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画堂绣阁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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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勤不语,只取下腰间装着烈酒的壶,猛灌一口,又递给了他。
霍明煊接过,亦是仰头饮下一大口。
那样子不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饮敌军的血。
而就是这样一群人,用血肉白骨换来的战局,在京城,却有人想要动摇。
裴曜一夜未眠,终于在后半夜,等来了刑部的消息。
说是给上阳国六皇子送饭的狱卒招了。
毒并非是下在饭食里,而是被他抹在了蔺琮的伤口上。
对待这样的囚犯,狱卒偶尔打骂几句,都是常事,无人会在意。
那狱卒便是在拉扯之时,故意掐了蔺琮胳膊上的伤,将藏在自己指甲里的毒药,沾到了对方的伤口上。
可问及他为何要杀人时,他却说是因为他从前是秦国公府的家丁,后来入刑部做了狱卒,听闻秦国公被杀害,所以想杀了这上阳国的六皇子,为秦国公报仇。
但这回答,裴曜是不信的。
只是再不信也没法子,那狱卒竟然趁人不备,抢了刑具,自尽身亡了。

裴曜烦躁的在御书房内踱步。
“秦国公府满门忠烈,现如今秦国公尸骨未寒,遗体尚未回京,朕就要派人去府上查问上阳国六皇子遇害的事情,明白事理的也就罢了,要是不明事理的,只当朕为了两国战事停歇,不顾功臣身后名,献媚于敌国。”
“那此事...不再追查吗?”
敦王明白裴曜的意思,也是觉得心里憋屈的很。
但现在确实也没别的办法。
要是背后之人想谋杀上阳国六皇子的原因,是想叫两国再生矛盾,加剧战事,那裴曜一追查,势必会让那背后之人趁机挑拨君臣关系。
又是引起旁的麻烦。
“那六皇子伤势如何,命可保住了?”
沉默片刻后,裴曜低声问起。
“郭院判医术精湛,已经保下性命了。”敦王立即道,“也是因为那毒药从伤口入,而非直接内服。”
裴曜敛眸,“既如此,此事暂且不再追查,加派人手保证他的安全,一切先等北疆战事了结。”
“那这件事对外?”敦王问道。
“秘不可宣。”
裴曜沉声道。
后者拱手应下,才告退出去。
这时候,洪正端着沏好的热茶过来,低声提醒。
“皇上,昭妃娘娘那边...”
事发的时候,方玧就在旁边,听到了福喜的几句话。
这也是福喜的不成熟了。
要是换做洪正去禀报,再要紧的急事,也不会直接在嫔妃面前透露,直说有大臣有要事禀报,请裴曜回去就是了。
虽说已经训过了福喜,但洪正身为裴曜身边的大太监,这些还是得提,哪怕裴曜会再罚福喜一次。
不过还好,现如今裴曜没心思抓这些,只沉声道。
“昭妃聪慧,身边的人嘴巴也严,你去提醒一下,她就知道了。”
“奴才遵命。”
洪正垂眸应声。
而后便打着看四皇子和二公主的明天,次日上午就去了一趟玉璋宫。
方玧这边的确也是嘴严,并未透露出去半个字,这会儿听着洪正的提醒,更是猜得出事情要紧,也就愈发的谨慎了。
待得人走后,才默默猜想,估计是这件事情背后另有牵扯,不便深究。
要不然,现如今前朝应当都得信了。
可叫众人不知道的是,此刻钟粹宫内,杨妃却知晓了此事。
而杨妃的信息来源并非前朝,也不是玉璋宫,而是她娘家,南宁候府。
信上说的简单,一是告知她,先前她说要从杨家旁支里挑选适龄姑娘入宫的事情,已经选出人了,第二就是让她设法打探,皇上对上阳国六皇子遇害一事的态度。
看过了信,杨妃立即就叫人给烧了。
“上阳国六皇子遇害,本宫怎么一点风声也不知道呢。”
“奴婢也未曾听闻这消息呢,皇上瞒的这样紧,莫非大有牵扯?”司琪也疑惑。
杨妃眸光微动,“你可还记得前日皇上去昭妃宫中,没待多久又急急回了景乾宫的事儿。”
“奴婢记得。”司琪点头,而后恍然,“莫不是就是那天出的事儿?”
