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现在裴曜怕是心里那点子对杨氏的宽恕之意,又要消散了。
毕竟她越是乖巧懂事,对太子妃心意满满,就越能反衬出杨氏此前故意刺激病重的太子妃的行径,有多么恶劣。
方玧敛了敛眸,并不打算替杨侧妃说两句好听话。
这杨氏又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这会子是乖巧答了裴曜的话道,“太子妃待妾身宽厚,妾身也记着太子妃的恩德呢。”
反正是一句场面话了,不出错。
裴曜听罢,也没说什么。
两人看过了字帖,又就着方玧屋里的几本诗集聊了聊,倒也是十分说得来。
用过午膳后,不想午睡,便就往外头花园里逛去了,权当是消食。
而彼时的未央阁里。
杨侧妃听闻裴曜这会子还没离开碧落斋,倒是陪着方玧去逛花园了,心里头就有些打鼓。
她怎么觉得,太子如今越来越喜欢方玧了呢。
“侧妃想什么呢,您的安胎药好了,先喝了药吧。”云倩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杨氏点头,接过药碗,拿勺子喝了一口。
苦味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脑也清醒几分。
“你说,论容貌身段,方氏不是后院一顶一的,论母家更是没有比她还差的,怎么我觉得殿下如今越发喜欢她了呢。”
云倩听着这话,略想了想,就回应道。
“怎么会呢,殿下去碧落斋的次数并不算多呢,这下半年里,还是您与何良娣多些的,后来何良娣犯事儿被禁足,殿下也忙于朝政了,除了按规矩去太子妃处,别的地儿都没去呢。”
“可是你想过没有,殿下虽去碧落斋的次数不多,但每每去了,待的时间却长,你可曾见过殿下陪谁一整天的?”
杨侧妃沉声反问道,就见云倩摇了摇头。
旋即,杨侧妃敛了敛眸子,继续道。
“侍寝的次数多,不代表什么,殿下愿意长时间的和谁待在一起,才说明殿下喜欢此人啊。”
听她说完,云倩的面色就冷下去几分。
“庶出的女子,总是有些狐媚手段勾着男人的,以色侍人,日后有了更新鲜的,殿下就会抛开她了。”
“可现在没有更新鲜的呀。”杨侧妃捏着勺子划动着碗里的药,淡淡道,“我有孕期间不便侍寝争宠,何氏又禁足,其他人都不得殿下青睐,若没有人制衡,我怕方氏会趁机笼络住殿下的恩宠,一枝独秀啊。”
闻言,云倩面色一变,“那,那咱们要怎么做?侧妃想给殿下身边送新人么?”
她说完,杨氏却摇了摇头。
“我肯送,殿下也未必肯收,究竟还是旧人好用,性子摸透了,也更容易拿捏对付,何良娣被关了这么久了,眼见就要过年,想必她苦日子过够了,如今一定很想出来吧。”
裴曜需得去上朝,起床的时辰比方玧素日去梧桐苑请安要早。
如今太子妃病着呢,不需去请安,所以这段时间方玧总是睡足了才起身,倒是有些懒怠了。
这会儿裴曜被叫醒,她跟着也醒了,但是有些懵懵的,所以先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回回与她一道就寝,裴曜都是和方玧盖一条被子的,故而方玧这一动就是在他身上蹭了蹭。
“还困就多睡一会儿,不必起来伺候。”裴曜侧身拦住她的腰。
边说,边用下巴蹭了蹭方玧的发顶。
严严冬日,谁不想躺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不起床呢。
“殿下,外头冷。”方玧带着娇憨的鼻音,答非所问。
并转回身来,将脸埋在裴曜的胸口。
裴曜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再冷孤也得去上朝啊。”
“殿下辛苦了。”方玧抬眸看着他,一双美眸睡意朦胧,手也顺势而上,勾住了裴曜的脖子,“妾身和殿下一道起吧。”
这撒娇的小模样,闹得裴曜心尖一阵酥痒。
没忍住,低头就在那莹润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
