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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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妹妹,你确定那晚真的看见我了吗?”
姜安安有点怕此刻的气氛,狠狠剜了眼翠屏,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阳城那夜,我的确见到侯爷抱了个女子,但那女子遮着面容,并不确定就是三姐姐。”
“那简单。”
赵嘉禧友善提议,“要确定那晚的是不是姜三小姐,请她验证一下还是不是处子就知晓了,宫中也常用此法,姜三小姐不必害怕,本王身边正好就有宫里出来的嬷嬷。”
越修离眉间结霜,纵然他常年在军营,也知道未出阁的女子被人拉下去验清白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侮辱!
宾客渐渐骚动起来。
赵嘉禧微笑着等着欣赏姜卿意那张美丽的小脸,露出彷徨害怕、或是祈求哀怜的神情。
他发现,他真是爱极了她梦里的那般模样。
姜卿意看着他闪烁的眸光,抄起手里的茶直接砸在了他的席位上!
哗啦——!
茶水四溅,泼了赵嘉禧一身。
雍容华贵的晋王殿下霎时变成只落汤鸡,狼狈又难堪。
赵嘉禧脸色难忍的抽搐了下,正要质问,就见姜卿意满眼可惜,好像她想要泼的是他的脸一般!
“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晋王殿下只是想帮你!”
姜玉惜捂着嘴惊诧道,“你这么抗拒,难不成你真的、真的已经……”
“想帮我?”
姜卿意强忍着撕碎这两个只会贬低侮辱她,将她的人格碾碎,将她的尊严踩进污泥里的渣滓的冲动,“我若说晋王殿下好男风,我是不是也有权力请个经验丰富的嬷嬷验一验王爷还是不是处男?”
处、处男?
不知谁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
疯了,姜卿意肯定是跟她娘一样发疯了,否则怎敢说出这种话!
就连越修离都禁不住捏捏眉心,她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姜卿意!”
姜淮气得脸色发青,“你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女儿家……”
“我没爹娘教养,当然没规矩。那晋王和二姐姐呢,你们也没爹娘教养,所以才说得出这种轻飘飘就要将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话?”
“还是说……”
姜卿意暗藏锋芒的朝姜玉惜看去,“二姐姐就这么确定,你能抹去所有证据,将这口黑锅扣死在我的头上?”
若扣不上,你这张脸可就要被你自己打烂了!

对,她肯定没有!
“三妹妹,我也不想如此的,可我也不想被人被推出来当幌子,那晚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照二姐姐的意思,是我与宣平侯有私在先,与卢家人勾结在后,卢夫人情愿自己的亲生儿子残废,也要千辛万苦入京来帮我污蔑二姐姐,是吗?”
姜卿意替她把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全部说出来。
姜玉惜嘴唇张了张,她虽然是这个意思,但这样摆明了说不就是在刺激卢氏吗?
偏偏,她又不能否认这句话。
卢氏脑子不算顶顶聪明的,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姜玉惜这是要彻底毁了整个卢家啊!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小贱人,你年年都去我卢家拜年,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先紧着你,你竟这样丧良心,耀祖可是为了帮你被打得后半辈子都毁了,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啊!”
“婶婶,我只是……”
姜玉惜看着激动的卢氏,暗恨不已,只能求助的看向姜淮。
姜淮明白姜玉惜的意思,此刻只要把姜卿意拉下去验清白,且验出个‘不是处子’的结果,就能为姜玉惜洗刷冤屈了。
“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
姜淮冷漠道,“至于卢氏,无事生非,将她请出去,若不肯走,直接送去官府!”
卢夫人当场被冲出来的护卫捂着嘴强行拽了下去。
姜卿意纵然早对姜淮不抱希望,可此刻再次体会被他抛弃的滋味,一颗心还是犹如坠入冰窖,冻得生疼!
“吴嬷嬷,你去帮三小姐吧。”
赵嘉禧看着身形纤纤,仿佛被所有人针对而孤独无助的姜卿意,温润道,“记得动作轻些,莫伤到了姜小姐。”
“奴婢明白!”
吴嬷嬷生的高大,要抓一个纤弱的娇小姐再轻易不过。
只是刚走下来,就听到茶水咕嘟咕嘟倒入茶杯的声音。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喝茶?
