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
“我说了,我不许!”
姜卿意死死抓着他的手,眼眸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疯狂,“我不许你死,我不许德妃带走你!加快人手查德妃的位置,我亲手杀她,她的邪阵再厉害,难道我拼死也拦不住她吗?”
越修离知道吓到她了,将人拥在怀中,克制而隐忍的抚着她的背脊。
“阿意,别怕。”
越修离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好像朕总是让你在害怕。”
姜卿意摇头,“我不怕!”
你要是死了,我下地府去,也要把你的魂魄抢回来!
越修离觉得眼眸的猩红没淡下去,反而再次热了起来,他真的好喜欢她,就像黑暗里的野草,天性要追逐阳光一般。
“阿意。”
眷恋的声音最后变成耳畔微热的呼吸。
马车轻轻摇晃。
最后的最后,姜卿意眼里噙着泪花,却半点不记得生气了,马车破例驶入皇宫,最后越修离将她抱着,走进了栖凰宫。
一日荒唐。
换成以前的姜卿意,会觉得羞怯,会摇摇欲坠的守着那点规制。
可现在,去它的!
她就要他,要与他融为一体,要与他炙热而有力的身体牢牢抱在一起,感受他还活着的痕迹,珍惜每一刻。
但荒唐的后果也很明显,晚膳姜卿意直接靠在床头用的。
“用过晚膳,好好歇息,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越修离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在姜卿意又一次要因为德妃而横生戾气时,说了句,“是不是胖了些?”
姜卿意顿时去龇牙去咬他的手指头。
越修离笑着没躲,姜卿意也没舍得真咬,却像小猫儿似的故意舔了舔他的指尖。
越修离的眸色顿时暗了下去,喉结轻轻滚动,“阿意。”
姜卿意满意的松开嘴,“我还不想守活寡,皇上要是不赶紧阻止德妃,本宫迟早养他十七八个美少年,日日过神仙日子。”
“原来阿意觉得,今日这般是神仙日子。”
越修离不但不气,反而低低笑起来。
姜卿意脸颊一热,下一瞬,便觉身上一凉。
殿中烧着银霜炭,暖融融的,并不会冷,可姜卿意每每看到膝下埋首的人,便觉岩浆将欲喷薄,要将她湮灭。
半晌后,姜卿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敢再说了。
“好好歇息。”
“嗯。”
姜卿意压根不敢看他。
越修离又笑起来,声音低醇而悦耳,姜卿意光是听着,便觉得从耳朵开始染上了一股奇怪的痒意,袭遍全身。
越修离的脚步声离去,姜卿意才敢冒出个头来呼吸。
本来想放点血,卜一卦德妃的位置,但她太累了,没等暮雨把卦拿来,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只觉得怀里暖和得厉害。
翌日醒来,才见怀里钻了只猫。
“黑玉,你怎么来了?”
黑玉蹭着姜卿意的脖颈喵喵叫着。
暮雨进来,“娘娘现在起身吗?”
“嗯,殿下呢。”
“殿下昨夜都在前殿处理公务,只快早朝前回来洗漱更衣,然后来看了看娘娘,见娘娘睡得香,就没打搅。”
暮雨将烘热的衣裳拿来,“今儿又下了一场雪,可冷了,娘娘一会儿用了早膳,要与御花园赏雪吗?”
“雪景么。”
姜卿意兴趣不大,不过想了想,还是道,“那就招宁王府世子和范老夫人跟稷儿一起入宫看雪……”
姜卿意一顿,猛地抬眼,“更衣!”
京城的每一片地方都找了,根本没有德妃的踪迹。
皇帝只说将她藏起来了,可没说送出了宫!
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德妃还在冷宫!
姜卿意更好衣匆匆出门,结果竟然在冷宫外看到了西舟。
“皇上也来了?”
“嗯,皇上一早见雪又大了些,便嘱咐让内务府别薄待了太妃们,然后就突然说要来此。”
姜卿意快步进去,里头已经搜了一遍了。
冷宫的妃嫔疯的疯,傻的傻,见到这等阵仗吓得不轻,哭喊求饶着,唯独一个头发蓬乱、完全看不出昔日优雅美貌的人在里面十分显眼。
姜卿意轻松一口气,“找到了,德妃娘娘。”
德妃也抬起头,看着越修离和姜卿意,恶劣笑了笑,并不说话,也不逃,就那么站着。
直到被带到面前来,姜卿意才发现她脏污的头发,并不是污泥,而是凝结的大片血块。
“这是怎么回事?”
