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禧似有所感,立即扭头看去,却只看到一群低垂着头的人。
但那个角落,那个身影……
赵嘉禧的心狂跳,难道真的是阿意?
“姜卿意!”
赵嘉禧喊出声。
刚溜达了一圈的谢景回来,听到这声,眉头狠狠一跳,却不等赵嘉禧继续喊,便被宇文萱狠狠抽了一鞭子。
“狗奴,你在喊谁呢,太子妃面前,不得失礼!”
赵嘉禧死死盯着角落,奈何,姜卿意压根不抬头,他现在视力已大不如从前,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如果是她该多好!
她不知道,他离开后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思念她!
越是这一世的记忆变清晰,越是承认了自己在意她,就越是无法控制的想她,想占有她、得到她,想与她像前世一般做夫妻!
赵嘉禧承认,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得到过的、最毫无保留的爱,只有前世姜卿意给与的。
他不想失去!
他现在犹如渴死的树,疯狂的贪恋那份爱!
以前被宇文萱抽一鞭子,他早就学乖了,会当主人脚边的狗,哄住这个疯婆子。
可此刻,他的理智被情感淹没了,他趔趄着那个角落走去,“阿意,阿意!看我,看看我!”
求求你,再看看我!
宇文萱脸色发黑,一脚将赵嘉禧踹倒,身后的护卫立即会意上前捂住赵嘉禧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阿意!”
赵嘉禧仍旧在挣扎,仿佛前面是他唯一的救赎。
姜卿意真是连觉得讽刺的力气都没有,她淡淡抬眼,看向赵嘉禧,满是嘲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惜,赵嘉禧根本没看到这一眼,就被拖出去了,只剩下拳打脚踢的呜咽。
大梁太子妃似乎被吓到了,有些担忧的蹙起柳眉,“宇文公主,那人是……”
“一个下贱的奴才,我看他模样不错,想带来陪坐片刻,却没想到他犯了疯病。”
宇文萱笑说,“太子妃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了,时辰不早,我们先上去用膳吧。”
“也好。”
大梁太子妃看起来就是没什么主见的模样,点点头,跟宇文萱一起上去了。
宇文萱走时,朝姜卿意的方向看来一眼。
姜卿意已经跟桑榆坐了回去,正好背对着她,避免了她的打量。
宇文萱皱眉,因为姜卿意此刻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出来吃饭的百姓,一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应该不是狗奴的熟人吧?
“去查一查。”
宇文萱冷哼,“若是认识狗奴的,一并解决了。”
她是决不可能放狗奴走的!
桑榆听到她的吩咐,悄悄握紧了腰上佩剑。
“别紧张,我们的身份没问题。”
谢景这时也过来了,提议先走。
“我们急匆匆离开,反倒像是心虚了,况且咱们点了一桌菜呢。”
姜卿意镇定夹了个菜,“大梁的菜很有特色,别凉了,吃饭。”
见她这样镇定,桑榆和谢景对视一眼,坐下吃饭,却没放松警惕,但如姜卿意所说,盯着她们的人见他们真的只是在吃吃喝喝,聊些脂粉首饰之类的问题,就走了。
吃饱出来,已经月上中天。
“吃的我紧张地要死,都没好好品尝。”桑榆抱怨。
“这次在大梁可能要留一段时间,不着急,有的是时间慢慢尝。”
姜卿意刚准备上马车离开,就见另一辆华丽的马车过来了。
姜卿意本来没在意,和在那人下车时,腰上一枚精致的羊脂玉一晃而过,小巧,细腻,讨巧可爱的造型,她曾在大晋一人的身上看过——她那来大梁寻仇人的族叔,姜乘风!
“小姐!”
桑榆轻呼一声,姜卿意已经佯装趔趄撞了上去。
那衣着华贵的男子原本已经拧起眉,周围的护卫也拔出了剑,气氛简直一触即发。
“对不起,晚上喝了些酒,竟是没站稳,冲撞了贵人。”
姜卿意歉意一笑。
她生的漂亮,尤其刻意讨巧的笑起来时,眼弯弯,既甜又乖,谁看到都不会生她的气。
男子面色微柔,“无妨。小姐年纪轻轻,还是少喝些酒,尤其是晚上。”
姜卿意见他肯搭话,暗松一口气,视线自然的落在他的腰上,笑道,“好漂亮的玉佩呀!不知公子在哪儿买的,正好我也想挑一枚这样的坠子赠给妹妹!”
