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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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气笑了,放任的咳嗽了一阵,咽下喉咙泛起的血腥,“无所谓,你不肯原谅朕,朕也活到头了,等朕一死,这件事你们不论怎么查,都只会让人觉得你们是要栽赃已死的帝王。”
“衍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样错,会引发什么样的内乱。”
越修离定定看了他一眼,吩咐刘公公,“去请首辅,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公与尚书公进来。”
皇帝神色一凛,“你想做什么!”
越修离没有回答。
皇帝看向刘公公,刘公公却只垂首退了出去,皇帝死死抓着床沿,盯着越修离,笑出了声,“不愧是朕的儿子!”
几位大人很快进来,行完礼,看向越修离。
越修离拿出北风带回来的那张十万将士的信,除此之外,还有刑部一张张翻阅十几年前关于武安侯旧案的卷宗。
卷宗记叙的很含糊,可大理寺那边又拿出了勋王和关定海曾经留下的口供,以及当年跟随武安侯一起押运粮草,后来逃过一劫藏起来过日子的证人!
“武安侯当年的确是遭人陷害。”
皇帝神情冷淡,“但朕不是已经允许你为他平反了吗?”
越修离看着地上的那个已经四五十岁的证人,“你来说。”
证人瑟瑟爬上前,跪伏在地颤抖着说,“当年在侯爷被抓起来前,已经连收十万大军内一位将官送出来的数封求援信,小人没看信,但当时侯爷便已经含泪,说十万将士可能出不来了。”
“侯爷当夜便将那些信全部收起,并写下一张自诉书,陈述了当时他发觉的证据以及推论,交由小人,让小人带着东西连夜离开。”
闻言,御史公大骂,“那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证人哭着道,“侯爷不让小人出来的,怕小人被灭口,只说若是有缘,这些东西能重见天日再叫草民拿出来。”
想起那个仁厚的侯爷,证人也是痛苦不已。
他怀着疑虑几十年,如今到了这里,也攒了些勇气,哭着问,“小的不明白,侯爷为何会死。侯爷为了押运那批粮草,日夜不敢睡踏实,有任何风吹草动就披衣起身了,就怕耽搁了会让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白白死了。”
“侯爷那样宽仁的人,一身威赫战功,待草民这等贱奴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他为何、为何会被那样杀死啊?”
“不止侯爷死了,侯爷唯一的妹妹也死了,子女被杀,侯夫人被囚大牢数年,草民愚钝想不明白,求大人们解惑,究竟是为何啊。”

御史公几人也忍不住悄悄转过身去擦眼泪。
池首辅一双老眼看着他,悲悯的轻叹,还能为何,当然是因为帝王心术,容不下任何一个功高震主之人,就算那人是为了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皇帝沉默着,摇曳的烛火下,没人看得清他的脸色。
越修离让人带下证人,看皇帝,“父皇现在肯认罪了吗?”
皇帝的脸狠狠抽搐了下,“朕是一国之君!”
怎么可能认罪!
“况且就凭几张信纸,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的几句话,就想毁朕的声誉吗!”
他辛勤一辈子,为的就是一个圣贤之君的名声,临到末了,他决不允许自己辛苦经营一辈子的东西被毁掉!
皇帝冷笑看了眼外面的大臣,“你们也要逼朕吗!”
“他们不会逼父皇,他们只是履行身为臣子的职责,正如父皇所言,澄清吏治,为那些无辜的冤魂讨一个公道罢了。”
越修离抬手,刘公公便让人捧了圣旨墨笔上来。
“父皇,认罪吧,儿臣身为太子,会代你前往普济寺沐浴斋戒,代受此过。”
越修离看他,“你就当是,给底下冤魂一个交代。”
皇帝看着越修离冰冷的脸,忍住将要涌上来的咳嗽,抬手狠狠打翻了托盘,恶狠狠的道,“你休想!”
皇帝的不配合,在岳秀丽的预料之内。
“朕不承认!朕根本没有做过这件事,这一切都是勋王与关定海做的,朕从未下达过任何命令!”
皇帝撑着床边,笑看着越修离,“皇儿,你查了这么久应该能查到,朕从未下过任何诏书,写过任何手书,更没有当众发布过这样的口谕!”
