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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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苏将军父子到了!”
太监领了苏毅二人进来。
姜卿意跟苏白染对视一眼,见他们没有受严重的伤,微微松口气。
桑榆和谢景也趁着这个时候到了姜卿意身边,那头苏毅已经在陈述苏家蒙冤,以及勋王作乱的证据,这头谢景已经嘀咕开了。
“我方才来时,听人说九皇子得知容妃出事,居然吓得不敢出门了。”
“看来他自己也知道,郑国国主宠爱他,是因为容妃下蛊的缘故。”
姜卿意一点也不可怜这种人。
谢景唏嘘不已,“不管怎么说,容妃也是他生母,他就是做做样子也该来问一句。”
姜卿意神色淡淡。
几人又聊了聊这郑国的八卦,那头皇帝已经听完苏毅的陈述,黑着脸直接让人去捉拿勋王了。
宋睢主动领命。
皇帝看他一眼,允了。
这样一来,宋睢不但不会被勋王牵扯,还能因为救驾有功而被嘉赏,从此以后再无人能攻讦他,在郑国,他的确如姜卿意当初所言,一路上云霄了!
宋睢离开时,心中长松一口气,朝姜卿意微微点头,迈步而去。
他走了,苏毅也准备告辞,姜卿意低着头准备跟着一起走,就听荣达突然道,“不知姜小姐可有婚配?”
在场除了荣达父子,其他人的脸都沉下来。
姜卿意上前回话,“回禀二皇子,民女已经成婚,此番来郑国只为探望舅舅,不日便要回家了。”
荣达望着她未置可否。
从郑国皇宫出来,谢景还拧着眉头。
“他什么意思他!见色眼开啊!”
“二皇子心机深沉,说不定他只是想与苏家结盟。”
姜卿意安慰道。
现在郑国九皇子看着是与储君无望了,剩下个五皇子虽是嫡出却天性懦弱,跟在矿场隐忍十几年还能维持翩翩君子模样的荣达相比,简直是棵小白菜。
郑国以后,必然是荣达的。
“舅舅怎么看?”姜卿意问。
苏毅目光复杂的看着前路,轻声,“苏家世代忠良,从未出过叛贼。”
“是。”
“苏家不该落得如今的下场,是舅舅无能。”
他怀着深深的愧疚。
苏白染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沉默下来。
“那舅舅想过,去大晋,与娘亲一起吗?”
姜卿意笑道,“正好我买下了娘亲所住那处院子隔壁的府邸,来之前已经命人将院墙打通,不算太大,三进的院子,您若是过去,正好跟娘亲作伴。”
苏毅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听着外甥女一句句熨帖的话,想到苏家这些年遭的罪,还是忍不住老眼泛红。
苏白染道,“爹爹去住一段时间吧,郑国有我便够了。”
姜卿意意味深长看苏白染一眼,其实,她也是想让苏白染一起去的。
郑国弱小,大梁与大晋战火掀起,只等分出胜负,那郑国被吞并是必然的事,哪个胜利者都不会在嘴边放着一把随时能倒戈的刀。
与其在这里跟荣达玩心眼,不如早去大晋建功立业。
但这话,她想了想,还是没说。
苏家世代忠良,此刻苏家父子全部离开,不等同叛国?
即便她料定,荣达登基后,一定不会选择螳臂当车跟大梁或大晋开战,但苏白染肯定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几人回到苏将军府,常贵拿了一封信来,是大晋送来的消息,关于苏袖的。
姜卿意匆匆打开,看到信中的‘一切安好’,以及苏袖病了,郁闻为她延医求药;苏袖出门遇到绑架的匪徒,郁闻即刻带侍卫赶到,以及苏袖落水,郁闻奋不顾身跳下去相救等等之后,沉默了。
“怎么了?”
“暗处可能真的有人想对娘亲下手。只可惜,娘亲身边有一个郁闻。”
这位郁老爷,本事高超!
苏毅都听出姜卿意语气酸溜溜的,“郁闻有什么不妥吗?”