众人看去,就见宣平侯既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没有参与进这场争执,而是不紧不慢的泡好了茶,才将茶杯推到了姜卿意面前。
“都看着本侯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继续便是,本侯一个边塞人,还从未见过今日这等热闹。”
越修离淡淡道,“等回去了,本侯要好好与皇上和贵妃聊聊,让他们看看,他们培养出了多么优秀的子侄和臣子。”
“宣平侯,你……”
“那是什么?”
越修离指着不远处下人捧着的东西,手一掀,上面的布便飞了起来,露出里面的牌位——吾妻宋氏之位。
姜淮脸一黑,干脆道,“为了弥补玉惜所受的伤害,本公决定扶玉惜之母宋氏为平妻,来呀,将夫人的牌位送去祠堂受香火!”
此举虽然不合规矩,但众人看着受尽冤屈楚楚可怜的姜玉惜,似乎也能理解姜淮此举了。
“国公爷不愧是国公爷,公正廉明,是真正的慈父!”
“这都是姜卿意欠玉惜的,她娘虽是公主,却是个疯子,占据嫡妻之位多年,如今国公爷只是扶一个死人为平妻,也算对得住她们母女了。”
“只可怜玉惜受了她们这对疯妇欺压!”
被吴嬷嬷拽住的那一刻,姜卿意对这一群人的恨到了极致!
她知道越修离在等她求救,但她不需要。
这浸入骨髓的恶意,这羞辱的狂欢,很快,就会变成打在这些人脸上的巴掌!
谢景皱着眉想阻拦,却被姜玉惜拉住了手,“小景,你不会也觉得是我害了三妹妹吧?”
谢景看着她祈求的目光,到底闭上了嘴。
他当然不会跟姐姐唱反调,自从五岁那一年他被仆人骗出府关进笼子里虐待,姐姐如同神一样出现,抓着他的手,将他从哪个黑暗脏污的地方逃出来开始,他就决定,这辈子都不会跟姐姐作对。
可是姜三小姐……
“老爷!”
这时,守门的小厮慌不择路的跑了来,“您快去看看,外面、外面……”
小厮话还没说完,一道略显得邪气的笑声便传来,“你怎么这么着急,我来跟你家二小姐求亲又不是什么坏事,值得你吓成这样吗?”
这、这是……
姜玉惜脸上血色尽褪,就见姜卿意仿佛早就知道一般朝她微微偏头一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二姐姐,有些证据,是你抹不去的!
姜玉惜略有些慌张的看向赵嘉禧。
赵嘉禧皱眉,“元达,今日是玉惜的宴会,你不要胡闹。”
“原来三皇兄也在啊,那正好,可以帮我做个见证。”
赵元达连轿子都没下,倚在上头抬抬手,立即有人拿着一只只精美的锦盒端到了姜淮跟前。
姜淮脸色几变,“小郡王,这是何意,微臣并无攀附勋王府之意……”
“可本郡王总要负责。”
赵元达笑着说。
姜玉惜身形踉跄,差点倒下去,就听姜卿意道,“这么说来,阳城那晚之事是真的了。”
“不……”
“当然了。”赵元达阴鸷的笑看着姜玉惜,“玉惜,你难道没告诉镇国公吗?”
“那晚为了你,本郡王不但被你表哥捅了一刀,还损失了不少人呐。回京之后,我还以为你会登门来探望,可怜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你上门,这才自作主张上门提亲,你该不会怪罪吧?”
“竟是真的!”
“那她方才说这么多话,全都是假话,她还想拖她的三妹妹下水,这也太恶毒了吧!”
“不,说不定是小郡王趁机栽赃呢,谁不知道小郡王倾慕玉惜多年,可惜玉惜不肯高攀,才一直没嫁过去。”
嘈杂中,姜卿意听到越修离提醒,“茶快凉了。”
姜卿意这才捧着茶坐下来,吴嬷嬷正要阻止,就对上了这位宣平侯殿下迫人锐利的眸光,吓得往后趔趄几步才被西舟一把抓住,“滚回你主子身边儿去!”
“茶没凉,还是暖和的。”
姜卿意喃喃,茶水和着嘴里的血腥一起入腹,也终于压住了她浑身的尖刺。
她很了解赵元达的性格——刚愎自用,心狠手辣,宁可他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他。
姜玉惜此刻若表现的欣喜便罢,可她要是敢表现出一点抗拒,敢像其他男人求救,那她的地狱才真正到来!
“玉惜,还不到本郡王身边儿来?”