他一切,都是暗示、或利用别人去做的。
勋王忠心,关定海心机深沉,只需要皇帝表达出类似的意思,他们就会积极的去为他完成,根本不需要皇帝亲自动手。
所以越修离是绝对拿不到证据的,除非武安侯活过来指责,或是那十万将士站出来指证。
但这怎么可能?
越修离看着皇帝,沉默了一下,“再请证人来。”
“是。”
“衍之,再请任何证人都是多余的。何必呢。”
皇帝靠在床头,“朕已经活不了几天了,朕让你和群臣来,便是要将这皇位传给你,你何必还要多费这些功夫,与朕闹成这般。难道一个有罪的父皇,会让你更好过吗?”
越修离冷漠看着他,或许他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们父子有一点的确很像,那就是无情。
很快,新的证人就被带了上来。
“蓝溯!”
姜卿意看到瘦了一圈,但目光炯炯的蓝溯,目光落到他身后,那是个瘦削却很高大的男人,只不过有一只眼戴着皮罩,断了一条腿,裤管空荡荡的,拄着拐杖进来。
那张脸,与蓝溯的,有五分像,尤其是一双眼睛。
姜卿意心中跃出一个答案,身后已经响起了抽气的声音!
“蓝嗣!”
蓝家家主!
当年武安侯被定罪,他千里迢迢赶回京城想要为武安侯这个曾经的主帅伸冤,却被皇帝调派到战场,却导致蓝家满门男丁,除了当时还年幼的蓝溯,全部战死,女眷死的死,散的散,蓝溯的母亲也是那是抑郁成疾而死。
谁都没想到,他还活着!
“蓝嗣叩见皇上,请皇上安。”
蓝嗣艰难跪下,却不卑不亢的磕了一个头,只是嗓音嘶哑难听,不仔细听都辨别不出他说了什么。
姜卿意见蓝溯朝越修离微微点了下头,便知道这就是越修离最后的底牌!
果然,蓝溯上前,“微臣要替家父,替蓝家满门伸冤,还请皇上准许!”
皇帝看着地上的蓝嗣,手掌轻轻发抖。
“你居然还活着,蓝家男丁全部死在战场,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微臣本来也不想独活的。”
蓝嗣还记得带着蓝家军,怀着满腔愤怒上了战场时,察觉被人泄露了行踪和战略,被敌军包围时,就已经存了死心。
一个会冤杀功臣、谋害忠良的皇帝,让他根本不屑再尽忠!
但他身为大晋的将军,身为侯爷一手带出来的兵,也决不允许叛国,所以那一次,他自己已经不想活了。
只是没想到,命运捉弄。
“蓝家所有将士被杀,微臣却侥幸苟活,被附近的百姓捡了回去,只是失去了记忆,一直作为普通百姓苟活到了今日。”
若不是后来在河边捡回蓝溯,他不可能想得起这些。
蓝嗣抬头,看着皇帝,“微臣回来,就是想问皇上一句,我们这些浴血杀敌,保家卫国的兵,是不是就天生该被背叛。我们为皇上尽忠,难道错了吗?”
时间过去,蓝嗣的恨都消磨了。
可这无波无澜的一句,却振聋发聩!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看向皇帝,那不是臣子还有的敬重,而是一种审视,一种怀疑。
皇帝脸色转青,“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要谋逆吗!”
“微臣等不敢。”
“还不退下!全部给朕退下,这蓝嗣假死逃避命令,当做逃兵处置,一并拖下去!”
可皇帝吩咐完,却没有一个人动。
皇帝死死看着这群人,最后还是池首辅轻轻一叹,“皇上,人证物证都已经齐全了,太子殿下心意已决,您除了认罪,别无他法,既然您不肯写这罪己诏,那便由微臣代劳吧。”
池首辅捡起地上的笔墨,站到一侧,开始书写。
皇帝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看着这群不为所动的臣子,看着失望的蓝嗣,看着冷漠的儿子,皇帝强撑的情绪终于崩溃。
“衍之,人无完人,朕是帝王,身上背负的比旁人都要重,你就不能理解理解父皇吗?”
“父皇也不想这么做的,父皇为了治理当年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只能用尽手段。”
“朕很爱你的母后,你知道吗,当年武安侯功高震主,朝臣们是不许朕立她为后的,可朕还是固执的选了她,朕这一辈子,就只爱过这一个女人!”
