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裴曜已经疾步追上了方玧的脚步,一把将人给拉住了。
女子被迫转过身,早不见泪珠,但面上还有两道被寒风吹的半干的泪痕,眼角鼻尖微红,雪白的肌肤被衬得像是骨瓷,愈发惹人怜爱。
“这是做什么呢,走的这样快,也不怕脚滑摔了。”
裴曜蹙眉,语气却不自觉的软下来。
方玧咬住下唇,动了动胳膊,要甩开他的手。
“皇上怎么追了,没得把婉令仪一人丢在花园里,叫她受冻受委屈的,臣妾身边这么多人跟着呢,不会有事。”
“没事为何要哭?”裴曜不松手,还拉着她更近些,“好了,朕知道她有小心思,想说你的不是,朕不会听信的,你还不知道朕吗?”
“那皇上刚才为何不说?皇上只等着臣妾自己开口与她争辩,臣妾都不敢辩,怕皇上为她恼了臣妾的小气,只得开几句玩笑,末了见她怕,还要如此安抚一番,没得像那跳梁小丑似的,任人取笑。”
像是终于把心里的不快和委屈说出来了似的,方玧的眼泪也跟着簌簌落下,并扭头垂下眸子。
“臣妾失言任性了,皇上罚臣妾吧。”
而看着她这样,裴曜却是无奈笑着,把人拉进了怀里,轻轻抚背。
“说什么傻话呢,这样有小性子的你,才是真的你,朕怎么会责罚,好了,今儿是朕不好,朕该早些打发了她,来看你的,原就是预备今儿就来看你的。”
什么事儿搁这里发生,那立马就能传的沸沸扬扬。
这不,除夕夜刚晋位的婉令仪,就成了众人新年里的第一个谈资。
有的说她运气不好,眼瞧着就要拔得头筹,偏要去御花园赏什么梅花,撞到昭妃娘娘头上,丢了机会。
还有的,说她嘴笨脑笨的,得了皇上一时恩宠,便得意忘形了,偏要在昭妃面前炫耀,结果被打了脸。
当然,最要紧的信息还是,昭妃得宠,招惹不得。
不过此时不好招惹的昭妃娘娘,已经被皇上好声好气的哄开心了,俩人一道,在屋里插花呢。
裴曜是不懂这些的,欣赏倒是会,但动手操作就不会了,所以只能在旁边打下手。
让递什么就递什么。
二公主出门去谨嫔宫里找大皇子玩儿了,四皇子起得晚,没跟上,这会子就在殿内和狐狸玩儿。
茸茸怕冷,虽然玉璋宫里烧了地龙,但也一样蜷缩着不爱动。
四皇子戳了两下,见它不搭理自己了,心下无趣,就晃悠到了爹娘这边。
裴曜来玉璋宫的次数多,四皇子自然是对他熟悉,一点儿不怕的。
小手抱着裴曜的腿,就往他膝盖上爬。
“父皇,父皇,抱!”
“好好好。”裴曜笑着把奶团子抱起来,放到膝盖上,“看你母妃插花好不好?”
四皇子乖巧的点头,爷俩就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瞧。
时不时帮着递给剪子或花枝什么的,倒也和谐。
插完花,方玧去洗手,四皇子也要凑热闹,方玧就给他挽了袖子,娘儿俩一起把手探进了热水里。
裴曜在旁边瞧着,便从雁微手里接过了擦手的布帛,亲自给娘儿俩擦手。
乳母这会子端来了牛乳糕,四皇子嘚嘚就跑去了。
“这孩子倒是乖巧安静,不似旁的男孩儿那么调皮。”裴曜道。
方玧满目柔光,“人各有不同,臣妾只求他康健聪慧,仁善坚韧。”
“咱们的孩子,自然会是极好的。”裴曜牵起她的手往外头去坐着,“天冷,午膳可还要吃锅子?”
往冬天走,方玧就越来越喜欢吃锅子。
主要是天冷了,菜式又多,端上来还热气腾腾的,没多久就凉了,方玧胃不好,喜热畏寒的,就更喜欢锅子了。
这会子裴曜主动提起,方玧就没拒绝。
“也好,今儿早上小厨房里还说弄来了几尾活鱼,让切了片儿,一并涮着吃。”
美食总能让人心情好起来,这么说着,方玧面上就带了笑。
又闲话一会儿,就到午膳的时辰了。
把孩子们交给乳母去招呼,俩人就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吃锅子。
而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见福喜笑容满面的跑了进来,扑通跪下就道。
“皇上,大喜,大喜啊,上阳国降了!”
