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谨记娘娘吩咐!”
众人齐声道。
见她们都算听话,太子妃的面色才柔和些许。
不过转而又看了一眼何良娣,像是警告一般道。
“二姑娘如今病了,方良娣日日照顾孩子,疲累辛苦,本就不易,若是谁再恶意挑衅,惹是生非,让方良娣为难,休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明显就是对何氏说的,所以何氏此刻有些紧张的扯了扯手中的帕子,眼神微闪,闷声应是。
方玧将她的神态守在眼底,没有做声。
等从梧桐苑出来后,杨侧妃和宋淑人以及赵良娣,几人就把方玧围着,一道走,一道说话。
自然都是关心孩子的事儿了,方玧便做愁闷状,与她们讲这两天的辛苦。
“杨姐姐和宋妹妹或许不知,不过赵姐姐是过来人,应当晓得,这孩子太年幼,生病了也不会说,全靠我们来猜,她是一个不顺心呐,就哭个不停,我也是心疼的紧,之前殿下来瞧,也是心疼孩子呢。”
赵良娣忙不迭点头,“可不是么,这照顾孩子是最费心的事儿,从前大公子还小的时候,我也是成日挂心。”
两人像是交流着育儿心得一把,旁边杨侧妃就柔声道。
“素来当母亲都是辛苦的,不过殿下记着你们的辛苦呢,孩子养大了更是,倒也值得。”
“是啊,姐姐用心照顾着二姑娘,殿下定然是心里清楚的。”宋淑人也道。
几人在这边说这话,何良娣瞧着就轻哼了一下。
小声唾骂道,“臭显摆,不就是养了个丫头片子么!”
边说,边故意大步的从四人中间挤了过去,硬是把几人给撞的分散开来。
几人都是蹙眉,赵良娣更是朝着何良娣背影啐了一口。
“走路没长眼呢,别脚底下跘跟头,摔掉了门牙!”
何良娣一听这种话,心里气的要命,要紧牙关,越发加快了脚步。
其他几人被何氏膈应了这么一下,也是没心思再聚着说话,便就各自都散了。
回了碧落斋。
方玧第一件事儿还是先去看了孩子。
这会儿乳母刚喂了奶,正哄着睡觉呢,方玧就走过去瞧了瞧。
孩子的面色还是有些病中的不自然,但摸摸头,确实已经不发烧了,估么就是精神还没养回来吧。
“良娣放心吧,姑娘的病想必很快就会好的,今儿姑娘乖巧多了,喂药的时候喂进去大半呢。”这会儿当差的刘嬷嬷道。
旁边的陈嬷嬷也跟着点头,“是啊,之前喂药,药太苦,姑娘都是一口不肯喝的。”
听两人这么说,方玧的面色就松缓了几分,点头温声道。
“你们好好当差,姑娘的病养好了,我自然少不得你们的赏赐。”
她说完,两人就忙不迭又行礼又说了些保证的话。
方玧又叮嘱了几句,才回了正屋。
坐下,便先叫雁微给倒了杯茶,喝过两口才对青容道。
“去把元和叫进来。”
“是。”
青容点头,忙就去了。
在这个空隙里头,方玧就对雁微道。
“今儿去给太子妃请安,我与何氏吵了几句,她大约心里要不快活了。”
一听这话,雁微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欠身道。
“良娣放心,奴婢会盯紧些的,一有异动,便来禀报良娣。”
对于她的聪慧上道,方玧也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元和就跟着青容进来了,自然也是一样的叮嘱。
这时候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有大公子的先例在,方玧觉得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眨眼间,一上午就晃过去了。
下午二姑娘身边就换了余嬷嬷和李嬷嬷来守着。
歇下来的刘嬷嬷和陈嬷嬷这会子用了午膳就回房去睡下了,养一养精神,等到晚上她们两个就要来守夜。
方玧下午闲着的时候,一般也会睡上半个时辰多点儿。
不过今日她做了会儿针线,躺下的晚一些,刚躺了有两炷香的功夫,才睡踏实呢,就被雁微给叫醒了。
“良娣,良娣,奴婢跟元和,方才瞧见刘嬷嬷悄悄打角门出去了,奴婢一路偷偷跟着她,竟瞧见她去了锦绣坊!”
