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敏思虽是失言,但话却真没说错。
钟粹宫里,听说昭妃又留宿景乾宫了,杨妃便是一阵烦躁不悦。
“若不是本宫此时有了身孕,哪里容得她掌宫权还狐媚皇上。”
“还是小皇子要紧呢,娘娘可别生气。”司琪忙安抚,“等您平安生下了小皇子,昭妃能拿什么跟娘娘挣啊,她也就是秋后蚂蚱,蹦跶这一时了。”
杨妃对这话很受用,但还是谨慎道。
“本宫有孕不能侍寝,云倩又不得圣心,现如今后宫里怕是要玉璋宫一家独大了,本宫还是担心昭妃独大,愈发扎稳了根基。”
话及此处,想了又想,低声喃喃道。
“杨家旁支里,估么也是有几个适龄姑娘了。”
后宫各处的暗云涌动,方玧是不管的。
次日刚好是裴曜休沐的日子,两人在景乾宫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好觉,到时辰了才被下人叫醒。
一道起身用早膳。
“去给皇后请过安,来御书房替朕研墨吧,上午还有些折子要批,不多。”
裴曜给方玧碗里夹了一个水晶虾仁饺子,柔声道。
“好。”方玧莞尔一笑。
用完早膳,便就启程往凤玄宫去了。
雁微伺候在侧,高兴道,“皇上心里有娘娘呢,昨儿才留宿,今儿又让娘娘伺候笔墨,可见是想与娘娘待在一处的。”
“嘴坏的丫头,还调侃起我来。”方玧柳眉浅弯。
心说她昨天的戏,不能白做了呀,自然是要裴曜心里越心疼她,越好。
虽说是不胜酒力,但几杯杨梅酒而已,哪里就能醉的完全糊涂呢?
她只不过是借着醉酒的由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童年不幸,出阁后又艰难,带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只有裴曜一个依仗的,可怜柔弱的女子罢了。
如今皇后和杨妃都有了身孕,她又是被太医说过,伤了身子,恐怕再怀不上的。
害怕失宠,失去关注,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这么几滴清泪落下,害怕被抛弃的美人儿,怎么不叫人心疼呢。
尤其,裴曜对她本就是有情的。
为何要做这一出戏呢?
因为她这般好的女子,日后杨妃的胎出了什么问题,定然和她没有关系啊。
毕竟,小厨房都单独给杨妃辟出来了呢。
当然了,这些话都在心里,谁也不会说。
做戏,自然是越做越真,自己都要骗过去,才最像。
但方玧也不得不承认,裴曜的确待她极好。
若是两人为寻常人家的普通夫妻,她自当幸福百倍,夫妻齐眉,可这是皇家啊。
皇家,就该好好的把自己的真心收起来,不辜负别人的真心,就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方玧都挺忙的。
白天要处理后宫庶务,晚上,裴曜总要过来陪她。
不知是不是那天的可怜模样演过了头,现如今裴曜是真怕她委屈了,陪着她的时间,比见怀孕的那两个还长。
当然了,皇后和杨妃那里也都是会去坐坐的,只是留的时间短罢了。
所以后宫之中一时有些昭妃独宠的架势。
杨妃看在眼里,越发是动了往宫里塞人的心思。
毕竟这仗还没打完呢,也不知道下回选秀是什么时候,她这一胎到生了能再可以侍寝,少说得一年的时间。
原本就不得宠,总得有个替她固宠的人才行。
心里定了主意后,便秘密的往娘家送信,让选出一个合适的杨氏女子来,送入宫中替她分忧。
这事儿是交给她母亲南宁候夫人做的,倒也放心。
而裴曜这边,并不知晓杨妃又开始想着给他后宫里塞女人,他正看着一封加急送来的军报。
前头说了,北境大捷,胜了一场漂亮仗,杨承喻生擒了上阳国最得宠的殷贵妃生的六皇子,立了大功。
但现如今正因为那位六皇子被生擒,上阳国国君恼恨极了,扬言要是不恭恭敬敬的将他儿子好生送还,就集结大军,踏破北境的白杨关,挥师大齐腹地。
现如今上阳国那边已经是太子领军了,士气高涨。
看罢这军报,裴曜锐利的眸中便是一片寒光。
“陆相瞧瞧吧,上阳国猖狂至此。”
边说,命洪正把折子拿了下去。
皇后的父亲,如今朝中唯一的丞相,陆川,也是新封的华国公,此刻也是面色凝重。
接过折子看罢,气的拧眉。
“无耻竖子,胆敢口出狂言!”
