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陪朕。”
姜卿意犹豫了下,为难道,“皇上今晚最好不要有任何剧烈运动。”
“嗯。”
越修离哄着她说,“只要你陪着朕就行了,朕不动。”
姜卿意到底是不忍心放他一个人睡,又信了他的自制力,乖乖沐浴后钻进被窝。
却忘了,越修离说的,是他不动,没说她不能动啊!
半夜,姜卿意还叫了宵夜。
在喝御膳房煨得满嘴生香的肉糜粥时,越修离就坐在那儿笑。
姜卿意瞪他一眼,耳根却烫的厉害,下半夜坚决不肯再跟他睡一张床上,越修离只能‘可怜巴巴’的自己睡了。
姜卿意还是被他这份可怜摄住了心脏。
后半夜,等越修离睡熟,还是悄悄钻进被窝,抱住了他的腰。
待她睡下,越修离才掀开眼帘,就这般看着她,仿佛要把下半辈子的时光都看足,等到天色将明,姜卿意有醒来的征兆,才合上眼假装睡去。
说是假装,却不受控制的睡熟了,并难得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刚杀了带他出宫,却妄图背叛他的老太监,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一条浅浅的溪流里。
大冬天的,溪水没把他冻死。
也庆幸大冬天,溪水浅,否则便将他冲走了。
那之后,他拖着一身的病和伤,或躲或藏,或殊死搏杀,终于熬到了边塞,从一个小兵往上爬。
后来,阴差阳错,居然到了大梁。
大梁与秀美的大晋不一样,大梁土地干裂,水流稀少,群山纵横,导致大梁的地很难产出什么作物,遍地都是饿得面黄肌瘦却还要在土里刨食的百姓。
因为里正的欺压,有一户人家差点被逼跳河,就那么恰好,他路过,杀了里正,救了那户人家。
也因此知道,他们一家是从大梁皇室逃出来的巫族人。
越修离受了那一家人的恩,后来又见过许多风景,却始终不能忘记离开时,那个晒得黢黑、满手老茧的巫族老头笑眯眯看他,“下次再见啊。”
还见什么见,那时候的越修离想,除非大晋的铁蹄踏平大梁,否则他是不会再去了的。
可偏偏,那句‘下次再见啊’又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伴着那巫族老头的笑,越来越清晰,仿佛穿透了时空,就在他床边说一般!
自年幼离宫那几年后,越修离又一次被惊醒!
他坐起身,外面天色熹微,显然才刚天亮,而姜卿意就在一旁梳妆。
“皇上醒啦!”
姜卿意走过来,探探他的脉,笑说,“一切如常!”
越修离定了定神,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那巫族老头的脸。
想了想,“来人,准备笔墨。”
越修离起身更衣。
姜卿意好奇的跟着他,直到他笔下寥寥几笔,勾勒出格朴实的老头来,才挑眉,“这位是……”
“藏在大梁的巫族族长,有机会,你可以去见他,或许他会有办法。”
有办法?
解决什么的办法?
但越修离却没再解释,因为刘公公匆匆进来,说在皇家道观关着的太后,去世了。
太后到底是越修离名义上的皇祖母,他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出城为其敛葬,以免朝中动荡。
车马很快备好,姜卿意和越修离一道出门。
皇家道观,此刻已经白布飘扬。
礼部的人已经收敛好了太后的尸身,却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等越修离过来,才上前道,“太后是得知皇上去世后,突然清醒的,之后回了房间,伺候的人见她一直不出来,进去一看,才见人已经没了。”
“可有外伤?”
“宫女为太后梳洗收敛时,并未发现。”
姜卿意从走进这里开始,就觉得不大舒服,“皇上,我们先出去吧。”
“好。”
越修离走了个过场,便打算带姜卿意去外间歇一歇,也是在这时,心脏那种激烈的撞击感再次传来,他意识到什么,想跟姜卿意说话,下一刻灵魂径直被撞出身体!
而姜卿意的心脏也在这一刻狠狠刺痛了下,她想抓住越修离的手停下,刚握住,他便倒在了她身上。
“殿下。”
姜卿意自己都未察觉声音干哑颤抖的厉害。
礼部的几位官员也吓懵了,齐齐跪地叫嚷着请太医!