要说不妥,好像也没有,对娘亲好,对她也是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姜卿意叹口气,“没什么不好,就是想做我爹。”

在场众人齐齐一惊。
桑榆见状,颇有种智珠在握的从容,学着姜卿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郁老爷对公主的心思,那是司马昭的心,谁都知道!”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景恨铁不成钢道,“你的书白读了!”
桑榆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认识几个字就够了,我又不当女夫子。”
“你就不怕你未来夫君嫌弃你!”
“嫌弃我?”桑榆颇有些惊奇,“他有几条命,敢嫌弃我?”
谢景捂脸,有些美人,即便历经波澜,走过岁月,依旧散发着无比的魅力,令人打心底里喜欢,比如凝霜公主。
而有的人,天注定的,得一个人过一辈子。
比如他妹!
有谢景和桑榆在旁边插科打诨,苏白染算是回过了神,可苏毅的脸却一沉再沉。,
妹妹当时嫁人,他就没把好关,以至于她和外甥女们吃了这么多苦!
这一次,他决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被男人骗了!
“我这就启程去大晋。”
他露出战场上杀敌时的冷酷与冷笑,“郁闻?很好,本将军倒要看看,哪来的老东西不知死活!”
姜卿意想起郁闻那偏偏儒雅,跟‘老’完全不沾边的形象,再看杀意汹涌的苏毅,小声,“其实他人不错,娘亲看起来对他也……”
“他休想!”
苏毅急吼吼回去收拾行李。
姜卿意于心不忍的又跟着说了郁闻好些好话,可对于一个对妹妹有着深切愧疚的兄长来说,再好,那也是伪装出来的甜言蜜语,他必须去戳穿!
每两日,苏毅就出城了。
但走之前,他还是去见了勋王一面。
彼时,勋王已经成为了阶下囚,身上挨了不少鞭子,狗一样的缩在角落里。
苏毅不由想起他初次见勋王,那时候他还是个因为作战格外英勇,而遭到同伴们欺凌打骂的小兵。
勋王出身不好,不会反抗,也反抗不了,当时就像现在一样,狗一样浑身是伤的蜷缩在角落。
苏毅既不忍,也舍不得英才埋没,所以提拔了他。
而勋王也不负他的提拔,的确英勇。
只可惜,也因为他的出身,导致他的见识、作战的思路、格局,都局限在小兵的阶段。
苏毅不是没想过教他读兵书,但勋王连字也不认识几个,从学字,到能理会深奥的兵法,对天资不算高的勋王来说,很难。,
一来二去,他坐在副将的位置上,再不能更进一步。
苏毅本以为这样也不错,毕竟身为主帅,身负底下将士的性命,不论成败,总要遭受良心的谴责,夜夜噩梦。
可他从未想过,勋王会心生不满,乃至嫉妒。
最后化作恶犬,反咬了他一家人!
“你来嘲讽我了?”
勋王呵呵冷笑。
但苏毅只是看着他,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淡道,“我只是后悔,当年救了你。”
说罢,转身离去。
勋王却因为这一句,浑身颤抖起来。
他后悔吗?
为何,他就一点值得称道之处都没有?
他坐到勋王的位置这么多年,多少人称赞他,苏毅居然说后悔救了他?
“你站住!苏毅,你站住!”
勋王大喊,可不论怎么喊,他的主帅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勋王犹如剜心!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被同伴推到角落里拳打脚踢,可这一次,那个在郑国人人崇拜的大将军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迈步而去,而是挑了另一作战英勇的小兵带在身边教导。
为什么!
为什么!!
勋王引以为傲的过去被他一句话全盘否认,就好像他永远也不配成为一个将军一样!
苏毅听着背后的呜咽嘶吼,走出地牢时,阳光落在脸上也有些恍惚,明明是他一手教导提拔的学生,明明是协同作战的同袍,却要落得这副面目狰狞的样子。
“舅舅,马车已经备好。”
“我走了。”
“一路小心。”
姜卿意送他上车,想了想,还是道,“舅舅考察过郁闻后,如若没问题,娘亲也真的喜欢,就成全他们吧。”
苏毅脸色猛地一沉,什么伤感,什么感怀,通通不见,立马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赶紧走。
姜卿意哈哈笑出声,她知道舅舅,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如若郁闻真的没问题,他不会阻挠的。
他只是,要亲自守着妹妹罢了。
“小姐!”