“这块玉?”
男子似回忆了下,这玉坠子是早上他去太子妃房中,看到这玉坠可爱,便夸了一句,那侍女机灵,见他晚上来接太子妃,便悄悄给他佩戴上了。
“这玉乃是主母用碎了的家传宝玉其中一块雕刻而成,世上怕是找不出一模一样的第二块了。”、
一次的侍女见状,连忙解释道。
姜卿意心中惊骇,既无第二块,那挂在姜乘风身上的东西,怎么会到此人身上?
说罢,转身便上了马车走了。
大梁太子梁昇略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不是借机搭讪,而是真的来问玉佩的,兴味笑了笑,提步上楼了。
姜卿意并未走多远,等梁昇接了太子妃下来,确定了他的身份,才拧眉而去。
“怎么了?”
“那是我十九叔的东西。”
姜卿意想到惨死在国公府地牢的五叔公和至今昏迷不醒的七叔公,手指敲在马车边,“我既来了,就不能再让十九叔出事。递个消息给骆信,我要见他。”
夜色深沉。
姜卿意回房沐浴后,等到半夜,也没等到越修离回来,实在熬不住沉沉睡去。
梦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圆形的类似祭台一样的地方,祭台上,有一道孤削的身影,被沉沉的铁链穿透琵琶骨,困在其上。
鲜血蜿蜒,只余一丝丝微弱的光从上面洒下,勉强出那蓬乱长发下的脸。
赫然,正是瞎了一只眼的姜乘风!
可不是那个阴郁消沉,也不是离开时豁达坦然模样,他在哭,在跟她说,“不要来!”
姜卿意猛地一下睁眼,屋外鸟雀啁啾,初秋季节树叶微黄,阳光还暖和,从窗台洒进来,一室金辉。
姜卿意心跳还剧烈,整个人还沉静在那种粘稠的绝望之中,四肢发冷。
“做噩梦了?”
越修离从窗户跃进来,看她这般模样,挑眉,“一天没有朕,就睡不好觉么?”
他本以为姜卿意会笑眯眯的嘲笑两句,却猝不及防被她扑了个满怀。
也只有姜卿意能扑倒他的魂魄了。
越修离心里头突然冒出一点诡异的满足。
“发生何事?”他问。
“我梦到十九叔了。”
姜卿意本打算解释下,越修离眉梢轻动,“姜乘风?”
“嗯?你知道?”
“呵。”
越修离想到记忆里的自己,在下定决心要与姜卿意在一起后,几乎把跟她有关的人都查遍了,自然知道姜乘风。
姜卿意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将羊脂玉佩的事说了一遍。
越修离也不曾问她是不是看错了,看她手脚发冷的样子,“太子府么,朕替你去看看便是。”
“你就算变成了猫,成日在外面跑,不会累吗?”
姜卿意看他要走的样子,将他抱住,“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我们得找个帮手,后续也得商量清楚。”
“骆信?”
“嗯。”
姜卿意没注意他为何居然一下就能猜到,就听敲门声,桑榆来说,“小姐,骆大人来了。”
“知道了。”
姜卿意立即起身梳洗更衣。
本来是要让越修离先睡会儿,结果他蹲在一旁,盯着她梳妆,几次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不知自己生什么闷气,哼了声扎到她床上睡去了。
姜卿意一脸问号,但其实越修离想法很简单,他既不希望她打扮太漂亮,免得遭人惦记,又觉得,她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能打扮?
越想越纠结,最后自己闷出一肚子火回去睡了。
姜卿意见他蜷成一团睡得乖巧,飞快在他身上撸了一把,才扭头跑了。
越修离想吃人!
吃姜卿意!
姜卿意踩着小路来到花厅,骆信正规规矩矩坐着喝茶,一见姜卿意,先是惊艳,而后才是快步上前行礼。
“没想到皇……”
“我现在用的是你远房堂妹骆意的名字,你唤我堂妹或者骆意都可以。”
姜卿意道。
骆信脸顿时有些红,没了一开始去跟姜卿意做交易的那股赴死的狠绝,此刻再见她,阳光下,她的肌肤愈发细腻白皙,一双乌眸水汪汪的,明亮澄澈,又从容不矫揉,实在很难让人在她面前保持镇定。
“那下官就斗胆,唤您一声堂妹了。”
“堂哥。”
姜卿意笑。
骆信脸更红,赶忙撇开脸,道,“听闻堂妹想进宫?”