“一定是了。”
杨妃语气十分肯定,旋即若有所思。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外头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大约是那位六皇子无碍,又已抓了人,不想声张出来,使得人心动荡吧,可父亲远在徽州,如何知晓此事呢。”
她这么说,司琪跟着就想到了什么,当即瞪大了眼睛,脱口道。
“难道谋害上阳国六皇子的人是候...”
“放肆!”
司琪的话还没说出口,杨妃一声冷喝,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被打的嘴角出血的司琪,立刻反应过来,慌忙跪下。
“奴婢失言了,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奴婢一时昏了头,咬了舌头,说错话了,娘娘恕罪!”
她砰砰磕头,杨妃的面色也跟着缓和下来。
弯腰将人拉起。
“好了,不是本宫非要打你,实在是祸从口出,你跟在本宫身边,与本宫是共荣辱的,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你要记住。”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对娘娘忠心不二!”
司琪忙不迭的点头,又抓紧再次表了一回忠心。
见状,杨妃才吩咐她去准备笔墨,给娘家回信。
而这一切也都是暗中发生着,无人知晓。
不过秦国公府大公子霍明旭身亡的消息倒是很快也传回了京都。
父子四个,两死一残,唯独剩下幼子还是好好的了。
裴曜沉默不语,只将霍明旭追封了勇毅将军,又再次派人去秦国公府,探慰了秦国公夫人。
打仗总是要有流血牺牲的,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之时,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一样会难受。
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将砍杀在自己身上的刀子,拔出来,再还回去。
裴曜集中着粮草和衣物兵器,鼎力保障着边关将士的需求,并未因为上阳国暂时表现出的示弱而松懈。
而霍明煊背负着父兄的热血,也一次又一次的击退敌军,彻底杀出了自己的威名。
现如今,秦国公麾下的霍家军,已经有了新的主心骨,便是这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将军。
也因为他,总算是让除夕这日的宫中晚宴,气氛不算太沉闷。
“皇上,臣妾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愿皇上福寿绵长,我大齐北境早日安定,国运昌盛,百姓安居。”
皇后端庄得体的端起茶盏,声音温柔有力。
现如今她的身孕已经快满六个月了,因为保养得宜,整个人圆润些,气色也极好,更是因为有孕,显得愈发温润优雅。
同样有孕的还有杨妃。
杨妃的肚子才刚三个月,冬日的宫装宽大厚重,倒是不显怀。
但架不住怀着的人要显摆。
在裴曜喝了皇后的敬酒之后,杨妃便也含着笑意开了口。
“臣妾此杯,也敬皇上,愿皇上万寿长青,大齐国祚昌盛,王师大捷,扬我国威。”
她有孕,又是宫宴,裴曜自然也给面子的喝了。
只这一杯后,方玧还未有动作,便听得杨妃先提起了她。
“皇后娘娘与本宫都有孕在身,不能操持庶务,还是昭妃妹妹辛苦,协理六宫又操办这晚宴,本宫也敬昭妃妹妹一杯,祝愿妹妹也能早日再有身孕,为皇上再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子。”

杨妃这番话说的着实恶心人了。
先显摆了自己有孕,还说的方玧像是个做苦力的管事,最恶心的还属祝方玧早日再生下个健康的皇子了。
不说方玧因生育坏了身子,暂时不宜有孕。
那四皇子体弱,被方玧日日守的密不透风的,谁人不知呢?
所以这会子方玧也是心里反胃之余,面上也不咸不淡的露出个笑来,对着杨妃回举起了酒杯。
“皇后娘娘怀上嫡子,杨妃姐姐也有孕,这是后宫的大喜事,妹妹我能帮衬着,做些琐碎庶务,也是应该的,只可惜要辜负杨姐姐美意,再生一个的福气,我怕是没有了,便祝愿杨妃姐姐心想事成,再为皇上添为健康的皇子吧。”
语罢看向三皇子,唇角愈发勾深几分。
“想必三皇子也极盼着有个能做伴儿的呢,三皇子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
“弟弟。”三皇子乖巧答道,在杨妃没来得及阻止之前,还补充了一句,“母妃说,父皇喜欢弟弟。”
说完这话,三皇子还不明白自己给亲娘挖了坑,这会子转头看向主位上的裴曜,还满眼期许。
他盼着自己好好的表现了,父皇会高兴,而后母妃高兴,就能多陪陪他呢。
可惜这小小的孩子哪里又能知道大人世界的险恶,这会子杨妃心下对三皇子一阵嫌恶之余,又赶紧笑着打圆场。
“瞧这孩子,臣妾常与宫人们说起,皇上如今膝下有三位皇子,却只有一位公主,可显得咱们天家帝姬,娇贵独尊,臣妾要是再生个儿子,日后二公主有一众的兄弟护着,更要无忧呢。”
她是很不愿夸赞方玧的孩子的,可这会子却也因为担心裴曜多想不悦,而不得不捧方玧和二公主。
但饶是她有这么一句半开玩笑的解释,可究竟她心里怎么想的,裴曜也能猜着。
心中一时更为厌恶。
三皇子是体弱,可纵然如此,他的儿子也轮不到嫔妃和外臣来挑拣。
杨妃种种作为,都透露出对三皇子的不满意,而她渴求一个更健康的孩子,这哪里是爱孩子,想要孩子呢?
