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画堂绣阁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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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她如今正得意呢,在宫里连嫔妃都是说打就打的,恐怕皇后娘娘都不被她放在眼里了,咱们又算得了什么。”
方玧故意轻叹了口气,做无奈模样。
见状,谨嫔抿了抿嘴唇,也只好不再多说。

等回了钟粹宫,青容才忍不住道。
“杨妃当真是舍不得权柄,怀着身孕还要做这些辛苦杂事,也是豁得出去。”
瞧瞧皇后,多有格局心胸。
方玧眼底是讥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又想养胎,又想协理六宫,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左右至多不过能掌权两个月罢了,还真是见缝插针。”
“那娘娘预备怎么做?”青容蹙了蹙眉。
像杨妃这种人,当真是一天都愿意让她如意。
“她想要权柄在手,本宫也想要呀。”方玧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桌面,美眸中带着一丝玩味,“像她这种如豺狼般贪心,咬住好处就不想松口的,恐怕得吃点苦头,吓一吓才会收手。”
听得方玧这话,青容顿时来了精神。
而后就被招上前,主仆两个低语了几句。
彼时钟粹宫内,云倩正陪着杨妃说话。
“娘娘怎么就答应了协理六宫的差事呢,太医说您生三皇子的时候毕竟伤了身子,这第二胎,万万要休息保养才是呀。”
“本宫的身子,自己有数,管上一两月是不碍事的,现如今皇后有孕,自顾不暇,难得有本宫能插手宫务的机会,倘若是把握住了,说不得能好好做些什么。”
歪靠在迎枕上,杨妃眼底的野心犹如春草般疯长。
云倩眼底划过一丝不安,“娘娘不会是想对皇后的肚子...”
“富贵险中求,若是让她生下了嫡子,岂非地位更加稳固。”
杨妃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云倩,唇边浮现些许冷意。
“况且,这协理六宫又不止本宫一人,昭妃得宠,再得权柄,心里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对皇后不恭不敬了,也是有的,而本宫怀着身孕,身体不适,又能做什么呢。”
一番话说出,云倩已经明白了杨妃的心思。
为表忠心,立即欠身,“臣妾愿为娘娘分忧。”
“起来吧,你有这份心,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你。”杨妃摆手。
方玧在屋里练字。
元和快步进来,“娘娘,皇上的御驾往这边来了。”
“知道了。”方玧颔首。
旋即放了笔,出门去接驾。
刚到宫门后,御驾也就到了。
看着裴曜从轿撵上下来,方玧温柔的勾着唇角欠了欠身。
“皇上。”
“今儿又在做什么呢。”裴曜伸手拉了她起来,顺势牵着就往院内走,“朕听说皇后今儿已经许了你和杨妃协理六宫之权,累不累?”
“午后才有人把账本一类的东西送来,臣妾还没细看呢,往日皇后娘娘打理的井井有条,臣妾只需依葫芦画瓢,按部就班来便是了,哪里会累着。”
方玧柔声回答,又道。
“倒是皇上,这又是好几日没来后宫了,年底朝政忙,北疆战事又未平息,想来这段时日定是忙的不可开交的,不过再忙,也要记得按时用膳休息才是呢。”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殿内。
一道坐下之后,裴曜才打趣。
“朕看,不该叫你在后宫待着,应当去朕的身边,做个贴身管事才好。”
“皇上是嫌臣妾唠叨了。”方玧撇嘴,哼哼道。
裴曜勾唇,“哪里的话,朕是觉得你细心贴心呢。”
他这么一说,方玧媚眼微扬,便故意道。
“既如此,皇上还不快封了臣妾做御前侍奉的女官,才好同皇后娘娘讨了臣妾,去景乾宫当差呢。”
“那不知请方大人当差,要月银几何?”
裴曜顺势与她开起玩笑来。
方玧柳眉一挑,颇是傲娇。
“衣食吃住皆有,再每月五两金即可。”
“促狭!”