方玧没想到裴曜会主动做这样的事,一时间瞌睡倒是醒了大半,有些愣愣的看着他。
裴曜挑眉一笑,“不是说和孤一道起身么,还不快起来。”
这么闹了两下子,方玧也是睡不着了,心说她刚刚就是客气一下呢。
很快,青容和雁微就把两人的衣裳拿进来了。
穿戴洗漱好,早膳也已经摆在了外头桌上。
两人坐下一道用。
也是这会子,外头院儿里就见福喜过来了。
平素都是洪正跟着裴曜,福喜一般是守在前院的,他现在过来,必定是有事。
果然,片刻后洪正进屋来,便对着裴曜低声道,“殿下,外头的消息,说大皇子和二皇子,今儿午后就能到京城,入宫述职。”
裴曜此刻正喝粥,听罢没立刻说什么,慢条斯理的喝下一勺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才淡淡道。
“看样子是日夜赶路了,急着回宫领赏呢。”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皇子也是想赶在年前领了赏,好过年吧。”
洪正笑着接了句话。
旁边坐着的方玧默不作声,只管吃东西。
听就听了吧,插嘴可不太好。
果然,裴曜听罢洪正的调侃后,只轻笑一声,也没再继续了。
用过早膳后,方玧亲自送了裴曜离开。
在院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待他走远后才折身去东厢房看了看孩子,回了房间。
“今年过年怕是要热闹一场了,不知道大皇子会得什么封赏。”方玧看着窗外,眸中带着一抹玩味。
雁微端了盏热茶过来,轻笑着道,“朝政上的事儿奴婢不懂,不过奴婢想着,大皇子回来了,他那后宅的女眷们怕又要闹起来了。”
这么一说,方玧也是跟着露出几分笑意,接过茶盏。
“是啊,我那嫡姐小产后养了这么久的身子了,估么也想着早些争宠呢。”
“她病了那么久,可不知道现下如何了,未必起得来身。”
青容在旁边接话道。
方玧抿了口茶,“她起不来身,总有旁人帮她去挣,蓉姨娘的孩子生了吧?这段日旱灾鼠疫的闹,我也未曾关心过呢。”
提起这件事,青容就抿唇轻笑了一声。
“生了,蓉姨娘好福气呢,是个小公子,老爷高兴的很,就是大夫人不知怎么的,小公子出生后,竟病了几日呢。”
“想来是照顾蓉姨娘生产累着了吧。”方玧面上笑意浅浅,纤指摩挲着杯沿,轻声道,“去库房里头挑些好东西送回去赏给蓉姨娘吧,给方家添丁,她也辛苦了,另外夫人那里也送些补养身体的药材,我这做女儿的也得尽一尽孝心呢。”
青容闻言立即点了点头。
不过未等她走出去,又被方玧叫住,补充道。
“嫡姐在大皇子府辛苦,蓉姨娘常侍奉父亲左右,少不得该提醒父亲几句呢,总不至于叫父亲一直同夫人不睦,更忽略了嫡姐。”
“良娣放心,奴婢省得!”
青容欠了欠身,利落道。
午后,御书房。
承景帝看着风尘仆仆的大皇子,面上满是笑意。
“泽成啊,此次北上赈灾你立功不少,那边递上来的折子,朕都看了,干的不错,朕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啊!”
说这话时,承景帝的眼睛都没往二皇子身上瞟一眼,更不要说裴曜和其他几位大臣了,此刻满心满意都是他这个好大儿。
而大皇子此刻也是装模作样的拱手行礼,恭敬道。
“能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事,是儿臣的本分,不敢称立功,只要父皇安心,百姓们安好,儿臣就心满意足了。”
“说的好。”承景帝十分满意的点头,“你能有这份心,父皇深感欣慰,不过此次论功行赏那是应当的,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裴曜在旁边冷眼瞧着,心里只觉得好笑。
刚回来,述职都没有述呢,只凭着先前递回来的几道折子,就迫不及待的要封赏了,果然是心疼亲儿子啊。
不过大皇子是亲生的,二皇子难道不是么?
