西舟回道,“不瞒皇上,在边塞时姜小姐就曾为侯爷治过病,姜小姐医术精湛,恐怕比太医更熟悉侯爷的病情。”
“原来竟有此因由。”
皇帝温声,“既如此,便进去瞧瞧吧。”
姜卿意在那一瞬,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锐利寒意,但抬头,眼前只有贤名温和的君主,并无旁人。
她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进了越修离的房间。
刚进来,浓烈的血腥气便袭来,有太医正在喂越修离喝下解毒的汤药,可他还是止不住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身上雪白的里衣也被虚汗濡湿,乌发散落,整个苍白的好似透明,唯独唇上那一抹血艳红,好像立马就要死去一般!
而他的命火,也在迅速变得黯淡!
姜卿意眼神一颤,她原以为前世活了那么久的人,这辈子也不会出意外,可姜玉惜的命运不也被她改变了吗?
那是不是说明,越修离也随时有可能会死?
“侯爷中的什么毒?”
姜卿意问太医,但太医们忙碌着,见她出现当即呵斥,“哪里来的小姑娘,别在这里捣乱,快些出去!”
“快走快走!”其他人也嘀咕,“这范府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塞女人来。”
姜卿意不怕被骂,但不知道越修离具体病情让她有些焦躁,眸子也霎时黑了下去,就在她打算硬闯过去时,就听越修离有些疲累的声音,“鸩毒,引发了旧疾。”
竟是鸩毒!
姜卿意对上越修离的凤眼,那里面只有一片如地狱般的霜寒冰凉,好像……还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的、如无法挣脱枷锁一般的悲伤,拖着他,沉沉往地狱坠落去。
姜卿意转头就往外走。
西舟吓了一跳,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姜小姐,侯爷是救不了吗?”
“能救,给我备药。”
姜卿意快速报给他药名,去了厨房,亲自熬药。
西舟知道姜小姐说能救,那就是一定能救,捂着脸不争气的哭出了声。
很快姜卿意就煎好了药。
但把药端走前,姜卿意问了西舟一句,“侯爷是怎么中的毒?”
西舟张了张嘴,又抿紧,告诉姜小姐又怎么样呢,那不是她能应付,也不是她该面对的,那是侯爷此生的结。
姜卿意见他不说,没强迫,端了药去越修离的房间,没再管那群太医。
“侯爷可信我?”
“本侯不信,你就不来吗?”
越修离擦去唇边的血,见她眼底强压着怒火,嘴角牵起,明明那次在柴房,他都把人丢出去了,她不也还是来了吗?
“要来。”
姜卿意挤开床前的太医们,“你们出去,侯爷我来治。”
“你到底是何人,这可不是儿戏!”
“难道是范夫人找来的?真是糊涂!”
“西舟,请诸位太医出去!”
姜卿意寒声。
西舟赶忙上前连哄带拉把人全部赶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姜卿意把药递给越修离,“喝。”
越修离虚软的躺在床上,“本侯现在是被你捏在掌心了是吧?不想喝了,方才喝了很多了,你放心,本侯死不了……”
话未说完,唇上一软,而后一股苦涩却又意外馨甜的药被渡了过来。
越修离长睫微动,直至一碗药被渡完,被她塞了一颗蜜饯。
“现在开始施针,期间会有些疼,侯爷若是忍不住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分上下两次完成。”
“不必。”
越修离嚼着蜜饯,不知是因为药的缘故还是别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姜卿意觉得他这样,真像一个在富贵里泡大的闲散公子,有着挥金如土的财帛,也有着所有人的敬仰和宠爱,可偏偏,他是太子,因舅舅谋逆满门抄斩,母后上吊自尽而不得不躲出宫廷独自进入军营战场厮杀的废太子。
逼毒的针术会很疼。
前世姜卿意就曾为人施针逼毒,结果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在最后关头疼到放弃了。
可这次从头到尾,越修离都不曾哼一声。
在拔出最后一根针时,越修离吐出一口浓黑的血,而气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不少。
“毒解了!侯爷,你没事了,你的旧疾我再替你开几副药调理,定时施针,一定能治好!”
越修离望着她满是欣喜的眼睛,好像她的眼睛里,只放的下一个他一样。
“你竟这样高兴么。”
“什么?”