这会子得到重要线索的雁微十分激动。
见方玧睁了眼,一股脑就把消息全说了出来。
不过这会儿方玧属于还有点懵,突然听雁微噼里啪啦一长串,就脑子没转过来,看着她有点愣神。
这可把雁微急坏了,又要说呢,青容打外头进来了,见屋里这情况,就先倒了杯水端过来。
方玧接过喝了两口,才消化完了信息。
“刘氏去了锦绣坊,她见了谁你可看见了吗?”
“奴婢怕打草惊蛇了,跟的远,但瞧身形应该是迎夏,叫盼春的那个要丰盈些。”雁微忙道。
顿了顿又继续,“她们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奴婢盯完了,先抄小路回来的,特意在院儿里等着,刘嬷嬷回来的晚些,手里还提了些点心,问起来,她说饿了,去膳房讨的。”
这明显是说谎了,没有问题才怪。
听罢,方玧就黑了脸,将元和叫进了屋里。
晚膳时分。
二姑娘这个点儿要吃药了,方玧亲自过去盯着她们喂的。
大约是病了没什么力气,或许是适应这个味道了吧,二姑娘确实没怎么太抗拒,哄着喝进了大半。
而后方玧便就扫了一眼屋内几个伺候的,沉声道。
“姑娘的病还没好全,你们晚上守夜的一定不可大意疏忽,夜里寒气重,稍不注意就容易再把病气过回来。”
“是,是,良娣放心,奴婢们一定不错神儿的盯着!”刘嬷嬷殷切道。
方玧看她一眼,笑了笑,“如此就劳烦二位嬷嬷了。”
出了东厢房,元和跟在方玧身后,便听得方玧低声吩咐。
“别露了马脚,打草惊蛇,抓人必定要人赃并获。”
“良娣放心,奴才都知道。”
元和拱了拱手,目送着方玧进了正屋,才直起身子,招手叫来了两个他手下的小太监。
整个碧落斋里都灭了灯,陷入宁静之中。
唯有东厢房要时刻看着孩子,屋里还点着两支小蜡烛照明。
不过这昏黄的灯光,在寒夜里愈发催人发困,约么到子时,陈嬷嬷就困的开始不停打哈欠了。
刘氏给她倒了两杯茶喝着提神,也不管用。
见状,刘氏便贴心道,“不如你先睡一会儿吧,我眼下不困,你睡好了再换我,省的咱俩都守一宿,这也扛不住呢。”
“这不好吧,你下午还出去了一趟,没我睡得久呢。”陈氏有些不好意思。
刘氏忙摆手,“跟我还客气啥,咱俩日后还得相互照应着呢,我是真不困,你先睡吧。”
因为确实有些眼皮子打架,陈氏便没再客气,拢起毯子就去旁边小榻上歪着了。
而过了没多久,刘氏便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小榻边上,确定陈氏睡着后,立即就回到了二姑娘的小摇篮边上,将盖在二姑娘身上的被子掀掉了。
“姑娘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都卖身进宫里给人当乳娘了,可我那一双儿子还是不够吃用,我得要银子呐!”
刘氏似乎有些心虚不忍,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就站在摇篮边上看着里头睡着的孩子。
“你病了,有太医给你诊治,不愁没好药,我儿没你这样的好福气,你就当是行善积德了,你病几日,换我拿了银钱回去好给我儿看病。”
说着,刘氏便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抹眼角。
而在她没发现的地方,房梁上头,一块巴掌大的瓦片被人悄悄放了回去。
不多时,东厢房的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刘氏听到动静,愣了一瞬,赶忙就从板凳上起来,慌忙的把被子给孩子盖上。
但就在她的手还没离开摇篮的时候,元和就带着人冲进来了。
当即就是冷喝,“刘氏,你在干什么!”
心绪之故,刘氏被这一声冷喝,吓得浑身一激灵,但还是很快就磕磕巴巴的答话。
“奴婢,奴婢照看二姑娘呢,公公这是做什么,大半夜,闯进来,别,别吓着了姑娘。”
“哼,本公公得良娣吩咐,操持姑娘身边一切大小事宜,过来还要跟你禀报了?”元和一抬下颚,目光锐利,“倒是你,夜半掀了姑娘的被子,叫姑娘冻着,你是何居心!”
一听这话,刘氏顿时慌了神儿,忙就狡辩。
“公公做什么要这样冤枉人,我方才正给姑娘掖被角儿呢,哪里是掀被子,公公可不能给我身上泼脏水!”
