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氏怎么也想不到,此刻的偏殿内,元和刚关了门,方玧便一扫刚才虚弱之态,笑着向裴曜和皇后行了一礼。
“皇上和娘娘来的当真及时,再耽搁一会儿,臣妾当真不知要怎么继续演了呢。”
“你聪慧,皇上与本宫稍一说,你就明白了,哪有做不好的,倒是方才端柔公主暴起,没真伤着你吧。”皇后面上也带着笑意。
今儿情况就要说到半个月前了。
北境不稳,上阳国的异动等消息传来后,裴曜除了关心军队以外,最在乎的便是粮草。
贪官杀倒是杀了几个,但这些容易被拎出来的也都是小蛀虫罢了。
那些个油水足的大贪官,面儿上做的都干净,还得细查呢。
当然,也有贪得多,但做的不够干净的,譬如锦荣候府,端柔公主裴毓如今的婆家。
锦荣候府没娶公主之前,除了空头爵位以外,什么实权都没有,因为父子俩都败家,偌大的侯府那是瞧着壳子光鲜,内里都烂透了。
但娶了公主就不一样啊。
裴毓的嫁妆比起真正的嫡出公主的嫁妆规格是少了一半,但这笔钱财还是个不小的数目,而尹长策也是个能人,拿着这笔钱财,做起了钱生钱的活计。
什么来钱快呢?
自然是不合法的路子了。
放印子钱就是这么个‘好路子’。
先开始还瞒着裴毓,后来是夫妻俩一起动手,裴毓这个公主的名头可比落魄多年的锦荣候府的名头要好用的多。
这不,他们夫妻两个去年年底成婚,如今才一年,靠着各路不法的生意,那是赚得盆满钵满。
但看今儿夫妻俩一身的锦衣华服就能知晓。
原先裴曜不理会也就罢了,如今国库缺银子了,这么一查,就揪了出来。
其实不止裴曜,皇后的娘家陆家,以及方玧这边的刘勤,或多或少的,都查到了点东西。
但证据不够确凿,一时也不便对这个妹妹出手,所以得安排人进府去找证据不是?
最方便的,自然逐个击破。
所以刚才裴曜下的令是让裴毓回公主府去闭门思过,而并非是锦荣候府。
这就是想将两人分开了。
而且裴毓今日大闹除夕宫宴,也是个顺手埋下个利于裴曜对她动手的契机。
原本是打算让皇后来的,可皇后觉得自己的身份高了些,裴毓恐怕不敢造次过分,所以思来想去,便举荐了方玧来担此重任。
这也是为何裴曜忙里抽空的,还各去了椒房殿和玉璋宫一趟。
“娘娘放心,有人护着呢,臣妾没事。”
方玧欠身回话,末了才看向裴曜,打趣道。
“皇上可打算要怎么赏臣妾呢?皇后娘娘今儿个早上可派人送了臣妾好些衣料子呢。”
裴曜亦是勾唇,“赏,赏,皇后给了衣料子,那朕就赏你两套新首饰,也好作配了。”
“那臣妾就谢皇上了。”方玧浅笑。
皇后道了句先去正殿招待宾客,便就先行离开了。
留下裴曜和方玧两个,等曾太医过来走了个过场后,才回正殿。
顶着‘受惊’的名头在,方玧自然是表现的娇弱,还是叫裴曜牵着进来的,而这一幕落在婉令仪眼里,那就跟针扎似的。
当即便做关心模样开口,“昭妃娘娘怎么就受了惊吓呢,方才臣妾看娘娘与端柔公主起争执时,不怒自威的模样,倒是不曾想娘娘这般娇弱。”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群敌不过昭妃一个
婉令仪的声音响起,裴曜的目光也往她那边看了看,但没说什么。
而这时候谢美人也在旁边跟着道了一句。
“婉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昭妃娘娘生四皇子的时候吃了大亏,这才养了大半年而已,想来身子还是虚弱的,娘娘说旁人也就罢了,叫旁人给顶撞了,自然是受不住的。”
因为杨妃和婉令仪关系走近的缘故,谢美人本就和婉令仪同住宜春宫,现下又觉得是一条船上的人,倒是愈发跟婉令仪像好姐妹似的了。
这么一句话里有话的,便是意指方玧装柔弱了。
只能她欺负别人,不许旁人在她头上动土。
宋美人此刻就是挨着谢美人坐的,当即便斜了她一眼。
“你既然知道娘娘生育四皇子亏损了身体,又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难不成你是觉得端柔公主方才的行径并非冲撞冒犯,说娘娘是故意装病?”