旁边的兵部尚书看罢,也是冷脸,“依臣看,那上阳国打到今日也没占什么好处,他敢这般猖狂,不如就砍了那六皇子祭我军旗,好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不可。”
内阁大学士张宗合摇头。
“臣以为杀人祭旗虽泄愤,但容易激怒对方,更让对方有借口行小人之事,不如将那六皇子即刻押送回京,作为人质,那上阳国君要是真疼爱这个儿子,必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要是不管儿子死活,硬要出兵决战,想来也只是为他们的暴行,寻由头罢了。”
听罢这番话,裴曜敛了敛眸,旋即目光在一众大臣身上扫过。
“众爱卿以为张大人之言,如何?”
“臣附议。”敦王带头道。
陆相也是紧随其后。
他们都已经点头,其他人倒也意见不大,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裴曜即刻书信,派人送往北境,要求将这位上阳国的六皇子,送往京都。
八百里加急,很快,秦国公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这与他的想法也是一致,所以当日便派了亲信将士,押送了人,赶往京都。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上阳国领军者,其太子,当即下令发兵。
这一战,上阳国集结了八成兵力,是真的下了决心要一决胜负了,所以秦国公也不敢马虎,亲自披甲上阵,将后方防守布局,全权交给了自己的长子。
两国决战,自然是艰难了。
刘勤跟在霍明煊的左右,那原本只持笔拿书的手上,都染上了敌军的鲜血。
军报一封又一封,像雪花般飞入京城,僵持的战局也让裴曜的面色一寸一寸的冷沉下去。
究竟是上阳国攻破白杨关,一路挥师南下,还是大齐得胜,卫我国土。
就在这一战了。
前朝紧张,后宫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声。
方玧莫名的心悸。
想到刘勤,从不拜佛求神的她,也在京都初雪的这一天,去了一趟宝华殿。
然而四方宫墙之内的关心,传不到北疆,也正如北疆的杀声震天,也飘不进京都一样。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场决战牵动着,生怕错漏了一丝消息。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便是不为黎民百姓的生计,和大齐江山国土的完整操心,大家也都关心着自己的存亡呢。
虽然现实,但也的确如此。
而两军苦战十日之后,御书房里终于再次收到了一封军报。
送信的人是个还未脱下染血盔甲的士兵,似乎是日夜不休不眠,竭力赶回的。
他是秦国公的亲信之一。
见到裴曜的那一刻,双目赤红,重重跪下,从衣摆内扯下一条染血的白色衬布,系于头上,俯身叩头。
“皇上,秦国公,阵亡!”
听闻此噩耗,饶是裴曜再稳得住,也立时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僵直。
送信的人告知,秦国公率兵迎敌苦战五日,最后不慎中了敌军埋伏,为保幼子霍明煊,拼死冲杀,突围出一条血路,才让霍明煊得以逃生,而他自己竭力杀到了最后一刻,被敌军将领斩于马下。
敌军卑鄙,将秦国公的尸身用十字架高高架起,立于大军之前,耀武扬威。
秦国公长子霍明旭,见父亲受辱,暴怒而起,率兵出城迎战。
他本是擅于守城,不擅长进攻,但这回是被激怒,简直杀红了眼。
拼力将秦国公的尸身抱回的时候,他整个人身中九箭,被扎的刺猬一般。
还好是穿着秦国公府祖上传下来的金丝软甲,要害受伤不算重,勉强保住了半条命。
现如今秦国公府霍家的父子四个,父亲阵亡,长子重伤昏迷,次子失了条臂膀也是重伤,在京中养病,唯独剩幼子霍明煊,还撑在北疆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夜成长起来,处理军政之事,老练沉稳。
可到底霍明煊年轻,不可能一跃成为主帅,所以此番送信的士兵赶回,还是要让裴曜定下新的主事之人,统管军中。
现如今北疆军中资历最老的就是从京都派去的章将军了。
自然就是命他做了新任主帅,但因为霍家人在北疆待的久,更了解那边的情况,也不能完全忽视他们的意见和存在,所以裴曜也特意写明,霍明煊为副帅,同议军政。
换做之前,霍明煊年纪小,自然是不能服众的。
可现如今仗打看这么久,他早就在军中闯出名头,立下威信了,众人也都服气。
当然了,也有不服气的,譬如杨承喻。
所以在京都的圣旨快马送到军营之中时,杨承喻便赤裸裸的对霍明煊发出了挑衅。
“到底还是霍三公子命好,踩着亲爹和两位兄长的血肉,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北疆军的副帅,旁人,当真是羡慕不来。”
“你什么意思!”