“什么?!”
消息过于突然,裴曜惊喜的站起身来,急促往前两步,追问。
“谁递来的消息,可准吗?”
“北疆军营,章将军递来的消息,字迹文书,印章信物,一样不差,还有上阳国的降书呢!”
福喜跪在地上,忙不迭的回答。
闻言,裴曜面上最后一丝谨慎也散去,高兴的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连说了三个好字,旋即看见了身旁的方玧,拉了她的手,便预备往外去。
“走,你陪朕一道去看看!”
“皇上。”方玧笑着拉住他,“皇上高兴过头了,这会子想必那信使和朝中大臣,还有事情与皇上禀报呢,臣妾怎么好去,今儿是个好日子,皇上快些去看了,晚上臣妾备下好酒,再与皇上好好庆祝!”
听他这么说,裴曜也是想起这些,旋即点头。
“好,朕晚上一定来!”
留下这话,便飞也是的,离开玉璋宫往景乾宫去了。
待得他走后,性子最跳脱的雁微第一个憋不住。
赶忙就跳出来,“太好了,上阳国投降了,大军肯定很快就能班师回朝,届时论功行赏,刘公子一定能加官进爵,届时看后宫那起子人,还怎么嘴碎,说咱们娘娘母族无人!”
“嘘!”青容忙示意她噤声,“低声些,让旁人听到了怎么好?咱们公子又不是明着去的。”
雁微忙捂嘴点头,只那一双眼睛,依旧盛满了笑意。
看着两个真心为自己的丫头,方玧心情也好。
大手一挥,便叫两个人去自己的妆奁里,各自挑一对儿喜欢的耳坠子去。
两个丫头也是欢喜的不行。
而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裴曜听罢了信使的话,又看了送来的东西,也是龙颜大悦。
这一仗打了也是足有一年,虽算不得太长,但也艰难。
毕竟他才登基呢。
能得胜,裴曜是极高兴的。
而这次上阳国会主动来投降,也并非完全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了,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内部夺嫡党争。
上阳国六皇子蔺琮被杨承喻所俘虏,押送至京都,其母亲,上阳国殷贵妃,爱之心切,大怒之下,怀疑是太子蔺宸故意害她儿子被生擒,好借敌人之手,除掉夺嫡的有力竞争对手。
心怀怨恨,便意欲下毒谋害上阳国皇后郭氏,不曾想那日上阳国君忽然去皇后郭氏宫中用膳,也喝下了有毒的汤,以至于帝后双双中毒昏迷。
殷贵妃大惧,担心上阳国君醒后降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联合母家宫变夺权,意图扶持年幼而无母的十皇子上位。
但没想到被皇后郭氏的母家发觉,并一举拿下,但因宫变冲撞,上阳国君怒火攻心导致毒发身亡了。
国内发生这样的事情,上阳国太子蔺宸自然要赶回去继承大统,料理国事,加上原本战局就已经不利,所以便投了降。
这上阳国内部的种种争斗变故,裴曜都不关心,他最关心的,大齐举国上下最关心的,还是这场战争,大齐胜了!
前朝后宫都为这个消息而沸腾。
而就是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里,皇上留宿玉璋宫,与昭妃把酒言欢的消息,也是在宫中传了个遍。
玉璋宫越是风光,婉令仪这边就越像个笑话。
分明要是没有御花园那一出,皇上或许当与她在一起,分享这个举国欢庆的消息呢。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与我抢!”