裴曜叫她逗的失笑,伸手在方玧的鼻尖上就刮了一下。
屋里侍奉的几个,也是低头憋笑。
闹了这一阵,裴曜才与她说起别的。
“北疆冷冽,现如今才十月底,秦国公来信,说北疆已经下雪了。”
“天寒地冻的,将士们打仗愈发辛苦,粮草棉衣,万万不能短缺了。”方玧听罢叹了口气,“不知这一仗,还要打多久。”
她也已经有很久没收到刘勤的来信了。
裴曜抿了口茶,眉间有几分凝重。
“现如今战局僵持的很,天气越恶劣,仗越难打,拼的是国力和军心,还好秦国公领军有方,如今手下虽大都是年轻将领,却也不输上阳国的老将们。”
可不是么,霍明煊、叶云骁乃至杨承喻,都是年轻的很。
一群还没成家的小子。
“自古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胜于蓝,皇上年轻,下头的将士朝臣也年轻,这说明我大齐是生机勃勃,蓬发向上的国度呢。”
方玧温柔一笑,安慰道。
“说的好。”裴曜的眼中也浮现笑意,目光变得锐利几分,“这一仗,大齐必胜!”
刚登基的年轻帝王,怎么会没有雄心壮志呢。
方玧柳眉弯弯,“那臣妾以茶代酒,先敬祝皇上,大军必胜。”
裴曜与她相视一笑,也配合的端起了茶盏。
正说着呢,四皇子睡醒了午觉,被乳母抱过来了。
刚醒的小孩子总是腻腻歪歪的,靠在方玧怀里就撒娇。
裴曜看儿子睡得一张小脸红如苹果,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都是要做哥哥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粘着你母妃,倒也不害羞。”
四皇子被他碰的的痒痒的,缩着脖子嘿嘿笑。
一闹就有了精神,便提溜着眼睛道,“我是弟弟。”
这话说的像是纠正一般。
毕竟他当小的已经习惯了嘛,二公主和大皇子,天天一口一个四弟的叫着。
方玧便笑着与他解释,“你母后肚子里如今怀上小弟弟了,等小弟弟出生了,你就是哥哥了。”
“小弟弟?”四皇子不太懂,蹙眉想了想,就道,“母后肚子里有小弟弟,母妃没有吗?”
他问出这话,方玧一时有些不知怎么说。
裴曜便在旁边给她解围,“以后会有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四皇子秉承着刨根问底的精神,“晚膳的时候会有吗?”
“以后,就是以后嘛,二姐姐要下学了,霁儿去接姐姐下学好不好?”方玧有些尴尬,想把儿子支走。
而看着方玧微红的面庞,裴曜心里倒觉得有趣。
伸手将儿子抱了过来,笑着道。
“晚膳的时候也没有,不过晚膳后,父皇会努力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叫她好好忙一忙
四皇子不明白父皇的努力和弟弟有什么关系,但四皇子他娘知道呀。
方玧瞪了裴曜一眼,赶紧叫来乳母,把儿子带走了。
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晚裴曜还是留宿在玉璋宫了。
各处都留意着皇上的动向呢,听说皇上留宿玉璋宫,又是一片酸。
宜春宫内,婉良媛正坐在窗边发呆。
月桃从外头进来,忙是拿了厚外套来给她披上。
“良媛怎么不在榻上暖着呢,这刚沐浴完,身上才暖和些,一下子,热乎气儿又都没了。”
“皇上不来,心都是冷的,哪里又怕身上冷呢。”
婉良媛面上满是落寞,睫毛扑闪两下,一滴清泪就滚落下来。
月桃看的心疼,“良媛...”