赵元达笑起来,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生气了。

察觉到这一点,姜卿意翘起唇角。
姜玉惜也看出来了,哪里还敢过去,她求救的看向赵嘉禧,“晋王殿下。”
“元达……”
赵嘉禧刚张嘴想帮她,姜卿意眼睛就弯了,姜玉惜这地狱是躲不开了!
“听闻康嫔娘娘在冷宫很不好过,若是四哥不介意,我替四哥去皇伯父跟前说说情,请他放康嫔出冷宫?”
赵元达果然冷声。
康嫔便是赵嘉禧的生母,一个因为侮辱已故先皇后而被赶去冷宫的罪妃。
赵嘉禧面色冷寒,心底却有了计较。
他原本就是要把姜玉惜嫁给越修离里应外合的,现在换成了赵元达也不是不可以,他只要娶一个姜家的女儿就够了,不一定非得是玉惜。
“玉惜,你跟小郡王当真……”
“就算是真的,玉惜姐姐不想嫁,难道小郡王还要逼婚不成!”
谢景拍案而起。
赵元达冷冷看了眼谢景,继续问姜玉惜,只是笑容明显淡了大半,“玉惜,你身上我该看的看了,该亲的亲了,你浑身都已经沾上了我的气息,如今事情已经被人撞破,你难道还不肯嫁我吗?”
在场的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闻言纷纷涨红了脸。
就连安思都忍不住,“小郡王此话何意,玉惜她冰清玉洁……”
“噗。”
赵元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出声,“的确冰清玉洁,身上每一个地方尝起来,滋味都非常呢。”
“赵元达!”
“小郡王!”
谢景和姜淮齐齐出声,姜玉惜更是泪眼朦胧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模样。
但赵元达可不是旁人,他早习惯了强取豪夺,谢景虽也纨绔,却甚少做欺男霸女之事,可赵元达却睚眦必报,曾有御史参他掳掠良家女子,不到半个月,那御史全家便意外暴毙身亡。
他喜欢姜玉惜,才对她不肯出嫁之事一忍再忍,可事到如今她还不肯嫁,在他看来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姜玉惜,本郡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听清楚了,这次你若是还不答应,本郡王可再不会给你机会了。”
他阴沉沉的睨着姜玉惜,“你到底嫁,还是不嫁!”
不等姜玉惜回答,他又高声道,“本郡王玩过的女人,谁敢染指,本郡王必叫他付出代价!”
在场的年轻公子纷纷吓得倒退几步头都不敢抬。
赵元达又看向赵嘉禧。
赵嘉禧看了眼姜玉惜紧攥着他衣袖的手,轻轻皱眉,却还是拨开了她的手。
只有谢景上前,“姐姐,你嫁给我,我这就回去请我爹娘来提亲!”
“我记得,谢公子只是谢家的嫡幼子。”
姜卿意冷不丁的开口。
谢景不解这话何意,就算他只是嫡幼子,父母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可配姐姐总归是配得上的,而且他还领了正经差事,以后分家了也不怕会让姐姐受苦。
但姜玉惜却懂了。
她发过誓,要做人上人,要所有人都对她匍匐跪拜,她怎能甘心做一个既不能掌家,又不够有权势的谢夫人。
而赵元达虽然乖戾了些,但他好歹是勋王府唯一的小郡王,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
“我愿意。”
“愿意什么?”赵元达故意问。
“愿意嫁给小郡王为妻。”
虽然这与她预想的完全不同,但起码勋王妃也不算太差……
“可你方才错失了机会。”
赵元达冷笑着叫人拿走了一半的聘礼,“现在你只能做本郡王的侧妃了,玉惜,你可愿意?”
姜淮刚要据理力争,就听赵元达道,“再不答应,本郡王可就走了,届时,你便只能去出家做尼姑了。”
“我……”
“玉惜,你就算不嫁人,爹爹也愿意一辈子养着你,视你为掌上明珠,你不必委屈自己!”
姜淮激动抓住姜玉惜。
这次姜淮对姜玉惜那古怪的感情,就连越修离也察觉到了,尤其在看到姜卿意噙着冷笑看着这对父女的时候。
“姜二小姐就算不嫁人,有镇国公这样的疼爱,在姜家也一定能荣华富贵,无人能及。”
“是啊玉惜,你留下来,爹爹不需要你嫁人……”
“她已经十九了,还不嫁人,你想留着她做什么,浸猪笼吗!”