“冤枉?有人看的一清二楚呢,还敢说冤枉,这话你到良娣面前去说吧!”元和抬手,“给我押走!”
立时,两个小太监就从后头蹿上前来,一左一右把刘氏给押走了。
这刘氏当然不从了,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但她一个妇人,哪里力气打得过两个太监,还是被粗暴的拖了出去。
就这么大的动静,竟才把旁边小榻上睡着的陈氏给惊醒。
瞧见刘氏被元和带人拖走了,顿时吓得也赶忙起身追了出去。
不过这时候就见正屋的灯已经亮起来了,青容从屋里出来,到了东厢房,把二姑娘抱进了正屋。
而雁微也没闲着,这会子就直接往前院去请裴曜了,当然,梧桐苑太子妃那边,也是派了二等丫鬟红袖过去。
没多久,动静闹大,随着裴曜和太子妃的先后到场,后院里其他人也都跟着到了,这其中就包括何良娣。
“殿下,娘娘,这个奴婢妾身已经审问过了,她已经悉数招供,说设法让二姑娘染风寒,是何良娣授意她做的,作为报酬,何良娣给了她钱财,让她宫外的一双儿子吃穿看病。”
当着众人的面儿,方玧欠了欠身,冷声道。
其实来之前裴曜和太子妃都已经从传话奴才的口中,多少知道这边的情况了,所以此刻听完方玧的话后,更是都黑沉了脸。
尤其是裴曜,他此刻眸色阴冷的十分骇人,看向何良娣的一瞬似乎目光就要把人刺穿一般。
何良娣身子一颤,赶忙就跪下了。
“殿下明鉴,妾身断然没有做这样的事啊!”
末了便转头指着方玧怒喝。
“是你,你照顾不好二姑娘,又怕殿下责怪,所以便来陷害我,是不是!你和这个贱婢是一伙儿的,都是你们串通起来,颠倒黑白!”
“究竟是谁颠倒黑白,殿下此刻派人出宫去查一查这个刘氏家中是否多了一笔钱财,即可知晓!”
方玧毫不示弱的甩给她一个眼刀子,转身朝着裴曜道。
这时候,元和也站上前来,沉声补充。
“今日下午,刘氏悄悄离开碧落斋去了锦绣坊,见了锦绣坊的迎夏,回来后却谎称是去膳房讨点心,奴才禀报了良娣,良娣怀疑她有不轨之心,便命奴才严加盯防,奴才怕打草惊蛇,派了一人于房顶监视,发现这刘氏趁另一个乳母睡着后,掀开了二姑娘的被子,使二姑娘受冻,并言语中提到她也是迫不得已云云。”
说到此处,方玧又接过了话茬。
“殿下,那另一个乳母睡得太沉,显然有异,妾身已经请太医查过,这刘氏给她喝的茶水里,下了轻量的蒙汗药,刘氏说这药和法子都是迎夏交她的,妾身想,若是此刻去搜查,说不得还能在锦绣坊搜到此物。”
随着方玧的话一字一句说出来,跪在地上的何良娣,面色就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
她蠕动着嘴唇还想说什么,就听得裴曜已经冷声开口。
“洪正,带人去搜。”
“殿下!”
何良娣抖着嗓子叫了一声,可对上裴曜黑沉的眸色,一瞬就瘫软了下去,浑身轻轻颤抖着,一个字也没再接着说出来。
不多时,洪正回来,果然带回了一包蒙汗药,正是在迎夏的箱笼里搜到的。
此刻刘氏已经完全慌神了,哭喊着不停往何良娣身上推卸责任,企图得到宽恕。
人证物证俱在,何良娣设计谋害二姑娘的事情,已然是辩无可辩。
裴曜本就被赈灾的事情烦扰的抽不开身,此刻更是完全没有了一丝耐心。
抓起手边的茶盏便狠狠砸向了何良娣,瓷片在她脚边碎裂,茶汤溅了她一身,何良娣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但紧跟着她听到的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窖。
“刘氏杖毙,何氏禁足锦绣坊,无诏不得出!”
