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宸逃离铁门关的第十三日,霍明煊就攻破了铁门关,一代金家名将死于乱箭之下。
其实霍明煊打心里是很佩服金无克这个老将的,因为他和大齐众将领推测,金无克接了这烂摊子,最多能撑三天,没想到撑了整整十三天,给蔺宸争取了那么多逃命的时间。
只不过,蔺宸再逃,也逃不走了。
上阳国的国都,平亲王在大齐军队攻破铁门关的时候,就对外散布消息,说蔺宸亲小人远贤臣,御驾亲征只为己功,而弃数十万将士不顾,关键时刻刚愎自用,害的上阳国数万精锐丧命,他却自己逃回来,留下金无克将军带着剩余的将士们,以命御敌,实乃昏君之举,不堪担当大任。
原本上阳国百姓们就因为战事节节败退而恼恨,又听得这消息,自然更加沸腾。
平民百姓家里,多少壮丁被抓去参军了,那都是他们的血脉亲人啊。
一时间蔺宸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这时候,看着情势差不多了,平亲王又爆出,当年和大齐的第一场战事,正是因为还是太子的蔺宸,为了顺利袭承大统,不惜害死殷贵妃所出的六皇子,通敌卖国所致,且当年宫中政变的也是蔺宸和太后母子二人,并非殷贵妃。
这消息一出,自然就有平亲王的追随者开始高呼让平亲王废掉蔺宸,自立为王了。
等大齐京都,裴曜收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上阳国平亲王自立为王,已经将昏君蔺宸关押于牢中,并且平亲王写下了国书,向大齐求和,许诺只要大齐军队肯退回铁门关以外,上阳国将按照之前一战的赔偿,再加三成,赔给大齐。
这也就意味着,大齐这回是占下了上阳国铁门关以南的所有城池,而后还能得到比上次更多的赔偿。
如此当然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了,可裴曜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已经和上阳国动兵两次了,可没心思再放其一条生路。
上回同意求和,是因为初登大宝,国库不丰,可现在大齐兵强马壮,军饷充足,且已经打到入夏了,就算再打几个月,秋收了,粮食一上来,又是直接补上。
而且打这么远,攻占下上阳国这么多座城池,哪座城里没有大几个富得流油的高门大户呢。
光是抄家来的钱财,充入军饷也不少了。
不过不答应是一回事,设法减少损失又是一回事。
所以裴曜还是对平亲王的这封国书给出了回应,称这个赔偿的数额还不够,要继续谈谈,但两人见面肯定是不现实了,所以就由霍明煊替他去谈。
平亲王自然是答应了。
在他看来,只要他坐稳了皇位,要什么富贵没有,如今就算多给出一些赔偿,也不会影响到他啊。
不过霍明煊这里却是又收到了裴曜的密信。
谈和自然是假了,不过是让大军好吃好喝的修养几天,再一举拿下罢了。
大战的事情将了,裴曜心情自然是不错。
如今唯一让他心烦的就是五皇子的事情。
半年前就动手,线索又抹的干净,确实不好查。
五皇子的身体情况算是已成定局了,裴曜虽然没有完全放弃,依旧在遍寻名医,但心里其实也没抱太大的期望。
多见多伤心,所以裴曜想了想,还是往玉璋宫来了。
方玧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天气热了,穿的衣裳薄,更是明显。
听元和禀报,说皇上来了,方玧也是慢慢扶着雁微的手起身。
刚走到门口就和裴曜遇上了。
“皇上。”
方玧勾唇浅笑。
裴曜看着面前女子,神情也柔和下来,牵着她往屋里去。
“天热了,你身子重,可有什么不适的?朕听洪正说,你如今爱吃酸辣的东西,倒还怕你上火。”
“许是肚子里这个小的调皮,臣妾的胃口倒是比怀着霁儿的时候要刁钻些,总觉得嘴里淡淡的没味道,所以想吃的重些,但也都是问过曾太医的,说是无妨。”方玧笑着道。