怒斥声传来,姜玉惜看着扶着卢姨娘气势汹汹过来的姜老夫人,膝盖一软,她知道,今儿她已经没得选了,除了嫁给赵元达做侧妃。
“母亲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就要看你为了个外室女欺上瞒下,不但污蔑自己的嫡女和整个卢家,还要扶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为平妻了!”
说着,鱼嬷嬷便把已经被桑榆打得鼻青脸肿的山茶捆了过来。
桑榆默默走到姜卿意身后,“她果然想把夫人骗出去,奴婢照您的吩咐,直接将人打了一顿拖到老夫人那儿去了。”
以姜老夫人的手段,山茶应该什么都招了。
姜玉惜没想过精心准备的宴会,竟然会成为埋葬自己的坟墓!
她终于不再心存任何幻想,急切道,“我愿意嫁给小郡王为侧妃。”
“姐姐!”
谢景急声,就听赵元达轻挑笑道,“你识趣就好,好好准备准备,三日后我便来迎娶。回府!”
纳妾都不止这个时间!
但赵元达就拿定了姜玉惜不敢反驳,他的轿子怎么来的,又怎么抬了出去,一路都是他猖狂的大笑。
谢景怒不可遏。
赵嘉禧也有些担忧,这样的赵元达,玉惜还能拿捏得住吗?
闹成这样,宴会是办不下去了。
公子小姐们如避瘟疫一般,纷纷告辞离去,连姜淮的面子都没给。
可以预见接下来京城中,这场闹剧会以多快的速度传出去,而从今往后,再没有冰清玉洁惹人怜惜的姜二小姐,只有一个心思歹毒、水性杨花的姜玉惜!
“二姐姐,恭喜你得偿所愿,觅得佳婿。”
姜卿意含笑。
前世你毁我名节推我入地狱,今生我全都还你,勋王府就是你的无间地狱!
终于意识到自己十几年来的努力全部化作泡影的姜玉惜死死盯着姜卿意,“是你算计好的对不对,姜卿意,是你算计我,贱人……”
姜玉惜刚要伸手来打姜卿意,就被越修离一个手刀敲晕了。
“宣平侯你……”
“赵元达心胸狭隘,要是知道姜二小姐对于嫁给他之事如此愤恨,镇国公,你说会如何?”
一定会加倍的折磨姜玉惜,报复镇国公府,这桩亲事就结成仇了!
姜淮脸色难堪的接过姜玉惜,强忍着怒火,“今日宴会已经结束,就不多留晋王和侯爷了。”
“的确,涉及未出阁小姐的事,我们几个外男还是不便干涉太多,侯爷觉得呢?”
赵嘉禧也道。
越修离朝姜卿意看去,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提步离去。
谢景不放心姜玉惜,却被赵嘉禧强行拉走了。
他们一走,姜淮便一把掀翻桌子砸在了姜卿意身上!

姜淮视若无睹,“最好不是你设计了这一切!”
“女儿要有这样的本事,怎会在边塞受了李大花母子近十年的虐待?”
“但愿如此,否则我定扒了你的皮!”
姜淮无比憎恨的盯着她,“事情查清楚之前,你就给我跪在这里,敢擅自离开,你就不必留在姜家了!”
从头至尾,姜老夫人都只冷眼看着。
只等姜淮抱着姜玉惜快步离开了,才走到姜卿意身边,“看清楚形势了吗?若没个倚靠,姜玉惜再告你一状,淮儿活活打死你都有可能。”
姜卿意疼得浑身冒冷汗。
鱼嬷嬷有些怕她因此而犟着,谁知她竟乖顺的道,“请祖母救我。”
“果然聪明。”
姜老夫人很满意她的表现,“姜玉惜的名声这次算是全完了,她醒来肯定要闹一场的,你且先跪一会儿让淮儿消消气,迟些我便让人叫你起来。”
“是,多谢祖母。”
姜卿意颤着声,一侧的桑榆却已经被这一家的畜生气得快要杀人了。
凭什么,分明是那姜玉惜处处要害小姐,凭什么受罚的还是小姐,明明小姐还抓了山茶那么大个人证!
姜老夫人一走,桑榆便跪下来,“小姐,我帮你杀了她们。”
“你生气了?”