胆小的人,就怕旁人把话说白了给自己扣帽子,谢美人本就不是什么口齿格外伶俐的,被宋美人直白一怼,就语塞住了。
见状,婉令仪便在旁边帮衬道。
“宋美人这是说什么呢,刚才端柔公主的确是言行失仪了,谢美人的意思是,昭妃娘娘诞育皇嗣辛苦,以至体弱,是劳苦功高的,娘娘自然能训斥旁人,可旁人万万冲撞不得娘娘呐。”
“什么劳苦功高,这话婉令仪说的,本宫可受不起。”
方玧的声音响起,平和从容。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她脸色淡淡,
“诞育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本是后宫嫔妃的职责,本宫自然不觉得辛苦,怎么,到了婉令仪口中竟是件劳苦功高的事儿了,现如今婉令仪还没生呢,这日后真诞下皇子,岂不要居功自傲了。”
“臣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给本宫扣高帽子?”
方玧扬眉一笑,直接打断了她。
话被堵回去,婉令仪一时秀眉紧蹙,面色也是难看。
这时候,落座于方玧旁边的杨妃就笑着开了口。
“昭妃妹妹怎么还上纲上线起来了,左不过是两位妹妹言辞不当罢了,昭妃这般计较,没得吓着她们,还叫旁人以为妹妹你心胸狭隘呢。”
究竟还是杨氏嘴皮子更利索些,上来便给方玧定罪。
但方玧岂会容她这么扣帽子,这会子也是捏了帕子忽的抿唇一笑。
“哎呦,杨姐姐竟看不出我是与她们开玩笑呢,一家子姐妹的,我能与她们计较什么?我虽算不得大方,倒也知道一句是非对错,冤有头债有主,哪能揪着她们不放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此刻她虽含着笑,可眼底那凌厉寒光却丝毫没有掩藏,直直就朝着杨氏去了。
杨氏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子多少有些心虚。
扯着嘴角讪笑了两声,也就没搭话了。
这些情形落在赴宴众宾客的眼中,自然就是一群人敌不过昭妃娘娘一个了。
先是还没开席就将端柔公主和驸马收拾了一顿,赶出了宫去,现如今又是舌战群妃,不落下风。
原来不少人以为方玧能得宠,全靠皮囊和膝下的子嗣,现如今众朝臣心里也改观不少。
这位昭妃娘娘啊,自己就是个厉害的。
胆气,手腕儿,城府,都不少。
再联想起之前那些参奏方玧的御史们碰壁,以及后来星象异变,杨妃被迫迁居慈安殿住了一个半月的佛堂,这些事。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轻视方玧半分了。
甚至,有些个与后宫其他嫔妃没有牵扯的朝臣,心里也琢磨着,能不能走昭妃这条门路,好谋前程。
而这些心绪一个都没逃过方玧的眼睛。
她在后宫立威,是为了省麻烦,趁此机会在朝臣面前立威,便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羽翼啊。
恩宠是不牢靠的东西,她可从未想过一身荣辱全系在裴曜的宠爱上。
当然,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宴会正经开始后,她还是挂着娇俏的笑意,朝着主位上的裴曜敬了一杯。
宴会进行到一半,方玧因为出了风头,倒是引得不少官眷向她敬酒,喝着喝着,也有薄醉了。
便同皇后说了一声,扶着青容的手,往殿外来透气。
看见她出去,婉令仪想了想,没过多久,也跟着出去了。
就见那不远处,方玧拢着白狐裘,正坐在廊下同贴身丫鬟说话。
红砖黄瓦,悬一盏明灯,廊外是泛着银光的白雪,廊内是眉目如画的佳人,就连那说话间喝出的热气,也变的袅袅娜娜,像是仙尘。
婉令仪捏紧了手里抱着的小铜炉,嫉妒由心底疯张开来。
明明论容貌,她是胜于方氏的,可为什么,方氏总比她得宠,总是这样的慵懒淡然。
明明刚才在殿内,方氏那般咄咄逼人,揶揄嘲讽她,但现在出了那大殿,她就能像没事人一般,纯净的好像与世无争。
再瞧自己,满腔的嫉妒怨恨,心里早失去了平静。
所以,真的是自己比不上吗?