冷宫值守的嬷嬷两股战战的过来,“昨儿罪人关氏与人争执斗殴,不小心受了伤。”
“斗殴?”
德妃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嬷嬷嘴巴颤颤,不敢再撒谎,“这冷宫里,疯的疯,有些还觉得自己是曾经受宠的妃子,自然就嚣张跋扈些。关氏不肯跪下喊那疯妇……”
嬷嬷飞快看了眼越修离,又在他冰冷的眼神赶紧低头,喉咙微干的说,“那疯妇自封皇后,还嘲讽关氏与个跛脚护卫苟且,关氏扇了那疯妇一巴掌,丰富便砸破了她的头。”
其实还要更惨烈一些。
那疯子抓着块石头死命往德妃头上砸,差点没把她砸死。
嬷嬷们看着情况,都是受过先帝交代的,哪敢真叫她死了,赶紧拦住,这才活到了今日。
然而,姜卿意心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昨儿德妃差点死了,殿下也是因此而出现异常。
难不成殿下的命,与她绑在了一起不成?
德妃见姜卿意脸色难看,就知道她猜到了,忍不住朝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将她另外安置。”
姜卿意指尖轻颤,没露出任何惧色,冷冷看她一眼。
越修离在这时拉住她的手,“先出去。”
姜卿意没察觉,在出来时,越修离朝等候一侧的刘公公使了个眼色。
刘公公会意,落后一步,待他们一走,立即让人带走了这里所有人!
至于去处,只有一个。
越修离没让姜卿意看到他残忍的这一面,牵着她的手出来后,轻声道,“放心,如若朕的性命当真跟德妃的绑在了一起,只要让她不死就可以了。”
让一个人死不容易,但让一个人活着很难么?
姜卿意心底还是忐忑,时不时就去看越修离的命火,确定命火无碍,才稍稍安下心。
也因为这份忐忑,接下来不论越修离去哪里,干什么,她都必须当个小尾巴。
如此又过去一个月,安然无恙,姜卿意才勉强放心一些,而桑榆和谢夫人也终于回到了京城,越修离囤积在大梁的兵也终于个大梁起了冲突,战事正式打响。
议论漫天。
都在说新帝过于激进,他们还能和谈,还可以和亲,大不了割让几座城池,还能维持和平嘛。
却丝毫不顾,大梁屡次挑衅,边境已经死了无数无辜百姓。
大晋若再忍,只会一寸又一寸的让出土地。
最终,以越修离砍了一个叫嚷着割地求和的大臣,这些议论才压下去。
又过去一个月,大晋屡战屡胜,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叫嚷着给新帝纳妃的官员也暂时闭上了嘴。
形势一日日在变好。
等到最后一场雪开始化开,昭示着春日的到来,姜卿意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口气刚送下来的瞬间,大理寺传来消息,齐王遇刺被杀!
姜卿意浑身的血凉透。
“德妃在哪儿!”
姜卿意立即抓着暮雨,“告诉她,大牢的齐王是假的,真的藏在东宫,快去!”
“是!”
暮雨不知道她为何这么着急,但还是赶紧去告诉了德妃这个消息。
而姜卿意则飞速去找越修离。
本以为他会在前殿,但偏偏这么不巧,城外养战马的地方出了事故,如今战事告急,这不是小事,越修离最终亲自跟尚书公一同前往,还未回宫来。
“娘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备马车,本宫要立即去找圣上。”
“我让你准备马车!”
姜卿意拿出一枚玉章,那是越修离还是太子的太子印章,他早早就给了她,如今拿出来,当然也有效。
这下谁还敢拦着,赶紧备了马车送她去找越修离。
按理说,这个时辰越修离早该回来了,可一路都没遇上,直到了城外养马场,才得知越修离突然吐血不止,陷入了昏迷之中!