婉令仪看着铜镜之中,精心描绘了妆容的脸,怒喝一声,将铜镜拂落。
原本皇后正月里是不打算叫嫔妃们来请安的。
不过因为昨日上阳国投降的消息,皇后还是放了消息出来,叫众嫔妃今儿来一趟。
估么是为着得胜的事情,有话吩咐吧。
昨夜裴曜高兴,拉着方玧折腾到了半夜,今儿早上没睡足就被叫起来了,便有点起床气,心里烦躁的很。
伺候她的时间长了,青容和雁微都摸得准几分她的脾性,一早上都是安安静静,少说多做的侍奉着。
虽说主子脾气好,就算有起床气,也不会太拿她们撒气,可谁也不想惹主子生气不是。
可玉璋宫里是贴心顺心的伺候着,到了外头,却也总有不对付的人。
因为方玧今儿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一进椒房殿,就听得前头传来了杨妃的声音。
“昭妃当真是身娇肉贵呢,玉璋宫离椒房殿如此近,本宫怀着身孕都已经到了,昭妃还这么姗姗来迟,是抬轿撵的奴才,怕走快了,颠着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方玧一瞬就冷了眸子。
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杨妃果然是很懂明知故问四个字是为何意。”
懒得反驳,你既然说我身娇肉贵,那就是了呗。
杨妃被噎了一下,倒也不恼不躁的。
勾起唇角轻笑一声,“倒不是本宫非要多嘴这一句,只是往日皇上和皇后总夸赞你懂事守礼,怎么昨儿侍奉了皇上,今儿在皇后娘娘这里请安,就晚了呢,没得还叫人以为是故意怠慢。”
“啧。”
杨妃的话音落,跟着方玧就咂了咂嘴,头微偏,目光就落在了杨妃身旁,司琪的身上。
“你,说,现在是何时辰。”
突然被问到,司琪虽不解,但也在看了眼杨妃后,低声回答。
“辰时三刻。”
“青容,皇后娘娘定下的请安时辰,是何时?”
方玧敛眸,继续低声问。
而青容站在她身后也是毫不犹豫的顺着回答。
“回娘娘的话,是辰时四刻。”
听到这里,方玧便是勾唇一下,目光扫向杨妃。
“只听说过一孕傻三年,到是没听说过有孕三个月就傻的,杨妃一口一个本宫晚到了,怠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迟到了一刻,并非早到一刻呢。”
说这话时,方玧的口吻像是开玩笑,可字句却锋利。
杨妃一时面色微变,亦是不悦。
不过她刚刚只顾着挑刺,没太注意时辰还没到,确实是理亏了几分,所以这会子便一转话锋,抬手摸着小腹道。
“本宫有孕才刚足三个月,昭妃也是怀过一回的人,自然知晓这生育害喜的辛苦,本宫也是早起吐很了,忘了时辰了,怎么昭妃妹妹还与本宫较起真来。”
这模样就有点依仗着孕肚,强词夺理的意味了。
不过方玧这会儿叫她点了火,可不打算让她这么如意。
“哟,杨妃姐姐这话倒是有意思了。”方玧轻笑一声,扶着青容的手,缓步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怎么姐姐说本宫晚到,不是较真,本宫与姐姐玩笑几句,到姐姐口中就成较真了呢,莫非这较真与不较真,是肚子里有没有皇嗣,决定的?”
如此问了一句,不等杨妃答话,方玧的目光便在殿中扫了一圈,勾唇道。
“你们今儿可都学着了吧,本宫怕是没福气了,你们呐赶紧学学杨妃,怀上了皇嗣,便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旁人可分辨不得。”
她毒不屑于拿裴曜来压杨妃,就这么几句话,便将杨妃讽刺的面色不虞。
而就在底下有人低低发笑的时候,杨妃也是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昭妃如今是愈发的伶牙俐齿了,难怪昨儿能在御花园里,三言两语就把皇上给请走,本宫看,这皇嗣难怀,还得顺天意,不如多学学昭妃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舌灿莲花的,反倒能多搏几分恩宠,婉令仪,你说是不是?”
被点了名,婉令仪心中不快,面上也是微微蹙了蹙眉。
这会子叫她,完全就是两个高位的妃子打架,拿她做刀使呀。
虽说是心里厌恶方玧,但婉令仪也不傻。
故而便只低声道,“昭妃娘娘善察圣意,与皇上也情谊深厚,自然是说什么话,皇上都爱听的,臣妾不才,的确要多学着些,如何好好侍奉皇上。”
没有得到想要的话杨妃显然是不太满意,正要再说什么。
方玧便抢先一步,“杨妃姐姐有孕,还是多多静养的好,别是待会儿回去了有个什么不舒服的,要与皇上说,是我们缠着姐姐说话,累着姐姐了。”
她这句话算是把杨妃的嘴给堵住了。
又顺带提醒杨妃,别想着待会儿作妖,颠倒黑白,究竟是谁先挑的事儿,在座的都清楚。
而到了这时候,时辰也差不多了,皇后才扶着孕肚,由丫鬟前后簇拥着,走了出来。
皇后到场,众人自然不再闲话,全都起身行礼。
“免礼,都坐吧。”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和,“杨妃有孕,给拿了软枕没有?”