不,不可能。
婉令仪咬了咬下唇。
她是千娇万宠,锦衣玉食,悉心教养出来的官宦嫡女,可方玧她不仅是卑贱妾身,且年幼丧母,嫡母不慈,根本无人教养啊。
一定是因为方氏出身低贱些,所以放得下身段,在床笫之间妩媚邀宠,以色侍人,所以才会勾的皇上对她十分宠爱的。
定是如此!
“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时好。”婉令仪冷冷低声道。
月桃没听清,“令仪说什么?”
“没什么。”婉令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去吧,吹会儿凉风,酒也醒了。”
不疑有他,月桃应声后,便扶着她回了大殿。
而待她们走后,方玧和青容的目光便看向了她们方才站的位置。
“娘娘,人走了。”青容道。
方玧轻笑,“走便走了,左右,本宫也不是在等她。”
话音刚落了,不远处便听得丫鬟的担忧声。
“夫人本就胃里不适,喝多了酒,这会子又吐了,不如向皇上皇后娘娘告了假,回去歇着吧。”
“不必。”中年妇女不适的咳了两声,“如今老爷在边疆守着,他们爷们儿四个正被满朝文武盯着呢,风光是不假,可越风光越要小心,我今日一走是自己舒服了,来日叫有心者说一句目中无人,那就不好了。”
边说着,又是一阵呕吐声,那丫鬟也是着急,赶忙侍奉着。
这会子方玧才起了声,快步往那边走去。
“这是怎么了,这位夫人可要本宫帮忙请个太医来瞧瞧?”
站定看清后,方玧面上显出惊讶,赶紧道。
“这不是秦国公夫人么,夫人这是饮酒不适?青容,快帮忙扶夫人去偏殿小坐,让人请曾太医来给瞧瞧。”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就怕无所求
呕吐的厉害,秦国公夫人韩氏这会子也确实难受,便由着方玧安排了。
等到偏殿坐下后,漱了口,又喝了点温水,才缓过来。
“臣妇多谢娘娘关照。”
“哪里的话,也是碰巧,本宫薄醉,出来小坐醒酒,就遇上夫人了。”
方玧面色温和,对青容招手。
“本宫让你带的醒酒蜜丸,你可带了?拿与夫人吃一粒。”
“是。”青容欠身。
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瓷瓶,递给了韩氏的丫鬟。
韩氏略感意外,“娘娘还随身带着这个?”
“不怕夫人听了笑话。”
方玧勾唇,面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前不久陪皇上喝了点菊花酒,不知那酒后劲大,喝醉了,险些御前失仪,想着今儿也少不得要喝酒,所以提前备了,倒是比煮醒酒汤要方便些。”
这话一听,韩氏便也浅笑,“娘娘与皇上感情好,才能在一起对饮呢,倒是叫人羡慕。”
“夫人何须羡慕本宫,本宫才是真的羡慕夫人呢。”方玧垂眸。
面上似有若无的露出了点忧愁之色。
韩氏不解,“娘娘羡慕臣妇什么?”
“自然是羡慕夫人膝下三位公子,个个都是文武双全,身体强健,能保家卫国的年轻将军了,本宫的四皇子...罢了,不提这些个伤心事。”
方玧轻叹了口气,眼眶微红,不过很快又露出个笑来。
同为人母,自然是心思相通的。
此刻方玧不是什么昭妃娘娘,在韩氏眼里也只是个为孩子操心忧愁的母亲罢了。
更是觉得,方玧面儿上看着风光,背地里大约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这可不与她一样么。
外人瞧着,秦国公府满门忠良,手握兵权,深得重用,风光无限,可只有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如何日日思念丈夫和儿子们,又是怎么样的忧心他们的安危。
虽是结发夫妻,但韩氏与夫君早已多年未见了,自打把老三也到了边疆,她便回了京城住下。
一来是照顾长子和次子的孩子们,二来,其实也是为了让当权者安心。
毕竟手握重兵的秦国公府,可不能没有人质捏在皇上手里。
酒能催人泪,喝酒的时候最是容易被情绪所调动的。
此刻韩氏也是想起了丈夫和儿子,心中微有伤感。
忽的想到方玧是裴曜面前的红人宠妃,眼眸动了动,便又道。
“四皇子虽是体弱,但有皇上和娘娘疼爱,又有宫中御医调养照顾,想来定会愈发康健的,倒是娘娘,瞧着身量纤细,想必日常侍奉皇上也是辛苦的,近来上阳国异动,娘娘侍奉在皇上身边,可不知道皇上如何为国事烦心呢。”
她这话出口,方玧的眸光就微不可查的闪了闪。
听着像是关心奉承,实则是想通过她这个宠妃探听圣意呢。
不过也好,她就怕韩氏对她无所求。
毕竟,她可是想搭上韩氏这条人脉呢。
于是便如实道,“皇上虽是为北境的事情烦心,但也常与本宫说,秦国公和诸位公子都是智勇之人,守卫边境多年,一定对北境的情况是极了解的,皇上相信国公爷对上阳国的判断,信任有加呢。”
秦国公府霍家,世代功勋,忠勇无双,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的确可靠。
而听得这话,韩氏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她可不就是担心这大战之前,君臣互疑么。
这会子忙就道谢,“有娘娘这番话,臣妇也可安心了,皇上信赖,我们霍家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便是拼尽浑身血肉,也要为大齐守好这国土边疆的!”