“娘娘,皇上他……”
“劳烦尚书公带人去一趟东宫,将藏在里面的齐王带出来去见关氏。”
谢敏直到这其中可能有自己不了解的麻烦,也不推脱,留了护卫照应,便只带着两个侍卫出发了。
他一走,姜卿意立即取金针准备为越修离行针,可针捏在手里,才发现手指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姜卿意狠狠咬了下牙,勉强镇定下来,刚要下针,越修离便睁开了眼睛。
“阿意。”
越修离握住她颤抖的手,似有叹息,“对不起。”
不想吓她,不想让她害怕,却还是让她陷入这种境地。
“没关系,齐王还活着,德妃不会死的。”
姜卿意眼底显出丝狠绝,“即便是将她手脚捆住,每日灌食物进去,我也不会让她死!”
这样能活多久?
姜卿意不知道,但她敢这么算计越修离,那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越修离被接回宫中调养,姜卿意想去见一见德妃,越修离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走后,让人去请来了谢太后与宁王,以及池首辅等人,交代他的后事。
他当然不想死,可方丈说过,红颜枯骨,他注定有此一劫。
他并不后悔。
而狭窄的房间里,姜卿意也见到了德妃,她的手脚被牢牢捆桌椅腿上,嘴里塞着布团,下巴也被人卸了,无法控制的流着口水。
“齐王没死。”
姜卿意道。
德妃知道,方才她已经见过了,却也彻底失望了。
齐王已经完全丧失了志气,胡子拉碴,不论她这个母妃怎么劝告,他眼里只有抗拒和心如死灰。
他不像再争了,也厌倦甚至厌恶她这个母亲了。
但德妃不觉得她完全失去了希望,毕竟儿子只要活着,这个位置她来给他争,当个傀儡也可,生下个孙子她亲自来带就是。
德妃想得很好,而现在,她的阻碍除了越修离,就是姜卿意。
“我要说话。”
她含糊说着。
姜卿意不怕她此刻自尽,叫人给她接上了下巴。
“你布的这种邪阵,可有解法。”
“有啊。”
德妃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在冷宫久了,居然也染上了些疯,“让先帝那些被我碾碎了骨灰的兄弟们活过来,这共生阵自然可解。”
姜卿意的眸光霎时沉了下去。
德妃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怕我死,皇后娘娘,我们好好谈谈,说不定,还有合作的可能呢?”
德妃笃定姜卿意不会拒绝,他们现在大仇得报,什么都有了,所求的不就是能恩恩爱爱在一起么?
“没有这个可能。”
姜卿意很心动,但她更明白与虎谋皮,是自找死路。
德妃不止是虎,更是只饥肠辘辘,满是贪欲的恶虎!
“本宫也的确不想让你死,但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的办法却有很多,譬如你方才体验过的,卸去下巴,绑住手脚,日日夜夜叫你躺在这里。”
“我有上佳的药丸,你若灌不进食物,便用药吊住你的气。”
“你以后的吃喝拉撒都只能在这一小块地方。曾经优雅美丽的德妃娘娘,将会想一只狗一样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姜卿意看她脸色一点点难看,说了最锥心的一句话,“当然,你如果不满足,我还可以打造几只你小时候住过的那种笼子给你,让你好好回忆你的童年!”
德妃脸色狰狞大喝。
“姜卿意!”
“敢直呼本宫名讳,掌嘴!”
立即有宫人上前,狠狠扇了德妃两巴掌,像扇一条狗一样。
德妃红着眼憎恨盯着姜卿意,“我就知道不能留你!既然你不想合作,那你就去死吧!去死!”
她话说完,挣扎着踢了踢,居然踢倒了一旁的架子。
架子翻到,一只眼熟的白色玉瓶啪嗒一声,摔得粉碎,而里面的血液也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味,迅速浸入地面消失不见。
德妃狰狞而得意的看着姜卿意,等着她七窍流血而死!
然而,半晌过去,姜卿意只是皱眉看向她。
“这是何物?”
“怎么没有效果……”
德妃怔住,“不可能!我拿你的血,与先王们的骨灰混在一起,布下的杀阵,怎么可能一点效果也没有!”
“你何时拿过我的血?”
姜卿意不解。
德妃的脸色却因为她这一句话,彻底雪白。
代柔没有拿到姜卿意的血,那她用的是谁的血!