宋书研压不住脾气,当即站起来。
霍明煊一把拉住了他,拽着人坐下,旋即目光中带着阴鸷杀意,扫向了对面。
“南宁候府的教养,就是让世子在军中侮辱烈士先辈的吗。”
“战死沙场的英雄自然可歌可泣,可我嗤笑的,不过是临阵逃脱,不顾父亲生死的懦夫罢了。”
杨承喻勾唇冷笑,眼中满是鄙夷,故意道。
“霍三公子,听说你的坐骑是秦国公特意给你挑的汗血宝马,果然这马不负众望,突围逃跑时,奔的最快,那么多将士被围困,可就只逃出来你一个。”
一字一句的挑衅,让霍明煊紧握着的双拳捏的指节青白,一双眸子冷冽深邃,如荒漠中嗜血的孤狼。
他已经怒到了极点。
可杨承喻尤嫌不够,继续补充了一句。
“不过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秦国公牺牲,大公子和二公子,一个重伤昏迷,一个身残,这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想必就要落到三公子你头上了。”
他话音还未落,一柄短刀乍然从霍明煊的袖口飞出,直冲杨承喻的面门。
杨承喻习武多年,自然敏锐,立即侧身躲避,却也还是被极快的刀,划伤了脸,迅速的冒出了血珠。
而那刀直冲向前,铮的一声,牢牢钉在了杨承喻身后的木架之上。
“霍明煊,你想杀我?!”
“我若真想杀你,现在那刀就扎在你的喉咙上!”
杨承喻怒目,而霍明煊此刻面若玄铁,目光中的杀意蓬勃涌出,已如修罗。
坐在上首的章将军看着两个年轻人的敌对,当即拍桌。
“够了,都给我闭嘴!有这个吵架的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明日的战局,都给我滚回去!”
好歹章将军年岁大,也有些威信,杨承喻不敢再造次,霍明煊也收起了怒火。
刘勤默不作声的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安静的走到杨承喻身后,将霍明煊的刀拔下来,用帕子仔细擦了个干净。
在折回之时,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坐在席位上的杨承喻,低声道。
“世子放心吧,三公子的刀,不沾无辜之人的血。”
杨承喻一直讨厌刘勤,此刻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心里更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冷哼一声,起身率先离开了。
而刘勤则是将刀递还给霍明煊后,才又同宋书研一起,陪着霍明煊离开了主帅营帐。
“将军的伤如何了?”