可还请什么太医,皇后娘娘就是最厉害的神医!
“皇后娘娘,您看看皇上……”
礼部尚书试探着说了声,就见姜卿意的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谢敏也在这时候赶来,看到这一幕,心猛地沉到了肚子里。
虽然皇上早说过,可亲眼见到,还是难以忍受,这样年轻优秀的帝王啊!
“皇后娘娘,让微臣来吧。”
谢敏扶起越修离,去试探他的呼吸。
姜卿意紧紧盯着谢敏,从他抬手,这个过程漫长的好似过了一年,让她的心加倍的煎熬。
她怕蛊虫无用!
她怕德妃真的死了!
她怕她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从此彻底失去了他!
终于,谢敏看她,松了口气,“皇上还有呼吸。”
就是十分微弱,表情也不见痛苦,仿佛只是沉睡了过去一般。
姜卿意腿软的差点跪下去,被赶来的桑榆一把扶住,“娘娘,我们会有办法的。”
姜卿意想说点说么,一张嘴,一口血便涌了出来。
谢敏叹息着朝桑榆打了个眼色,桑榆会意,飞快在姜卿意后颈点了下,姜卿意便失去意识软倒在了她怀中。
“皇上因太皇太后与先帝接连去世,备受打击而昏迷,接下来,将由宁王与六皇子一同辅政,太后与皇后娘娘督政,各部官员不得携带生事,否则本官将尊皇上之命,先斩后奏!”
因为越修离提前的安排,谢敏与池首辅等人迅速稳定政局,不等乱起来就已经在各处安排得井井有条了。
谢太后也立即带着六皇子与宁王开始上朝处理政务,心怀不轨的人不等动手,就发现时机已经错失,甚至还有几个当了出头鸟,被越修离早就安排好的证据送进了大牢!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有异动,笑话,皇上即便昏迷了也把他们一个个安排的‘妥当’,谁想不开了真找死啊!
张婉如陪苏袖一同进宫来探望姜卿意。
姜卿意已经醒来了,却不是在自己寝殿,而是在德妃的宫里。
据死里逃生的暗卫所说,是齐王最信任、特意要求带在身边的小厮突然变脸,杀了齐王,并割下齐王的头提到德妃跟前。
德妃当场就疯了,不断挣扎撞击,即便赶来的宫人按住她的头和四肢,卸了她的下巴,她还是以极其刁钻且惨烈的方式自尽了!
“娘娘,这里都是血,您先在外面歇会儿吧。”
暮雨劝道。
姜卿意木然的被扶出来,就在廊下的台阶坐下。
暮雨轻轻抿唇,直到苏袖她们过来,才自觉带着其他人都退下。
苏袖给了姜卿意一个拥抱。
“阿意,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吗?”
苏袖含着泪不忍的说。
张婉如擦去眼泪,抓住姜卿意的手,“我听夫君说了,皇上去世前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我们出宫去,你想去哪里游玩都可以,说不定等你玩一圈回来,皇上就醒了呢?”
“是啊阿意,皇上一定不希望你如此难过。”
“我不去。”
姜卿意摇摇头,眼眶涨得通红,却古怪的,一点也不想哭。
“阿意……”
“放心,我很好。”姜卿意极其平静的说,“殿下还等着我救他呢,我不会有事。婉如,娘,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苏袖和张婉如不放心,却也不想让她此刻再分神来应付她们,又劝慰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她们一走,姜卿意就吩咐桑榆去把常贵和她这段时间的秘密武器带入宫来。
“先去见太后……”
姜卿意顿了顿,“先回去更衣洗漱,再准备午膳,我吃过再去见太后。”
桑榆立即应下。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姜卿意这样的平静是假的,他们宁愿将亲友歇斯底里的哭一场,闹一场,像现在这样,只让人觉得她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所以就连姜卿意沐浴,桑榆也寸步不离的守着。
姜卿意劝不走,干脆笑着由她去了。
等收拾好,吃过饭,精神了些,姜卿意径直到了谢太后宫里。
谢太后这几日被朝堂上的吵闹吵得头疼欲裂,见姜卿意过来,正要打起精神,就听她语气冷静且笃定的道,“我要出宫。”
“你……要去哪里游玩散心?”