姜卿意没听清,越修离却已转开眼,“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姜卿意以为他要休息了,“那我明日再来……”
“以后都不要来了,本侯也不会再去见你。”
越修离淡声,恰好帘账落下,遮住他的脸,“你若想嫁人也可,本侯不会再干涉你,姜卿意,回吧。”
从此后,你我再无关系。
姜卿意唇瓣抿起,笑容也淡下去,朝他伸手,“蜜饯还我。”
越修离看向她,他还以为她会哭,会闹,或者是沉默的含着怒意和羞愤的离去。
总之,她会恨他怨他,然后离开他。
但没想到,她跟他要蜜饯?
“西舟,去拿……”
“要你咽下去的那颗。”
“姜卿意。”越修离好笑的看她,“你今年三岁?”
姜卿意眉眼一弯,俯身逼近他,微笑,“我知道侯爷还不了,所以我也离不开侯爷。我知道侯爷还可以杀了我一了百了,但是侯爷,你真的下得去这个手吗?”
她早知道他好几次对她起了杀意。
但他没下手,就如前世一样。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他越是要跟她划清关系,她就越要靠近,越要得到!
两世,她就只想得到这一个人啊。
越修离发现自己当真不了解姜卿意,他以为她是个隐忍狡诈的女子,外表清灵可爱,在长辈面前又能很乖,直到现在才看出她的疯来。
可越是如此,他心跳竟越快。
“姜卿意,你不怕死吗?”
“侯爷不是早知道了吗?”
姜卿意盯着他的唇,胆大包天的悄悄舔了下唇瓣,“我不想等死了,再跟你同睡一个棺椁。”
说罢,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越修离愣怔,而后扶额,这还真是个……小疯子啊!
西舟进来,就见自家侯爷翘着唇角不知在想什么,咳了好几声,越修离才懒散的坐起身来,看向那个身着黑红帝王袍的男人,“微臣伤重,请皇上恕微臣不便起身行礼之罪。”
“还不肯叫朕一声父皇吗?”
“君臣有别。”
“衍之,你还在怪父皇是吗?”
越修离听他提起曾经的名字,轻嘲的勾唇,“皇上要微臣称‘父皇’,是要恢复微臣的身份了吗?”
“自然,东宫一直为你留着。”
皇帝道,“当年你舅舅之事,朕无能为力,也是朕没照顾好你母后才让她自尽,可衍之,你自小聪慧,你该知道,朕是这天下之主,当年你舅舅贻误战机,贪墨粮草,导致数十万将士被坑杀在战场,朕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而且你这次要求去大牢见武安侯府余孽,朕也让你去了,可你得到了什么?鸩毒,她竟敢给你用这样的毒,朕若不是还顾念着你,岂能留她活到今日!”
越修离沉沉看他半晌,才开口,“儿臣暂时还不想回东宫。”
皇帝见他改了称呼,神色动容,“好,好,你自由惯了,一时不想回去也是应当,朕再给你半年时间。”
他像个啰嗦的老父亲一样,说着,“朕回去就叫人把东宫收拾出来,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个妻子了,今日来的那位姜小姐朕瞧着不错,衍之可喜欢?”
“姿容不俗,身份尚可,就是有个疯母,也不知是否会遗传。”
皇帝眯眼看了看他,旋即笑开,“倒是如此,回头朕叫人去查查。”
“多谢父皇。”
送走高兴的皇帝,越修离的眸色才冷下去,吩咐西舟,“让周璧来见本侯,另外,提醒姜卿意……罢了,去跟范老夫人说一声,请她为姜卿意讨个封赏。”
如此,那群人总该忌惮几分。
姜卿意尚不知自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回府后,一边着手给越修离准备治疗旧疾的药方,一边回忆前世越修离与鸩毒相关的事。
她隐约记得曾翻过赵嘉禧找来的相关卷宗,里面记录了一个与鸩毒相关的关键人物,可匆匆一瞥,竟记不起来那是谁了。
这时,屋外一阵嘈杂。
桑榆快步进来,“是姜承泽带了位姓卢的公子和几个纨绔子弟来了,说要见您。”
桑榆还说得客气了。
姜卿意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姜承泽在大嚷,“姜卿意呢,还不让她出来,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自己的未婚夫来了不赶着来见,巴巴儿的挤到别的男人房里去,这么缺男人跟卢表哥说啊,卢表哥保证立马把她娶回去洞房花烛。”
姜承泽的狐朋狗友们推搡着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猥琐笑起来。
车嬷嬷黑着脸赶紧把苏袖母女带回去关上了门。
姜承泽指着门就道,“藏什么,做母亲的不来见见未来女婿?”