分明是想通过一个带着裴氏血脉的健康男孩儿,来为自己杨家的野心铺路罢了。
当然,宫宴之上,就算是心有不悦,也不会太表现出来,以免在外臣面前显得天家失和。
所以这会子裴曜只笑了笑,状似随和。
“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好,朕都喜欢,说起来,这过年民间是要给孩子压岁钱的,朕今年听人提起,便也准备了些,来,你们几个都是上来领吧。”
边说着,边示意洪正把一早分装好的几个荷包用托盘端了上来。
而这几个孩子往上走的时候就很有意思了。
大皇子和二公主以及四皇子常在一处玩,所以这会子他作为大哥哥,便一左一右牵着妹妹和弟弟往前走。
三皇子跟在旁边,就显得是落了单。
杨妃看着瘦小的儿子跟在其他几个孩子旁边,心里气儿就不打一出来。
心里嫌弃儿子一点皇子的气概都没有。
可她也没想想,谨嫔位份虽低,但对儿子是极疼爱,方玧对两个孩子也都是百般呵护,这样在足够爱意中长大的孩子,自然是不怯的。
三皇子么,不说也罢。
可有些人啊,总是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只会嫌弃旁人没有达到她的标准和期待罢了。
等给孩子们发了压岁钱,算是把这篇儿揭过去了。
从方玧起,剩余的嫔妃又挨着给裴曜敬酒。
喝了方玧和谨嫔的酒后,剩下几个,裴曜就没喝了,不过叫人没想到的是,婉良媛敬酒之后,竟提出献舞一曲。
“臣妾自知愚钝,不能替皇上排忧,也无能帮皇后娘娘分担宫务,所以抽空学了舞剑,想献艺于皇上,也是以此舞祝愿我大齐北疆军队,锐不可当,杀敌破阵,早定边陲。”
今日除夕晚宴本就是因为北疆尚有好消息,才算有几分热络,此刻献艺舞剑,倒也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法子。
所以裴曜就没拒绝。
而其他嫔妃的面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都瞧得出,这是献艺争宠呢。
尤其是何令仪,只恨自己没想到这一重,应该也献一回艺,不叫婉良媛独占风头。
方玧倒是没什么。
争宠嘛,本来就是各凭本事。
而得到允准的婉良媛才不理会其他人怎么想,很快就去偏殿更换了衣衫。
不多时,雷雷鼓声响起,伴随着铮铮琴音,似乎一瞬就将人拉到了北疆那寒风肆虐的战场上。
婉良媛身着一袭白衣,手持红梅树枝,乌发晚起一半,用木簪固定,剩下的发丝柔顺的垂在身后,显得人娇婉柔媚。
她的样貌本就是极精致的那一类,如此素白了装扮,反倒是愈发衬托出了那五官的优越,叫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面容和身形之上。
这一舞,当是婉良媛苦练了许久的。
将刚柔并济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十分出彩。
饶是方玧并非男子,都想起身为之喝彩一番,更不要提场中男宾,那有些不大能自持的,都看直了眼。
上首坐着的裴曜,亦是面露欣赏。
一曲舞罢,掌声雷动。
婉良媛白嫩的脸颊上染了红晕,不知因为剧烈舞过一场,还是因为在心上人面前献艺而羞涩。
“皇上,今日晚宴之上,皇后娘娘和杨妃娘娘有孕,臣妾听闻有孕之人不宜见兵器,所以将软剑换了梅花枝,或许少了几分剑意,还请皇上见谅。”
“梅枝替剑,更显女子之柔美,梅花傲寒,与你这一身白衣也更为相称,这一舞极好,赏!”