谢太后说,“有几处风景名胜不错,我让熟悉的人带你……”
“我要去大梁。”
姜卿意看她,“大梁皇上有长寿蛊,我要去拿来。另外,德妃的邪阵多半是跟大梁那群道士学的,如果能解,也必然只有他们可以解。”
谢太后下巴都惊大了,“你可知大梁与大晋正在开战?”
“我知道。”
姜卿意坚定道,“但我一定要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阉了吧
谢太后轻轻皱眉,但很快温声道,“去大梁不是儿戏,你若一定要去,哀家让人准备一支护卫,再让礼部通知大梁,以皇后的仪制过去你看如何……”
姜卿意,“我不以皇后的身份过去。”
“为何?”
谢太后讶异,“你难道要私下里去……”
“我不带任何护卫,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离宫,我要秘密前往。”
姜卿意道,“否则逍遥王绝不会允许我带走长寿蛊!”
逍遥王机关算尽,一心吞并大晋。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到达成一般,姜卿意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跟他们慢慢周旋,她必须悄悄过去,快速解决事情。
“但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后宫,你若是要离宫,一定会被人发现……”
谢太后的话未说完,一抹身影从外进来,让她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这是……
这是另一个姜卿意!
不,仔细去看,五官其实并不一样,且脸上还有旧疤,但她们的身量、衣着、妆容,乃至神态,都一模一样!
“我离宫后,她会代替我,‘病倒’在寝宫。”
姜卿意回头看着来人,与其目光对视之时捕捉到对方野心,嘴角一牵,“我已经给她下了蛊,且离宫之前,我会给她喂下让她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的药,再交给我信得过的人看守,皇后娘娘只需要为我遮掩一二即可。”
宋玉柔五官狠狠一跳,但她没有办法,娘亲死了,姜淮跑了,五皇子压根不再搭理她,她别无选择。
起码扮演姜卿意,还能吃好喝好不是吗?
她甚至答应,等她回宫后,会给她一大笔银子放她离开。
宋玉柔暂时,没有别的想法,至于以后,如若姜卿意真的死在了外头的话……
宋玉柔嘴角的笑容更真切了些,“皇后娘娘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不会离开寝宫半步。”
“不,你不会住在我的栖凰宫。”
姜卿意打断她的幻想。
越修离要留在栖凰宫,她怎么可能把宋玉柔这么个狼子野心的动心放进去?
“那我……”
“跟哀家住在一起。”
谢太后明白姜卿意的意思了,哭笑不得,“你若是心意已决,哀家怕是劝不住你。但你放心,看住一个小丫头,哀家还是有十足的本事。”
谢太后半生都在后宫中,宋玉柔那点手段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
宋玉柔面色一黯,但到底没敢说什么,乖乖答应了。
接下来的话,姜卿意没打算让她听,直接叫人把她带去偏殿安置了。
“你真的要走吗?”
谢太后有些不忍。
姜卿意知道谢太后的担忧,先帝刚去世,朝政不稳,还有人虎视眈眈,她合该留下帮她的。
可她一刻也忍不了了!
她一刀切似的斩断所有顾虑,斩断所有没做完的事,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她重生来一遭,不就是为了所爱的人吗?
她合该还他前世之恩的!
“一切皇上已经安排好了,太后,有劳了。”
姜卿意利落的转身,当天下午痛哭了一场后,终于‘病倒’了。
谢太后心慈,决定把皇后接到自己寝宫照料,不许人打搅。
走时,谢太后叮嘱她,“这一招瞒天过海是有期限的,外面的都是人精,你一定要尽早回来,否则发生什么,哀家也不敢保证。”
“我知道!”
当夜,姜卿意便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然后孤身去看越修离。
去之前,暮雨抱了黑玉来,忧心说,“黑玉不知怎么了,前几日起就不吃不喝,这两日更是眼也不睁了。”
要不是还有呼吸,她都当这猫死了!
姜卿意现在无暇管一只猫,但想着到底是一条命,便抱着它打算跟越修离告别之后,再为它诊治一番。
纱幔重叠的床上,越修离睡得安静。
他不睁眼,不说话时,总有一种很乖的感觉,仿若没有这些惨烈的事,他还是那个天才绝艳、又乖巧矜贵的太子殿下。
“我要去大梁了。”
姜卿意握着他的手,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好像在说永别。
她才不要永别,她还要回来的呀!