众人都不太记得何良娣是怎么被强行拖出碧落斋的了。
因为裴曜周身气压低的骇人,谁也不敢抬头去看。
只听得乳母刘氏与何良娣交替不断的求饶声,一点一点在夜色中消失。
裴曜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目光冷若寒冰,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细看便能瞧见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也是淡淡的乌青。
这些时候太忙,他一直没有休息好,今日又是刚躺下就被喊起来处理这样的内宅事务,自然是烦躁到了极点。
谁也不敢轻易有动作,生怕触了钉子,所以最后还是太子妃先开了口。
“殿下,此时夜深,您明日还要上朝呢,不如去臣妾那里歇息吧。”
旁边的杨侧妃这会子也适时开口,“何氏和罪奴已经被查出,想来二姑娘这里有方妹妹悉心照顾,应当无碍,殿下还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呐。”
两人说罢,裴曜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抬眸看向了方玧。
蹙眉道,“不挪动了,孤就在碧落斋歇一会儿吧。”
见状,太子妃也没意见,率先起了身。
“如此,殿下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
“妾身告退。”
其余人也立马跟上太子妃的脚步,行礼离开。
等她们走后,方玧才给青容和雁微各自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分工,一个去重新倒茶,一个就忙把地上刚刚裴曜砸碎的茶盏给收拾了。
随后两个丫鬟才一道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屋里安静下来,方玧心中略略斟酌了片刻,才缓步行至裴曜身边,柔声道。
“殿下,妾身伺候您宽衣躺下吧。”
裴曜没说话,点了点头,起身进了内室,由着方玧帮他脱掉了外衫。
等两人都换上寝衣,拉下了围帐,方玧正预备剪灭烛灯,身后榻上就传来了裴曜低沉的声音。
“孤没想到有一个周氏的例子在,还有人敢对孩子出手。”
这话里的意思,方玧能理解几分。
迄今为止,东宫里唯一夭折的孩子就是太子妃肚里,被李皇后谋害小产的那个,外人如此,裴曜只觉得可恨,而东宫内的人也如此,那就不止是可恨,还有心寒了。
方玧敛了敛眸,轻声道,“其实何良娣也没想过要二姑娘的命,妾身猜测,她大约只是想要抚养二姑娘吧,只要妾身照顾不好孩子,她就有了机会。”
说到此处,方玧顿了顿,看裴曜一眼,才继续。
“况且,妾身觉得何良娣是想不出这样的计策的,上回大公子出事,虽手段差不多,但内里细节并未公布,而何良娣此次的筹划却和上回基本一致,恐怕...她是知道,且用了,周氏当初用过的法子。”
这番话其实就隐晦的暗指,当初周淑人对大公子下手时,何良娣也是知晓内情,并且参与过的。
方玧心里清楚,裴曜当时虽然没有一并处置何良娣,但他肯定知道何良娣有所参与。
如今她点破其实只是提醒的意思罢了。
告诉裴曜,看吧,你上回轻纵了她,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又用同样的手法再害人。
倘若这次依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恐怕还会有下次。
虽然方玧知道,何家一日不倒,何良娣就不会倒,但至少眼下她需得让何良娣多吃些苦头。
反击的越厉害,她的威信才会树立的越稳,才能进一步站稳脚跟呐。
这宫里头,没有母家傍身,恩宠又太缥缈不定,想站起来,就不得不寻个高些的踏脚石。
当初周氏是自己撞上来的,何良娣又是,方玧不睬都对不起这俩人的奉献。
而此刻,裴曜听着方玧的话,眸色闪了闪,便闭上了眼睛。
“是孤太放纵何氏了,后宅是后宅,再牵连前朝,也该有个限度。”
“殿下自有决断,妾身不敢置喙。”
方玧顺势垂下眸子,剪灭了烛火,在裴曜的身边躺了下来。
未央阁。
彼时杨侧妃还没躺下,正坐在榻上同贴身的两个丫鬟说话。