霍明煊从长兄的帐篷里出来,就被刘勤和宋书研围了上来。
“还昏迷着。”霍明煊垂眸,面上滑过担忧,旋即捏了捏腰间的刀柄,“去我的营帐吧,有话与你们说。”
刘勤和宋书研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而彼时的京城之中。
秦国公府已经满府挂白。
身为唯一一个在京都的儿子,秦国公的次子霍明义,带着霍家的孙辈们,为秦国公跪灵堂。
虽然那停在灵堂中的金丝楠木棺材里,空空荡荡。
方玧命人给秦国公府送去了自己的吊唁礼,并额外给秦国公夫人送了一支上好的野山参。
宽慰秦国公夫人,要保重身体。
而宫中,裴曜的状态也不大好。
秦国公在北疆坐镇多年,他是北疆军中的主心骨,也是裴曜手里最强有力的利刃。
现如今利刃已断,敌军却还未退,自然是忧思难安。
在这样的心绪之下,上阳国的六皇子,先被押送到了京都。
裴曜不想见他,直接让人单独关押了起来。
他更担心的是接下来的战局。
朝政紧张,就连方玧去景乾宫送汤食,都两番只留了东西,没见到人。
更不要说其他的嫔妃了。
也就是有孕的皇后和杨妃那里,还能得到洪正代替裴曜来看一看。
不过还好,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很久。
半个月之后,十二月里,北疆传来好消息。
霍明煊大破敌军,一连斩杀了上阳国七名大将,大军压境,入上阳国四十里,势如破竹。
这七名上阳国大将里,有四人是参与了围剿秦国公之战的人。
也算是为父报仇了。
而这一战,功劳簿上没有杨承喻的名字,在列的主将只有霍明煊和叶云骁,以及提供了战术的刘勤,及其他表现优异的将士。
倒不是因为杨承喻没帮上什么忙,而是霍明煊同刘勤设法将他困在了军营之中做待援,所以他根本没能上战场。
因为此战霍明煊发了狠,算是将敌军击溃了半数之上。
接下来只需乘胜追击,应当不会再又大碍。
但这也并不是霍明煊的个人功劳,因为早在秦国公的牺牲之前,那连日不停的大战之中,秦国公就已经杀灭敌军锐气了。
要不是那一次忽然被敌军偷袭埋伏,如今带领北疆军打出这番战果的,会是秦国公。
霍明煊只是燃烧着愤怒,继承并完成了父亲的遗志。
消息传回京都,算是在过年之前,终于扯掉了笼罩着整个京都的阴霾。
裴曜龙颜大悦,直言等大军班师回朝,定当极尽封赏。
而后宫之中因为前朝的好消息,也总算是跟着轻松了下来。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想必战事顺利,应当正月后,开春了,大军就能班师回朝呢。”
元和蹲在炉子边上,陪几个孩子烤红薯。
这是二公主和大皇子想出来的,四皇子虽不懂,但也乐在参与。
方玧不想管,就叫人弄了个炉子给他们玩儿去。
“到时候刘公子也能回来了,虽说是来信少,可倒也瞧得出咱们公子在北疆军营里也立了功,很得用呢。”雁微高兴道。
青容正坐在脚踏上绣花,此刻也笑。
“等公子回来了,想必就能直接入仕,倒也不必费那风险,去考科举呢。”
现如今刘勤这个义弟,在几个人眼中已然就是方玧的娘家人了。
虽说是也因为刘勤自己争气的缘故。
不过这会子听了青容的话,方玧便开口道。
“若是不科举,他往后要走武官的路子不成?依我看,若有机会,还是当考,不过这也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确实,虽说能去军营,并迅速的有机会冒头,是方玧给刘勤提供的便利,但最终真的干出了一番成绩,也是刘勤自己的本事。
以军中入朝为官,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一开始,容易被限制住罢了。
毕竟京城的朝中,还是文官占多数,说话的分量也更重。
或许大战刚结束的前几年,武将不会被轻视,但往后和平久了,每个朝代,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重文轻武的。
不需要打仗的时候,治理国家总是文官在出谋划策嘛。
听着方玧的话,青容想了想,先跟着点头。
末了又想起一桩事来,提道。
“娘娘,这回大战得胜归来了,刘公子又立了军功,他本人又是适婚的年纪了,估么着,会有些人家来询问亲事吧,娘娘预备怎么办?”