那个傻孩子!
她的傻女儿,她的傻代柔啊!
德妃大口大口的呕血,而远在万里之外的大梁慕容府中,慕容林泄愤似的在赵代柔的床上发泄一通后,冷冷将她踹到地上,看她颤栗,冷哼。
“公主殿下忘了怎么学狗一样爬过来,服侍夫君穿鞋袜吗?”
赵代柔没动。
慕容林的耐心早已耗尽,两国开战,他这个娶了大晋公主的人成日遭受同僚们的排挤与讥讽。
这也就罢了,可他听说,楚华公主也陷入了昏迷,必然是大晋人动的手。
凭什么!
他视若珍宝的公主被人糟蹋,大晋来的这个蠢货却要受到尊重?
他虐打她,羞辱她,夜夜在她床上厮混,却极尽恶毒的辱骂她,更让她学着狗一样,在事后给他舔干净,再跪着给他更衣穿袜,否则便当着她的面虐杀她带来的宫人!
这个蠢女人,明明带了那么多心腹,却不知道用。
慕容林阴鸷的光脚走了,狠狠一脚踹在赵代柔的身上,却发现这个平日里柔顺胆怯的人,居然就这样翻了过来。
她满脸是泪,唇角带血,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光之中,却是释然。
她死了。
慕容林先是一惊,而后面色便狠狠一沉。
“来人!”
“公子!她死了吗,也太不禁玩儿了!”
丫环嫌弃的走过去过去,顿了顿,却吓得后退半步,“还、还有一口气?”
慕容林闻言却也没半点高兴,“还不如死了!”
“那怎么处置?”
“不许声张,将人关在房中,照常送饭菜来,打发他的人去城外庄子里。”
慕容林冷漠瞥了眼地上的人,“在大梁吞并大晋之前,这件事决不许传出去。至于她的死活,呵,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他是恶心的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就当养了条狗吧!
大晋皇宫。
姜卿意终于从德妃的悲怆中,明白过来,德妃要赵代柔去取她的血,可赵代柔心软了,最终用自己的血替代了她的血。
德妃发动邪阵要杀姜卿意,却不想,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公主已经过的很艰难了。”
姜卿意满心的怒火,想压都压抑不住,“她看似跋扈却很懂事,事事以你这个母妃为先,明知此去大梁凶多吉少也义无反顾,因为她觉得只有这样你与齐王这两个废物才能活下去。”
“德妃,你配做一个母亲吗!”
“都怪你!”
德妃挣扎起来,一双眼睛恨不得剐了姜卿意,“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放自己的血!”
姜卿意沉默看她,觉得再争论也没有意义,德妃太偏执了,她只认定自己觉得对的,一句道理也听不进去。
也难怪,她会做出杀死唯一的好友,逼死深爱之人全家的事。
“好自为之。”
姜卿意离开前,吩咐,“不许她死!她若有任何自戕之举,就剐下齐王身上一片肉!”
德妃身体狠狠一颤,而姜卿意已经离开。
姜卿意来到越修离的房间,越修离已经睡了。
他的睡颜很好看,颀长的人安安静静躺在那儿,光线穿过他的眼睫,在他略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落下丝阴影,让此刻的他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好难得。
姜卿意干脆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看他。
呼吸很平顺,眉心轻轻拧着,似乎睡梦里还在思虑着什么。
真是一刻也没停过的人。
从他逃出宫,到如今登基为帝,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操心,不是操心生死,便要操心家国大事。
她绝不会让他死,不管用什么办法!
姜卿意眸子黯下去,趴了会儿,就进了书房,翻查从大梁搜罗来的那些道书。
既然是阵,必有解法!
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宫人过来说越修离醒了,要见她。
姜卿意揉揉脸蛋,让脸色自然一些,才抿着笑进了他的房间。
来时,越修离刚喝完药,靠坐在床头,膝上还摆着一沓待批阅的奏章,北边战事吃紧,要钱要粮,还要将军。
南边又决堤了,马上要安排赈灾。
几个县城发现大范围贪腐,马上要春闱了,必须尽快处置。
……总而言之,有做不完的事。
“怎么不歇会儿。”
姜卿意过来,刚坐下,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宫人自觉的退下去。
姜卿意这才察觉自己不能再开口,否则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怎么办啊。
她没找到办法。
“天命如此,阿意不必自责。”
“我不信命!”