“即便后来她为了宁王那个贱种,屡屡违逆朕,朕也从未惩罚过她。”
皇帝哽咽着,似乎真的十分上心,“你知道吗,你出身时,朕便册封了你做太子。这些年你在边塞,没有朕明里暗里的维护,你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朕是爱你的啊!”

恐怕他这位父皇,到死也不会明白这个字。
皇帝见他无动于衷,终于看向一直站在一侧的姜卿意。
姜卿意是女子,总会心软些。
“太子妃,你劝劝太子,他若是有这样一个卑劣的父皇,他将来会受怎样的诟病?”
“朕其实对你也是满意的,你像皇后一样善良,你可能不记得了,你还小时,你娘带你进宫,朕还抱过你呢,你那么小,就知道抓住朕的衣裳对朕笑。”
“太子妃,你不能让太子一错再错啊!”
姜卿意走上前。
皇帝欣喜,但姜卿意却只是将一粒药丸化在水中,交给刘公公,“一会儿父皇不适时给他喝下,这是雪莲丸,能吊住父皇一口气。”
毕竟不能让他刚出罪己诏,就死了,否则外界便要质疑是不是太子逼死了皇帝,她可不能让皇帝死了还摆殿下一道!
皇帝瞪大眼,指着姜卿意。
姜卿意毫无愧疚的回望。
皇帝咬牙,“当年灵鹤大师果然没说错,朕若是不能笼络出现的神医,便会为其所害!朕真后悔没能早些杀了你!”
此时,池首辅已经停下笔,让人取来玉玺交给皇帝。
“皇上,摁下吧!”
皇帝还在抗拒,越修离淡声,“父皇还记得明四娘夫妇吗?除了蓝家,当年的明家,同样留下了证据,可要儿臣一一拿出来?”
姜卿意和皇帝同时一惊,他居然连这也查到了!
皇帝固执,声音却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底气,“你在说什么?”
“阿意,将那玉狮子拿出来。”
越修离道。
姜卿意将玉狮子拿给他,越修离看了一眼,直接捏碎。
“早在父皇与大梁道士接触,准备实行龙脉计划之时,明家家主便有察觉,决意禀奏还在世的先皇,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写下,却不想奏章没有交上去,明家便出了事。”
越修离冷冷看着皇帝,“直到父皇登基,不久,明家满门抄斩,就连嫁去关家的明氏也没能逃过一劫。或许是明家早有被杀的觉悟,将没呈上去的奏章秘密存放在这玉狮子中,留在了关明月身上。”
“而关明月只以为这是明家药王谷的信物,临死之时,将它给了阿意。”
兜兜转转,居然是这样!
一开始埋下来的祸根,终于还是成为了最后砍下来的一把利刃。
皇帝辩无可辩。
皇帝深深看着越修离,又看朝臣们,老眼浑浊,“朕这个皇帝还做的不够好吗?”
“没人否认皇上的功绩。”
池首辅更有资格来说这句话,“但做错了事,也要认。皇上,是非功过后世自有评说,但现在,您要认下这罪,要为死去的英魂而忏悔!”
最后,还是谢敏和御史公一起抓住皇帝的手,按下了玉玺。
池首辅将圣旨卷起收好。
皇帝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一口心血终于是吐了出来,霎时面如金纸,仿佛随时都要咽气。
姜卿意立即将化了雪莲丸的茶交给刘公公,刘公公将茶给皇帝喂了进去。
“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疲惫不堪的躺回床上,双目发直的盯着账顶。
昏昏沉沉的,他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看到了年轻又野心的自己,一心想要扫除天下积弊,为大晋争一个太平盛世。
他是怎么变成今日这般多疑自私,残忍又冷血的君王的?
大晋帝忘了,他只知道他累了,什么都不愿意在想了,只盼着睡着后,能做个梦,梦里有老友,有爱人,还有承欢膝下的孩子。
寝殿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池首辅朝越修离略一行礼,便拿着这份罪己诏下去公布了。
其他几位大人也赶紧回去安排各部准备各项事宜,死去的人要平反,活着的人要抚慰,更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还要压下那些试图趁机作乱的人。
有很多的事要忙啊!
姜卿意陪着越修离往前走,走着走着,姜卿意就蹭到了他身边,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明儿就是除夕了,今年的宫宴取消了吧?”