“是啊,千里迢迢来,总要看看大梁皇宫的繁华热闹。”
这都是虚词,但骆信并未挑破。
骆信道,“正好三日后,是大梁太子妃的生辰,太子要在宫里办宴,我这儿有几张请帖。”
“多谢。”
“不过堂妹此番去赴宴,还是要易容一番,毕竟当初去大梁的使臣有不少都认识您。”
遥遥见过一眼,只怕此生不能忘记这番风华。
姜卿意浅笑,“我知道了,多谢。”
“我不知你们入王都,此番来,还带了几个最严的护院,会安置在外头,如若堂妹介意,也可以送走。”
“岂会!我们正好不熟悉王都,有他们在,我们可以省却许多麻烦。”
“你不介意就好。”
骆信也不好久留,正欲离开,忽然听姜卿意问,“不知大梁可有一位皇子,名叫元腾?”
元腾乃是大梁帝的私生子,当初也是他接了姜安安来大梁,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骆信轻轻挑眉,“您是问襄王梁腾吗?”
“应该是吧。”
“襄王奉命出城办差了,还未回京,或许等太子妃生辰宴他会回来。你认识襄王?”
“只是听闻襄王少年英雄,故此一问罢了。”
姜卿意笑道,“襄王可曾娶妃?”
“已有王妃,正是慕容家旁支的小姐。”
姜卿意眉梢轻挑,那姜安安呢?
见骆信起疑,姜卿意不再多提,客套的留了饭,但骆信拒绝了,姜卿意也没坚持,就这么把人送走了。
“小姐,那襄王不会真的抛弃姜安安了吧?”
“不知,不过慕容家……”
赵代柔嫁的便是慕容林,作为少夫人,想来此番宴会上能见到吧。
“不少熟人呢,此番宴会,可要好好易容。”
“好办。”
桑榆杀手楼出身,琴棋书画不会,但十分轻薄好用的皮质面具却很了解,连着在房间闷了几天,就鼓捣了三张面皮出来。
真正高明的易容,并非直接改换五官,而是在五官上做细微的手脚。
譬如鼻子稍稍拉宽一些,嘴唇描厚一些,眼睛用厚厚的刘海挡住,再改换肤色,神色姿态改变,就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普通又不会过于特殊的人,泯然众人。
宴会这日,姜卿意抱着越修离,跟着来接人的骆信,一同进了大梁皇宫。
大梁皇宫内的景象跟大梁王都内的就完全不同了。
外面压抑,而这里面,争奇斗艳,热闹非凡,仿佛完全没有愁苦。
人们三三两两聊着跟大晋的战事,姜卿意知道,虽然越修离不在,但他手底下的人都在,一些大方向上的战略也早已安排好,即便他不在,大梁也占不了便宜,所以大梁才想跟金国借兵,从另一个方向突围。
“你们先坐会儿,我有几个熟人。”
骆信也怕他们暴露,所以另外走去一边见相熟的同僚。
姜卿意跟谢景对视一眼,谢景会意,点头,悄无声息的散入人群。
越修离也要走,被姜卿意按住。
“骆信说今日大梁会有得道的道长前来,还有皇室御奉的巫族人在,等见过后你再走。”
越修离没吱声,懒洋洋趴在她怀中。
正说着,就见太子梁昇携太子妃一起走了出来。
“恭贺太子妃生辰大喜。”
众人笑着祝贺。
太子妃温婉而客气的颔首致意,随太子一起离去。
她们刚走,方才还笑盈盈的贵妇人们便变了脸色。
“一个女奴出身的贱人,也亏得她那张狐媚子脸,竟真的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她也是有本事,父兄抄斩,满门流放,一路上的女眷就没有还留着贞洁的,偏偏当年她身边出现了个救美的英雄,愣是护着她一路逃了出来。”
“你说太子?”
“哪里是太子呀。”
那贵妇人啐道,“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太子还不是太子呢,可没为她家出过什么力。听闻是个大晋男子,年轻潇洒。这贱人真好命!”
姜卿意闻言,微微错愕。
莫非那个救美的英雄,就是姜乘风?