“良媛,我只是个良媛,宋氏因为巴结昭妃都成令仪了,昭妃,皇上就真的就那么喜欢她吗?”婉良媛抬手拭泪。
月桃抿唇,“昭妃生育四皇子,抚养二公主,膝下两个孩子,皇上自然是对她多些情分的。”
她这么安慰,婉良媛却摇头。
“不是的,我见过皇上和昭妃在一起的样子,他眼里都是笑意,皇上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那么真切。”
看着主子这样伤心,月桃也是赶忙安慰。
“所谓日久生情,昭妃侍奉皇上时间更长,良媛您入宫本就晚,还因为孝期耽误,一年不能侍寝,今岁起了战事,皇上留宿后宫也少,与您相处的就少,昭妃是旧人,皇上与她更熟悉,只当更亲近些,等日后,皇上知道了您的好,自然就会心里有您了。”
听着月桃的话,婉良媛垂眸点了点头。
不再多说,起身回榻上去躺着了。
后宫中想争宠的女人都是如此,谁也不会多同情。
从椒房殿请安回来后,雁微就快步迎了上来。
“娘娘,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动作倒是快。”方玧坐下,接过青容递来的茶盏,“叫他们小心些,别真把人累出事儿了。”
雁微点头,“娘娘放心吧,他们心里有数,奴婢也叮嘱过了。”
“那就好。”方玧颔首,眼底显出些许玩味,“她既然愿意做忙人,就叫她好好忙一忙。”
歇了一会儿,便让人把账簿拿来,开始细看了。
马上就要过年,管着各宫的份利用度,届时年节赏赐也都是要她操心的,都是需要费神的事。
方玧这边忙起来了,杨妃这边也在忙呢。
不过她忙的是,让人挑选些合适的盆栽绿植,送到凤玄宫去。
“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冬日天冷,在屋里不便出去走动,总是太闷,多选些花草送去,皇后瞧着也更舒心。”
“是,奴婢待会儿就命花草房的人去办。”
司琪奉上安胎药,边应声。
杨妃接过,点了点头。
正要吩咐别的事情,外头就传来了守门小宫女的叩门声。
“娘娘,库房的管事求见。”
闻言,杨妃蹙了蹙眉,先将药喝完了,才示意司琪去把人领进来。
不多时,一个五十出头的高瘦太监就跟着司琪走了进来,正是宫中库房的管事,李富群。
“奴才给杨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杨妃摆手,“过来有什么事儿?”
“回娘娘的话,年关将近,宫中库房里所有的东西,该盘存了,奴才是来给娘娘送单子的,不过这库房里东西多,各个品类物件儿的,难免有疏忽记错的,与单子上难免对不上,这些都需报与娘娘知晓核对,所以需要娘娘亲自去库房,和奴才一起清点。”
李富群恭敬的说明了来意。
但杨妃听完就不乐意了。
“需要本宫亲自去?那库房里东西是整个后宫的日用,要累死本宫不成,你打量本宫头回管事,想蒙本宫?!”
“奴才不敢,规矩如此啊!”
李富群赶忙跪了下来,苦着脸解释。
“实在是今年打仗,皇上和皇后娘娘奉行节俭,后宫各处都严格按规矩领用东西,不许多拿多用的,可难免有时候有个损坏缺漏的,没及时补上,这来领东西的人就缺了,早上玉璋宫来人,说要领冬衣和炭火发放,库房里就不够数,昭妃娘娘的人还责问奴才,为何单子与库存对不上呢。”
“不过要说也是奴才不好,皇后娘娘有孕,嫔妃们请安都免了,奴才更不敢叨扰,所以原定十月初就要盘存的,一直拖到现在,眼下昭妃娘娘问起,奴才只得快些到您这儿来,好把这事儿做起来,省的下回再有误,也不好交代呀。”
听到方玧的有关的消息,杨妃的脸色黑沉不少,但也没再发怒责问了。
这会子她想到的,自己手里的事儿没做好,届时被方玧抓了把柄,在皇后面前乃至裴曜面前去说,那就对她不利。
就算是累,这库房还得先走一趟,做做样子,再想办法。
“罢了,单子留下,你先回去吧,本宫今儿身子不大舒服,命人再去库房查看。”
“是,奴才告退。”
李富群战战兢兢的起身,退了出去。
他一走,杨妃就烦躁的命司琪去把云倩叫来了。
“娘娘。”云倩行礼。
杨妃摆手示意她起身,而后才道,“本宫有些事情,要你做。”
边说边让司琪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云倩很快就明白了。
这是要她帮忙做事呢。
云倩和已经过世的云柔,作为杨氏的贴身侍女,从小就和杨氏一起读过些书,学过一点打理内务的事。
盘存虽然麻烦,但是不难做,还是能办的。
司琪就帮不上什么忙,她不识字儿。
但没想到这边刚把库房的事情分担了一些出去,另一边,花房又来了。
说是马上要年下了,宫里各处都需花草点缀,但今年因为打仗,拨下来的银子有限,许多名贵植株都不够用了,所以没办法按往年的规矩来。
但毕竟是皇宫,届时除夕宫宴还有外臣要进宫赴宴的,又不能丢了天家颜面,还得重新安排才行。
培植花草需要时间,现在离过年也就不到两个月了,必须得尽快准备起来。
这一项项的汇报,说的杨妃十分烦躁。
原以为这库房不必动,花草也就是那些,没想到还会整出这些麻烦事儿来。
关键又不是能敷衍过去的。
她这一胎到除夕,刚好就是三个月。
库房的事儿也就罢了,要是她捏着权柄不放,花草上的安排不行,太过寒酸,叫皇家丢了脸面,那就是无能了。
但想着自己对凤玄宫的筹划,杨妃咬了咬牙,还是先打算再过段时日。
只是没想到这一撑四五天,就身体不适,动了胎气。

“太医,本宫的胎相究竟如何了?可有大碍?”