“夫人这番话,待本宫说与皇上知道,皇上一定也是极感动的。”方玧温柔勾唇。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才分开着,一前一后,回了殿内。
当然是不指望这么一搭话就能和韩氏把关系处好,慢慢拉进距离罢了。
宴会结束的不算晚。
裴曜初登大宝,少不得被大臣们灌了不少酒,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半醉了。
送走了御驾,又送走了皇后,方玧才慢悠悠上了自己的轿撵。
大齐后宫,嫔位以下的人,除非特许,都是没有轿撵可以乘坐。
婉令仪看着杨妃和方玧的轿撵,心里也是不由向往起来。
她的起点不算低了,令仪再往上一级,便是嫔位,只等她怀上孩子,一定很快也会位列九嫔,再上妃位的。
这时候何嫔的轿撵从她旁边抬过,便是嗤笑。
“哟,还望什么呢,这天冷风大的,赶紧回去吧,没得吹坏了身子,日后可怎么劳苦功高啊。”
听得嘲讽的声音传来,婉令仪的面色也是瞬时冷下。
抬眸淡淡道,“臣妾还年轻,子嗣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何嫔娘娘还是先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吧,伺候皇上这么多年,昭妃都生了,您可得加把劲儿呢。”
何氏跟着裴曜的时间比她,比方玧更早,年岁自然也要大个五六岁的。
虽说大的不多,但女子素来是在意年龄的,尤其婉令仪还讽刺她不能生。
被戳了痛处,何嫔哪有好脾气。
当即怒目,“放肆,你竟敢这么同本宫说话,盼春,给本宫掌她的嘴!”
“娘娘息怒。”
盼春赶忙劝。
“奴婢知道娘娘生气,可今儿是除夕呢,如今动手,难免惹了晦气,除旧迎新的时候,可不能为这点事闹得不吉利,皇上知道了,要是不高兴就不好了!”
开玩笑,这宴会刚结束,皇上皇后乃至朝中大臣们说不得都还没走远呢,就在这儿打人,这不是自找麻烦?
提及裴曜,何嫔还算没笨到家,也有了点顾忌。
最后愤愤剜了婉令仪一眼,才甩袖离开。
待她走后,月桃就朝着那背影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呢,早就被皇上厌弃的人了,仗着娘家一点旧势,偶尔得皇上垂怜几次罢了,竟还摆起谱来,伺候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必定是不能生的!”
“好了,少说两句,叫人拿住了错处又该出事。”婉令仪低声打断她的咒骂,敛眸,“回去吧,横竖她也得意不了不多久了。”
没子嗣,宠爱也日渐稀薄,哪怕占着嫔位也好过不了。
月桃点点头,不再多说,扶着她回宫去了。
而何嫔这边,回了永安宫,也是气的砸了两个花瓶。
“胡氏这个贱人,从她入东宫起,本宫就瞧她不是个安分的,果然人如其名是个狐媚贱货,不过区区令仪,竟敢讽刺本宫不能生,好,本宫倒是要让她知道知道,真的不能生,是个什么滋味!”
