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关灯
护眼

梁楚华脸色微青,她才几岁,要说年纪大,自己比她大了好几岁的要怎么算!
梁楚华冷冷撇过脸去。
姜卿意笑着将桌上的一盘蜜饯青梅递给桑榆,才慢悠悠喝着茶继续说些有的没的废话,在梁楚华几乎快忍不住时,才状似无意道,“公主婚前,会办一场小宴,虽说未婚夫妇婚前不得相见,还请皇嫂帮忙,请慕容林也去一趟,让她们熟悉熟悉。”
“念之还太小了。对了,逍遥王府的世子会在大梁那边迎亲吗,若是有可能,皇嫂能不能也帮忙牵个线,让他以后照顾照顾代柔公主?”
“逍遥王府的世子?”
梁楚华被她一早上气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起她指的是谁后,嗤笑一声,“逍遥王府没有世子,你说的那个儿子,资质平庸,还不配出来迎亲。”
居然这么嫌弃,甚至带着鄙夷。
可那孩子在资质平庸,那不也是逍遥王的血脉,是她的亲侄子吗?
姜卿意记得,梁楚华几乎可以说是逍遥王一手带大的,逍遥王对她来说是兄却如父,她不可能这么鄙薄他的血脉。
除非……
姜卿意垂下眼,遮住心中惊骇,除非那的确不是逍遥王的孩子。
逍遥王这么些年不近女色,未有子女,或许是因为根本无法生育孩子!
那德妃所生的赵代柔呢?
看德妃表现,他们肯定有过夫妻之实,而德妃又那么肯定孩子不是皇帝的……
姜卿意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某个非常重要的关键。
“我答应你。”
梁楚华突然开口,她没发现姜卿意的出神,道,“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你的一碗血!”
梁楚华势在必得的轻拢裙摆,浅笑,“一碗血换一个保障,很值得吧。”
桑榆咬梅子的嘴猛地停住,脑海里回忆起国公府地下室被倒吊的七叔公,紧紧皱眉,“小姐……”
“不太值得。”
姜卿意回道,“我堂堂太子妃的血,珍贵无比,换一个虚头巴脑的保障,太亏了。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时辰不早,我就不在这儿用午膳了,告辞。”
姜卿意扭头就走,一点也没有谈判你来我往的架势。
桑榆还把那一盘梅子连盘带走了。
梁楚华错愕的看着她的背影,一股戾气窜上心头,“她根本是来消遣我的是不是!”
姜卿意揉了揉有点儿痒的耳朵,淡定跟桑榆往宁王府外走,无耻怎么了,混账怎么了,兵不血刃就能拿到想要的消息,那就是高手!
桑榆更崇拜小姐了!
主仆两愉快的走到宁王府门口,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居然在那儿等着,看起来,等了挺久了,他身边的小厮都悄悄换脚站立了。
“宁王皇兄。”
姜卿意走过来。
宁王回身略一行礼,“太子妃还未用午膳吧,本王在春风楼准备了雅间,请太子妃同行,好商议代柔和亲之事。”
不等姜卿意拒绝,宁王抬起头,有些阴郁的脸上漫出一丝居然的狠意,“太子妃应该也知道了代柔非德妃所生之事吧。”
姜卿意眉心一跳,宁王要做什么?
很快,宁王就在春风楼雅间里,直白说出了他的目的。
“本王要让德妃付出应有的代价!”
“禁足算什么,苛待又算什么?她那样的女人,你就算把她关在狗笼里日日鞭打,她也不会有半分后悔,她的内心更不会受到半点折磨!”
“我要她如母后死前一样,受尽内心的折磨!”
“这是她该偿还的!”
姜卿意让桑榆去门口守着,以免有人偷听,又道窗边看了眼,关紧窗户,才望着有些癫狂的宁王。
“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今日来宁王府,不是要刺探逍遥王的消息么。”他道,“不用费心问梁楚华了,逍遥王的确不能生子,这个消息只有他身边的太监赵福知道,本王日夜派人盯着赵福,终于一次半夜他说梦话透露了零星两个字,本王便立即遣人去大梁查探。”
“消息最近才传回来的,逍遥王天生有疾,不能人道,他根本不可能跟德妃有私情,还生下孩子。”
“而德妃……”
宁王像是想起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先哈哈笑个不停,绞着身上的阴郁,让姜卿意隐隐觉得这人的精神状态或许早就不对劲了,但他很快盯住姜卿意,“你知道逍遥王身边,以前有一个跛脚护卫吗?”