这样明显的偏心,倒也不怕二皇子心寒。
思及此处,裴曜不动痕迹的扫了扫二皇子,就见二皇子一副淡然模样,似乎论功行赏之事与他毫不相干。
显然是早就不指望承景帝能看见他了。
只不过这回承景帝没记得也就罢了,没想到大皇子也是食言。
先前答应二皇子的,要在承景帝面前替他美言邀功的事儿,根本提都不提。
当然了,或许是因为二皇子先前提醒大皇子,裴曜贪污,最后却引得大皇子一派不仅揭发了个乌龙,还因此损失不小的缘故吧。
不过,这父子两个不说,裴曜这当堂哥的,自然是要说了。
毕竟二皇子北上,可是他支使过去的呢。
所以当大皇子故作谦卑,不肯领赏,让承景帝主动开口说出封王二字后,裴曜便在此刻站了出来。
“皇叔,此次泽成北上赈灾,的确是功劳不小,依皇叔的意思,他也已经成婚多年,入朝多年,的确早该有爵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承景帝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本能的觉得,裴曜忌惮大皇子,会说出个一二三来,阻止他封大皇子为王,所以此刻有些不悦和防备。
同样的,大皇子和李丞相等人的目光,也是十分不善的齐齐望了过来。
但众人没想到,裴曜接下来的话却是。
“只不过此次的功劳有泽成一份,也有泽义的一份,泽义也是早已成婚,入朝办事,这些年也是踏实勤恳,皇叔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们一道封了爵位,如此也免得旁人诟病,皇叔偏心呐。”
反正都是你的亲儿子,要封王,一起封嘛。
此话一出,承景帝和大皇子等人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效果大约就像是,都以为你要掀屋顶,结果只是想开窗,所以就觉得比较能接受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瞬的效果,很快,大皇子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虽说此次北上赈灾,他的确没干多少实事儿,多是二皇子赶来后,一手操办的,可明面儿上的功劳都是他的呀。
况且这么些年,二皇子默默无闻的,闷头乌龟一个。
怎么给他封王的时候就要带上二皇子了呢。
总觉得像是二皇子跟着沾了他的光似的。
对此,承景帝心里琢磨一番,也有些不大愿意。
陈贵妃不得宠,性子闷,二皇子也是从小闷葫芦一个,这些年父子俩着实没什么感情,估么还没有承景帝和刚出生不久的五皇子感情深呢。
这样一来,承景帝也是觉得二皇子无功无绩,不配封王。
可是承景帝再傻也知道裴曜不是随便开口的人,所以他估么着,要是不连二皇子一道封了,恐怕裴曜还有其他幺蛾子。
况且承景帝也的确好面子,被世人诟病偏心,却是不好听也不好看。
这么想了想,连着二皇子封了也不是不行。
到底也是他的亲儿子不是外人,况且二皇子这闷头们脑的样子,恐怕也不会对大皇子造成什么威胁。
不过在承景帝没开口之前,二皇子就先站出来了,诚惶诚恐的摆手。
“太子的好意,弟弟心领了,但弟弟此次北上只是帮衬大哥,左右打个下手罢了,实在没做什么事,无功不受禄,父皇,儿臣不敢受封。”
“是吗?”裴曜转头看他一眼,做疑惑状道,“可据孤所知,二弟你到了北地后,赈济灾民亲力亲为,日日都亲自给灾民放粮施粥,还自掏腰包给鳏寡孤独之人治病呢。”
这话一说出来,大皇子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变,承景帝也是跟着面上露出了古怪之色。
不为别的,因为这些事情全都是大皇子写在递给承景帝的折子里头,他自己的功劳。
还用说么,这是大皇子占了二皇子的功劳啊。
而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来,裴曜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折子,并一块叠好的布帛。
“皇叔请看,这封折子,是今日儿臣入宫前刚递上来的,还有这一封万民书,乃是灾地百姓联名呈上,谢二皇子赈灾之恩的。”
语罢,将两样东西双手奉上。
这一刻,大皇子脸都绿了。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裴曜能在这个时候摆他一道,当着承景帝的面,啪啪打他的脸啊!
要是让外人知晓他的那些功劳,多半都是把二皇子的功劳据为己有来的,那他算是要被多少人鄙夷了。
而这时候承景帝看着大皇子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懂的。
心里也是跟着沉了几分,但偏面上还得保持着温和的模样,所以整个人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东西送到承景帝的手上,略略看过之后,承景帝的眼神就冷了几分,隐隐还压着几分怒气。
说不气是假的。
这就像是自己的亲亲好儿子立了大功,他这当爹的也跟着骄傲自豪,扬眉吐气时,却被人当面拆穿,你好大儿的功劳有半数都是水分似的。
承景帝也是觉得面上无光,丢人啊!