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是面上一片柔和。
当初怀四皇子的时候遭人暗算,整个孕期都不大舒服,这一胎安宁,方玧的心情自然好。
情绪都是能感染人的。
这时候裴曜的唇角也是跟着勾起来,玩笑道,“民间说酸儿辣女,你这爱吃酸辣的,竟也不知是男孩儿是女孩儿了。”
“都是些没依据的话罢了,皇上还拿这个打趣臣妾,要是臣妾爱吃甜,爱吃咸,又该什么个说法呢。”方玧也跟着调侃,末了才又道一句,“听说皇上昨儿去看五皇子了,臣妾这些天也不好问,如今五皇子身体恢复的如何了?霁儿今早去学堂的时候还跟臣妾说,五皇子不去学堂,他们兄弟四个不齐全呢。”
第五百九十五章 真相
虽说不沾染的好,但五皇子的事情也不能完全不问,显得她太冷漠,不善良。
方玧很清楚,自己在裴曜心里也算是大半个白月光呢,温柔善良又坚韧的那种,所以该表现还得表现。
另一方面,方玧也是真的很好奇,五皇子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对外说是体虚,但感觉凤玄宫上下那紧张的状态,又觉得不对。
尤其前段时间皇后发疯,把婉妃不能生育的事情给捅了出来,分明是想炸一炸她,试探她呢。
要不是方玧真的没做,还真的可能会略有心态不稳。
而这也不得不让人多想,皇后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有这样一番不管不顾的举动。
毕竟先前瞒着,就是想等抓住证据后,一击必中呢。
不过鉴于五皇子的事情非同小可,裴曜还是没有即刻将真相告知。
“太医说孩子还小,得慢慢调养着,如今看,气色还不错,就是胃口不好,也不大喜欢起来活动,倒也没什么别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气色好了,说明气血是养回来了,往后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方玧笑着道。
末了便对旁边招手,“雁微,你去把本宫给皇上缝的荷包拿来。”
“怎么又做起针线活了,你如今身子重了,这些交给底下的人就是。”裴曜道。
方玧勾唇,“臣妾爱做这些,每日闲着也是闲着,就给皇上还有两个孩子都做了荷包,里头是让曾太医配的提神醒脑,祛暑安神,还有驱蚊虫之效的药草,天热了,皇上每日忙于政务,孩子们一天到晚的学习,难免燥热心烦,配个这样的荷包在身边,也是好的。”
说着,雁微已经将东西拿过来了,方玧顺势接过,递到裴曜面前,又继续道。
“况且年年都是臣妾给皇上做这些东西,臣妾也都习惯了,要是皇上换了旁人做的荷包戴,臣妾还要吃味呢。”
“朕都用惯了你亲手做的东西,旁人的哪儿还能入眼。”
裴曜也顺着她开了个玩笑。
两人又在屋里坐了片刻,曾太医就过来给方玧请平安脉了。
看过之后表示方玧一切安好,就是最近闷在屋里的时间太多了,要出去适当活动活动,对身体更好,将来也更有利于生产。
这还真不是方玧不爱动,实在是这段时间后宫里皇后发疯,婉妃也发疯,她肚里揣着一个,哪儿敢往出跑啊。
而这会子裴曜就在旁边呢,听了曾太医的话,便说带方玧出去散散步。
刚好今日天气不错,方玧也是许久没出去透气了,自然答应。
两人收拾收拾也就出去了。
这边刚动身,宜春宫里就得了信儿,婉妃听罢,立刻就跟着动身了。
方玧怀着身孕,又是为着散步出来的,所以从玉璋宫一路慢慢走着去御花园,婉妃就有机会赶在前头了。
所以当裴曜和方玧慢悠悠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就见婉妃正独自坐在御花园的锦兰亭中暗自神伤。
一时不知道这相遇是不是巧合,方玧也就没吱声,而婉妃听到动静,倒是也立即转头望了过来。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
婉妃立即过来行礼。
裴曜摆手,旋即随口问道,“怎么一个人,伺候你的那些宫人呢?”