姜卿意恶狠狠的说。
越修离看着像只发怒小兽似的人儿,心头微软,他们都不是信命的人,否则走不到今日。
但越修离不想让她背负自己的命。
前世的阿意已经过的很辛苦了,这辈子,他要她开心!
“阿意还记得七叔公吗?”
“记得,怎么?”
姜卿意的情绪被打断,不解看他。
越修离浅笑,“你当时救下七叔公后,给他喂了蛊虫,虽不知道是什么蛊虫,但他并没有死,就安置在朕名下的一处别庄之中,有人照料着。”
“当真!”
姜卿意的眼眸瞬间被点亮,这一刻的欣喜简直前所未有!
越修离见她这般,后面的话刻意忍下,没有继续,“若是可以,阿意也为朕种下同样的蛊虫吧,兴许能有一线希望。”
姜卿意要高兴疯了,当即起身,“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先用晚膳。”
越修离笑着拉住她。
但姜卿意一刻也等不了了,勉强陪他一起吃了晚膳,就直奔书房,那几只蛊虫都存放在那里。
待她走后,蓝溯和司徒东才从外面进来,定定看着越修离。
“朕还没死,不必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可是皇上……”
蓝溯有些不忍,“我听西舟说,七叔公虽然没死,但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那蛊虫也只是让人变成个活死人罢了,难道皇上你愿意……”
“朕愿意。”
越修离回答。
当然,以他的本性来说,他更愿意痛痛快快的去死,而不是毫无尊严的躺在床上永远不能醒来。
但他只要还有一口气,阿意就有活下来的勇气,也有走出这片天地,去过自己日子的勇气。
“你们只需要保证,在她想走之时,解决朕这个累赘即可。”
越修离沉沉看着二人,眼眸里是涌动的黑暗。
蓝溯还要再劝,司徒东只拉住他。
“罢了。”
越修离做的决定,他们几时扭转过?
就当全他一片真心吧。
接下来谁也没说话,大殿中一片死寂。
还是越修离淡声道,“朕已经说服了宁王,等朕一出事,他会协助六皇子登基理政务,朝臣可能会反对,登基可能会不顺利,但你们要帮忙,时日一长,自然就名正言顺了。”
“皇上也考虑的太长远了。”
蓝溯有些气闷。
这是圣上辛辛苦苦得来的皇位,如今全为他人做嫁衣裳。
越修离却不觉得,“朕要大晋安定,如此,阿意才能游山玩水,自在逍遥。”
说到底,他全是一腔私心罢了。
蓝溯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听司徒东跟越修离商议之后的计划。
像是讨论身后事一样,蓝溯听得不高兴,中途溜了出来,没曾想恰好撞上姜卿意。
蓝溯立马做出高兴的模样,姜卿意却没跟着笑。
“我知道那蛊虫肯定有问题。”
否则七叔公早该出现在面前了,“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蓝溯看着她眼底熠熠生光,总觉得她好像有了把握。
待她离开几步,蓝溯突然叫住她,“娘娘可知,殿下的身体,其实很难喂进蛊虫?”