“不知。”
“也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宁王道,“逍遥王身边有一个面貌丑陋但武艺高强的跛脚护卫,那人虽长得丑,但身形与逍遥王极为相似,就连后背上的疤都在一个位置,分毫不差。”
“逍遥王这样一个天阉之人,在大梁却传闻与好几位女子有过床笫之欢,你说,与那些女子行欢作乐的人呢是谁?”

宁王继续阴森道,“你说,与德妃寻欢作乐的,又是谁?”
姜卿意微微皱眉,“你这一切猜测,都建立在逍遥王是个天阉之人的基础上,可他若不是呢?”
姜卿意虽然也做了这样的猜测,但她还要想办法,进一步确认这件事。
宁王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他并不觉得逍遥王这样的人,会在最后出来承认什么,以搭救德妃。
他也搭救不了。
“德妃与逍遥王厮混的那段时间,父皇很少去她那儿,是她怀孕后才骗父皇过去与她行了一次房,所以她才那么确定代柔是她与逍遥王的女儿。”
“再后来,先皇后去世,她顺势闭门不出,等父皇再见到赵代柔,她已经长大,眉目间都是母亲的影子,也没人敢说她不像父皇了。”
“德妃多么骄傲的一个女人。”
“本王还记得小时候,母后总带着本王和太子一起去花园玩,德妃也带着齐王过来,但德妃总是衣着干净优雅的坐在一边,也不许齐王掉着鼻涕跟在我们后边儿玩。”
“那时后宫还有流言,说德妃比皇后更像个皇后。”
“德妃努力维持着自己‘更像皇后’的一举一动,像是浑身缠满了线的木偶,苛刻的要求着自己,想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比皇后更优秀,比所有女人都更耀眼得体。”
说到这儿,宁王的笑容变得冰冷异常,“你说,如果她知道她的奸夫根本不是风流俊逸人人称道的逍遥王,而是他身边一个丑陋的、卑贱的跛脚侍卫,她会怎么样?”
宁王大笑起来,“她一定会恶心死,她也配跟母后相提并论,她谁也比不过,她就是个肮脏的破鞋!”
姜卿意觉得宁王疯了。
她站起身,“你想利用这件事,破坏代柔公主的和亲?”
和亲是两国大事,一旦在大晋境内出事,大梁很有可能借此起兵,到时候死的,绝不止一个德妃!
“百姓关本王什么事?”
宁王极度的冷静,也无情,笑容全部散去,又变成那个阴郁卑微的模样,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本王只要母后能在九泉之下安宁。”
“所以你当年去边塞偷布防图,想让戎狄人杀入大晋,也只是为了报复皇上,报复太子,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有何不可?”
宁王顿了顿,歉意道,“不过那时候是我愚蠢,被人利用,误以为母后是因为衍之他非吵闹着要去给武安侯收尸,才逼得母后上吊自尽,不知其中内情,是我差点连累了衍之。”
“可是后来在山洞里,我听到了梁楚华中药时跟衍之道歉的话,才知道这背后算是逍遥王和德妃的算计,我要补偿他。”
姜卿意更加错愕,“所以,你就趁机要了梁楚华的身子,让她怀了你的儿子,并且让她误以为是太子殿下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让她多年后带着孩子回来找太子?”
宁王没有否认,反而一笑,“她现在虽然是宁王妃,却是私底下人人嗤笑的破鞋,从高高在上谁也高攀不起的大梁公主,沦为别人嘴里的笑柄,难道不有趣吗?”
姜卿意盯着一点悔意也没有的他,拧紧眉,“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楚华公主才几岁,她全程没有参与那桩旧事,赵念之更加无端受了这么多年他本不该受的罪,你这样做,不但没有结束仇恨,反而将仇恨延续到了下一代。”
“宁王,你不该如此。”
“这么说……”
宁王看她,“你不会扳倒德妃了?”