“如今方氏是越来越有威势了,瞧她今日拿下何氏的时候,缜密干脆,我是越来越不能小瞧她了。”
“侧妃怕什么,她再如何厉害,没有母家撑腰,待得殿下对她的兴趣过了,没了恩宠,照样是掀不起风浪的。”云倩道。
杨氏这会儿却摇头,“我看未必。”
两个丫鬟不解的蹙了蹙眉,旋即云柔开口问了一句。
“侧妃是觉得有孩子在,殿下必定念着她,所以她不会失宠?可是奴婢瞧,赵良娣生了殿下的庶长子呢,如今殿下不也只看孩子不看人么。”
“那你们觉得方氏有赵氏那么蠢笨吗?”杨侧妃反问。
这一下,两个丫鬟愣了愣,便都面色不大好的摇了摇头。
杨侧妃看了看她们二人,旋即便沉沉呼出一口气。
“所以啊,养着这个孩子,方氏只要不蠢,不做错事,定然会一直多少有恩宠的。”
一夜无话。
这天晚上究竟谁睡着了,谁没睡着,彼此都不知晓,不过方玧是没怎么睡好的。
清早起来伺候裴曜更衣去上朝,她就发现裴曜也是略显疲累,估么着就知道他也没睡好。
于是在伺候裴曜穿好衣裳后,便折身去柜子里摸出了一枚香包。
“殿下系上这个吧,妾身新做的,里头放了些干花和草药,有提神去燥之效,殿下如今忙于政务,或有疲乏烦躁之时,闻一闻,或许有用。”
裴曜看着女子手中精美的香包,眉间的郁色稍稍散了几分。
“你有心了。”
方玧见他面色好转,便浅浅勾起了唇角,一边给裴曜系香包,一边就对青容吩咐。
“把我给殿下做的新护腰也拿过来,如今天凉了,殿下总是久坐入夜,戴上护腰,既暖和又能叫腰里舒服些。”
“去年做的还好好的呢。”裴曜的语气也情不自禁的柔和下来。
方玧抬眸看他,眼里是一片柔光,“一年总得换一个新的,妾身没什么旁的能给殿下,也只能在这些针线上下功夫了,殿下不嫌弃妾身粗苯就好。”
女子的小意温柔,细致的关心,总是能叫人心中熨帖。
裴曜这会儿便牵起了方玧的手。
“你的心意孤都知道了,如今你要照顾孩子,本就费心费力,做针线又是耗神的事儿,天也冷了,别冻了手。”
“妾身知道,殿下放心吧。”
方玧抿唇莞尔。
陪着裴曜用了早膳,才把人送走了。
东宫的风波告一段落,何良娣被禁足后,倒是安分不少。
裴曜后来又罚了她半年的月例银子,让她日日抄录宫规,并于锦绣坊内,每日跪诵佛经半个时辰。
那无诏不得出的口谕也没变。
所以眼下何良娣的处境跟被打入冷宫了差不多。
方玧因这一战,倒是在东宫里的地位又高了不少,所以如今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惬意。
但她这里日子舒服,同为方家女,方珮的日子却一点儿也不好过。
自从在山庄小产之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心中满是愤懑怨怼。
她恨三公主让她小产滑胎,更是委屈于大皇子没有把三公主怎么样,给她报仇,以至于李皇后派人来看她,送赏赐的时候,还被她甩了脸子。
可李皇后是什么人啊,能惯着她了?
三公主这亲生的女儿对上儿子的小妾,偏心谁那不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妾生的不知男女的孙辈,罚自己的亲女儿呢。
所以面对方珮这不识抬举的举动,李皇后也是直接没了耐心,就直接把方珮给骂了一顿。
大皇子这妥妥一妈宝男啊,看李皇后这样,自己本来也已经对满心怨恨的方珮弄烦了,所以干脆也不再理会。
这一来就给了大皇子妃机会了。
之前方珮那头一胎自己作死作没了,被赵氏这好母亲撺掇着想把黑锅往大皇子妃身上扣,这笔账,大皇子妃可记得呢。
如今算是逮住机会报仇了。
隐晦的往下一吩咐,方珮这里便没了好吃的好喝的,连入冬的炭火和厚棉被都不给发,府医那边给请脉看诊,也是含含糊糊的,根本不尽心。
妇科上的病症本就难治,原本方珮这小月子就没养好,现下更是愈发病狠了。
一时竟病的起不来身,成日躺在榻上窝囊抹泪。
下头的奴才们都不大愿意伺候了,也就是兰芝这个陪嫁的丫鬟,以及素日老实的一两个,还忙前忙后。
可方珮自己身子不争气,又缺衣少食,挨饿受冻的,她们就算是一万个用心也照顾不好呀。
兰芝倒是想回方府求救,可大皇子去了北边,大皇子妃在府里上下一把抓,她根本就出不去。
夜半好不容易等方珮睡着了,兰芝就偷偷在暗地里抹泪。
如今这日子她想都没想过,本以为跟着方珮嫁进大皇子府是等着过富贵日子的,没想到竟成了现在这丧家犬的模样。