“看起来是个美人呢,听说是个疯子?”
“承泽,带出来我们瞧瞧,反正疯了,你爹也不在乎,让兄弟几个开开眼。”
姜承泽呵呵一笑,立即叫小厮去把苏袖拖出来。
结果小厮们刚上前,就听一声呵斥,“我看谁敢!”
众人循声看去,待看清姜卿意的脸,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站在人群里吹口哨的卢家子卢世安都禁不住吞了口口水,“你就是阿意?”
“我再不得宠也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你们一群外男擅闯内院不说,还敢来我院中放肆,桑榆,将他们全部给我打出去!”
“呵。”
姜承泽啐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这儿拿架子,来呀,给公子我好好教教这迟早要泼出去的水,告诉她谁才是这镇国公府未来的主子!”
小厮们也都是群混不吝的,眼见有机会揩油,撸起袖子就朝姜卿意身上各处抓来。
落葵恶心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们放肆!”
小厮们压根不把落葵放在眼里,这如意苑就一个小厮,剩下老的老,小的小,还不够他们一拳……
砰——!
桑榆飞起一脚,冲在最前头那满脸淫笑的小厮直接飞起撞到墙上,当场吐出口血!
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桑榆又是几脚。
她是杀手出身,没了内力还有技巧,虽然小姐不让她用杀人的技巧,但收拾几个脑满肠肥的废物还是绰绰有余!
等姜承泽回过神来,还站在原地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连卢世安几个纨绔子都被踹飞了出去,在地上哀嚎不已。
“姜卿意,你敢……”
“我当然敢。”
姜卿意靠近他,“我不仅敢打人,我还敢杀人,你再敢惹我试试!”
姜承泽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伸手就再次朝姜卿意脖子掐了过去,但这一次姜卿意没惯着他,反手就一巴掌把他给扇了出去。
“滚出去,再敢带男人过来,我杀了你!”
“好啊姜卿意。”
姜承泽捂着脸愤恨的盯着她,“你有本事你以后别跪下来求饶,否则你看我不打烂你的脸!”
“还不滚!”
姜卿意冷声。
姜承泽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想再争,却被卢世安拉住。
他不但不气,反而赔着笑,“阿意妹妹放心,以后我们再不贸然打搅了,这次是我们思虑不周,我们这就走。”
说完,拽着姜承泽就走了。
落葵单纯,见状还道,“这位卢家公子还算知礼,听说还是卢家二房的嫡子,帮着家里支撑起了家业,倒是不错……”
姜卿意想起什么,脑子嗡的一响,“这卢公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卢世安。”
竟是他!
姜卿意看着暮色下远去的人影,眸底一片晦暗。
前世的卢世安在京城可是鼎鼎大名,为赵嘉禧出谋划策,招数阴损毒辣,且最喜欢以摧残虐待女子为乐,还得了个‘摧花手’的外称。
而前世越修离中鸩毒的关键隐藏人物,便是卢世安!
“卢世安住在哪里?”
“就住在四公子隔壁的院子。”
桑榆含着几许兴奋,“小姐要杀了他吗?”
“嗯。”
“那我……”
“但不能我们下手。”
卢世安是卢家最器重的儿子,比卢耀祖重要百倍,如今又刚如今,如果他的死跟她扯上干系,姜老夫人保不齐会对娘亲和小阿鸾下死手。
所以,她借来的那把刀,正好可以用了!
姜卿意回到房间,提起墨笔,回忆了一下前世卢世安的笔迹,飞快写了几个字,卷好交给桑榆,“今晚务必送到晋王府,然后你便不必回来……”
“小姐不要奴婢了?”