她们还要夫妻团聚,还要白首偕老。
于是她趴在他胸口,陪他坐到半夜,又跟西舟交代清楚了留下的各类丹药的用法,以及联系的方式。
西舟,“皇后娘娘,您当真要……”
“不要再劝了。我早就通知谷明返程了,大约开春之际他便能到京,届时他会代替太医院来守着皇上,不会出什么事。”
“我走之后,你只管找谢太后和谢尚书公拿主意,他们绝无反叛之心。”
毕竟桑榆还在她身边当‘把柄’呢。
谢夫人那爱女之心,谢家敢有反心危及桑榆,她能手撕了谢敏兄妹!
西舟点点头。
“要不,我再叫北风回来?”
“不必。”
姜卿意将一切都给他剥开说仔细了,两人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谁也没发现姜卿意怀里那奄奄一息的猫儿陡然睁开了眼,然后那黑曜石似的猫眼儿里却充满了震惊!
他,喵了一声。
姜卿意话语一顿,看了怀里的猫儿一眼,好了?
黑玉却马上闭上眼,身体微颤,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西舟皱皱眉,“这是只公猫吧?娘娘此行要带它吗,若是要带,不如先将它阉了吧,也省得它路上发春坏了事儿。”
西舟刚说完,就见这猫陡然凌厉的瞪着自己!
没错,是瞪!
那猫儿眼似要将他当场凌迟了一般!
西舟打了个寒噤,再去看,这猫儿却把目光挪到了皇上身上去,无波无澜,看起来就是只不开智的普通猫儿。
“你怎么了?”
“没事,那这猫阉不阉……”
西舟喉咙莫名有点干,忍不住默默脖颈,发现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卿意想说,阉了吧,反正也不指望它培育后代。
只是带就不带了,哪有偷偷出门还带一只猫儿的!
结果刚点头,黑玉便乖巧的蹭着她的手背,温驯的喵喵叫了两声,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她,像是要哭。
姜卿意的心霎时软了。
“要不,算了吧,反正安置在宫里,大不了多给它找几只母猫,生了小猫养着就是。”
姜卿意说着,丝毫没发现这猫儿张嘴咬住了她的手。
当然,只浅浅蹭了个牙齿印,皮都没破。
西舟也莫名不敢再提阉猫的事儿,悲伤的情绪稀里糊涂被打散,姜卿意知道,再留下去她就真不舍得走了,当即起身,在越修离唇瓣吻了吻。
“夫君,等我回来。”
姜卿意转身便走。
谁也没察觉,越修离的手指因为她这句‘夫君’轻轻动了动。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成精了
西舟叹息不已,半晌,才想起姜卿意把黑玉留给他,叫他代为照顾,他正要把猫儿抱下去,就发现诺大的寝殿,哪里还有那矫健如豹的身影!
姜卿意这次出来,只带了桑榆和常贵。
桑榆护卫,而常贵一张利嘴好办事儿。
赶在天际露出第一缕白前,姜卿意的马车出了城,而后告别的信也分别送去了苏袖和张婉如那儿。
想了想,姜卿意给舒平郡主和郁闻也留了消息,希望他们能代为照顾苏袖。
马车摇摇晃晃,常贵还有没有实感。
“小姐,咱们真就这么……离京了啊。”
“怕吗?”
“有点。”常贵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太远的门呢。
姜卿意倒是从边塞入京,桑榆也走南闯北,齐齐一笑,“别怕,大不了,半路把你放下。”
“那不行!”
常贵说,“小的一辈子要跟着小姐的!”
桑榆呵了一声,“怎么不见你淹了自己入宫伺候呢?”
常贵身下一紧,幽怨的看桑榆。
这时,诺大的包袱里也同时传来幽怨的喵呜声,像是被‘阉了’两个字刺激到了。
等桑榆把黑玉从包袱里翻出来时,它蔫了吧唧的,一下跳到姜卿意怀里,动也懒得动了。
姜卿意诧异,“不是把你留在皇宫了吗?”
“或许它也跟小的一样,非要跟着小姐不可。”
常贵呵呵笑道。
姜卿意犹豫了下,还想把猫送回去,黑玉便咬住它的袖子,又可怜巴巴的喵呜了两声。
姜卿意顿时像是溺爱孩子的娘亲,什么也顾不上了。
“好吧好吧,跟着就跟着,我会尽量护着你的,但你要乖,不能到处乱跑知道吗?”