“嗯。”
“那咱们就在东宫办个小宴。”
也不好邀请这些大人了,毕竟他们有可能这个年都没法儿过了,但邀请相熟的朋友过来热闹一下还是可以的。
越修离不知想到什么,看向她的目光生出一丝悲切,又在她看来时很快掩下。
“可以,你想怎么办都行。”
姜卿意察觉他兴致好像不高,只以为他是因为方才皇帝的事,便变着法儿的哄他高兴。
“阿意觉得孤很难过?”
“不是吗?”
回到房间,姜卿意刚想说说皇帝的事,越修离大手反过来,轻巧的便关上了房门,将她抵在了门后,微微俯身噙住了她的唇瓣,“是有点不高兴,但孤想要被这样哄。”
“可、可是,天还没黑呀。”
姜卿意望着他的侧脸办落在阴影里,矜贵不见,只充满了侵占性的模样,声音有些弱。
越修离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唇角浅浅勾起,“没黑正好,孤想好好看看你。”
脂软香凝,尤其他掌心因为常年习武而落下一层薄薄的茧,令人止不住颤抖。
姜卿意想躲,他却霸道的用力握住。
“殿下。”
姜卿意的声音忍不住的颤。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越修离当然了解她,当即倾身而下。
廊下的下人早已经识趣退开,只留冬日微薄的阳光从窗户缝隙进来,窥视着这一室旖旎。
不知过去多久,下人听到叫热水的声音,才立即将提前烧好的热水提了进去,倒满了浴池。
姜卿意泡在浴池里,懒洋洋,再不许越修离靠近。
越修离笑着应下,与她分隔两端。
但姜卿意看着水珠从他肩膀滑过过肌肉匀称的胸腹,再看他覆着一层线条清晰且恰到好处的肌肉的手臂慢慢撩起水擦洗,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刚才被牢牢抱住的画面,当即脸热不已。
却又忍不住,悄悄看去。
她家殿下,身材真好哇。
姜卿意发现越修离并未察觉自己的打量,看得越发大胆,直到那水在他腰际晃动,而那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跟前。
越修离挑起她的下巴,“看来太子妃明儿不想早起?”
“我没啊……”
最后一个字变成惊呼。

第四百三十章 再重逢
热水又换了一次,反正姜卿意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的,昏昏沉沉,犹如飘在大海上的小舟,只能被海面的风浪裹挟这浮浮沉沉。
等到次日日上三竿,要不是暮雨进来说快到迎宾客进门的时辰了,她都不想睁眼睛。
但暮雨显然是接受过这方面培训的,十分专业的没有嘲笑她,还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替她细细抹过,才将已经烘热的衣裳拿来,服侍她穿上。
“宴席的事儿您不需要太操心,长史已经安排妥当了,您只要出面就行。”
穿好繁复的宫裙,暮雨一边给她梳妆,一边说着今日的安排。
姜卿意越发觉得暮雨是个大宝贝,热切的说,“等过了年,你月钱翻倍。”
暮雨笑着应了,继续波澜不惊的给她梳妆。
临出门时,姜卿意又喝了一碗粥垫肚子,才去正门,恰好苏袖已经来了。
“娘亲。”
姜卿意正笑着迎过去,就见郁闻居然落后一步也来了,笑容僵住。
郁闻仿佛看不出她的情绪,上前笑道,“恰好太子殿下邀请在下来赴宴,便与凝霜公主一起来了,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照应什么照应,这才多远一段路!
姜卿意心底咆哮,面上还是一派风平浪静,笑道,“有劳郁老爷了。”
然后立即安排暮雨带娘亲去花园游玩,并安排长史把郁闻带去另一处。
郁闻也不恼,甚至看她的目光还有几分还胡闹孩子的宠溺,留下一只锦盒给她,便跟苏袖略示意,先一步走了。
“太子妃。”
下人打开郁闻拿来的东西,好家伙,这次是整整一盒的金元宝,每个上头还缠着一根红线。
苏袖道,“郁老爷听闻你在为孩子的事发愁,正好前不久我们在观音庙遇上,他便顺势供奉了一匣金元宝在菩萨前,今日一早才命人去取来。”
姜卿意语气酸溜溜的,“你们一起去观音庙啊。”
苏袖没察觉异常,只笑道,“听说观音庙求子很灵,娘有空便去替你求一炷香。”
姜卿意心头微暖,还想跟苏袖母女温存一会儿,又有宾客来了。
是御史公的家眷。
他们也都认识苏袖,女眷们立即热络跟苏袖说笑着去花园玩了。
姜卿意也不能阻止娘亲交友,舒平郡主生产后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王御史,给苏袖这个好朋友的时间自然就少了,今儿她本来想带孩子来赴宴的,结果临出门孩子又发烧了,只能早早让人送了礼物来。
苏袖如今能慢慢与人接触,多交些朋友,姜卿意也能放心。
“太子妃!”