桑榆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她年纪的惊慌和委屈,泪眼汪汪的,像是下一秒整个人就要垮下去。
“不是不要你。”
姜卿意解释,“是姜承泽睚眦必报,今日你害他在狐朋狗友跟前丢了脸面,他定会央求老夫人将你要去折磨羞辱,与其如此,你不如到外面避一避,等我解决了此事你再回来。”
桑榆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肃起小脸,“奴婢藏在暗处便是,奴婢还要替小姐保护夫人和小阿鸾。”
姜卿意见她固执,只好应下。
当夜,一支长箭裹着一张信纸射入赵嘉禧的房间。
没多久,便传来了瓷器砸碎的声响!
长夜将明。
一早,落葵就快步进来,“小姐,鱼嬷嬷领着人来了,说要带走桑榆。”
“三小姐,请恕老奴无礼了。”
鱼嬷嬷说着就掀帘进了屋,客气的行了礼,才嘱咐手底下的人,“去带人吧,别吓着夫人。”
“多谢鱼嬷嬷。”
姜卿意披衣起身。
鱼嬷嬷知道她在谢什么,其他人来如意苑,不是打砸就是打人,唯有自己这样客气。
但鱼嬷嬷觉得客气才是明智的,尤其当帘帐掀开,散着乌发也不损她半分美貌的少女走出来时,鱼嬷嬷更觉得如此。
只可惜,老夫人铁了心要将她配给卢氏子。
“今日天气放晴,老夫人打算带着您和表公子一道去城外祭拜已故老国公。”
鱼嬷嬷上前服侍她穿衣,并压低了声音,“听闻国公爷并不同意老夫人把您许配给表公子,所以老夫人今日让老奴来拿桑榆,既有为四公子出气的心思,也有旁的心思,您多思量。”
姜卿意垂着的眼睫轻抬,姜老夫人这是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亲手把她的嫡亲孙女,送上卢家人的床?
呵,还真是慈爱啊!
“嬷嬷好意,卿意记下了。”
鱼嬷嬷还要说话,就见去搜查的婆子们焦急跑了来,“鱼嬷嬷,那贱婢不见了!”
鱼嬷嬷诧异看向姜卿意。
姜卿意理好袖袍,“兴许是吓着了,所以才躲起来了吧,毕竟她只是我捡回来的,既没签卖身契,也没有家人,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
“可如此,奴婢们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姜卿意睨着那婆子,“难不成祖母还要为了个跑丢的丫环杖毙了我么?”
自然不会,毕竟老夫人要的,只是桑榆不能跟在她身边罢了。
婆子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暗自愤愤,拿什么嫡女架子,马上就要变成个残花败柳了,且看你还怎么张狂!
姜卿意梳好妆,带上稳重的芙蕖便出门了。
已是早春,霜雪在金色的暖阳下化去,枝枝蔓蔓从屋檐爬出来,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意。
马车轧过城外刚冒出嫩芽的旷野,直到已故老国公坟旁的茅屋才停下。
“一路颠簸,我先歇会儿。”
姜老夫人下了马车便疲乏的揉着太阳穴,“王嬷嬷,你领着三小姐和表公子先去给老国公上支香吧。”
王嬷嬷便是一早跟姜卿意呛声的婆子。
闻言,她倒三角的眼一眯,“奴婢明白,三小姐,表公子,跟奴婢来吧,前边儿路可不好走,前些年裂了道大口子,摔下去不死怕也要缺胳膊断腿呢。”
芙蕖赶忙扶稳了姜卿意,姜卿意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我记得祖父的埋骨之地,是那位玄清子道长亲自选的?”
“难为您还记得玄清子道长。”
王嬷嬷阴阳怪气道,“也对,当年就是玄清子道长为老国公选墓地时,恰好看到了您,这才一眼看出您的‘煞星’命格,将您送去边塞的,您哪能不记得呢?”
“只可惜,这道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水平。”
姜卿意越过那个裂开的小山丘,在老国公坟前站定,“本是一面靠山,一面临水的风水宝地,可如今东侧大树遮天蔽日,而水面高涨,已经漫到了坟边,而且山石滚落,时常会压住坟墓,此乃凶兆。”
“由大吉的风水变为凶兆,更是大凶,难怪国公府最近灾祸连连。”
王嬷嬷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见到了地方,才一拍大腿,“哎呀,少拿了纸钱,你赶紧跟我去搬。”
说着,拽着芙蕖便走。
芙蕖挣扎了一下,直接挨了一巴掌。
“不知规矩的东西,给老国公敬香还敢推三阻四,我看你是活腻了!”