也就还好这抢的是二皇子的功劳,也是他的亲儿子,不算丢人丢到家,否则这会子承景帝更要恼火。
递上门的立功机会,还被大皇子自己搅黄了,那多少会让人觉得烂泥扶不上墙。
但是心里有气归有气,承景帝终归还是维护大皇子的。
所以在看完裴曜递上来的这些东西后,只是做感慨欣慰状,看向二皇子道。
“泽义啊,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做了这么些事情,怎么都不与父皇说一声,你这样的性子,总是会吃亏啊,父皇若是漏了你的封赏,岂不是委屈了你!”
见状,大皇子赶忙跟上道,“都是儿臣不好,多日不见父皇,只顾着自己与父皇说话了,忘了汇报二弟的功劳,父皇明鉴,此次北上赈灾,二弟的确也出力不少,该好好奖赏呢。”
他这变脸的速度也是一绝。
反正父子俩一路做戏。
二皇子此刻做惭愧状道,“儿臣觉得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所以不愿向父皇邀功。”
“皇叔瞧,泽成和泽义二人兄弟和睦,齐心为百姓做事,是咱们大齐的好福气,也是皇叔您的福气啊。”裴曜笑着接了一句。
这算是彻底把大皇子和二皇子绑在一起了。
你要说赏一个,丢下另一个,那不能够,毕竟那样做,大皇子的遮羞布更容易被人扯下来呢。
所以承景帝立即就点头。
“嗯,太子言之有理,你们两个都不小了,就趁此机会一并封了亲王爵位吧,传令下去,由礼部择吉日,选封号,一起受封。”
“儿臣谢父皇隆恩!”
兄弟两个齐声道。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大皇子的脸色就不好。
没跟裴曜打招呼,和李丞相说了几句话就往后宫去了,他这是去给李皇后请安的,母子二人多日不见嘛。
裴曜没在宫里多逗留,出来后,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约么小半个时辰后,京郊一处隐蔽的小茶楼,裴曜的马车就和二皇子的马车,在此处碰了头。
两人从隐蔽的小门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这里,不知究竟是在相谈什么,不过彼时东宫里头倒是出了点儿事。
雁微打外头进来,就蹙眉道,“良娣,锦绣坊那边闹起来了,说是何良娣割腕自戕,被丫鬟们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流了不少了,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为了出来请太医,和守门的婆子太监,打起来了!”
之前裴曜下了口谕,说何良娣禁足后,无诏不得出,她院儿里所有下人也都是如此。
所以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方玧听罢就沉了脸色,“怎么会自戕呢,我瞧着何氏也不像会做出这种事儿的人,难道是这段时日委屈太多,心高气傲,受不住了?”
毕竟罚的确实不轻,心里落差大,一时想不开了也是有的。
“奴婢也不知呢,听说人还昏迷着,太子妃已经派人去了。”雁微道。
方玧敛了敛眸,摆手,“继续盯着吧,殿下没发话,咱们不必去凑这份热闹。”
闻言,雁微点头,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而一个半时辰之后,裴曜回府,听闻此事,脸色一沉,还是迈步往锦绣坊去了。
彼时何良娣已经被太医救醒,只是因为失血,以及多日的郁郁不得志,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枯槁,和从前那个明艳张扬的人,截然不同。
此刻一瞧见裴曜便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却因腿脚无力,竟直接从榻上跌了下去。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满脸期盼的红着眼眶,先看向了裴曜,哽咽道。
“殿下,您终于来了,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是时候了
从前何良娣得宠,这锦绣坊裴曜也是来往过多次的,可如今瞧着,整间屋子包括屋子里的人,都没法儿和从前比。