添墨欠身,“回娘娘的话,软枕和坐垫都放了。”
闻言,皇后才点了点头,说起正事来。
“想必大军得胜,上阳国递来降书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这是当举国欢庆的大喜事,如今恰好在正月里,本宫便想着,今岁的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要好好的办一场,庆贺庆贺才是。”
“娘娘说的是呢,这先皇孝期刚结束不久,便又是两国战事,咱们宫里一波接一波的,可许久没有好好热闹过了。”
谨嫔高兴的头一个接话。
皇后也露出温和笑意来,“是啊,也该好好庆贺庆贺了,只不过本宫如今有孕,这事情怎么操办,还得昭妃辛苦一番呢,只是昭妃本也身子弱,又要照顾两个皇嗣,还协理着六宫庶务,若还要操持元宵节事宜,也太累了些吧。”
说这话时,皇后将目光投向方玧,没有逼迫之意,而是带着商量。
见状,方玧便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倒是不怕累,只怕忙中出错,没办好宴席,不过后宫中也有其他姐妹可以帮衬臣妾一二,不如臣妾就请谨嫔和宋令仪,一起帮臣妾操持元宵节的事宜吧。”
皇后本就是打算把这事儿全权交给她的,这会子方玧自己有了打算,人选也还合适,皇后自然是不反对的。
便也就笑着点了头。
谨嫔和宋令仪两人忙是起身行礼。
宋令仪也就罢了,平素就与方玧亲近呢,谨嫔倒是欢喜坏了。
于她而言,这是搭上了昭妃的船,日后可以沾光晋位,像宋令仪一样呢。
但这一切落在杨妃眼里,便是方玧的借机拉拢固权,心里更是恨上几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正月十五的元宵宫宴还是顺顺当当的举行了。
往年这正月十五办的都是家宴,没有外臣。
但今年特殊,大齐打了胜仗,便也就和除夕宴一样,邀了文武百官及家眷入宫。
朝中三品及以上的官员都携眷参加,端的是热闹。
皇后的肚子是足足六个月了,她上一胎出事儿的时候也是六个月上,大约是旧事叫人心忧,所以格外的注意。
也就安安静静的,只管养胎躲闲,一应不要紧的事儿都往外丢。
而杨妃这里,刚有孕的时候,还有心思逞能逞强,想筹谋这个算计那个,但这肚子满了三个月后,倒是还安静下来了。
虽然她从不对外说,但方玧知道,这是因为胎相不安。
毕竟是靠药物怀上的呢,月份浅的时候不显什么,可月份大了,问题都会慢慢显现出来。
要是没记错的话,按曾太医的描述,现如今杨妃应当是日日觉得身子困倦疲累。
当然了,有孕的人总是爱睡觉,身子懒些,这也正常,而脉象上,摸不出异样的。
没了杨妃上蹿下跳的,固然是舒心,可皇后不管事了,方玧这协理六宫都快变成统管六宫了,她累啊。
旁的活计还能分出去给谨嫔或宋令仪帮着做些,可晚宴上的应酬招待,就没法儿分了。
所以一场晚宴下来,方玧笑的脸都麻了。
而皇后和杨妃则是在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都早早回去歇着了。
不由让方玧感慨,肚子里揣着一个,的确有时候方便不少。
在殿里坐的久,免不得有些闷,方玧便起身出去透气。
没想到在外头廊下,就遇见了秦国公府的两位少夫人。
大少夫人文氏和二少夫人郑氏。
两人见了方玧,也是忙过来行礼。
“臣妇参见娘娘。”
“二位夫人快请起。”方玧忙道,并亲手一边一个将两人虚扶了一下,“今日不见国公夫人前来赴宴,心中正担忧,一直没机会同两位少夫人说话,现下倒是碰巧,国公夫人可还好?”