裴曜心情似乎很好,直招了洪正上前。
“传朕旨意,婉良媛晋位令仪。”
听闻这话,婉良媛顿时面露惊喜,慌忙跪下谢恩。
只是她高兴了,旁人就少不得酸涩。
在婉令仪回自己座位上时,杨妃就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而何令仪更是一双眼睛恨不得把她盯出个洞来。
不过婉令仪正高兴得意,自然是不在乎了。
方玧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来。
这在她心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婉令仪年轻漂亮,母家兄长又身居要职,自己也不笨,迟早会再风光起来。
上首的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垂眸,神色淡淡。
旋即就借口说有孕身子疲乏,先行离开了。

皇后不在场,杨妃为着她金贵的肚子,自然是也不久留。
如此一来,这后宫高位之中,竟只有方玧一个昭妃还在了。
其实方玧也想早溜的,可现如今只有她一个替裴曜撑着后宫门面了,倒是不方便走。
只好命雁微先把玩困了的二公主和四皇子送回了玉璋宫,留青容在身边伺候。
“你说我这是什么命,今儿分明出风头的是婉令仪,到叫我在这儿累着,那椅子硬,坐的我腰都不舒服了。”
借口出门透气解酒,方玧溜出来了一会儿。
青容从腰间的瓷瓶里倒出一颗丸子递给她,柔声哄着。
“娘娘今儿喝了不少酒,吃个丸子,免得待会儿要难受,奴婢瞧着皇上似乎有些醉了,估么宴席就快散了呢。”
“也罢,该我是个受累的命。”
方玧吃了丸子,打趣一声,便就回了殿中。
而她不知道的是,婉令仪身边的月桃出来给婉令仪的手炉添炭,在暗处角落,将这话听了个清楚。
心中不由得意起来,觉得自家主子是得了宠,叫昭妃都嫉妒呢。
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昭妃心胸狭隘,不满自家主子得宠,会不会出手谋害,赶紧就回到席位上去提醒婉令仪了。
但方玧现在还真没那份闲心,裴曜不过是给婉令仪晋位而已,又不是婉令仪已经宠冠后宫了。
现如今,这膝下两个皇嗣,圣宠不衰,且手握六宫权柄的人,还是她呢。
慌什么。
晚宴结束,裴曜哪儿也没去,回了景乾宫。
也是意料中了。
按理,今儿该去皇后那里,不过皇后有孕,又是早早回去歇下了,自然不便打搅。
方玧没动过请人去玉璋宫的心思,今晚也是累着,所以回宫后立即就洗漱躺下了。
打明儿起,一直到初六,日日都要跪先祖太庙呢。
不过也有人心里惦记着恩宠,回了住处,激动的久久未眠。
“月桃,你说皇上今儿给我晋位,他是不是心里记起我来了?”
洗漱上榻后,婉令仪满眼甜蜜的和丫鬟说话。
月桃给她掖了掖被角,笑着点头。
“令仪又不是没瞧见呢,今儿那场上多少人都看直了眼睛,不枉令仪辛苦这么久,学了这舞,皇上定然是心里有令仪,才会叫晋位呢。”
“只可惜我当时被何氏那贱人所害,降过位份,否则今儿这一晋位,就该是嫔了。”
想起旧事,婉令仪面上一阵恼恨。
去岁过年降位,今年晋位,一年了,她才爬回原来的位置呢。
月桃柔声安抚,“今非昔比,令仪和她已经是平起平坐了,且显见皇上更青睐您,想必等初六过了,一闲下来,皇上头一个定是要来令仪这儿的!”
听到这话,婉令仪害羞一笑,将脸半蒙进了被子里。
不过心中却也因为这话,生出了点瞎想。
以至于接下来六天跪太庙的辛苦,在心里都算不得什么了。
中间歇息,喝茶暖身的时候,方玧瞧着婉令仪的状态,都与宋令仪犯嘀咕。
“瞧瞧,这晋位了,怎么像是人都亢奋起来了似的,看着竟没一点儿累倦。”
“人逢喜事精神爽呗。”宋令仪跟着打趣,“她去岁这时候降的位,那好不容易给挣回来呢。”
方玧听罢也是浅浅勾了勾唇角,“嘴坏的很,叫人听去了,该恼了你。”
“臣妾有娘娘庇佑,怕她做什么,再说了,她又不是什么好人,哪里说不得。”宋令仪轻哼一声。
已经被打入冷光的谢氏,是被谁挑唆引导着,用天花害人的,这后宫明白人的心里,都有数。
而闻言,方玧也是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这宫里,谁手上干净?