黑玉乖巧的趴在她怀里,还晃了晃尾巴。
桑榆也心软的不得了,路上还想着给它找点什么干粮吃。
只有常贵蹙蹙眉心,“这猫儿怎么跟个成了精似的?”
谁也没察觉,黑玉浑身一僵,好在很快又恢复正常。
但它的异常,很快就藏不住了,因为它居然要上桌子吃饭!
这是猫能干的事儿吗!
它不但要上桌子,饭菜还得跟人一样摆好盘,胡乱混在一起都不下嘴!
那姿态优雅的,跟个高贵的主子似的!
不止如此,它压根不肯叫常贵和桑榆抱它,除非姜卿意实在有事抱不了,它不是蹲桑榆肩头,就是踩在常贵脑袋上!
常贵嘀咕坏了,这猫八成成精了,等路过那座道观寺庙,非得进去把它收了不可!
但姜卿意却觉得很正常。
“黑玉是我的猫,有点脾气不是很正常?”
桑榆点点头。
常贵痛心疾首,小姐,你根本是被这小妖精给骗了啊!
奈何常贵根本不是这猫的对手,这猫忒能装,他敢动把猫悄悄扔了的心思,这猫就敢在见他的时候装出一副被他打了的样子,缩在小姐怀里,叫小姐都训斥他,再踩他头上!
十足一个顽劣儿童!
就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马车换水路,只不过十几天,一行人就到了大晋与郑国相邻的地方。
“我们不是直接去大梁吗?”
常贵将马车拴在客栈提供的马厩里,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才知道姜卿意要去的是郑国。
“对,我们借道郑国,还得去郑国弄个假身份。”
否则怎么堂而皇之的进大梁,拿长寿蛊!
边境时有战乱,饭菜并不可口,几人随意吃了一些,便准备上楼歇息。
结果刚准备在房门口分别,姜卿意就发现常贵和桑榆头顶的命火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红色!
有危险!
“先别回去,来我房间,我有事交代。”
姜卿意不动声色的往楼下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客栈下的散客三三两两,却各个都五大三粗,眉眼阴狠,看似喝茶吃饭,目光却不断从他们身上扫过。
他们、或者他们背后的人,肯定认出她了!
否则就姜卿意主仆一路风尘仆仆的穷酸模样,是绝不可能招来这么大一群杀手的!
“哦。”
桑榆也察觉了不对劲,跟常贵对视一眼,常贵立即拢住发抖的双腿,强作镇定的跟姜卿意回了房间。
刚关上房门,常贵便喉咙发干,“这些人不好对付。”
这个小镇不大,外面已经一片黄沙,他们只有一匹赶马车的马根本跑不快,他们逃都没地方逃!
“别怕,会有办法,地图在哪儿,我看看。”
姜卿意安抚道。
桑榆拿出张地图,慢慢摩挲着自己的剑,“大不了,全杀了。”
这是退路,但大开杀戒,尤其是在即将离开大晋的关键时刻,并不是上上之策!
姜卿意在地图上,试图找出一个方向,可这里实在贫瘠,人烟稀少,物资缺乏,无处可去,唯有尽快离开这里,拿到通关文书前往郑国!
常贵咬着唇,视死如归的模样出着神。
桑榆警惕着外面,谁也没发现,黑玉轻巧跳上书桌,猫爪在地图上划了细细的一道。
看似是无意,姜卿意仔细辨别,却发现是隐藏其间的一条小路。
她盯着黑玉。
黑玉淡定的要走,但其实,它此刻坐下舔舔爪子是最好的,这样姜卿意就不会怀疑什么。
可自从出京,这猫就没舔过爪子!
姜卿意心底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也没拦要走的黑玉,只跟桑榆和常贵道,“你们过来,我有办法了!”
后半夜,姜卿意房中的灯熄灭。
细微的声响渐渐从屋外响起,咯吱,咯吱,老旧的木楼梯因为承受过多的人而有几分摇摇欲坠。
屋外,领头的男子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后面的人会意,拔出刀,包围房间后不急着放迷烟,而是先悄悄的将门推开一条缝,将一桶火油慢慢灌了进去。
这火油可是好东西,沾上一点就甩不掉,火一燎就燃。
他们要活活烧死里面的人!