刘勤的父母健在呢。
按道理,婚姻大事该遵父母命,媒妁言,虽说方玧身份特殊,但到底只是义姐,万一刘家长辈要插手刘勤的婚事,确实容易生矛盾。
方玧敛眉,抿了口茶。
“若他信得过我,也拎得清,我自然替她操心,要是他信不过我,或是愚孝,倒也不值得我再栽培。”
虽说是姐弟相称,但到底两人之间最实在的联系,目前为止,还是利益。
对于刘勤的婚事,方玧不是一定要给她找一个政治联姻,但一定要保证那女孩儿是明理懂事,聪慧有格局的。
娶妻不贤毁三代,选夫不好毁一生。
这婚姻大事,得谨慎。
尤其刘勤是方玧如今手里在朝中最重要的筹码。
方玧这么一说,几个丫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多言。
而此刻同样关心娘家人婚事的,还有杨妃。
“哥哥立功回来,也该选妻成婚了,从前不娶,是怕党争夺嫡,选错了姻缘,连累家中,如今大局已定,哥哥是有军功的侯府继承人,怎么也该选个出身显赫的名门闺秀。”
“京中的高门大户多,适龄的姑娘们也不少,等世子回来了,可好好相看呢。”
司琪在一旁笑着附和。
不过杨妃却摇头,眸中透出几分算计。
“届时哥哥立功,不少势力眼儿,蜂拥而上,想着巴结讨好,总叫人眼花,还得提前挑选才是。”
末了便吩咐道。
“你去收集一份京中高门适龄闺秀的信息,容本宫先慢慢挑一挑,选了好的,才配得上哥哥。”
闻言,司琪不敢反驳,立即点了头。
但心里却也嘀咕着,这要论军功最大,还得是霍家小将军吧,南宁候世子虽说也战功不小,但怕是也越不过霍小将军去。
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说说了,可不能叫杨妃听去。
伺候杨妃这段时日,司琪多少也摸出点杨妃的性子。
那就是她杨家的就是最好的,谁也比不过,也不该比得过。
“去请吴太医来给本宫把平安脉吧。”
杨妃的声音将司琪的思绪拉回。
“娘娘身子不适吗?”司琪抬头问道。
杨妃抬手摸了摸小腹,“倒也不怎么难受,就是觉得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这么说,司琪也不敢含糊,就立即去了。
而她这边一动,玉璋宫那边就得了消息。
方玧听罢只是敛了敛眸。
“盯着吧,曾太医的方子,应当是不会有问题的,怎么也能到五六个月上。”
“兴许就是她自己忧思过度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杨妃,成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也不知道累得慌。”雁微接了句话。
主仆俩正说着呢,就听得门口传来裴曜的声音。
“谁累的慌?是不是这些时候打理后宫庶务,累着了?”
“皇上。”方玧抬眸,赶紧示意雁微不要说话,并起身往门口去迎,又做埋怨样子,“皇上来了也不让人通报,还像小孩似的,听起墙角了。”
刚才要说不慌是假的,毕竟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也不知道裴曜听见了多少。
不过观裴曜的神色应当是只听见了雁微的那句尾音。
这不,现下裴曜就笑着解了披风递给洪正,打趣道。
“墙角没听见,倒是闻见了红薯香。”
“那皇上倒是来的正好,这几个小的忙活半天了,差不多也烤好了。”
方玧莞尔一笑,拉了裴曜去洗手。
这会子雁微才松了口气,赶紧去倒茶。
也是心里长了个记性,下回要更警醒些。
等两人洗手坐下后,元和也已经和青容一起将烤好的红薯用盘子盛了端上来了。
大皇子和二公主还有四皇子,三个小的已经围坐在旁边的圆桌上,拿着勺子开动了。
看着孩子们如此和谐,身旁又是喜欢的女子,裴曜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几分。
边拨弄起红薯,边低声道。
“北疆战局不错,上阳国似乎已有议和之心,估么翻年了,大军就能回朝了。”
“旗开得胜,大军回朝,这是大喜事呢。”
方玧抿唇浅笑,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用银叉子拨弄盘中的烤红薯,边又道。
“刚好来年,皇上又要添两位皇嗣,更要紧是有了嫡子,可谓双喜临门,可见来年定是个好光景。”
裴曜心情也不错,“朕只盼着这战事赶紧了结了,也好少苦些将士百姓。”
摸着良心说,他自己除了费心些,衣食住行还是安稳,究竟吃苦受累的,还是那些冲杀的将士和边疆被战火波及的百姓。
“皇上爱兵如子,爱民如子,待战火平息,一定很快能重振繁荣光景。”方玧柔声道。
正说着话呢,福喜匆匆打外头跑了进来,脸色十分焦急。
“皇上,敦王殿下派人来报,说上阳国六皇子在狱中中毒了,现如今生命垂危!”
“中毒了?!”裴曜剑眉横起,立马起身,“那么多人看着,怎么会中毒呢,毒药如何进的了大牢!”