婉令仪这边呢,对方玧和宋令仪的话一概不知,打足了精神气儿,在初七这天的上午,带着一盒自己亲手做的汤,直奔景乾宫去了。
因为皇后孕肚月份大了,不想见人,所以正月起,就免了各处的早请安。
所以熬过了前六日的辛苦,方玧今儿是睡足了才起的身。
青容和雁微伺候着她穿衣下榻,便就将外头的事情顺嘴说了说。
“婉令仪这会子应该已经到景乾宫了,还没听说出来,估计是留着与皇上说话呢。”青容道。
雁微更刀子嘴些,便哼道,“眼巴巴的上赶着去,心里指不定惦念多少天了。”
“狼多肉少,宫里就一个皇上,她好不容易除夕晚宴上出了回风头,自然是要趁热打铁。”
穿好衣裳,方玧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早膳就用碗鸡汤小馄饨吧,吃好了,咱们去御花园剪几支红梅回来插瓶,除夕弄回来的那一瓶,都不大精神了。”
见她心情好,两个丫头也就识趣儿的没再多说什么扫兴的话了。
简单用了早膳,带上东西就往御花园去了。
下了雪,梅花反而开的更好,红梅白梅都有,方玧休息好了,也有劲儿,拿了铜剪在梅林里转悠,挑选着心仪的梅枝。
一袭湘妃色的斗篷,于雪地之上倒也惹眼。
挑的差不多了,刚把剪子递给元和,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正是往这个方向来。
“梅花不肯傍春光,自向深冬著艳阳,这冬日里万物素白,有了红梅点缀,才不显得萧条呢。”
听声音,不是旁人,正是婉令仪。
啧,这是宫殿里待不住,出来一道赏梅了?
瞧着现在悄悄离开已经来不及,方玧便就等在了原地,不多时,几人就遇上了。
“臣妾参见皇上。”方玧欠身行礼。
而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婉令仪面上就划过了一丝警惕,不过旋即也立即向方玧行礼。
“见过昭妃娘娘。”
裴曜摆了摆手,目光落到方玧身上,就见她的鼻尖被寒风扫的微红,拢在披风内,显得人小巧娇媚。
“怎么没拿个手炉子,你身子弱,仔细冻着了。”
“倒也没那么冷,臣妾在这儿摘梅花,预备带回去插瓶呢。”
方玧莞尔,从容回答。
不过这话落在婉令仪耳朵里,却有些变味,以至于她还没观察细节,就脱口道。
“当真是巧,皇上才与臣妾说要来赏梅,竟就在这御花园遇上昭妃娘娘了,娘娘与皇上,当真是心意相通呢。”
她说完,方玧便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平静道。
“倒也没那么巧,本宫都摘好了花,预备回去了,哪曾想婉令仪会和皇上一道过来,单听婉令仪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探听了圣驾动向,故意等在此处呢。”

被说中了心思,婉令仪一时面色略显尴尬。
也是这会子,婉令仪才注意到,方玧身后的元和拎着的竹篮里,已经放了许多开的极好的梅花。
显然是已经来了很有一会儿了。
心中不由懊恼,自己刚刚太过于警惕,怕昭妃是来抢人的,所以先说了那上眼药的话。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碰巧。
现下也是只好赶忙打起圆场来。
“娘娘说笑了,臣妾怎么会有那个意思呢,臣妾只是想着娘娘深得皇上爱重,能巧遇在这御花园,更是说明娘娘和皇上缘分深重呢,臣妾是羡慕。”
她这么认真的解释起来,方玧这边却是又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皇上瞧瞧,这婉令仪当真是不经逗,臣妾几句玩笑话罢了,倒也叫她如临大敌似的,不知道的呀,还以为臣妾踩了她的尾巴!”