“回皇上的话,臣妾想一个人坐坐,便打发月桃几个去摘花了,并不是她们偷懒。”婉妃低声道,说话时,面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郁哀伤。
这时候,她的目光落到了方玧隆起的肚子上,面露羡慕。
“贵妃娘娘腹中的小皇子算起来有六个月了吧,这没多久就要临盆了呢,娘娘气色这么好,小皇子一定是健康聪明,可惜臣妾...是没有贵妃娘娘这样的好福气了。”
“婉妃莫要伤心,好歹六公主如今在你膝下也是乖巧可爱呢,这母女情分也是一样的。”
方玧柔声安慰了一句。
“多谢娘娘宽慰,也幸好臣妾能有六公主在身边,否则此生就要孤独终老了。”婉妃敛了敛眸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状态一看,方玧心里就明白了。
果然还是有目的来的,扮可怜给人瞧啊。
这不,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裴曜自然也是不得不安慰上一句。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自己的身子要紧,六公主便是你亲生的孩子,有朕在,自然不会有人敢苛待了你们母女。”
“臣妾多谢皇上怜惜。”婉妃欠身,末了又道,“说起来,六公主这几天还念叨着想念皇上了呢,皇上若是有空,可否到宜春宫来看看公主?”
裴曜颔首,“放心,朕得空了,一定会去的。”
“是,那臣妾和公主就在宜春宫等皇上来。”婉妃面上露出欣喜之色,末了又看向方玧,“贵妃娘娘千万别生气,臣妾没有邀宠的意思,只是孩子想念皇上了,臣妾这个做母亲的,也少不得替孩子说句话,贵妃娘娘也是为人母的,想必一定理解臣妾的。”
对于她这虚伪的一句,方玧自然不放在心上,淡淡一笑。
“自然了,本宫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怎么会不体察婉妃的心情呢,见到婉妃将六公主视如己出,母女情分深厚,本宫也为婉妃和公主高兴啊。”
“多谢贵妃娘娘。”
婉妃欠了欠身,随后才告退。
转身之际,面上的平和就不复存在,眼底的嫉妒和愤恨几乎要溢出来。
自己不能生,自己喜欢的男子却和另一个女人育有子嗣,她怎能不嫉恨呢?
不过只要皇上肯来宜春宫也好,就算不能生,有皇上时刻惦记着,日子也不会不好过。
这边,方玧虽知晓婉妃没安好心,但估么着自然有人收拾她,所以自己也不往心里放,徒增烦恼。
只笑眯眯的岔开话题,拉着裴曜赏花去了。
要是成日里都为各种事情不快,岂非要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而方玧也估计的没错,凤玄宫里头,皇后动用宫外陆家的人手去查了卫太医的死因,虽是费了一番功夫,但也已经查出来,卫太医的意外身亡,就是婉妃所为。
且曾太医身亡前,婉妃的娘家人入宫探望,有医女伴做了丫鬟,跟着入宫,给婉妃看过诊。
将这些消息结合在了一起,皇后自然也反应过来,婉妃肯定是通过家里人请来的医女,知晓了自己被人所害,不能再生育,从而怀疑上了卫太医。
可卫太医没有出卖背后之人,故而婉妃恼羞成怒,杀了他,并借此机会想引出背后害她之人,而这时候,自己又派出了姜太医过去...
皇后咬牙,她已经明白,自己在婉妃心里就是那个下黑手的人了。
那五皇子的中毒...
有了确切的怀疑对象,皇后自然是派人抓紧去查婉妃的底细了。
而在这之余,皇后也是心里不由猜测起,究竟是谁害了婉妃。
卫太医不敢供出来的人,肯定是势力不一般的,现在排除了昭贵妃,而谨妃和宋嫔两人,不应该会对婉妃下手,而再有青容之前的那番话,皇后的心跳也是顿时慢了半拍。
皇上,是皇上!
为了让婉妃从此一心一意照顾好六公主,不再有杂念,所以断绝了婉妃的生育能力,故而从此婉妃只能把精力都放在六公主的身上了。
六公主也算是有了身份高贵,又全心待她的养母。
虽然这做法的确是把婉妃给坑了,但站在裴曜的角度,他不想婉妃变成第二个杨氏,又要确保六公主的安全,这法子的确也是最可行的。
但就是这样,也间接害了五皇子啊。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活不过二十岁,且往后日日都得药不离口,皇后既后悔当时鬼迷心窍了,想通过安插太医的法子,在婉妃身边布置眼线,从而被婉妃当成凶手给恨上,又多少有些埋怨,裴曜为何这样行事,却不告诉她,以至于后这种种...
但不管怎么样,五皇子何其无辜!