外头只知道宠冠六宫的昭妃,大义灭亲,亲手灭了方家满门,这才得皇上登基后一直宠爱,不了解的,多少以为方玧是个美艳狠辣的女子,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温和端庄。
文氏身为长媳,忙欠身答话。
“多谢娘娘牵挂,原本臣妇等戴孝在身,不宜外出赴宴的,实在是皇上体恤,臣妇等才能入宫,不过婆母伤心过度,缠绵病榻,如今,实在起不来身。”
“老国公和大公子先后去了,本宫闻之都是不忍,皇上更伤心了多日,更不要说国公夫人心里如何难受了,本宫瞧着二位少夫人也都面容憔悴,叫人心疼,也还好如今大军得胜,不日就要还朝,也算没叫两位将军失望。”
方玧眸中露出真诚的敬意和悼念,语气温柔,满是安慰。
约么是想起了亡夫,文氏一时忍不住落泪,又慌忙擦去。
“臣妇失仪了,娘娘恕罪。”
郑氏眼眶也微红,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嫂嫂,又对方玧欠身。
“娘娘勿怪,长嫂与长兄本就聚少离多,如今乍然永隔,膝下又还有一双年幼儿女,这些日子,婆母病了,长嫂还要撑着身子操持府中事务,实在身心疲累。”
“本宫怎么会怪罪。”方玧忙摆手,“本宫不能亲自去府上悼念,才是没能尽礼数。”
语罢便转身对青容吩咐。
“派人去把本宫手抄的佛经取来,让二位少夫人带回府中,烧于两位将军灵前,也算是尽本宫的一点心意了,另外,还有本宫库房里皇上赏的那几味上好的药材,也一并装了拿来。”
“娘娘实在客气,这怎么好...”
妯娌二人正欲拒绝,就被方玧温柔止住。
“二位就莫要推辞了,这佛经原就是本宫为英灵抄录的,算是本宫劳烦二位夫人带回府中。”
闻言,文氏和郑氏两人才没再多说。
这回方玧可没说谎,那佛经的确是她抄录了,准备派人专门送去国公府的。
秦国公霍翀和长子霍明旭的棺椁从北疆送回京都,一路走走停停,接受着沿路百姓的自发祭拜,现如今还有两日才到京都。
本预备等棺椁入京后,再派人去送的,不想今日巧,便就顺势而为了。
而机会呢,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当晚,文氏和郑氏妯娌二人回了秦国公府,将此事原原本本转述给了婆母后,秦国公夫人也是颇为触动。
翻看着方玧亲手抄录的佛经,旋即叹气。
“就算是这位昭妃娘娘做这些是为了拉拢结交,那也是真的用了心思的,这一笔一划的写下来,要费不少功夫,更可见诚心。”
“那婆母的意思,咱们与昭妃...”郑氏低声询问。
大嫂文氏丧夫,膝下儿女还小,不可能袭爵,她的丈夫虽保住了性命,但残缺了一条胳膊,身体也不好了,应当也是无缘爵位。
恐怕这爵位是要落到老三霍明煊头上了。
往日大家都和气,那是因为公爹尚在,一碗水能端平,现如今变动了,文氏和郑氏都因夫君的情况,多少觉得势弱,又怕与霍明煊这个小叔将来处不好,所以现在就很努力的讨好着婆母,秦国公夫人。
事事问询。
秦国公夫人韩氏哪里看不出两个儿媳的小心,于是这会子便道。
“你们俩既然是来与我说这些事,想必是你们心里觉得昭妃是可以亲近的人,现如今我病着,老二也病着,府里就靠你们妯娌二人撑起来了,老三年纪轻,管不得这些,你们拿主意便是。”
闻言,文氏和郑氏对视一眼,齐齐行礼后,退了出去。
而后妯娌两人商量着,便以秦国公府的名义给方玧送了一份谢礼。
送礼不是关键,这态度才是关键。
有了回应,才算是愿意结交了。
但这妯娌二人不晓得的是,国公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
当初为了保二儿子,和方玧合作一番,却不想造化弄人,把自己的三儿子和方玧的义弟绑在了一起。
现如今方玧或许还不太清楚,但秦国公夫人却晓得,自己唯一还好好的,将来要顶立门户的三儿子,已经和昭妃义弟,刘勤,是患难生死的兄弟搭档了。
等班师回朝,众人都将知晓。
那时候,秦国公府和昭妃势必将会被联系在一起。
所以与其等那时候再和昭妃示好,显得像是迫不得已,倒不如现在就接了昭妃好意。
相处这些时候,秦国公夫人心里也看出,方玧是个有成算和把握的人。
与她交好,应当不会有害。
上阳国递了降书,自然是要对这如何赔偿的事情,做出些商谈。
加上上阳国的六皇子还在大齐的京都关押着呢,这人的去处也得做个决定。