姜卿意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在王嬷嬷再次举手要扇人之前,上前一脚就把她踹进了一旁裂开的口子里,当场摔得她惨叫连连!
一直像道幽灵似的缀在姜卿意身后的卢世安见状,眼珠子兴味的转了转,这才出声,“阿意妹妹,难得出门一趟,不值得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子生气。”
“可她从今早开始,就故意针对我!”
姜卿意见王嬷嬷爬出来,还气得上去踩了几脚。
卢世安见她这般,越发觉得姑祖母多虑了,她连一时之气都忍不了,又能有多深的心机?
“你放心,这等刁奴,等回去后,我便请姑祖母做主好好罚她的板子!”
“当真?”
“自然,而且这世上,有谁能忍心欺骗阿意妹妹这样的美人儿呢,不过王嬷嬷到底伤着了,还是让你的婢女跟她走一趟,以免耽搁了上香。”
“那……好吧。”
卢世安表现的翩翩有礼,却在嗅到随风吹来的那混杂着药香的脂粉气时,难掩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
真好闻,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真想将她撕碎,看她哭喊求饶啊……
这样想着,等王嬷嬷含恨拖着芙蕖离开,他便猛地一把抱住了姜卿意,并熟练且迅速的将一张洒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姜卿意的口鼻!
“阿意妹妹放心。”
看着连只挣扎了一下,就软倒在怀里的人,卢世安那张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近乎狰狞的贪婪,“表哥我一定会尽早将你迎娶进门的!”
说罢,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进了一旁早已拉起帘子的小树林。
树荫重重,阳光像是透不进来。
卢世安第一次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他急不可耐的朝躺在这枯枝乱叶里依旧美得惊人的少女伸出手去,想要狠狠撕扯开她的衣裙。
可手指还没碰到衣裳,忽觉心口一凉。
他挣了下,低头,便见一柄绝佳的长刃自心口穿了过来!
“别杀我,我愿意献上美人和黄金……”
卢世安下意识的想抓起近在咫尺的姜卿意让背后的杀手看看有多值当,便见那寒剑一转,当场剜出了他的心。
卢世安只来得及‘嗬嗬’几声,便瞪着不甘心的眼,砰的摔在了一旁。
在他咽气之前,才发现姜卿意惊讶的看着杀他之人,眼神一片清明,她根本没中他的迷药!
可惜知道,也晚了。
“侯爷?”
姜卿意怎么也没想到,鸩毒刚解的越修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越修离见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高兴,下巴微抬,“本侯打搅了你?”
“不是。”
姜卿意肃着脸,“但你先藏起来!”
越修离脸色顿时冷寒,她还真敢嫌弃他杀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快呀。”
姜卿意有些急,这可是专为赵嘉禧设的局,他不入瓮,岂非白费她这一番功夫?
越修离薄唇紧紧抿起,盯着这个不知死活胆大包天驱赶他的女人,觉得刚治好的病都要犯了,不等她再次催促,转身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而姜卿意也顾不上思考他为何出现在这,立即将发髻和衣襟扯乱了些许,遮住卢世安的伤,出声大喊。
“救命,有人吗,救救我!”
正在找人的赵嘉禧闻声,迅速寻来。
原本他是可以发现卢世安的不对劲的,可在看到姜卿意那双绝望的眼睛时,心脏莫名如被针刺了一下。
“别怕,本王来了!”
话落,一脚踢开卢世安,将姜卿意拉了起来还想顺势拥到怀里。
在她纤柔的身子靠近时,赵嘉禧脑海里关于那个梦的记忆都好似真实了几分,他甚至能清晰回忆起拥住她时,她有多么的嵌合自己,腰肢有多细,眼泪有多烫。
可就在他即将真实感受这一切时,只听噌的一声嗡鸣。
再看,姜卿意已经拔了他的剑,捅进了卢世安的心口一转,一击致命!
“姜小姐你……”
“他想欺负我!”