福喜摇头,“皇上快去看看吧,传信的人还等在景乾宫。”
此刻方玧也是惊讶,跟着站起了身。
“皇上去吧,国事要紧。”
裴曜低低的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玉璋宫。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后,方玧的面色也愈发沉重几分。
“怎么会有毒药呢,这是谁想害死那位六皇子,眼看着两国就要停战议和,此刻那上阳国六皇子没了,岂不容易生变故。”
“是啊,先前上阳国集结大军宣战,就是因为这位六皇子被俘虏了,可见上阳国君疼爱这个儿子呢。”
青容站在她身侧,也是跟着蹙紧了眉头。
方玧敛眸,转身回了室内。
“能把毒药送进刑部大牢内,这位六皇子还是单独被关押的,没有点儿人脉手段,定做不到。”
“可究竟是谁会如此行事呢。”雁微不解。
方玧摇了摇头,“一时也猜不出,叫人听着些景乾宫的消息吧,我总觉得此事蹊跷。”
两个丫鬟点了点头,也是神色凝重。
而彼时御书房内,刑部尚书还有敦王以及陆丞相都在。
君臣四个见面,都是脸色凝重。
“人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控制住了伤情,但毒性太烈,恐凶多吉少,外头的郎中,比不得太医医术精湛。”
敦王上前回话。
闻言,裴曜直接吩咐,“让郭妙春去,洪正,去请人。”
“是。”洪正拱手。
快步就赶往太医院去请郭院判了。
也是看得出,皇上要保这位上阳国的六皇子不死。
“臣已经派人去严查了蔺琮的饮食,但均无问题,可蔺琮的吃喝都是由狱中单独做的,除了这些,他也没有旁的东西入口。”
刑部尚书上前,沉声禀报。
这个蔺琮便是那上阳国六皇子的名字。
陆丞相眉头紧蹙,“会不会有将毒分别下在饭和菜之中,单独查验无毒,同时吃下后,就会在体内毒发的情况。”
“丞相所言,从前有过例子,所以下官已经命人查过了,但确保,饭菜送去的时候,没有问题。”刑部尚书道。
“所以若是饭菜有问题,当是在狱中出的。”裴曜冷声道,“送饭菜的狱卒可抓去审问了?”
敦王点头,“已经命人审了,还没出结果。”
“尽全力保住人的性命,所有能和他接触到的人,都查,牢房内也要查,不可放过一丝一毫。”裴曜沉声命令。
现如今战局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趋势,并且我军占到了优势,绝对不能因为一个人质的生死,再节外生枝。
这么个小插曲让原本心情不错的裴曜,现如今又微微烦躁起来。
但现在急也没有用,只能静等结果。
与此同时,北疆军中再出噩耗。
拼命将秦国公的尸身从敌军手中带回来的,秦国公的长子,霍明旭,因重伤而不治身亡。
军中物资紧缺,军医更是比不得京中太医的医术精湛,当时霍明旭就身中数箭,靠着一口气拼杀回来的,即便有金丝软甲护住了要害,可身上的伤口太多,失血太多,北境又极寒,终究还是没撑住。
而彼时,秦国公的尸身才刚启程送回京都安葬,霍明煊料理了父亲的后事,还没缓多少天,又赤红着眼,跪在了长兄的榻前。
霍明旭过世前,回光返照之时,拉着幼弟的手,一一交代这北疆城防,军中政务,直说到最后,才提起了家中。
“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不孝,你班师回朝后,替我向母亲磕头请罪,你嫂嫂好强,我不在了,她养育一双儿女,更是艰难,大哥求你替我多照顾她们些,这一缕头发,你带给她,我此生不能陪她白头,来世定加倍弥补。”
“大哥!”
霍明煊将额头抵在长兄的手背上,泪水打湿了一片。
不多时,那原本紧拉着他的手,忽的就松开了。
刘勤陪伴在侧,沉默不语,却也是眼眶微红。
他实在知道,这回大战之中,这位霍家大公子虽无多少杀敌的战功,但切切实实的,是整个军队的后方支撑。
后方不稳,前线何以战?
收起了悲痛,霍明煊即刻安排长兄的亲信,将长兄尸身送回京都。
烈烈寒风像剔骨的刀,刮得人脸上生疼。
霍明煊与刘勤并肩而立,不远处的一片灯火,是扎营的上阳国军队。
“国仇家恨,此战,我必胜。”
他语气平静,但眸中却燃烧着翻滚的怒意,似一把火,要燃尽这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