或许有人疑惑,何氏从前得宠,应该有很多好东西用才是,怎么会失宠后连日用都成问题呢。
那是因为皇室里头,像冬天的炭火、厚被子这些东西也都是按份利算的,且厚棉被过完冬天,就会被管内务的人收回去,整理清洗,缝补翻新,等到来年冬天再发。
还有一些茶具、摆件、盆栽什么的装饰品,除了赏赐给她本人的,其余的也都是公家的东西,不想给你用,就能收回去。
如今何良娣失宠,到了冬天也捞不着几条好棉被,炭火和其他的东西更不必说了。
要不是她手里有些体己银子,连饭都吃不上一顿好的。
不过失宠的人,肯花银子人家给你办事儿也不用心,出高价换来的东西,还不及从前好呢。
所以此刻裴曜一过来,看见的景象就十分的萧瑟,整间屋子都冷冰冰的,跟外头一个温度,而何氏更是消瘦憔悴。
见到她从榻上摔下来,裴曜还是有了些许不忍。
究竟是陪了他许久的人了。
再者,罚够了,何家还有用,如今也不可能真的就不管她了。
于是摆手,“还不快把何良娣扶起来。”
他张口的时候,迎夏和盼春两个丫头已经忙不迭的把何良娣从地上拉起来,扶回床上躺着了。
不过这会子何良娣一双眼睛含着泪,紧紧盯着裴曜,生怕他又走了的样子。
裴曜蹙了蹙眉,眼神扫向何氏腕上缠着的白布,沉声道。
“为什么要想不开,孤只是罚你禁足,又从未说过要就此抛弃你。”
“殿下,妾身真的知错了,妾身当时一时糊涂犯了错,殿下饶了妾身一条性命,妾身便日日抄经诵经,以求减轻罪孽,重获殿下的原谅,可是...可是妾身久不见殿下,心中日夜思念不已,临近年底团圆之际,就更是伤心,所以...”
何良娣哽咽着开口,一双眸子满是祈求的看着裴曜,言及此处两行清泪落下,抬手抹去后,才继续。
“所以妾身想,殿下是否从心里就已经厌弃妾身,再也不会原谅妾身了,妾身本就罪孽深重,又被殿下厌弃,不如就自己了解,倒也就不会再惹殿下心烦,自己也不会再日日伤心了。”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另闻者动容。
旁边伺候的迎夏和盼春两个丫鬟,看着主子如此,也都是跟着红了眼眶。
而裴曜么,他本就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加上今日既然肯来,必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此刻默默半晌后,也是轻叹了口气。
“孤罚你是因为你的确做错了事,可孤没想到你会寻短见,这段时日孤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后宅的事情,并非故意对你不理不睬,你怎可自己胡乱臆测,就做出自戕的傻事呢。”
听到他这么说,何良娣顿时一双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满脸希冀的看向裴曜,激动询问,“真的吗?殿下没有厌弃妾身吗?”
“在你心中,孤是那种不念旧情之人?”裴曜柔声反问。
何良娣赶忙摇头,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之色,只依旧还含泪。
“妾身就知道殿下不会真的再也不理妾身,妾身已经知错了,殿下原谅妾身吧!”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好好养身子,安心过年吧。”裴曜低声道。
也没说原谅不原谅的话。
但这落在何良娣的耳朵里跟原谅她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当即就忙不迭的点头。
而说完这几句话,裴曜借口还要去看太子妃,就离开了锦绣坊。
出来后,没走多远,面色就冷了下来。
“今日之事,到不像是何氏能做得出来的。”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但洪正伺候多年,还是觉察出了几分不悦的意味。
此刻便低垂着头,小声道,“不过奴才瞧着,何良娣对殿下您的心意是真真儿的呐。”
身为奴才,洪正可不会轻易开口说主子们的不是,尤其是这种不小心就会得罪人的时候。
所以他选择说好听的话,打哈哈。
不过裴曜此刻却是稍有不满的侧眸扫了他一眼,轻笑道。
“你个老狐狸,在孤面前还遮掩。”
“奴才不敢。”洪正忙赔笑,“殿下可要奴才去查一查谁给何良娣出的主意?”