蓝溯的声音传来,姜卿意回头,就看到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肿的张婉如,以及她脖颈深处的红痕,看来昨儿一夜,这两位也没能好好休息啊。
姜卿意顿时生出些同病相怜来,瞪了眼蓝溯。
蓝溯经历了这一遭,身上那股书生气质也糙了不少,只是一双眼弯起来,还是俊朗风流的模样。
“这么久不见,太子妃怎么还瞪微臣!”
“明知故问。”
张婉如脸红的狠狠在蓝溯腰上掐了一把。
蓝溯疼得脸一变,终于正经起来,“还未给太子妃道谢,那日利箭飞来,若不是穿着太子妃的金丝软甲,我可能真就那样死了。”
想到这一点,张婉如脸色微微白了些。
蓝溯捏了捏她的掌心。
姜卿意看着互动的二人,浅笑开,“太子在等你回话,去吧,我跟婉如说说话。”
“是。”
姜卿意拉着张婉如准备走,刚转身,眼角余光就察觉又有马车停下了。
姜卿意微微挑眉,她记得今日只邀请了相熟的几家人,人应该差不多到齐了才对。
然而车帘掀开,姜卿意差点跳起来!
“舅舅!”
居然是苏毅!
苏毅不是回郑国了吗,他怎么来了!
苏毅听到这声响亮的舅舅,眼眶顿时湿了,大步迈过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重重将姜卿意抱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才将她松开。
姜卿意也不觉得失礼,反而从小几乎没怎么体会过父爱的她,被男性长辈这样拍着,让她久违的心底暖洋洋。
“舅舅是来看娘亲的是吗?她在花园,我让人领她到花厅来。”
苏毅和苏袖兄妹多年未见,中间又隔了这么多的事,必定有说不完的话,在外反而不方便,姜卿意便干脆找了个安静的花厅给两人。
苏毅和苏袖相见,两人红着眼睛看着对方许久,才终于相拥在一起。
曾经,苏毅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
而苏袖最敬仰崇拜的,也是这个哥哥。
只有苏毅纵容她,还带她上战场。
如今苏家人几乎死绝,只剩他们兄妹了。
“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哥。”
“不怪你,不怪你。”
苏毅浑浊着眼,看她,“大哥这次回来,就是来为你讨公道了!”
姜淮欺负苏袖没有娘家人,肆意欺凌,这一次,他就来替他的妹妹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王八蛋!
苏袖哽咽着,点点头。
苏毅见她和姜卿意都没有半分不舍,心底的大石头落下。
不过今日是去不成了,今儿除夕,他怎么着也是要跟妹妹和外甥女过节的。
郁闻和越修离也前后脚来了。
苏毅对这个外甥女婿还有些警惕,一个年幼离宫,却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人,绝不会是表面上这个矜贵温润的太子爷!
“舅舅今儿来了便歇在东宫吧。”
越修离自来熟的说。
苏毅听着他这一声毫无阻滞的‘舅舅’,愣了下。
还是苏袖了解自己这个哥哥,笑着道,“今夜就叨扰了。”
“母亲客气了,是我恰好新得了一本兵法孤本,有几处看不太懂,还想麻烦舅舅指点一二。”
“说什么指点,以太子的水平都看不懂,我也不一定能看懂。”
“舅舅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阅历这一块我便无法相比,舅舅就算看不懂,能看出的东西也一定比我多。”
“这孩子,真谦虚。”
苏毅还是一副谦虚的样子,这样严肃的人却已经被哄得见牙不见眼了。
姜卿意都没想到自家殿下这么会哄人。
一起过来的郁闻看姜卿意这般,笑开,“太子妃怕是不知道,殿下年少时在一场战役中,受伤流落大梁,若不是凭他这会哄人的功夫,让大梁的几个百姓将他当成自己人,早就死在大梁的铁蹄之下了。”
“还有这事儿?”