姜卿意捂着脸蹲下,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一如前世姜玉惜和赵嘉禧联手叫她差点被十几个流氓欺辱时一样。
前世,赵嘉禧是演戏。
可这一次,他竟真心实意的觉得心疼和愤怒。
也罢,虽说那个梦里卢世安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但现在人都死了,多说无益,况且那夜的纸条……
“是他该死,别怕,本王会替你处置好这件事。”
赵嘉禧蹲下身想将她抱到怀里,一旁一棵枯树突然朝他倒下来。
赵嘉禧不得不飞快躲开,而树林外也传来了芙蕖的声音。
“小姐,你在哪儿!”
姜卿意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慌张无助的看着赵嘉禧,“王爷,您真的会帮我吗?”
赵嘉禧看着她信任的目光,觉得梦里的事与现实有了差异,却好像殊途同归了一般,而他,也再一次成为了她的天神。
而接下来,他也一样会成为她将倾尽所有爱慕的男人!
“会。”
他伸出手,想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砰——!
不知哪里飞出一只鸟来,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发冠都撞乱了,他伸向姜卿意的手自然也变成了狠狠一戳,戳的姜卿意一个趔趄。
“姜小姐,本王并非故意……”
“我知道的。”
姜卿意刚说完,那摔得晕乎乎的鸟扑腾起来,竟在赵嘉禧的锦靴上拉了一坨粑粑!
姜卿意看赵嘉禧死死压抑的暴躁和尴尬,目光都染上了几许怜爱,“那这里的事就交给晋王殿下处置可以吗?”
“可以。”
赵嘉禧想如前世般留下几句足够打动少女心弦的话,却发现这个气氛,还不如不说。
他抬抬手,“你先走吧。”
他想着,姜卿意或许会因为感动而主动说要报答的话,没想到她转身就走了,丝毫不关心后续他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赵嘉禧无奈一笑,“真是无情的小女子。”
姜卿意面无表情的踩着枯枝离开时,想的是,很快我就要送你下地狱!
出树林时,姜卿意还悄悄打量了下四周看看越修离还在不在,却不见任何踪影,他应该离开了吧。
“小姐!”
芙蕖看到竟出现在树林另一侧的姜卿意,吓得魂飞魄散,“您怎么在这里,奴婢刚回来就找不到您了!”
“刚才树林里突然窜出一伙贼人来,抓了卢表哥就跑,我本想上前阻拦,却被他们推搡在地。”
姜卿意语气颤颤。
追着芙蕖赶来王嬷嬷当即喝道,“三小姐真是睁眼说瞎话,若真有贼人,怎会不抓年轻貌美的你,而抓了其貌不扬的表公子去!”
随后而来的姜老夫人额角狠狠抽了抽。
她先安排了人去树林里查看,才沉声问姜卿意,“你说那伙贼人长什么模样?”
“看起来像是几个农夫。”
“农夫?”
姜卿意点点头,噙着泪说,“他们叫嚷着要为被表哥掳走的女儿春桂报仇,我说要拿银子换表哥他们都不同意。”
“什么春桂夏桂,三小姐,你不会是伤了表公子,故意编出这样一个谎话吧?”
“我为何要伤卢表哥?”
姜卿意满是委屈,“而且王嬷嬷,我到底哪里惹你不痛快了,从今早开始你就处处针对我,方才来上坟,我分明告诉你这里的风水坏了,想请你去找祖母寻大师来重置风水你也不肯。现在卢表哥出了事,你还是怪我,难不成我不是姜家的血脉,你才是?”
这是什么混账话!
王嬷嬷抖着脸皮就要争辩,去林子里搜查的下人却惨白着脸赶了回来,“老夫人,表公子被人杀了,人都剁成八块了!”
众人一悚。
王嬷嬷更下意识的往姜老夫人身后躲去。
姜老夫人想到姜卿意方才的话,回头问她,“卿意当真与你说了坟上风水不对?”
王嬷嬷心虚的眼神乱飘,她以为姜卿意在胡说八道,谁知表公子当真被人杀了!
“老夫人,这哪关风水什么事儿啊。”
王嬷嬷隐晦的看了眼姜卿意,低低道,“您难道忘了,今儿您让表公子带三小姐出来是做什么的?定是三小姐这煞星煞死了表公子,您要赶紧将她处置了才好啊,依奴婢看,不如将计就计!”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以免夜长梦多!”
第七十六章 结阴亲
王嬷嬷以为自己一定能说动老夫人,再想到四公子许诺的金银,不由心旌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