想想在山庄时候,见到方玧绫罗绸缎加身,还被太子宠爱着,一时兰芝都不晓得老爷和夫人凭着得罪太子,把方珮送进大皇子府,是不是好事。
都说大皇子才是皇上的亲儿子,太子这个侄子,不会得到皇位的,可兰芝虽是婢女,但她也瞧得出,太子如今站的稳着呢。
大皇子猴年马月能登上大宝,还未可知。
更是不知,大皇子得势后,方珮能不能做宠妃,光耀门楣。
连一个丫鬟都能想到的事情,方珮却想不到。
她如今只满心恨着大皇子妃趁火打劫,盼着大皇子回来给她撑腰呢。
殊不知此刻身在北方的大皇子,情况也不好。
从抵达北方第一个灾区算起,大皇子到北方也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他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娇生惯养长大的大皇子哪里见过饥肠辘辘的流民是什么样子呢。
一路北上,他就见到了不少从北方过来,想往京都或是南边去讨口饭吃的灾民。
上奏的折子里,灾情似乎并不算严重,好像只需官府开仓放粮,就能助百姓们过完这个年,但事实上大皇子看到的,比折子里描述的更严重。
当然了,这些他还是有心理准备,毕竟有李穆这个老狐狸在呢,官场里的道道,李丞相明白的很,早就有交代。
只是大皇子乍一见到,还是有些被吓着了。
这些百姓们饿的皮包骨头,简直和干尸没什么两样,都十一月了,身上还穿着短短的破布麻衣,露在外面的皮肤青黑干裂。
大皇子随身的队伍里还是带着干粮的,所以他让人送些粮食给这些路上遇到的流民。
不过懂其中风险的官员劝住了他,只说地方官府会管的,倒是没说明内情。
大皇子也不是那么心善的人,便也就没再坚持了。
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只是大旱,为什么闹得这么严重,那些百姓却告诉他,开始是旱灾,后来又闹了一阵蝗灾,现在有些地方开始有鼠疫了。
北方活不了人,只能往南方逃。
得知这些消息后,大皇子也是心中惊涛骇浪。
毕竟这些可都是折子里没提到的。
所以大皇子立即就把这些消息写入密信,派人送回京城,送到了李丞相的手中。
是了,第一时间并不是禀报朝廷,而是先告知了李丞相。
这李家是他的智囊嘛。
自然是先告诉李丞相,得到了解决之策,再好向朝堂禀报,灾情和解决之法一道说,才好得人称赞不是。
而裴曜和大皇子斗了这些年,太知道大皇子对李家的依赖了。
无论是宫中李皇后身边,还是宫外李丞相府,都派了人细细盯着呢。
这不,密信刚到李丞相手中不久,裴曜这里就知道了。
信中的内容他不知晓,但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毕竟他早就派人暗中乔装,往北方去了,如今也正盯着大皇子的行踪呢。
得知这大皇子与李丞相通信的消息,裴曜就笑了。
“孤真是不知道,这大齐的江山究竟是姓裴还是姓李了,若真让裴泽成这个蠢货得了皇位,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江山就要改名换姓。”
洪正在一旁道,“这江山是先帝留给殿下的,不过是殿下年幼,让皇上暂时代管罢了,岂容小人觊觎。”
“是啊。”裴曜微微抬眸,眼底是锐利寒光,“父皇留给孤的东西,保管够了,就该交还于孤。”
语罢,对着洪正招手示意他靠近。
低语吩咐几句后,洪正便默默退出了书房。
而次日早上,一封北方来的折子就层层上奏,递到了承景帝的手中。
其中内容正是北方的灾情。
与大皇子写给李丞相的密信里的内容,相差无几。
但这折子不是大皇子递的呀,而是北方的官员递上来的,且是大皇子已经经过了的地方。
承景帝再傻,也能发现,这是大皇子对灾情瞒而不报了。
就算他不说出来,朝中其他大臣能放过这个错漏?
这时候都因为这个折子纷纷跳了出来,对大皇子的行径表示质疑。
李丞相那是脸都黑了呀。
他要是说,大皇子已经写信回来了,只不过先寄到了他那里,准备等他回信了,再上报朝廷。
这不是当着承景帝的面儿说他自己越权么。
可不说呢,如今大皇子被朝臣质疑瞒报灾情,都捅到承景帝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