脸色不大好的杨妃卧于榻上,眼里的焦急和后悔几乎要溢出来。
“娘娘生三皇子的时候不慎早产,是亏损了身体本元的,这么些年调养下来,也是刚刚才好,大意不得,有孕本就母体疲累,需得多休息,娘娘不该如此操劳忧思啊。”
给她诊脉的吴太医眉头紧蹙,沉声劝说。
虽没正面回答杨妃的问题,但也能听得出,这是让杨妃不能再劳心费心了,必须静养。
而听着吴太医的话,杨妃的眸中也划过了一丝担忧。
旋即低声道,“大人与本宫说句实话,本宫母体不够强健,这怀上的孩子是否也会病弱不堪?本宫如今的状况,到底适不适合生育?”
已经有了三皇子那么个病瘦儿子了,好不容易再怀上一胎,她可不能容许自己再生下一个病儿。
“娘娘放心,娘娘的身体虽有亏损,但已经调养好了,是可以正常生育的,只是娘娘是早产过的,这再度有孕,好比于崴脚之人养好了伤后,即便能正常行走,但也比寻常人要更弱些,是一个道理,但只要小心,就不会出事,所以娘娘只需安胎静养,就不会有事。”
吴太医斟酌着用词,像杨妃解释了一番。
得到这个回答,杨妃的心里算是暂时安定些许。
至少她能确定这个孩子是可以健健康康的,那她暂时的委屈牺牲些什么,就不打紧,保住孩子更要紧。
敛眸深吸了口气,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沉声开口。
“既然是需要静养,那本宫听话就是,还劳烦吴太医,将本宫有孕的消息,告知皇上皇后。”
“臣遵命。”
吴太医拱了拱手,拎起药箱,告退了。
其实他早就想把杨妃有孕的事情说出去了,不然替杨妃瞒着,万一出事了,杨妃不会怎样,他却是失职,那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吴太医动作快极了。
出了钟粹宫便直奔景乾宫,将此事告知了裴曜。
得到这消息时,裴曜正在看北疆送来的军报。
是喜报。
我军大捷,霍明煊、叶云骁和杨承喻三个小将联手,在两军对峙多日后,精心布局,打了一场极漂亮的仗。
尤其是杨承喻,他活捉了亲自披甲上阵的,上阳国的六皇子,那是上阳国国君最宠爱的殷贵妃的儿子。
前朝杨承喻立功不小,后宫杨妃此刻爆出了身孕。
本来两件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此刻撞在了一起,还都发生在素来野心勃勃的杨家人头上,裴曜不自觉的暗沉了眸子。
“皇上,您看钟粹宫那边...”
洪正半低着头,在旁小声问起。
“赏。”裴曜合上折子,抬手揉了揉眉心,“按规矩赏赐,再告诉杨妃,朕政务繁忙,晚上去看她。”
“是。”
洪正应声,退了出去。
这会子福喜守在外头呢,见洪正出来,便立即凑上。
“师傅,我怎么瞧着皇上不高兴呢,杨妃娘娘有孕了不是喜事儿么。”
“自然是喜事了,皇上不过是因国事烦忧罢了。”洪正道,并抬手在福喜头上敲了一下,“别动有的没的心思,在皇上跟前当差,心里只能有皇上,别想学旁人巴结热灶,没得烈火烹油,烫掉你一层皮。”
福喜不敢躲,听着师傅的教导,也是赶紧点头应声,心里给自己紧了紧神儿。
景乾宫的赏赐送出来,很快,整个后宫就知道了杨妃有孕的消息。
皇后的恩赏很快也送去了钟粹宫。
其他各宫自然也都要送的。
方玧摆摆手,让元和送去了一副裴曜赏她的名画,春兰图,并一对冰蓝瓷花瓶。
别看东西少,但贵重是不少的。
画儿出自大齐天下闻名的丹青手,冰蓝瓷也是裴曜赏她的,江南来的贡品。
倒不是方玧舍得,而是因为送的东西越少,越精简,越不容易被动手脚。
她可不想被豺狼咬一口。
杨妃有孕,需要静养安胎,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传了口谕,免了她的请安,也不让她再协理六宫事。
所以原本归杨妃管的那一部分,也都悉数落到了方玧的头上。
因为只有两人管了,倒是没再划分那么明显,后宫的庶务打理,差不多就是由方玧和皇后共同管了起来。
甚至,皇后有孕,除了顶要紧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事儿,几乎都是方玧在打理。
而裴曜心疼方玧,也是第一时间发话。
说皇后和杨妃有孕,昭妃协理六宫辛苦,要是有谁胆敢让昭妃不顺不悦,惹是生非,一概重罚。
有了裴曜的撑腰,虽然方玧是后宫三大高位里,唯一没有怀孕的人,却也没有任何人敢小视。
方玧这里呢,虽是执掌了大权,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乐意管的。
没过几天,便选了个天气明媚的午后,去了一趟景乾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方玧欠身。
裴曜对她招手,“坐吧,怎么这会子过来?”