常贵突然过来,“您快回府,郑国国主下圣旨了!”
“给我的?”
“是,让您即刻回去接旨。”
谢景微微皱眉,“我怎么觉得不是好事。”
此次宫变,姜卿意压根没出面,就算有圣旨嘉赏也不该是给她的,除非是……
想到那日荣达的问话,姜卿意几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谢景简直忍无可忍,“他也配!”
“先回去再说。”
否则她跑了,苏白染指不定要受罪。
姜卿意几人赶回将军府,来送旨的公公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格外客气。
“姜小姐回来了。”
“你宣旨吧。”
姜卿意知道苏白染不在,多半是被刻意调走了。
传旨公公见她如此,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姜氏女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太子侧妃,择日完婚,钦此!”
“太子……侧妃?”
谢景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你个荣达,色胆包天就算了,居然还只小气吧啦的许个偏房的位置?笑死人了!
传旨公公本以为这位姜小姐怎么也该表露出几分高兴与感激,姜家在大晋虽是大家族,可姜家的嫡女一个为后,一个年幼,剩下的都是庶出。
这位多半也是庶出,庶出能在郑国做上太子侧妃的位置,何其荣耀!
“贵国太子可能有什么误会,民女早已经说过,民女已经成婚,腹内还有三个月的孩儿,莫不是贵国太子想要喜当爹?”
姜卿意犹豫道,“这不大好吧,让你们的太子给我孩子他爹养孩子,这说出去多难听啊。”
传旨公公如遭雷劈!
孩子都有了?!
“这、这是东宫的意思。”他顿了顿,“皇上刚册封二皇子为太子,太子便求了这赐婚圣旨,要不,姜小姐随奴才去见见太子?”
“不必了,我怕动了胎气。”
姜卿意笑道,“你家太子要是真的想逼我和离,给我孩子当爹,不如请他来这里一趟?”
传旨公公的脸色青红不定,这算怎么回事儿?

“那奴才再回去问问太子殿下,看看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反正姜卿意死活不接圣旨,他也不能强摁着她的头接下,现在的苏将军府可不是前几日的苏将军府了,得罪不起啊!
“那公公慢走。”
姜卿意悠悠说,“常贵,送送公公。”
传旨公公尴尬的要死,还要他们送什么,扭头爬上马车赶紧走了。
他一走,谢景的脸就真的黑了。
“还侧妃!他怎么不说纳妾呢!真是癞蛤蟆跳出了井,就以为自己能吃上天鹅肉了,我呸!”
“骂得好。”
桑榆气哼哼的说,“再骂两句。”
谢景要被自己这妹妹气死,“你当我专职骂人的呢!”
桑榆摸摸鼻子。
姜卿意手指轻轻捻了捻,“回去收拾行李吧,这郑国,咱们也该走了。”
回到房间,就见越修离已经回来了,踩在桌子上玩一支金钗。
姜卿意顿时有些酸,“哪家姑娘的金钗,还值得圣上亲自去偷来把玩?”
反正不是她的。
越修离微僵,虽然他自觉没错,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些心虚。
脑海里翻过梁紫衣和九皇子那些花里胡哨的姿势,魂魄飘出来,道,“梁紫衣的,朕就是被此物吸引。”
“是么?”
姜卿意看着这金钗,左看右看,都没什么特别的呀?
正想着,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
金钗突然从中间打开,露出内里纂刻的一段经文。
姜卿意熟读道家典籍,但这一段经文,她居然觉得陌生。
“莫非是这段经文的原因?”
“或许。”
越修离光是听姜卿意念出那段经文,便觉得周身犹如泡在温泉之中,昏昏欲睡,十分舒适。
姜卿意微微拧眉,“看来我们去大梁的决定,没错。”
解决之法一定在大梁。
夜里,苏白染回来,一身寒意,应该也是知晓了赐婚之事。
“阿意,明日我亲自送你出城。”
“表哥跟太子起冲突了吗?”