郁闻见她来了兴致,也不吝啬的跟她说起越修离年少的事。

第四百三十一章 提亲
那时的少年郎远没有现在的谋算,但小小年纪已经足够隐忍聪慧,知道审时度势,孤身在敌人巢穴,却凭着智谋,不但好好活了下来,还借机在大梁游历了一圈。
也是在那时,与郁闻结识了,并遇到越修离曾经的老师逍遥王。
姜卿意脑海里突然冒出曾听到的逍遥王私下里劝越修离回大梁的话,还说他不该辜负大梁的那群人。
“救了殿下的人是谁呀?”
“巫族人。”
郁闻一点也不瞒她,仿佛要掏心窝子似的,“也不怪巫族人信任他,那时候巫族遭到大梁王室围剿,是殿下几苦心谋算,才保全了巫族的一部分人。”
“这么说来,逍遥王当时应该是想保住巫族人,与大梁王室作对的了?”
“逍遥王?”
郁闻笑着摇摇头,“那也是个智多近妖的人,他的任何情绪,任何话,都不可信。”
他上一秒还能深情款款的说要与你同生共死,下一刻就能一刀将你捅穿。
当然,郁闻已经许多年没跟逍遥王接触了,并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是这样,但多半,是的。
“那他为何要跟殿下说奇奇怪怪的话?”
“多半是想哄殿下跟他回大梁。”
郁闻笑道,“逍遥王是个没什么真心的人,但他十分欣赏殿下,对他有些亦师亦友的情分,只不过殿下看清他的真面目后便与他疏远,也回到了大晋。”
姜卿意脑补一场大戏,比她看过的话本子还要激情荡漾,只可惜,殿下是个男子,而逍遥王是个对谁都不可能有男女之情的人。
郁闻看她神色古怪的变换着,识趣的闭上嘴,再说下去,太子指不定以后就不帮他了。
“公主看到太子府的那几盆墨菊了吗?”
“不曾。”
“那几簇墨菊,当真有‘墨衣林下去,标致更凄清’之态,公主不介意,我们可以一同去赏看。”
“好啊。”
苏袖似乎很有兴趣。
姜卿意想阻止,又怕搅扰了苏袖难得的兴致,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只能看郁闻把人带走了。
“我见公主和郁老爷倒是很好,太子妃在愁什么。”
“等你有了女儿,你就明白了。”
姜卿意目光复杂的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离去,长叹息。
张婉如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还是姜卿意愤愤瞪她她才勉强止住。
没多久,范老夫人也带着范稷来了,这次范稷也带来了小阿鸾的信。
她似乎学写字了,虽然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来写得很认真,只有几个字——‘替我问姐姐安。’
“快过年了,还是不肯回来吗?”
苏毅留下的暗卫前不久传了消息来,说找到小阿鸾了,却不是在大晋而是在金国。
小阿鸾小小年纪,怎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太子妃!”
长史匆匆从外面进来,脸色难得凝重,“侯夫人与世子来了。”
“哪个侯夫人?”张婉如问。
姜卿意眉心轻拧,还能有谁,自然是白慎娘与越弘深。
皇帝刚出罪己诏,这对安静许久的母子就突然有了动静,姜卿意忍不住多想,只是身份摆在这儿,殿下的心已经被皇帝扎了一刀又一刀,她不可能此时对白慎娘母子做什么。
“请到花厅,再去通知太子殿下吧,不可怠慢。”
“是。”
姜卿意先去了花厅,还未坐下客套两句,白慎娘便开了口,“侯府已经像谢家小姐提了亲,等年后,你便放谢小姐回谢府待嫁吧。”
姜卿意眼睫狠狠一抖,她在说什么?
越弘深有些紧张的看姜卿意,“嫂嫂是不高兴吗?”
“你们说的谢小姐是指……”
“谢桑榆。”
白慎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弘深年纪不小了,回京这么久,没人肯搭理我们侯府,但我们母子依旧乖乖的留在府中从未要求过你们什么,如今只是为他说一门亲事,不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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