“宫里的白梅开了一些了,臣妾和两个孩子亲手摘了些,蒸干了,辅以松针之类的东西,缝了个提神的香包,送来给皇上。”
方玧今儿着了身月牙白的衣裳,宽松的衣裙被一条玉腰带束着,显得人慵懒清丽,又纤细温柔。
绸缎似的乌发梳着垂花髻,只用一对白玉簪固定,白嫩的耳坠被寒风吹的泛红,愈发衬得耳上那一对珍珠坠子,和她一样泛着莹润柔光。
女子眉眼舒展,眸中似盛着皎皎月光,只叫人觉得,她方才口中所说的,早开的白梅,便就是她自己。
在她走近之时,裴曜已闻得鼻尖萦绕了段沁雪梅香,不知是她身上的,还是她递来的那枚香包。
不过这都不重要,裴曜已拉了她的手,叫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朕还说今儿晚上去瞧你,不曾想你先来了。”
“大约是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一点通?”方玧抿唇一笑,打趣道,“臣妾来时打了个喷嚏,想来,是皇上心里念着臣妾了吧。”
“朕看你是体弱不经寒风,仔细着凉了。”
裴曜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看她一眼,转头吩咐。
“洪正,叫人煮一盏姜茶来给昭妃。”
“是。”洪正应声,退了出去。
方玧笑着谢了恩,才又道,“说起体弱,臣妾今儿来还是有桩事儿要与皇上说呢,臣妾想着杨妃有孕,饮食该精细些,不如,给钟粹宫单独辟个小厨房吧。”

“先前是朕没有想起来,她有孕了,的确该精细照顾些。”
虽说裴曜不喜杨妃,但他心软顾及子嗣,加上杨妃如今也没犯什么错,倒是不至于小气苛待。
“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后宫琐碎,难免有不记得的。”方玧勾了勾唇角,旋即又做无奈模样道,“臣妾从前自在闲人一个,现如今自己管起事儿来,倒是愈发知晓皇上的辛苦了。”
不过她这么说,这回裴曜却没哄着,只握紧了牵着她的手,温声道。
“朕知晓管事辛苦,不过你如今已是妃位,总也要学着做这些事,朕也喜欢你能好好做,好好学,以后菀儿和霁儿大了,总是要你这个做母妃的多操持。”
虽然裴曜并未说出最重要的那一句,但方玧从他的眼神中还是看出来了。
现在是妃位,以后,她应当还是能再进一步的。
所以此刻方玧也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臣妾知道了。”
“你素来聪慧。”裴曜拍了拍她的手,旋即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蹙了蹙眉,“怎么瞧着瘦了不少。”
方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大约是衣裳的缘故吧。”
“不,朕觉得你就是清减了。”裴曜摇头,又道,“这些时日你协理六宫,又照顾两个孩子,确实辛苦,晚膳叫人炖些鹿肉,给你补补。”
“不想吃炖的。”方玧抿了抿唇。
这会子瞧着像个乖巧的小姑娘。
裴曜眉眼温润,“想吃什么,都叫膳房给你做。”
得了这批准,方玧毫不犹豫就道,“冬日当吃羊肉呢,叫人用铜锅煮了汤,鲜羊肉切了薄片来烫着吃,最好还温一壶杨梅酒。”
看着她美眸中溢出的亮光,裴曜只觉得面前女子雀跃的如同一只鸟儿。
而这般的高兴,也仅仅是因为一顿羊肉锅子罢了。
“好,都依你的。”裴曜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离着晚膳的时辰还长,这会子在屋里干坐着也闷的慌。
裴曜好久没有出来散步了,便拉了方玧往景乾宫附近的小花园去闲逛。
这里虽比不得御花园大,但也小巧精致,更胜在安静,无人打扰。
两人逛了半个时辰,才折身回去。
洗手换了衣裳,也就差不多了。
宫女们已经利落的将晚膳摆开在外间的桌上。