“我当然不会放过德妃,要不是她的算计,母后和太子殿下不会受这样的苦难,我娘也不会沦为帮凶,但我不会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尤其是无辜百姓。”
“那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王转身要走,快走到门口,回头看她,“太子妃,不要妄图破坏本王的计划,否则本王连你也不会放过。”
“我绝不会允许你挑起战事!”
姜卿意同样坚决。
宁王似乎不懂她的固执,老百姓,死了就死了,反正他们还会生新的,有什么要紧的?
但他也识趣的不再多说。
宁王离开。
姜卿意觉得自己饭没吃着,反而吃了一肚子的火。
“那我们中午就涮火锅?”
桑榆提议。
姜卿意,“行叭。”
主仆两点了一桌子涮菜,给常贵也点了一个,常贵乐颠颠的叫上车夫两人去大堂涮火锅了。
一顿热热辣辣的火锅吃完,姜卿意的心情好了不少。
主仆捧着店家赠送的红糖冰粉,一边吃一边说话。
桑榆,“宁王这事儿,您要告诉太子殿下吗?”
“当然告诉,我一个人能拦得住那疯子?”
姜卿意又不傻,逞英雄什么的,也得有个度,否则得不偿失哭都来不及。
“不止得告诉太子,你一会儿回谢府一趟,这事儿也得让你爹和几个哥哥知晓,距离和亲没几天了,大梁的兵指不定就在大晋边境等着呢,稍有差池,可就是铁蹄踏山河了。”
“我不喜欢打仗。”
桑榆说,“一打仗,就没好日子了,就没好吃的了。我这就去谢家!”
桑榆一口闷了冰粉,临走前,还去给谢夫人打包了一碗,飞快走了。
姜卿意朝窗外看了眼,秋日的天一片湛蓝,飘着几朵软绵绵的白云,多好的日子,可不能叫人毁了。
回到东宫,姜卿意直奔越修离房间,找到了正在跟司徒东议事的越修离,把宁王的事说了。
当然,宁王当年那些混账事,也一并说了。
然后,两人就沉默了。
好半晌,司徒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这妻妾太多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就像夜路走多了,总要撞上鬼。
妻妾娶多了,总要戴上几顶五颜六色的帽子。
姜卿意深表同意,然后瞧着越修离。
越修离都要被他们两这一唱一和气笑了,“孤没有娶侧纳妾之意,你们不要满脑子胡像。司徒先生,你将方才的奏折整理下,去请池首辅、尚书公与御史公来一趟。”
德妃这事儿,怕是没法善了了。

没多久,几顶轿子停在东宫,池首辅几人气喘吁吁的就赶往了书房。
“阿意,德妃与逍遥王……的护卫,真的有私情啊?”
谢景没跟进去,见姜卿意往外走,干脆凑过来。
“这事儿挺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与德妃有私情的,德妃自以为是逍遥王。
但事实是那护卫。
谢景啧啧,“那代柔公主知道吗?”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姜卿意也叹息,想到那个孺慕母亲的公主,“希望她知道真相后,能扛得住。”
两人从书房出来,谢景说起另一件事,“秋闱开考了,结果应该会在公主和亲之前,我们要不要提前去礼部打探打探消息?”
“难怪这两天我没看见高奎。”
姜卿意觉得不用去礼部打探,“正好姜瑛那几个小姐妹的定亲宴也差不多办完,要准备回家了,趁着徐疏他们秋闱考完,成绩出来,我们聚一聚,就在别院吧,钱大富最近给我买了几处别院,有一个我觉得很不错。”
“买了……几处别院?!”
谢景惊讶,“你当京城的别院是大白菜啊。”
姜卿意摊手,“雾山观的香火越来越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她血的卦特别灵验,送去山上后,来求卦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当然,碍于太子妃的身份,她不太方便明面上去给人算卦,但偶尔卜一卦也是可以的,价值不菲。
再加上雾山观之前防治流行风寒的香囊卖的很好,姜卿意又给出了几个调理身子的丸方,据钱大富说,丸方一出现就已经供不应求。
她现在富得不仅半分不需要去拿悬壶院的赞助,还能倒贴。
“听我二哥说,悬壶院也准备开第二座了,京城的还准备扩招。”
“嗯,明年开春扩招,我要广纳天下所有想学医的人。”
姜卿意闪着金光豪迈的说。
谢景啧啧,“想想你一开始还是支个小摊在山脚下蹭人家观音庙的人气给人算卦呢。”
谁能想到短短一年,就是个拥有‘钞能力’的人了。
姜卿意谦虚的笑笑,“天才挣钱都是很容易的,不用嫉妒,这是常态,习惯就好。”
“绝交!”