姜卿意抬起头来。
桑榆这才发现,她以为的委屈可怜哭唧唧小姐,面上只有比这寒风更凛冽的笑容,“可我不生气,我千辛万苦,终于将她们的掌上明珠扔到了淤泥里,付出点代价是应该的。”
桑榆不懂她这种畅快。
正好眼前的青石板上有一只小蚂蚁慢慢爬过,姜卿意澄澈的眸底才涌出不为人知的阴暗,“我尝过双眼被活活挖出来的滋味,那过程看似很快,但对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犹如一年那么煎熬,桑榆,你知道我当时是靠什么样的毅力生生熬过去的吗?”
“我当时就在想,我要姜玉惜如同蝼蚁,我要慢慢斩断她的四肢,剐去她的皮肉,也让她体会体会我受过的煎熬,这才叫复仇。”
“一刀杀了她,是给她的奖励。”
风雪翻涌,将天上那轮不太暖的太阳遮去,洋洋洒洒飘落白雪。
姜淮不许姜卿意加衣,不许她裹斗篷,用暖炉,只许她活生生这样熬着,即便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她害了姜玉惜,只凭姜玉惜一句话,他就能这样折磨她。
如此熬到后半夜,姜卿意发起高烧,昏死了过去。
梦里,姜卿意又一次经历了被挖眼的过程。
好疼啊!
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直到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抚着她的脸颊,哼着童年时娘亲常给她哼的儿歌,她才慢慢从昏睡中醒来。
“小姐,您可算醒了!”
落葵哽咽着,“奴婢这就去给您把汤药热热!”
姜卿意没回答,因为她看到她床边坐着的,正是目色清明又温柔的娘亲,弱骨冰肌,玉软花柔,美好炫目的不真实。
而方才梦里感觉到的手,也是娘亲的。
“娘亲,你记起我了吗?”她颤声。
“娘亲?”
苏袖轻轻笑出声,“姑娘,我才嫁人一年,哪儿来的你这样大的女儿呀?”
姜卿意怔住。
苏袖又温柔道,“不过我若是有你这样漂亮乖巧的女儿,我一定很高兴。”
说完,便娇羞的喃喃,“待淮郎回来我便告诉他,我想和他生一个女儿,到时候淮郎教女儿诗书,我教女儿琴画,定然相宜,也不知淮郎何时能回来看我呢。”
姜卿意的眼泪唰的就落出来了。
直到一只瘦弱的小手过来有些紧张的替她擦去了眼泪,然后在她胸口拍拍,像是要安慰她。
车嬷嬷才哽咽,“夫人还没恢复神志,不过这阵子小阿鸾整日陪着夫人散步、画画,再加上小姐您的药日日调理着,夫人如今偶尔也能清醒片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了。”
“都是小阿鸾的功劳。”
姜卿意哑声看着她,“我还以为上次的事后,你会怪姐姐没有保护好娘亲和你。”
小阿鸾连忙摇摇头,她哪里会怪姐姐呢,她只是怕自己帮不了姐姐还添乱,这才不敢来找姐姐了,谁知姐姐会被那样抬回来,浑身僵硬冰冷,她以为姐姐再也活不成了!
“呜呜。”
小阿鸾扑倒姜卿意怀里哭起来。
姜卿意揽住她,苏袖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将她们一起抱在了怀里,“阿意乖乖,不哭哦,有娘亲在……”
她柔柔的哄着。
哄着哄着,又道,“阿意是谁?不对,我的阿意、我的阿意被抢走,我要去找阿意,我要告诉淮郎有人抢走了我们的阿意!”
苏袖慌张的往外走,就被姜卿意一针扎晕了。
“夫人!”
“娘亲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先送她回去吧。”
“是。”
“小阿鸾。”姜卿意替小阿鸾擦去眼泪,强咽下喉头的酸涩,“再过一段时间,我会送你和娘亲离开,你要记住,娘亲的淮郎已经死了,而你就是娘亲的阿意,知道了吗?”
小阿鸾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认真点了点头。
淮郎死了!
爹爹也死了!
而这个活着的姜淮,也不会活太久!
苏袖母女走后,姜卿意才蜷缩着捂在被子里,良久,揭开被子时除了眼睛有点肿,神情已经恢复了寻常。
常贵从外面进来,提着几包药材和两本医书,“小姐,这是方才晋王府派人送来的。”
“晋王?”
姜卿意捏着那两本珍贵的孤本古籍,讽刺的掸了掸,赵嘉禧,接下来,该下地狱的人是你了!
“我记得杜鹃曾绣了张手帕?”