现在才知道,逃掉过年的礼数,有多幸福。
原本冬日的衣裳就重,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吉服套着,头上还顶着西瓜似的花冠,每每叩拜时,没人扶着都不太行。
初一那天拜宗庙先祖,不过半日,方玧就觉得头皮被压的疼。
但最难受的还属跪太庙了。
她位份高还好,跪在殿内有火盆子烤着,风也吹不着,但殿外那些文武百官,诰命夫人,以及位份低的嫔妃。
简直要被寒风吹过去。
呼啦呼啦的北风,像大耳刮子似的,往脸上招呼。
吹一天下来,个个都是红脸蛋儿。
好不容易熬到了初六,总算是结束了,恰好初六晚上下了场大雪,于是皇后便顺势吩咐,明儿一早不必去椒房殿请安。
要不说方玧喜欢皇后呢,做事儿真是招人爱。
不折腾自己,也不折腾别人,大家都好好歇一歇。
下午回了玉璋宫,方玧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直接歪倒在了窗边软塌上。
雁微端了热水过来,用帕子沾湿了,细细给擦手。
“娘娘体弱,这么几天的折腾,怕是累坏了,奴婢一早吩咐小厨房熬了人参鸡汤,娘娘喝了也要补补,有气力些。”
“我当真是吃不下也喝不下了,只想躺着。”方玧满脸无奈,“旁的也就不说了,这花冠究竟是哪位先人设计的,重的能压死人,我戴了这么些天,脖子都快压断了。”
她说着,青容在旁边放好了她的披风,这会子端了热茶,也过来了。
“别说娘娘累了,奴婢瞧着就累,皇后娘娘的凤冠想必更重呢。”
“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自当如此。”方玧笑了笑,而后问,“二公主呢?”
雁微回答,“也累着了,叫乳母抱回去睡了。”
虽说二公主年纪小,不必像大人们那样完完全全的参与整个过程,但也是累得慌。
方玧点了点头,歇了这一会儿,才起身换了常服。
转头去看了看四皇子。
宫里的孩子难养活,何况是生下来就体弱的四皇子,方玧比谁都挂心。
这一趟忙完了,才回去用晚膳。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
知道她累,所以丫鬟们没有来叫,等她醒了才进来伺候。
“早膳都备好了,熬了小米粥,还有水晶饺子,娘娘快洗漱了用膳吧,再过会儿,曾太医要来请平安脉了。”
青容一边伺候方玧起身,一边柔声念叨。
睡了个舒服觉,整个人也是神清气爽。
洗漱梳妆后,正要坐下用膳呢,就听得外头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声音。
“这可真是赶巧了。”方玧无奈笑着。
放了筷子,起身出去接驾。
初七和初八两天休沐,打初九起,裴曜又要开始上朝了,这算是假期。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福。”方玧欠身行礼。
裴曜心情不错的拉了她起来,“托你的吉言,倒是真有好消息。”
“论皇上有什么好消息,先可怜可怜臣妾还饿着肚子吧。”方玧撒娇的拉了人往屋里走,“容臣妾边吃边听皇上说,可好?”
私下里相处的多,两人是越来越随性。
她这撒娇的样子落在裴曜眼里就是无比可爱。
“今儿皇上免了你们的早请安,你就睡懒床了,当娘的人了,还和孩子一般,这般不按时用膳,当心饿坏了脾胃。”裴曜碎碎念道。
方玧只含笑,容他说。
并亲手盛了一碗小米粥递给他。
“皇上尝尝嘛,今儿臣妾多睡了会儿,这粥也多熬了一会儿,软糯香甜呢。”
“倒是成了你的功劳。”
裴曜虽是调侃着,但手里依旧顺着她接过碗,尝了一口。
见状,方玧也就没客气了,拿起碗筷也慢慢吃起来。
俩人就这么在饭桌上聊了。
“被你除夕宴上那么一激,端柔回去便同尹长策吵开了,本又是要分居闭门思过,夫妻两个冷战,露了不少破绽,朕已经派人搜到不少证据了。”
裴曜低声开口。
“皇上这般高兴,看来端柔公主的私库一定很丰裕了。”方玧道。
从原本收集来的消息看,裴毓肯定就非法得了不少银钱。
可是个肥窝。
果然,裴曜就点了点头。
“银钱是不少,但做的脏事儿也不少,朕登基后,朝政千头万绪的,也没时间理会她,不曾想她和锦荣候府那对父子仅仅一年,就干了不少龌龊事。”
说到这个,裴曜的脸色就阴沉了几分。
“放印子钱是面儿上的,他们还开赌场,做暗娼,买卖人口,造假古玩,强占良田等等,罄竹难书。”
“竟如此过分。”方玧忍不住也是蹙紧了眉头,“不过一年而已,她们就这么胆大吗?”