“哈哈,告诉徐疏他们,想吃什么随便挑,听闻紫藤斋最近新请了几个大厨不错,等开宴那日,我把那些大厨都请过去,另外,此番秋闱上榜的、定亲成功的,本妃都有赏!”
谢景一边满意一边又被她这壕无人性的手段闪瞎眼,心底儿酸溜溜的。
“小姐真好哇!”
桑榆抱着一张常贵顺路给她捎回来的牛肉酥饼美滋滋的说,“我的运气真不错!”
然后丢下他这个亲哥跟姜卿意走了。
谢景拍拍脑袋,都怪它不争气,要是早点下手,现在不是爱人和妹妹都有了么?
现在可好,一无所有。
宁王的事姜卿意交给越修离后,就没再插手,如果连太子殿下外加这些重臣们都防不住宁王,那就没人防得住了。
正好秋闱放榜,姜卿意干脆暂时抛下这副重担,先去办宴。
钱大富的眼光很好,挑选的这处别院有一个巨大的月牙形湖泊。
来的都是年轻人,姜卿意干脆让人在湖里放小舟,让他们划去。不想划船的,湖畔还搭了一片烧烤架子和桌子。
紫藤斋来的大厨们就在那儿现场做饭烤肉,引得一群闲得无聊的人在那儿围观,顺带发出‘噢噢’的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太子妃。”
徐疏过来。
姜卿意正和桑榆翘着脚坐在湖边喝蜜茶,见他来,示意他也坐下。
徐疏犹豫了下,还是在姜卿意身后一点的位置坐下。
“秋闱的第一名,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不过分,本妃都可以满足你。”
姜卿意道。
徐疏没想要什么,老家的家人太子妃早让人帮他安置到京城了,虽然租着一间小屋子,但一家人在一起吃穿不愁,还能在悬壶院帮帮忙,他已经很满足了。
姜卿意就知道他不会提,道,“我打算在悬壶院开一个启蒙小班。”
来求学的人很多人文化水平不高,也有很多人就是被这个吓退了回去。
读得起书的,都是家里条件勉强过得去的,长此以往,这些人越走越高,那些读不起书的,越走越低。
哪能如此呢?
“你去给我当夫子兼任管事。”
“学生只怕……”
“不需要你一直在那儿,每旬去两天即可,我就是借一借你秋闱第一名的名头。”姜卿意笑道,“我给你开工钱。”
徐疏还想拒绝,又想到自己秋闱一过,马上要准备春闱了,要翻阅大量的典籍,过年过节要给各科夫子送束脩、送慰问礼、送炭火礼等等许多礼,囊中羞涩,确实不大好。
“多谢太子妃。”
“不用客气,你们迟早都是要给东宫打工……咳,报效国家的,提前适应适应也好。”
徐疏笑起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是。”
“对了,代柔公主没有再找你了吧?”
姜卿意问。
徐疏欲言又止,代柔公主没找他,只是给他送了信,多是表露惶恐不安的内容,看起来,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好。
“没有。”
徐疏说。
姜卿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你先去吧。”
“是。”
徐疏离开。
他一走,姜卿意就点了点桑榆,“别吃了,立即去一趟徐家,找徐母聊聊。”
桑榆跟了姜卿意这么久,知道她什么意思,立即放下吃得一溜烟不见了。
一天的小宴热闹非凡。
没有管束的长辈,只有纵容他们的太子妃,这群人简直胡天胡地,就差没上天了!
一行人的感情也更深了。
吃过晚膳,碰过杯,这次秋闱没过的都打起了精神等待回去再读再考,毕竟一次就能考上的的确是少数,但彼此都约好,来年再见!