蓝溯以为她会诧异,没想到她淡定道,“猜到了。”
毕竟慕容白一早,就打算对殿下下情蛊。
可之后此事却不了了之,不见殿下对谁情根深种,更不见西舟他们慌里慌张的去找解蛊之法,甚至连她镯子里的丑东西,都完全没任何反应。
那只能说明,越修离不惧蛊虫。
“皇上早些年前去过大梁,跟巫族有过往来,巫族当时正好在炼制一种能完全免疫蛊虫的药,阴差阳错皇上喝下了,自然而然就任何蛊虫难以上身了。”
蓝溯说,“当然,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那药也是稀里糊涂之下成的,就连巫族也难以复制第二份。”
自然也就无所谓解药了。
姜卿意定定看了看蓝溯,蓝溯以为她要跟自己透露她的计划时,她只笑着道了声谢,便走了。
夜色寂寂,姜卿意想,她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大梁势必要弄死齐王,好逼杀德妃,再借此毁了越修离,从而让大晋内乱,好吞并大晋。
她必须尽快,安排好一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十死无生
越修离发现姜卿意忙碌起来,以往他一心忙于公务倒不觉得,但如今自己坐在这儿,她却成日不见踪影,这种酸涩的感觉就冒了上来。
像是被抛弃在家的孩子,像是被主人遗忘的宠物。
半晌,越修离才回过神,发现奏章居然一页都没看进去。
他揉揉眉心,最近真是越发喜欢分神了。
可不知为何,就是静不下心来,想见她,又怕拘束她,更怕她厌恶了宫闱的囚禁,看上了能带她飞翔的其他男人。
“殿下。”
温柔的馨香袭来,越修离抬头,就见姜卿意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如一只蝴蝶般扑倒他床边,笑眯眯看他,“蛊虫我有办法种到你身上了!”
“你最近一只在研究这个?”
越修离笑问。
姜卿意眸光闪了一下,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殿下休息好了吗,我们今晚就试一试!”
越修离当然察觉了她的异常,心中那酸酸楚楚的矫情又冒了出来,但他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只温柔应下。
姜卿意高兴的立即去安排了!
她一走,越修离犹豫片刻,还是叫了暗卫出来。
“阿意最近在忙什么?”
“娘娘这几日时常见她身边那个管事常贵,不过皇上吩咐,不能离娘娘太近,所以属下并不知道娘娘吩咐了什么。”
“只见了常贵?”
“是。”
暗卫回答。
越修离轻轻拧眉,阿意打算做什么?
不过蓝溯和司徒东那边都安排好了,就算他出事,也不会让阿意受委屈。
夜色悄然落下,姜卿意很快回来,带上了她熬的一碗药,和乖乖趴在白玉盘里像条死虫子的蛊虫。
很小,若不是光线足够又距离近,没人会看到那个小东西。
“皇上先喝药。”
“嗯。”
药递过来,越修离便喝了。
姜卿意讶异,“皇上就不担心这药有问题吗?”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配置这种能更加便于人体接纳蛊虫的药,她自己都忐忑。
越修离一双凤眸灼灼看她,“朕信你,况且就算有问题,也没关系。”
反正,他注定一死。
姜卿意眼眶猛地涌上酸涩,尽管她死死压制着不想在他面前哭,但眼眶还是憋得通红。
“不会有问题的,我给殿下卜过一卦,险象环生,死里逃生,这一关,我们一定能过去!”
姜卿意没说的是,那卦即便浸泡在她的血中,卜出的卦象还是很模糊,并非什么死里逃生,而是十死无生。
可隐约的,却有一股朦胧紫气,仿佛只要熬过去,这天下都尽在囊中!
“嗯。”
越修离泛着些许苍白的唇角弯起,“朕信你。”
姜卿意怕眼泪掉出来,赶紧扒开他的衣裳,准备从心脏取血喂蛊,再用蛊王控制这条改良过的小蛊虫进去。
结果衣裳刚扒开,越修离便浅笑凑近她耳畔,“阿意,想要了吗?”
姜卿意耳朵一热,“我没有!”
“哦。”
越修离仿佛还很失望的模样,叫姜卿意哭笑不得,但被他这么一打岔,方才满心的悲怆居然散的差不多了。
尤其手掌下的肌肤温热,柔软的皮肤下是微硬的肌肉,只是触碰,便知下面蕴藏的力量,足矣叫她叫哑嗓子。
姜卿意闭眼轻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禽兽,都这个时候了,还满脑子黄色废料。
“殿下准备好了吗?”
姜卿意问。
越修离低低笑出声,声音微哑的回答,“朕随时准备着,阿意想如何,都可以。”
姜卿意耳朵红的滴血,再不跟他废话,在他胸口轻轻划破一截皮肤,开始喂蛊。
气氛沉静下来,只有姜卿意拿在手里那条金色坠饰里存放的蛊王在动着。
越修离没什么感觉,毕竟给人下蛊,讲究的就是无知无觉,所以他有更多的时间来看姜卿意,看他的一生所爱,看他不忍舍下却不得不舍下的心脏。
“今晚要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