“不必了,没有这一出儿,也该放何氏出来了。”
裴曜摆了摆手,面色恢复了淡漠。
只要何氏的父亲在兵部一日不出错,且得用,那何良娣就不会真的失宠。
而至于是谁在背后给何良娣出的主意也不重要了,毕竟无伤大雅。
且无论是裴曜还是洪正,心里都清楚这出主意的人会是谁,不过主仆俩都没戳穿就是了。
碧落斋。
方玧正抱着二姑娘玩布偶呢,就见青容从外头进来了。
怕身上的寒气冲着两位主子,所以先站在炉子旁边行礼。
“良娣,殿下从锦绣坊出来了,这会子去了梧桐苑,奴婢瞧着守在锦绣坊外头的人撤掉了,估么是殿下解了何良娣的禁足呢。”
说这话的时候,青容明显有些不高兴,眉头微微的蹙着。
不过方玧倒是表现淡淡的。
“迟早的事情,她娘家一日还为殿下效力,她又没犯死罪,总会复宠的。”
“可原本如今后院里就您一人伺候呢,她要是复宠,岂不又要来与您分殿下的宠爱。”
青容去了身上的寒气,这才走上前来,抱过方玧手里的孩子,递给旁边的乳母,让带下去了。
理了理衣袖,方玧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才低声道。
“是啊,你也说了,何氏出来了,我就不能得殿下独宠了,你说,后院里谁会介意我一枝独秀呢?”
这么一问,青容便沉下心来细细琢磨了一番。
如今后院儿里有能力压方玧一头的,无非就是太子妃与杨侧妃了。
按理,太子妃忌惮杨侧妃,如今杨侧妃又有了身孕,更该扶持方玧与杨氏争宠,平衡后院才是,所以不会是她。
那就只剩杨侧妃了。
青容顿时垮了脸,“良娣,杨侧妃这么做,难道是想与您为敌?”
“为敌倒是谈不上,她什么时候把我当做势均力敌的对手了,不过是想打压,叫我不能发展根基罢了。”方玧淡淡道。
闻言,青容就有些担心,“那良娣准备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由着她压一头吧。”
她这么一说,方玧便是勾唇一笑。
“对啊,咱们入宫都这么久了,也算是在殿下心里有些位置,总不能这么好的独宠机会,叫她,叫一个何氏毁了,如今啊,是明着挣的时候了。”
这时候太子妃病着,不会介意,且管不了她快速成长,杨侧妃有孕不能侍寝,不能和她挣了,若是一个何良娣就能把她难住了。
那她还谈什么以后继续往高处走?
梧桐苑里。
太子妃如今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早就不会传染了,所以裴曜每每来看她都会坐下陪着说一会儿话。
不过太子妃谨慎,还是叫他坐的远远的,且拉上了纱帐,生怕过了病气。
“如今也是年底了,殿下想解了何氏的禁足,就解了吧,臣妾没什么意见,终归她的父亲在朝中还得力呢。”
对于何良娣的事情,太子妃看的也很通透,所以没有阻拦。
裴曜点头,“太子妃既然也同意,那就这么办吧,不过今年过年,府中一应事情就不必劳烦太子妃操办了,你只管好好养病,一切都交给洪正和福喜。”
他这么说起来,太子妃也是没拒绝。
毕竟她还是相信裴曜不会借此机会将她架空夺权的。
后院儿里还没有哪个女子有这份本事越过她去,年节事多,她丢出去也是乐得清闲。
不过嘛,太子妃眼眸微动,还是接话道。
“殿下体恤臣妾,是臣妾的福气,只是过年还得入宫赴宴,倒也少不得要起身操持一番,杨侧妃有孕,带她入宫更要费心呢。”
闻言,裴曜倒是爽快的答了一句。
“今年宫中的晚宴,你身子抱恙,杨氏有孕需要安胎,你们二人都不去了吧,孤一人入宫赴宴即可。”
这话就是太子妃想要的答案,所以听罢就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少了一趟折腾了。”
“嗯,你好好养身子,孤改日再来瞧你。”
裴曜应声。
说完这么两句也就离开了。
紧跟着两三日,裴曜没入后院。
不过几天后院里的风向还是浅浅有所变化,何良娣算是又重新走回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但裴曜解了她的禁足后,没有其他动作,所以她如今依旧算不得得宠。
宋淑人来碧落斋小坐,和方玧闲聊起东宫的事儿,就提了她几句。
“我听闻这两天的功夫,何良娣阵仗大呢,又是叫太医给调制养颜美容的药膏,又是叫府中绣娘赶制新衣的,想必是筹划蓄力着,要争宠呢。”
“她向来对殿下是一腔子热血,如今风波过了,迟早又要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