可姜乘风上战场,被心上人害得武功尽废、下属全死,还瞎了一只眼,消沉多年。
如若太子妃与他有这样的渊源,他当初回大梁还是为了来见她,那真是……孽缘。
贵妇人们的话题很快转走,但基本也是围绕这位太子妃的私生活展开的。
姜卿意没兴趣听,打算跟桑榆去会会这位太子妃,拔腿往前面走去。
太子妃平易近人,正在湖边跟人谈笑,太子不知去了哪儿。
“咳咳。”
太子妃咳嗽起来。
侍女正急着去拿药,就见个面貌普通的小姐递上来一瓶润喉丸,“秋季干燥,太子妃不喜欢吃药,寻常可以多吃吃这润喉糖,是我以罗汉果、玉竹、橘皮、乌梅等十几种药材熬制的,甜的。”
说着,姜卿意狠自然的自己倒了一颗在嘴里。
太子妃微微犹豫了下,“你是……”
“太子妃还没见过臣女,臣女是骆家远房小姐,今日随堂兄来宫里开开眼界。”
“原来如此。”
众人只当她是个想方设法往上爬的乡下千金,放松下来。
侍女看看太子妃,太子妃笑着点点头,侍女便倒了一颗润喉糖给她。
太子妃捻起一颗放在嘴里,一副全无心机的模样。
姜卿意瞥见一侧已有一些贵女们讥嘲的互相对视,流动着只有她们才明白的眼神。
太子妃全无所觉般,笑道,“多谢骆小姐。骆小姐既是初次进宫,不妨跟在本妃身边吧,可以多多认识几位好友。”
“是啊。”
稀稀拉拉的迎合声,也不知是瞧不上姜卿意这个平平无奇的骆家远房小姐,还是瞧不上太子妃。
太子妃笑得天然无害,领着姜卿意一起沿着湖畔往前去。
树木茂盛,阳光推开湖面,波光粼粼。
“骆大人可好?”
“堂兄一切都好。”
“也是,毕竟魏令已经去世……”太子妃低笑了声,没继续往下说,“那他应该跟你说了许多他出使大晋的趣事吧。”
一副跟骆信很熟的语气,但姜卿意觉得,骆信对这位太子妃的态度,好似没什么特别的?
难道她疏忽了什么?
“说了一些。”
姜卿意说了一些,状似随意道,“他还根据一个在大梁结识的大晋友人提供的路线,好好在大晋的京城逛了一圈。他那友人也是有趣,听闻叫姜乘风,太子妃知道此人吗?”
姜卿意盯着太子妃的脸,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放过。
可令她失望的是,太子妃连丁点儿波澜也没有,还问,“是吗,本妃不曾听说过。或许是因为本妃太过内敛,朋友太少的缘故吧。”
她苦笑着。
其他贵女们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发出奇怪的嘲笑了。
桑榆耳力好,听得到她们议论。
“那般下贱的出身,自然没有朋友。”
“什么性格内敛,是知晓咱们这些清贵的世家,没人真正瞧得上她罢了!”
姜卿意和桑榆对视一眼,太子妃仍旧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旧心情不错的在看风景。
姜卿意心头渐沉,要么,就是这太子妃真的不认识姜乘风,姜乘风出事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那块羊脂玉怎么解释?
要么,就是这太子妃的心机,比她所想的,还要深沉!
很快到了设宴的地方,太子妃要去太子身边了,却仍旧体贴的让侍女单独领了姜卿意去骆家的席位。
“多谢。”
姜卿意真心道谢,“太子妃真好,既温柔和善,又漂亮,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贵人。”
侍女见她这般,心底的警惕总算松懈下来,噗呲笑道,“骆小姐一片赤诚,我家太子妃自然也待您真心。您好好享受宴会吧。”
姜卿意笑着目送她离开,正打算找个人探探消息,一侧就传来嘲讽。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对人家感恩戴德,别哪天死得连尸首都找不到!”
姜卿意扭头看去,是个二十来岁、一身利落束袖的年轻女子,五官很漂亮,却因为肤色微微偏蜜色,而让她更生出几分爽利,只不过此刻脸色太过阴鸷,看起来很不好惹。
“小姐此话何意?”
姜卿意直觉,她知道些内情。
正欲再问,骆信已经过来了。
“于将军恕罪,小妹初次入宫,不周到之处,下官在这里赔罪了。”
“何人敢生骆大人的气?”