“是,不过绣的一般……”
“无妨,送去给晋王作为回礼。”
说完,姜卿意还叫人把帕子拿了来,面无表情的踩了几脚才叫常贵送了去。
休息了会儿,听桑榆说姜玉惜醒后很是哭闹了一场,但她并不是为只能嫁去勋王府做侧郡王妃哭闹,而是想让姜淮惩罚姜卿意,顺便占了苏袖那大笔的嫁妆。
毕竟她的生母,可没有为她留下一星半点的嫁妆。
“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求求老夫人,夫人的嫁妆毕竟都在她手里捏着。”
“不用,她拿不走。”
车嬷嬷不懂。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是芙蓉,“三小姐,奴婢给您送饭菜来。”
小厨房被砸了,这几日饭菜都是芙蓉亲自送来的。
姜卿意看着低着头走进来的芙蓉,以及她头顶已经变得血红的命火,微笑,你看,姜玉惜这不就把把柄亲自送到她手里来了么?

姜卿意坐在桌边。
芙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姜卿意从她发髻里拔出一支银簪子,往苏袖最喜欢的那盅甜汤里搅了搅。
眨眼,银簪变黑。
“砒霜,剧毒,服之既死。”
姜卿意将银簪还给她。
芙蓉呆愣的看着这银簪几秒,脸色煞白,夫人要是真喝下这汤,大家一定会认定是她为了替二小姐出气才下此毒手。
毒死当家主母,纵然是个疯子,那也是活剐的死罪啊!
“你觉得此事败露后,二姐姐会选择救你,还是会选择事后杀你灭口,伪造成你畏罪自杀?”
姜卿意俯身笑问。
芙蓉打了个冷战,却没忘记自己以前跟着二小姐一起做过多少坑害三小姐的事,三小姐岂能饶过她?
“奴婢不知道三小姐在说什么。”
芙蓉眼珠子飞快转着,“下毒之事更是子虚乌有,别是三小姐自己放了点毒在里头,就是为了陷害奴婢吧?”
“不,不对,三小姐可能不是陷害奴婢,而是想通过奴婢,阻碍二小姐的大婚,其心可诛!”
芙蓉扭头就往外走,“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请老爷主持公道,三小姐好自为之吧!”
桑榆立即要去拦人,却被姜卿意拦住。
“不急,螳螂捕蝉,咱们做那黄雀即可。”
姜卿意面不改色的尝了桌上几个菜,确定没毒后,才叫车嬷嬷给苏袖母女送去,而后起身,不急不缓的往外而去。
芙蓉出了如意苑,后背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三小姐说得没错,那毒药一定是二小姐事先买通人下在里头的,而以二小姐的狠心,再杀了自己这个被她厌烦的奴婢灭口更是顺理成章!
但她只要把三小姐想收买她的消息告诉二小姐,借机反咬三小姐一口,二小姐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看再次重用……
夜风森森,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芙蓉裹紧衣裳走快了些,就在她低着头要绕过前面那片小树林时,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捂着她的嘴扼住她的喉咙狠狠掐了下去!
肺部的空气迅速变少,芙蓉瞪大了眼,可恐惧袭遍全身,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芙蓉后悔起来,可喉咙越来越紧,她很快就要死了,再后悔也没用……
“我都说了,你会被灭口的。”
忽的,漆黑夜幕中,一盏灯笼挑起。
芙蓉还没张嘴,便觉喉咙上的力道一松,竟是身后的男人被桑榆一脚踹晕了。
芙蓉连咳嗽都顾不上,便连滚带爬的跪倒姜卿意脚边,“三小姐救救奴婢!”
“好啊。”
姜卿意灯笼轻晃,正欲上前,却瞥见那差点掐死芙蓉的男子手背上三道抓痕,指尖一紧,是娘亲摔断腿那日差点玷污了她的男人!
原来,真是姜玉惜一直想毁了娘亲!
“奴婢可以把二小姐以前对您做过的事都告诉老夫人和国公爷,还有今日下毒的事奴婢也可以……”
“不用。”
寒风猎猎作响,姜卿意遥遥看向姜玉惜院子的方向,恨意汹涌,“我只要你们,帮我一点儿小忙即可。”
至于告诉姜淮母子让他们来主持公道?
她既不抱这样的幻想,也不再需要!
夜色漫漫。
姜玉惜卸了钗环准备歇下,就听人来报,说芙蓉来回话了。
“芙蓉?!”
难不成是跟吴典巧合错开了才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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