一桶火油灌完,领头的冷笑了声,其他人迅速占领房间各处位置,只要里面有人跑出来,就算是那个叫桑榆的,也能轻松斩下!
“点火!”
领头的一声令下,立即有人擦燃了火折子,火舌犹如一条奔涌行进的大蟒,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朝猎物撕咬而去!
领头的人嘴角慢慢扬起,这次里面的人就算有天大的好运,也得死两个!
不对啊。
大火都烧了这么久了,里面的人就算不跑出来,也该哀嚎尖叫了,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老大,这怎么回事?”
“要不要开门瞧瞧?”
“莫不是睡死了?”
“狗屁,你睡死了被火还烧不醒?”
一群一点儿声音不露的人这会儿居然吵嚷起来,而客栈里的其他客人更是因为这大火被惊醒,开始挤挤攘攘的让楼下逃。
姜卿意主仆就混在这人群里,堂而皇之的下了楼,然后迅速上了自己的马车,直奔地图上的那条不知名小路。
路上,常贵只觉得掌心汗湿一片。
他甚至回忆起方才熄灯之后,在桑榆的帮助下,主仆三人从小姐房间的窗子,攀着那薄薄一根的屋檐条,慢慢跑到隔壁房间的事,还觉得两腿发软。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走快些!”
姜卿意道。
常贵也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马鞭子挥得的极快。
桑榆坐在车顶,警惕后面有人追来。
马车里,自然就只剩下了姜卿意和黑玉。
姜卿意抄着黑玉两只手,举到眼前,与它大眼瞪小眼。
姜卿意试探,“成精了?”
黑猫眸底顿时泛起缕‘尔等蠢人’的不屑。
姜卿意眯起眼,“你说我坏话!”
黑玉下撇开眼去试图假装自己这只单纯的小猫咪根本什么也没表达。
姜卿意怎么可能让它如愿?
“你要是不承认,从此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猫,蹲在下头吃猫食,对了,你也该阉了,省得一路勾搭小猫咪,脾气也能好点儿,还有……”
“闭嘴!”
蓦地,猫嘴里吐出两个字。
不止姜卿意愣了,黑玉也愣了,它不是只会喵喵喵吗?
可渐渐的,一人一猫都发现了不对劲。
黑猫晕了,合着眼呼吸微弱。
而黑猫之上,悬着一道男人的身影,眉目间尽是冷漠与桀骜。
姜卿意眼眶一热,眼泪唰的就出来了,“皇上!”
越修离也愣了下,而后看着她的眼泪,蹙眉,心底既泛起古怪的酸疼,又有一种隔着水幕不真实的感觉。
总而言之,他记得跟姜卿意的种种,记得爱她,却距离那种感觉很远。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岁那年,还是一身不怕死的冷傲,在战场与那群残暴的戎狄人勾心斗角的拼杀!
那时候的他从没想过什么女人,他的心里只有仇恨,那股将他的骨头都浸染阴暗漆黑的仇恨!
“不必这样叫我。”
越修离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以免暴露。”
姜卿意觉得他的态度太冷了,可又理解到,皇上都附身在一只猫身上了,还天天被威胁要阉掉,有点脾气也是正常。
“好,那我叫……”
她顿了顿,看着越修离满是桀骜不驯的眉眼,唇角微弯,“哥哥,可以吗?”
越修离只觉得灵魂泛起一股颤栗。
姜卿意坏心眼的继续问,“衍之哥哥。”
越修离觉得好像有一把无名火,要把他烧透,毕竟是二十岁感觉的越修离,远没后来那么沉着隐忍,此刻想瞪姜卿意,让她不要撒娇,就看她刚哭过水盈盈的眼眸下,鼻尖秀气,唇瓣嫣红……
越修离觉得那把火越烧越热了,一个转念间,人居然再次回了黑猫身上。
而不等姜卿意去抱它,它便嗖的一声跑出马车,蹲在了常贵头上。
而后,就听到姜卿意噗呲的笑声,和她不解的疑问,“肌肤相亲时,恨不得水乳交融,融为一体,怎么如今只是一句话,竟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