于淡星仍旧阴阳怪气,却没有再继续为难姜卿意。
姜卿意也不想骆信为难,暂时坐了下来,这时谢景也回来了,在姜卿意身侧坐下,“我打听了一下,宫里的确有人知道姜乘风。”
“怎么说?”
“他当初一路护卫被流放的太子妃宁晚枝,后来又一路护送太子妃入京,因为太子妃选择嫁给太子,得罪了不少贵女,那些贵女们便千方百计的将姜乘风与她的旧事翻了出来,都城沸沸扬扬的闹腾过一阵。”
“失忆?”
姜卿意不觉得有这个可能,“你打探来的消息不是说,十九叔还护送她来王都成婚了吗,她有什么契机失忆?”
难不成还是嫁人之后,莫名其妙摔伤脑袋,却恰恰忘了被她抛弃的男人?
那她这记忆失得挺有水准的。
谢景听她这讽刺,就知道她是生气了,“可她现在不承认,咱们也没有办法。”
姜卿意没说话,打量着上首的太子妃宁晚枝。
她娇怯的跟在太子身边,与人寒暄着,看起来柔弱的犹如一捧菟丝花,美丽又可怜,就算被人不怀好意的讥讽几句,她也像是听不懂一样,只默默垂下眼睫。
许是察觉到姜卿意的打量,宁晚枝抬头诧异看了眼,却只见姜卿意友善的笑。
宁晚枝心头微动,回以一笑,继续扮演太子身侧的草包美人儿。
“堂哥,你知道太子妃家当年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她父亲与兄长密谋毒杀国师。”
“既如此,国师还允许她成为太子妃?”
姜卿意不解。
骆信只摇摇头,这一点,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但事实如此,国师与太子妃再未有过交集,旁人想猜测也没个依据,渐渐的也就不谈论此事了,只当是国师宅心仁厚。
“宅心仁厚。”
姜卿意复述了一遍,窝在她怀中的越修离也讥诮的撩起眼皮,跳出姜卿意的怀抱,往上首而去。
姜卿意想抓没抓住,宴会上也没人在意这样一只小猫,尤其这猫生的实在漂亮,优雅的黑色毛发,一双琥珀似的琉璃眼,步履优雅而傲慢,叫人瞧得心肝儿都颤了!
宁晚枝也好奇的盯着这只朝自己走来的猫儿。
“这猫莫不是知道哪儿有美人,专门往美人的身边走?”
“太子妃的确是咱们这儿一等一的大美人儿呢。”
宁晚枝神情温柔的弯下腰,朝越修离伸出手。
要是只普通的小猫,多半会亲昵的蹭上去。
奈何,那是越修离啊!
姜卿意有些不忍再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桀骜夫君踱着步子停在太子妃面前,冷笑着瞥了这女人一眼,而后昂起高贵的猫猫头,踩着她的肩膀轻轻一跃,跳到了太子肩上。
因为它动作太快,又太轻巧,连宁晚枝的一丝鬓发都没弄乱,也就没人察觉宁晚枝发髻上,被它扒落的一支造型普通的金钗。
而且目光全都挪到了太子肩上。
“哈哈,这猫生得犹如黑豹,气势凛凛,主动靠近太子,一定是因为被太子的贵胄龙气所吸引,想要臣服于太子呀!”
众人的马屁夸出了花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太子也被拍得很舒服。
现场俨然成为太子的夸夸大会,竟都忘了,今儿是太子妃的生辰宴。
越修离鄙夷不已,傲慢的朝姜卿意看去,女人,朕为你牺牲不小,你要怎样报答?