“算不上。”
但苏白染确实提着刀就去了太子府,把里头的人吓了一跳,最后荣达虽然没有答应不再纠缠,但也没有说一定要立即下圣旨赐婚,苏白染要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把人送走。
姜卿意也知道耽搁不得。
当夜便通知其他人明日启程。
但还有一个麻烦,那两个巫族人。
姜卿意正想着怎么处置,就见这二人急匆匆的过来要告辞。
“发生何事?”
沉稳些的那个叫金藏的巫族男人看她一眼,“我们族的朋友出了事,我们要去救他。”
姜卿意想说,你们不是巫族也出了事吗,怎么还要去救外人?
年轻些的金木道,“不一样,这位朋友帮过巫族很多忙,更救过我的性命,不论如何,我要先去找他。”
姜卿意点点头,赠予他们不少金银和通关文书,就放他们先走了。
有这些东西傍身,至少他们不会再被人呢稀里糊涂的抓走。
送走两个巫族人,姜卿意三人一猫睡了一宿,翌日便跟着被朝廷抄家流放,挤满大街的伍家人一起出了王都。
“一路小心。”
苏白染难掩担忧。
姜卿意,“我们不会有事,倒是表哥,你若是跟王室起了冲突,不妨暂避锋芒,以待日后。”
苏白染曾经是不屑如此的,但想到苏家满门和努力求生的苏檀,郑重点了点头。
姜卿意与他挥手作别,踏上往大梁的道路。
半路,遇上追出来的宋睢。
宋睢交给姜卿意一只包袱,“我在大梁也有熟人,你们若是无处可去,也可以先去他哪里。”
“多谢。”
“山高水长,一路平安。”
姜卿意看着他干净的命火,托他照顾苏家后,再次启程。
这一次,他们没有休息,一连赶了三天路,到了大梁边境才歇下。
“国土小就是方便哈。”
一家倚山而建的饭馆里,谢景笑道。
居然才走了三天,就到了边境。
“这里恰好离大梁近罢了。”
姜卿意给这一路都很沉默的越修离抱在桌上用膳。
小饭馆不大,饭菜却不错,红烧的蹄髈,大块的卤牛肉,滚沸的汤锅子,再配上二两小酒和一碟花生米,能坐上一天。
“通关文书已经办妥了。”
常贵坐下,分着每个人新办的文书,“下午开关,我们便可以过去了。”
“走之前忘了问一问那位大梁公主了,她是要嫁给那位太子了?”
谢景道。
越修离轻蔑哼了声,梁紫衣急于上位,与九皇子苟合,且不论这事儿是不是已经人尽皆知。
就凭荣达那圆滑的性子,也不会在大梁与大晋未分胜负前,大张旗鼓迎娶梁国公主为太子妃。
几人闲聊着吃完饭,旁边议论的声音中一个名字准确的闯入姜卿意的耳朵。
“说是大晋的晋王赵嘉禧,此番也会跟金国公主宇文萱一起前往大梁商议借兵一事。”
“大晋的王爷,跟金国公主,借兵给梁国打大晋?”
其他人都荒唐笑起来。
那人也跟着笑,“你们知道什么呀,那赵嘉禧现在就是宇文萱脚边的一条狗,听说平日里都是链子拴在脖子上,跪在宇文萱脚边舔鞋的。”
“还能如此?”
“真的,我一个亲戚去那边做生意亲眼所见。听闻这宇文公主对这条狗喜欢的紧呢。”
众人猥琐大笑起来。
姜卿意抬手给赵嘉禧卜了一卦,微微挑眉。
“如何?”
“看来不久后,我们就能见到了。”
卜不出吉凶来,不过赵嘉禧气运已尽是事实。
姜卿意想了想,又卜了一卦,唇角溢出笑意,看来这次去大梁,不但能见到老仇人,还能见到小阿鸾!
“吃完便走吧。”
“好。”
几人填饱肚子,有打包了一份,便再次踏上前往大梁的路。
走时,里面还在讨论。
“这金国也跟咱们郑国一样,只是弹丸之地,竟比咱们过的好多了,大梁还得跟他们借兵。”
“你们难道不知道金国有一个手眼通天的端王吗?”
“端王?”