听着是玩笑,但却是把婉令仪说的更为尴尬了,且还不好再解释。
有种多说多错的感觉。
裴曜心里自然清楚方才婉令仪的小心思了,不过见方玧没吃亏,倒也就不打算戳破。
这会子便也笑着道,“便是你调皮,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的孩子气。”
他这么说,方玧那双美眸就微挑了挑,故作吃醋道。
“也不知皇上是损臣妾还是夸臣妾,别不是瞧着婉令仪娇美可人儿,让臣妾玩笑几句,皇上就心疼了,要来说臣妾的不是。”
话及此处,顿了顿,又做伤心模样起来。
“也罢也罢,皇上有佳人在侧,总是要顾着身边人的,臣妾这就不打搅皇上雅兴了,反正梅花也已经摘够,臣妾告辞。”
一番戏做下来,婉令仪除了狐媚二字,一时都想不到该怎么来骂方玧的做派。
心里生怕方玧这一番话,惹了裴曜心疼,抛下自己,所以赶忙道。
“娘娘这么说,可是折煞臣妾了,娘娘才是皇上的心尖人,皇上怎么会因为臣妾,而说娘娘的不是呢,今儿也是臣妾不好,说什么要赏梅,否则也不会因这点小事惹得娘娘不快了,还请娘娘恕罪。”
语罢赶紧就欠身行礼,一副愧疚模样。
这般一来,倒显得像是方玧无理取闹了。
看着比往日有进步的婉令仪,方玧美眸中滑过一丝玩味,心里倒是更起劲儿了。
心说你挣你的宠,我又没挡你的路,平白非要来招惹,那可就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不该招惹。
心思落,方玧手上也没含糊。
立刻转了面色,快步上前亲手将婉令仪拉了起来
“瞧你,本宫哪儿会生你的气啊,刚才就听皇上说本宫爱开玩笑,怎么这会子还当真呢,你懂事体贴,有你陪伴在皇上身边,本宫只有放心的。”
她忽然变了态度,一下从狐媚惑主的妖妃,变得像是温柔大度的贤妃,婉令仪都有点儿没跳转过来。
不过方玧这会子眼神已经在裴曜和她之间流转一番后,又继续开口了。
“本宫协理六宫,也算是忙里偷闲,出来摘几支红梅了,皇上身边总得有人侍奉,你年轻,样貌家世都好,身体也康健,多多侍奉,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这可都是本宫不能再做的事儿了。”
听到这里,婉令仪大约是摸到点儿方玧新一出戏的路子了。
面上浅露出几分害羞之色,做恭敬模样,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好好侍奉皇上。”
而当她这话出口后,却没想到方玧忽的就落了一滴泪,并迅速的抬手拭去。
随即就对着裴曜欠身。
“皇上身边有婉令仪侍奉,臣妾就放心了,臣妾出来的时间长了,寒风吹的有些不适,臣妾告退。”
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如此反复横跳的,婉令仪都懵了。
可当她回头看见裴曜向这方玧离去的方向紧走两步,欲言又止的模样时,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刚刚她以为方玧是在皇上面前装贤惠,不会为难她,所以顺势表现出了乖巧恭敬的模样,以表现她的守规矩。
但这会儿一细想,方玧刚刚分明是在皇上面前自揭伤疤,引起皇上的怜惜愧疚呢。
意识到这点,婉令仪定了定心神,立即就转身对裴曜道。
“皇上,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事儿,叫娘娘不高兴了,娘娘怎么方才似有落泪?”
说这话时,婉令仪那双眸子里满是无辜和担忧,像是一切都为无心之举。
然而裴曜看了方玧刚刚那滴泪,想着她眼眶微红,快步落荒离去的样子,现下哪儿又听得进婉令仪的话呢。
蹙了蹙眉,便沉声道。
“不要紧,你先回去吧,昭妃身体不好,吹了风,怕要不适,朕去瞧瞧她。”
“是。”
婉令仪心里纵有一万个不乐意,现在也是只得捏着鼻子应声。
看着裴曜远去的背心,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
心里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要嘴贱了一回,上来就阴阳怪气。
当然了,心里这么想,嘴上确实依旧不肯服的。
愤愤甩袖,“昭妃当真是狐媚,唱念做打的这一套功夫,真该把她送到戏班子去!”
“令仪慎言!”月桃吓得赶紧提醒,“皇上还未走远呢,这御花园里人多口杂,别叫旁人听去了,又做文章。”
婉令仪又气,不顾形象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积雪,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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