姜卿意送走别院里所有人,看着月亮斜斜的挂在天际,心情微松,开心的回去了。
明儿,可就是赵代柔出嫁前的小宴了,还不知那些人,准备酝酿什么样的风波。

翌日清晨,蒙蒙下了场雨,等天全亮后,才慢慢变成毛毛细雨。
“和亲赶上下雨,公主怕是要受罪。”
暮雨服侍姜卿意换好衣裳,洗漱罢,出门时又为她披上一条海棠色绞金边的斗篷,看起来华贵又明丽。
姜卿意顺势抛了一卦,今日卦象,凶。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蓝夫人已经在外等候。”
越修离一早去早朝了,要等下朝才会去赴宴,所以姜卿意要自己进宫去。
姜卿意点点头,让桑榆把暮雨提前准备的食盒拿上,这才撑着伞跟张婉如汇合,上了马车。
东宫距离皇宫很近,但因为早上这雨,再加上来赴宴的人众多,马车在路上就是拥堵的状态了,走走停停,要好一会儿才能到。
“太子妃,要不要让其他人让一让,咱们先进去?”
车夫问。
太子妃还是有这点特权的。
姜卿意想着今儿的卦象,“不必,就慢慢驾着吧,不赶时间。”
车夫应了声。
姜卿意让桑榆通知后面小马车的常贵,让他安排热茶和轮替车夫的人,别淋雨染了风寒,便跟张婉如一起打开了暮雨的食盒。
里头都是精致的早点,蟹粉包子,水晶虾饺,热腾腾的放满一层,还有用细白的小口瓷盅煨的老母鸡汤,再用另外一只瓷盅装了煮熟的银丝面,再配上几碟子下饭的小菜。
食盒最底下铺着一层保温的炭火,现在吃到嘴里都跟刚出锅似的。
主仆几人不紧不慢的用完早膳,等马车终于停下,五脏庙已经不再抗议了。
“太子妃。”
宫门口早有赵代柔的人等候着,见她出现,赶忙冒着雨跑来,“公主想见您。”
姜卿意想到宁王说的那些话,交代张婉如先去前殿玩一会儿,便领着桑榆过去了。
来时,赵代柔正呆呆坐在铜镜前,衣着华丽,妆容精致,一双眼却有些肿。
“公主。”
“皇嫂!”
赵代柔一见她,就像有了主心骨,眼泪终于敢掉下来了,“怎么办,明儿就要出嫁了,我心里却很不安。我母妃她最近也很不好,皇嫂,你说我走了以后,父皇会待她好一些吗?”
姜卿意沉默看她。
赵代柔见她这样,哭声慢慢就停歇了,语气也变得心虚起来,“皇嫂……”
“我想你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不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宫里不乏流言蜚语,德妃到了这一步,你不应该不清楚她到底为何被禁足,又为何受罚。”
“我、我只是……”
赵代柔难以启齿,皇嫂还在帮她,她却忙着替有罪的母妃辩护。
可赵代柔想到母妃,忍不住轻咬唇,“母妃并没有认罪,或许、或许只是那些人的诡计,他们故意栽赃母妃呢?母妃一定不是自愿的,或许她是被引诱的……”
“如果你请我来只是想说这些,那我先走了,你收拾收拾,去赴宴吧,这宴会是为你而办的,你不得缺席。”
姜卿意转身离开。
赵代柔想追出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颓然坐在凳子上。
不多久,一个嬷嬷从内间出来,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公主已经尽力了,娘娘死在后宫里,也是她的命。”
“不!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母妃死呢!”
“可太子妃不松口,公主也没办法呀。除非……”
“除非什么?”
嬷嬷很是犹豫,“罢了,公主即将出嫁,怎么能连累你。”
“你说,只要能救母妃,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好吧。只要公主能拿到太子妃的一点血……”嬷嬷拿出一只小小的玉瓶,“装在这里头,娘娘就有办法自保。”
赵代柔眼底生出一丝犹豫。
嬷嬷见状,收回玉瓶,“若是公主不愿意就算了,娘娘说过,绝不能勉强公主做不愿意的事。”
赵代柔紧咬住唇,接过玉瓶。
姜卿意从赵代柔宫里出来,桑榆还担心她心情会有些不好,但姜卿意只是道,“我一直都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倒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那倒是。”
赵代柔又不是第一次不论对错都要站在自己母亲身边了。
只不过念着过去那点情谊,姜卿意答应了会帮她就不会反悔,至于多的,她也不会去沾手了。
因为下雨,宴会不知在前边宫殿之中。
大梁使臣除了魏令,全都来了,骆信飞快朝姜卿意点头示意,便不动声色的转开了目光。
大殿熙熙攘攘,姜卿意招了个宫女过来,“宁王夫妇过来了吗?”