裴曜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来钱快的活计,他们自然是乐意做,当然了,端柔并不知道这所有,里头有一大半,是锦荣候父子两个打着她的旗号做的。”
“那皇上预备什么时候拔了这颗毒瘤?”方玧问了一句。
“不急。”裴曜亲手给方玧夹了个水晶饺子,“等过完了十五,再慢慢清算。”
他这么说,肯定是已有打算了,方玧便也没再多问。
刚用完早膳,曾太医就过来了。
满后宫里也就是方玧这儿每天都有太医来诊平安脉,当然,也是因为她体弱的缘故。
曾太医不仅给她看,还要看四皇子呢。
给方玧诊脉之后,曾太医便道。
“娘娘身体一切无恙,还照旧调养就是了,不过想来是前几天累着了的缘故,娘娘这些日子得多多休息才是。”
“有劳曾太医了。”方玧点头,“青容,领太医去四皇子处。”
青容欠身,便带着曾太医出去了。
而离开正殿后,曾太医便小声开了口。
“青容姑娘,方才皇上在,我没好说,今儿我来替娘娘诊脉的时候,宜春宫漪澜堂那边,也请太医了,说是婉令仪似乎染了风寒,身体不适。”
一听这话,青容便正色几分,点了点头。
“多谢曾大人告知,奴婢会说与娘娘知晓的。”
“姑娘客气。”曾太医拱了拱手。
他现如今一直伺候昭妃和四皇子及二公主,自然也是想多表表忠心的。
能搭上位得宠的主子,他在太医院的路也更好走。
等领着他给四皇子诊完脉,青容才快步回了正殿,寻了个借口,把方玧请到内室去了。
青容一边儿扶着她在妆台边坐下,一边回答。
“方才曾太医与奴婢说,婉令仪今儿早上也请太医了,说是似乎染了风寒,已经不适多日了,碍着前几日忙,一直忍着,没去请太医呢。”
“是吗?”方玧想了想,“这几天似乎的确没怎么见她在人前晃悠。”
青容点头,“也是个要强的,病了还不早些回去休息,竟撑着过完了初六,不过曾太医既然来说一趟,估么,也不是风寒那么简单的事儿呢。”
这话方玧是赞同的,于是低声吩咐。
“待会儿等皇上走了,再寻个由头请曾太医再来一趟吧,他大约是想当面与本宫说什么。”
青容点了点头,才又扶着她出去。
出来后,便瞧见乳母把二公主和四皇子都抱过来了。
这是方玧的吩咐,每天都把孩子抱来她看看。
裴曜这会子就正抱着四皇子呢。
“几日不见,似乎又长胖了些呢,眉眼倒是更像你。”
见方玧出来了,裴曜便笑着道。
“曾太医和乳母们照顾的十分尽心,虽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瘦弱些,但如今倒是养好不少。”方玧浅笑着上前接过孩子。
四皇子也是感觉到换了个人抱,便冲着她笑。
裴曜瞧见,不由感叹,“这孩子究竟与你更亲近些,朕抱他,他都不笑。”
“那说明臣妾这没日没夜的照顾,一番辛苦没有白费。”方玧浅笑,末了又调侃道,“若是孩子都不与臣妾亲近,臣妾还说是亲力亲为的照顾,皇上可信?”
原本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没想到裴曜听完后,竟面上若有所思起来。
见他走神,方玧便将孩子递给了乳母。
“皇上想什么呢?”
“没什么。”裴曜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忽然想到些朝政上的事情。”
方玧也没多问,只拉了人往窗边软塌上坐着去。
“皇上心里惦记着国事,怕是身在玉璋宫,心在御书房呢,还是为着北境的事儿吗?臣妾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不能多帮帮皇上。”
裴曜勾了勾唇角,“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外头的事情,都交给朕。”
“有皇上在,臣妾自然是什么都不必操心的。”方玧眉眼温柔,末了对雁微道,“去把本宫的匣子拿过来。”
雁微应声,立即就去了。
不多时,一个托盘大小的木匣子就被雁微抱了出来,就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