姜卿意诡异的就看懂了他的意思,默默捂脸,她的夫君,年轻时还真是……狂放不羁呢。
“太子妃生辰宴,民女为太子妃变个戏法吧。”
姜卿意笑着走上前。
拍着太子马屁的人微微僵硬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儿的主角该是被挤在一旁冷落的宁晚枝。
宁晚枝似乎很感动,感激的朝着走来的姜卿意一笑。
姜卿意带着桑榆走上前,朝她耳后打了个响指,再收回来,手里已经变出了一捧早晨刚摘的鲜花。
这是大街上学来的戏法,既简单,又有趣。
更要紧的是,桑榆已经趁机,将越修离扒落的金簪收了起来。
“祝愿太子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鹣鲽美满,不辜负任何深情。”
“多谢。”
宁晚枝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略有有些失神,却又很快收敛起来,含笑道谢。
其他人也趁此机会,一一上前祝贺献礼。
太子全然没有方才抢了妻子风头的感觉,笑着揽着她,昭示着宠爱。
“的确宠爱,听闻太子娶了太子妃后,虽然太子妃一直无所出,但他却一个侧妃与妾室都没娶,只留了三四个通房而已。”
骆信刚说完,姜卿意差点讥诮的笑出声。
但一旁有一道笑声比她更快,方才那位女将军于淡星。
骆信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这对男子……尤其是太子这样的身份,很难得了。”
“虽然依旧不断的睡其他女人,但我没给她们身份,你看,我还是最爱你的。”
姜卿意笑道。
骆信更尴尬了,赶紧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宴会有惊无险的度过,快散席时,姜卿意看着一侧不断喝着酒的于淡星,心中微微一动,叫住前面的骆信。
“堂哥,你之前与我说的你那大晋好友姜乘风,那真是个有趣的人,你们还有联系吗?”
“什么?”
骆信迷茫回头,而于淡星却飞快的朝他们这儿抬起了头。
姜卿意顺势扭头,“咦,于将军也听说过姜乘风吗?”
于淡星眼神猛地颤动,却又很快防备起来,“不曾!”
说罢,扭头离去。
姜卿意跟桑榆对视一眼,桑榆会意,悄然跟了上去。
于淡星出宫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在了东宫的一个角门。
酒被冷风吹醒了大半,整个人也从那种溢满了悲伤的氛围里重新变成了一把沉稳的剑。
没多久,角门打开,一个戴着斗篷的女人走了出来。
桑榆看了眼,是太子妃宁晚枝。
宁晚枝,“淡星,不是说好,你不会来找我了吗?”
于淡星听她这语气,便难掩戾气,“若不是姜乘风执意要保护你,我也不想认识你,你不必这样急着跟我划清界限!”
宁晚枝的记忆顿时被拉回被流放的那段岁月。
父兄被斩首,她和娘亲与姐妹们被流放。
那千里的路途真是难走,天寒地冻,食不果腹,还要应付那群看守士兵的觊觎和骚扰,那一夜,母亲受辱自尽,妹妹跳河轻生,而她则被四五个男人拖进营帐。
宁晚枝快要忘了那一晚是怎么过的了,也刻意在忘记那一夜,纵然姜乘风最后替她杀了那些人,但这个名字,勾起的,依旧只有那些屈辱。
“对不起,我已经忘了。”
宁晚枝说。
第四百八十三章 你不该来的
于淡星咬牙,“那姜乘风呢!他从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到底把他抓到哪里去了,我带他走,我让他永远别再来大梁不行吗,你将他交出来!”
宁晚枝看向于淡星,“在你心中,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你?”
于淡星冷笑,“我曾将你当成过朋友的。可你永远无法跟他比。”
那时候,姜乘风一腔侠义,来大梁结识了许多朋友,于淡星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于淡星还不是个女将军,只是被父兄名声压迫着,逼她退出战场,要她回家绣花嫁人的迷茫少女,是姜乘风给了她继续往前的勇气!
尽管后来,姜乘风带回来了宁晚枝,可这样一个时时需要人保护,永远再让姜乘风为她牺牲、且毫无半点愧疚的女人,于淡星甚至不想承认曾将她当成朋友!
“他在哪里,把他还给我,我以后绝不再来骚扰你。”
于淡星说。
宁晚枝看着她,那双柔弱美丽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涌动,半晌,低声,“三日后,城外客栈,我带你去见他。”
“当真!”
于淡星没想到她真的松口了。
宁晚枝说,“就当了结我们之间的缘分,你也要做到,以后带他离开,绝不踏进大梁半步。”
“自然!”
于淡星高兴的应下,扭头离去。
桑榆也想跟去,却下意识的多看了宁晚枝一会儿,看着她那张永远无害的、易碎而又美丽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讥讽,虽然转瞬即逝,可她还是看到了!
桑榆拧着眉头回了小院,将今夜所见全部告诉了姜卿意。
姜卿意眨巴了下眼,如此说来,于淡星真的是要救姜乘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