“听说宁王殿下病了,不便过来,只有宁王妃来了,跟逍遥王殿下在侧殿说话。”
姜卿意点点头,继续看似随意的走着问着,却不一会儿便将这殿内外的防守情况弄清楚了。
太子殿下掉了锦衣卫换了便衣,当做宾客守在殿内。
殿外则光明正大调了禁卫军卡住各个宫门口,内外严防死守,再按死宁王,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可卦象,为何是‘凶’呢?
“圣上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一连呼和传来,所有人都齐齐屏住呼吸行礼。
姜卿意走在最前列,半晌,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平身吧。”
姜卿意讶异,皇帝的身子看着不好了,如今竟悄悄调理好了?
抬起头,看着被轿辇抬来,却明显袖管空了的皇帝,姜卿意再看他那古怪的命火,眉心轻轻蹙起。
皇帝居然当真截了那已经快要腐烂的胳膊!
“代柔呢,怎么还没过来。”
“让下官去接公主吧。”
慕容林走出来。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儿,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皇帝淡淡一笑,“去吧。”
姜卿意跟越修离对视一眼,越修离安抚的牵起她的手,低声,“是陶谦给父皇秘密截的肢,父皇服用了大梁送来的传闻是他们国师炼制的仙丹,才能恢复如常。”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丹。”
的确有些药材炼制成丹药有奇效,但绝不包括短时间内活死人肉白骨,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生龙活虎健健康康。
“今日情况如有不对,你与张婉如先行离开,不可逗留。”
“那殿下呢?”
“孤自有安排。”
越修离想到城中这几日的异动,眸色冷了几分,但怕吓到她,并未多说,“放心,谢卿池卿都会在宫中,孤不会有事。”
姜卿意看看他的命火,的确没有生命危险,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没多久,慕容林就带着赵代柔一起来了。
这二人的外貌都不算有攻击性的,慕容林年纪虽大了些,但气质儒雅,此刻与赵代柔一高一矮站在一起,竟十分和谐。
宾客们都笑着恭贺二人,慕容林得体的一一回着,只有赵代柔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是要出阁的姑娘了。”
皇帝将赵代柔叫到身边,刘公公捧了一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支精致无比的嵌宝青鸾簪,打磨圆润的青色翡翠犹如青鸾身上华丽的晕光,金丝精巧的累起,宛若要乘风而起。
不是宫里最精巧的工匠,绝对打造不出这样的东西。
皇帝亲自将簪子给她簪上,慈爱笑道,“朕还记得当初见你,还是一团粉白的小丫头,手短脚短,胆子却不小,抱着朕的腿讨吃的,朕不给就扯着嗓子哭,好似朕虐待了孩子似的。”
回忆总是轻松又美好的。
宾客们附和笑着,赵代柔却再也忍不住,抱着皇帝哭出了声来。
她不想要别的父亲,她就喜欢这个父皇。
皇帝单手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就像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一样,耐心等她哭够了,才擦去她的眼泪,让她去跟好友们玩闹。
可赵代柔根本没有玩闹的心思,在皇帝的再三催促下才离开。
她走后,皇帝目光扫了一圈,落在姜卿意身上,浅笑,“太子妃,你也来,朕听闻你办了个什么悬壶院,来与朕说说。”
姜卿意看向越修离,越修离点点头,表示没有危险。
姜卿意一走,立即有人到越修离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越修离面色更冷,转身走出了大殿。
“你觉得朕是喜欢太子,还是讨厌太子?”
皇帝看着越修离的背影,笑着问姜卿意。
姜卿意觉得是‘讨厌’。
否则他能处处跟太子作对,让他从小到大受这么多折磨?
姜卿意没有直白的说出来,皇帝却看出来了,却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扯动心气,又咳了几。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