“是啊,此人年少时就凭一己之力守住了差点被大梁吞并的国土,训练了一支兵力强悍的护卫,手段狠辣残忍,能力却是不俗,直接断了金国与大晋和大梁的往来,最近要不是听闻端王无故失踪,金国恐怕也不会掺和大晋大梁的战事。”
这段话,姜卿意自是没听到的。
顺利入了大梁的边境,看着连绵起伏的大山和带着些荒凉的土地,一行人知道这一路怕是不好走了,当夜投宿客栈后,便立即去采购了不少东西,才再次出发。
姜卿意望着手里的卦,唇角讥诮勾起,甚至有些期待再次见到赵嘉禧,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老熟人
大梁山多水少,一路难行,但因为姜卿意知道越修离就在身边,倒也不过分焦急,一路游山玩水,从入夏走到秋初,总算是到了大梁的国都。
大梁是比大晋拥有更大的国土,更彪悍的兵马,就连国都的风格,都更粗犷,不似大晋秀美温婉。
路上人流如织,姜卿意的马车在国都外就得缴纳一定的入城金才能进去。
“小姐,这里进国都,没有国都的身份,这队伍起码得排到明日去。”
常贵打听了过来道。
谢景看了眼老长老长的队伍,牙酸的啧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百姓进国都,不但要交银子,还得在外头挨一夜冻的。”
前头有挑货的老汉闻言,哈哈笑了声,“如今天气暖和,倒还好,赶上寒冬腊月,那才是难捱啊。”
“朝廷不管吗?”
“管啊。”
老汉脸上浮现敬仰之色,“国师会让道长来为我们讲道,陛下更会劝诫百姓暂时不要入城,以免百姓活活冻死。”
“那你们还进城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生计呀。”
后头的一位威武的大汉接了话,顺势亮了亮身上的肌肉,“不赶在大雪封路前,多攒些银钱和粮食,这大冬天怎么过?”
“咱们住国都附近的还好,不在国都附近的,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哦。”
老汉呵呵说着。
看他们的神色,对朝廷半点抱怨也没有。
姜卿意沉默了,一路走来,大梁百姓处境艰难,也不是说他们不事生产,但大梁山多水少,每年都有大灾,用越修离的话来说,便是这大梁皇帝和国师,除了用教义控制百姓,以及到处打仗掠夺小国资源,根本没想过解决大梁百姓的问题。
譬如山地不好种粮食,朝廷也可以去找寻适宜在山上种植、养殖的作物或牲畜。
年年都有水灾旱灾,蝗灾虫灾,那边想办法去治理,去解决。
而不是遇上灾年,便来一场盛大的祭天祈福。
再不然,就是如这老汉说的一样,冬天百姓要冻死了,大梁皇帝的仁慈,便是来劝他们回去以免冻死,丝毫不管他们回去是不是要饿死。
而百姓还深深感激着他。
“大梁的扶尘国师,的确有些本事。”
越修离讽刺一声。
姜卿意早已经习惯他魂魄离体后谁都刺一句的风格,跟一侧桑榆道,“我记得我们有大梁国都内的身份。”
谢景,“有吗?”
桑榆想起当初跟随大梁使团去大晋、却一心想着砍了国舅魏令脑袋的骆信,从包袱底下翻出了骆信的赠礼——骆家旁支小姐的身份,以及一张房契。
“常贵,拿去前头吧。”
姜卿意几人离队,很快通过了身份检查,被放入城。
穿过黑色巍峨的城墙,进入里面,才更深的感觉这里头建筑的粗野,犹如一只张着深渊巨口的猛兽,随时要将进来的人吞噬。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俱是行色匆匆,神色防备,骆信给的地址还是常贵花了十个铜板才问出来的路。
“不应该呀,大梁不是信教么,怎么这么冷漠。”
“我也觉得奇怪。”
“先去安置,一会儿出来转转,总能知道的。”
姜卿意想到大梁都城内还有熟人,唇角弯了弯,先离开了。
本以为骆信只是客套一番,留的房契不会太好,到了才见是处十分雅致的小院,虽然不大,四四方方几间厢房,却门亭廊桥,样样俱全。
正好主屋被一小片池塘和竹子掩映隔开,众人一致给了姜卿意住。
桑榆选了不远处的二层小楼。
谢景和常贵便各挑了靠近大门口位置的厢房,也好做保护。
各自回屋安置,常贵又麻利的去牙行领了几个手脚利落嘴巴严实的粗实下人来,等收拾好,正好天黑。
姜卿意正要出门,就见越修离又要一跃消失,飞快的一把抓住他的尾巴,将它摁在怀里。
“衍之哥哥,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下次离开,一定要好好说清楚么?”