所以上阳国决定派使臣前来大齐,商议赔偿的事情,并顺便把六皇子蔺琮接走。
除了这些事,裴曜还要想想对此次战争的有功之臣该如何封赏。
大军处理完北境的余事,已经于正月十六启程返京了,估么一个月抵达京都,届时还要办庆功宴呢。
前朝忙起来,后宫自然就不常来了。
除了皇后和杨妃这两个有孕的人还能见着皇帝,连方玧都是隔七八天才能见上一回。
别处更是不必说了。
也就是婉令仪这里强些,一个月里,还留住皇上喝了两回茶。
不过裴曜忙,方玧这些到是清闲了些。
年节过完,要操持的事情就没那么多了,打理六宫庶务这么久,事情也都已经上手了,如今处理的很是得心应手。
时不时的,还喊了宋令仪来玉璋宫喝茶。
谨嫔有时候也叫上。
不过方玧不爱和她在一处。
谨嫔这个人啊,心没有多坏,但说话总是没什么水平,叫人觉得拎不清,嘴巴也不严实。
要不是为着少树敌,且早些把大皇子收拢的亲近,好为日后做完全准备,方玧是不想与她接触的。
倒不是说想要拉拢儿子,却嫌弃做娘的,实在是因为谨嫔嘴巴不牢靠,办事也不利落,方玧不敢叫她晓得自己筹划的事情,更不敢安排她替自己做什么。
那不是自己创造猪队友么?
方玧对谨嫔的定位就是,踏踏实实的当碎嘴子吧,什么都别管。
这不,今儿下午宋令仪过来的时候,见谨嫔不在,坐下就笑了。
“今儿是要安静些了,昨儿个听谨嫔将宫里那些个八卦,要把臣妾的脸笑抽筋了。”
“谁知道她成日里都在关注些什么,这下人之间的事儿,倒是摸得清楚。”方玧也是笑的无奈。
如今谨嫔年岁大了,大约想通了,也不想着争宠了,只想着站队,私下里呢,又无聊,便常和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闲聊。
这不,谁是谁的亲戚,谁和谁不对付,哪两个相好了,还有什么鬼神一类的轶事,知道了不少,还老爱分享给方玧和宋令仪。
不过消磨时间,只当听话本子了,倒也有趣。
开了两句玩笑后,宋令仪才正色道。
“臣妾方才来的时候,遇上钟粹宫的人,急急忙忙的,像是往太医院去了,莫不是杨妃的胎出问题了?”
“是吗?”方玧眯了眯眸子,转头吩咐,“雁微,着人盯着些。”
雁微点头,立即快步出去了。
不怪方玧要紧张,她如今管着六宫事,也担心有谁手脚不干净,想借她的刀杀人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不过没想到,片刻后雁微回来,却道了句。
“娘娘,是三皇子落水了。”
此话一出,惊得在座两人都是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宋令仪眉头紧蹙,“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呢,这大冷天儿的,这么小的孩子,冻一遭可怎么了得。”
也才二月初呢,棉袄都还没换下。
这湖水刺骨的滋味,方玧年少时候是尝过的,那会子她身体康健,且都十岁多了。
跌下去一回,都病的险些没命。
三皇子的身体保养的还没四皇子好,年纪又小,可真是艰难。
“那边请皇上了没有?”方玧沉声问起。
雁微点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派人去请了,娘娘要去看看吗?”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去的。”方玧站起身来。
换了件厚外套,便和宋令仪一起去了钟粹宫。
来的时候,裴曜也刚到。
满脸的阴沉,大步的往屋里走。
钟粹宫的院子里,伺候三皇子的人跪了一地,两个下水捞人的小太监还浑身湿漉漉的,这会子冻得嘴唇乌紫,瑟瑟发抖。
方玧瞥了他们一眼,转头进了屋里。
刚进来,就听得杨妃带着哭腔的声音。
“皇上恕罪,是臣妾没有看护好三皇子,臣妾孕中,近来疲累嗜睡,便差了奴才们带三皇子出去玩儿,奴才们陪他踢蹴鞠,那蹴鞠滚向池边,三皇子想去捡,竟就跌进池中了。”
“那么多奴才,守着一个孩子,怎么就看不住!”
即便杨妃哭的惨,还怀着身孕,但裴曜还是抑制不住的发火了。
他是宫中长大的孩子,哪里不知道,出这样的事情,多半是因为奴才们疏忽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