热气腾腾的铜锅里,熬得乳白的骨汤咕嘟翻腾,发出诱人的鲜香,夹了薄薄的羊肉放进去滚一滚,蘸了酱汁吃进去,满口的鲜美。
杨梅酒清亮甘醇,正好解荤腻。
瓷白的酒盏轻轻碰撞,脆响声里,是女子娇俏的笑容。
方玧借着那几分酒劲儿,半醉之中,像讲故事般,笑着同裴曜说起她的生母宋氏。
那个生命停留在她十岁那年的女人。
“我姨娘的手很巧,她的女红才是顶好的,她会调制些简单的香料,更是做得一手好菜,点心亦是一绝,尤其是桃花酥。”
素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和裴曜满上,边继续。
“我和姨娘住的院子里,有一株桃树,年年开了花,姨娘就会摘来做桃花酥,皇上,那是臣妾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臣妾不大会做,今儿还同青容说,来年御花园的桃花开了,摘一些来做做看呢。”
“届时,皇上也尝一尝好不好?”方玧笑着举杯。
而裴曜分明的在那双盛满笑意的美眸中,看到了隐忍的哀痛,还有一些带着小心的讨好。
“你醉了,别再喝了。”裴曜从方玧手里拿走酒杯,“让人备水沐浴,歇下吧。”
“是。”
方玧起身,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当心!”裴曜眼疾手快的把人接住了。
旋即轻叹了口气,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里去。
刚穿过珠帘,怀中女子忽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下颚。
“皇上,臣妾只有您了,菀儿乖巧,霁儿虽体弱些,但也算聪慧可爱,臣妾是没有被父亲疼爱过的,臣妾希望,皇上即便有了嫡子,和其他更多皇嗣,也不要忘了臣妾的两个孩子。”
轻颤着的声音伴着一滴泪落下,湿润了裴曜的下颚。
这一瞬,裴曜只觉得怀中人儿脆弱的叫人心疼。
所以,她今日来主动说要给杨氏辟小厨房,又带了与两个孩子一起做的香包给他,是因为害怕失宠,害怕孩子们也因为她的失宠,受到冷落和磋磨么?
“说什么傻话。”裴曜紧了紧抱着怀中女子的手,“朕与你曾患难与共,朕说过会护着你和孩子,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即便杨氏有孕,她也不会越过你去,朕向你许诺。”
方玧像是懵了,抬眸看他,一双眸子里蕴着泪光。
旋即一眼不发的,又猛地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椒房殿。
“昭妃可留宿景乾宫了?”皇后问道。
边说,边用小银叉子,叉了碟子里的酸梅干吃。
添墨将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让炉子烧的更旺些。
“这会子还没走,定然是留下了,皇上还是很宠爱昭妃的。”
“那就好。”
皇后淡淡垂眸,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白狐裘。
“本宫没想到这时候杨氏也能怀孕,她兄长频频立功,她要是再诞下个孩子,无论男女,贵妃之位是跑不掉的,唯有昭妃一直恩宠不衰,才能有人与她分庭抗礼,不至于本宫要与她正面对上。”
“娘娘如今只管安心养胎就好,宫里不进新人,昭妃一时半会儿不会失宠呢。”敏思在旁边道了一句,又轻哼,“就是不知道杨妃那样心思狭隘的人,看着昭妃掌宫权,又得独宠,会不会气的胎像不稳。”
“慎言。”
皇后抬眸看她一眼,轻声喝止。
知道自己失言,敏思面色一紧,赶紧闭嘴。
“好了,本宫乏了,歇息吧。”皇后站起身来。
扶着添墨的手,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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