姜卿意从他的头一路摸到他的尾巴。
越修离耳根烫的厉害。
虽然十分不满,却不得不屈服在这女人的淫威之下!
“我感应到了跟梁紫衣金簪一样的东西,过去看看。”
反正他一只猫,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起疑。
姜卿意慢吞吞‘哦’了一声,“那下次,衍之哥哥会记得提前告诉我吗?”
“你休要得寸进尺!”
越修离生气的瞪她,对上她那双黝黑的只有关切的眸子,冷哼,“朕说了会告诉,就不会耍赖!”
姜卿意绽开笑容,温柔的揉揉他的脑袋,“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越修离的心情很复杂。
有那样年少的经历,他无法让自己全心全意去相信某人,更别说从某人身上获得某种感情上的慰藉了。
可姜卿意,总是像一碰耀眼又不会灼烫人的阳光,熨帖的填补他心上的空隙。
越修离跳上窗台,离开前,回头看她,眼含讥嘲,“姜卿意,你真的了解朕吗,或者说,你真的了解,你所爱的那个男人吗?”
他有多少的阴暗,多少的卑劣,多少的残忍,都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他是真的嗜杀。
他上战场,当别人在恐惧、在哭喊、在绝望之时,他的血液里甚至会发出一种愉悦的颤栗,那是对杀戮的偏爱。
他很清楚,他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才能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姜卿意,你爱的究竟是光风霁月的越修离,还是我赵衍之。”
越修离是忍辱负重、心怀大义的将军,而他赵衍之,才是那个偏执又阴暗的大晋帝王!
他满怀嘲讽,等着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的愣怔、惊吓、或者不能接受而剧烈的反驳。
可她只是眼眸一弯,月牙似的望着他,俯身,笑盈盈的。
“我当然知道我爱的是谁。”
姜卿意语气柔软,“我也一直很清楚我夫君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我爱他,自然是他的方方面面都全盘接纳。”
她前世跟在他身边飘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飘的。
但那又如何?
这世上有几个处处完美的君子?
她又如何能苛求那样环境下长大的越修离,去做一个如明月清风般毫无阴私的人呢?
她做不到。
并且,她爱着他的一切。
她的反应出乎越修离的预料,他像是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飞快偏过眼去,一言未发,跃进夜色中消失不见。
姜卿意看它离去,心底轻轻一叹。
敲门声响起,桑榆,“小姐,收拾好了吗?”
“嗯。”
姜卿意看了眼一侧刚卜的卦,挑眉,“走吧。”
去见见老熟人!

角巷有各类摊贩。
姜卿意几人选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不过来得迟了,没有包间,便在大堂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桑榆兴致勃勃的点菜,谢景则趁机去四周转一圈,熟悉环境。
姜卿意撑着下巴,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听他们闲谈着大梁与大晋的战事。
这时,门口出现一阵骚动。
“太子妃来了!”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姜卿意也混在人群里蹲下来,悄悄打量门口走进来的华服女子,本以为太子妃会是跟逍遥王同龄的人,但一眼看去,应该也就二十来岁,身量纤纤,白皙柔弱,一双眼眸似含着烟雾,娇美可人。
这般模样,不像是坐镇一方的主母,倒像是一个柔弱易碎的美人儿。
“本妃只是与好友来用便饭,诸位不必客气,快起吧。”
她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令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但姜卿意却有一种割裂的怪异感,正待低下头,猛然看到从大梁太子妃身后走出的人,眉头狠跳。
来人一身异域纱裙,身上佩戴着五彩的珠宝玉石,而身边,用链条牵着一个走路姿势有些怪异的男人——赵嘉禧!
呵,卦象还真准!
“小姐,那不是……”
“嘘。”
姜卿意看着赵嘉禧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已经他驳杂的代表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病痛的折磨。
姜卿意看向他的四肢,有一种很古怪的别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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