就这么一个儿子,皇后势必要让婉妃偿命。
而凤玄宫和宜春宫之间的事情,方玧是不插手的。
只要不把她牵扯进来,她就只管坐山观虎斗。
方玧重新宅在玉璋宫里不动了,裴曜却也没履行诺言去宜春宫。
倒不是裴曜不肯去,而是六月初,北方就传来了捷报,前来跟大齐军队谈判的平亲王,被霍明煊生擒了。
现如今大军已经朝着上阳国的国都去了。
蔺宸早就失去了民心,平亲王草草上了位,还没做出一番事业呢,也直接被生擒。
现在上阳国皇位无人,几个有资格争夺皇位的,已经在都城争的不可开交了,根本都不管平亲王的死活。
上头的人争来争去,下头的官员更没有心思对大齐的军队做抵抗,那不是白白送命么。
所以几是大齐的军队到哪里,哪里就打开城门直接缴械投降,霍明煊倒也下了军令,不许伤害投降的上阳国人。
毕竟这块地打下来了,以后还得要治理不是。
能少结些仇冤也是好事。
按照霍明煊递回来的折子判断,估么到七月底,整个上阳国就能被收入囊中。
对此裴曜自然是高兴了。
现如今已经在朝中忙着挑选官员,送去北边,开始对上阳国境内城池的战后管理。
军队毕竟打仗才是特长,打下来了,派人把守着,那还得有会管理内政的人来管理才行。
而这种时候,裴曜就大手一挥,将自己登基后看重的一批心腹,派出去了不少。
国土面积扩大了如此之多,自然是要趁机将自己的班底发展的更强盛。
另外,裴曜还在考虑一件事情,要不要迁都。
毕竟从现在大齐的京都,去上阳国的都城,还是有些距离的。
国土面积大了,总不能只管这边不理另一边吧。
但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一来是确定地方不是一时半刻能确定的,再就是确定了地方,重新修建皇宫,又是一桩耗时费力的事情。
而就在裴曜专心于前朝这些事的时候,后宫里又出了另一桩事。
宜春宫里闹鬼了。
先是值夜的小太监说看见兰良媛生前住的屋子里有绿光人影,后来有别的人也看见了。
这些事自然是不会传到婉妃耳朵里的,可架不住愈演愈烈啊。
后来宜春宫里但凡是值过夜的人,都发现了宜春宫里的鬼影,且不只是在兰良媛生前住的那屋子里了,宜春宫的各个角落里都有人撞见过。
还有两个胆子小的宫女,直接都被吓病了。
就连婉妃的贴身陪嫁宫女月桃,都撞见了一次,瞧见兰良媛的鬼魂站在她旧居的门口,一双渗人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她,并发出桀桀怪笑,险些把月桃吓晕过去。
这动静闹的太大,婉妃自然还是发现了,当即就发怒,觉得是有人在宜春宫里装神弄鬼。
可一番查找后,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由于月桃也见过那鬼影,心里怕的很,所以便主动劝了。
“娘娘,许是那邱氏觉得自己死的冤枉,但景乾宫阳气重,她不敢去找皇上,所以只得找到咱们宜春宫里来,原本她生前就与娘娘极不对付呢,现如今,咱们整个宜春宫里没几个人没见过那鬼影了,奴婢想,未免她日渐寻到娘娘或是六公主身边儿来,不如娘娘还是去一趟宝华殿,向法师求些辟邪的符纸回来吧。”
“那岂不是满宫里宣扬本宫这宜春宫里闹鬼了?”婉妃烦躁的蹙眉,“本宫从不信怪力乱神这一套,她要是厉害,怎么不来找本宫,只冲着你们这些胆小的去?本宫就不信了,下回再有谁看见那鬼东西,给本宫抓住了,本宫赏他黄金十两,去,把本宫的话传下去!”
见婉妃态度这样强烈,月桃也是不敢再劝了,只得将这话原封不动的传了下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还是有几个胆大的太监宫女心动了。
那可是黄金十两啊,够一个人享受多少年了。
只是令人没想到,这几个胆子大想抓鬼的宫女太监,没几天就出了事。
说是那天晚上,其中两个太监值夜,其中一个说看见鬼了,喊另一个跟着他去抓,但两人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忽然互相攻击起来,像疯了一样。
动静太大,以至于把其他人都吵醒了,众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两人分开来。
等到天亮以后,二人恢复理智,在众人的询问下,却都说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记得看见了鬼,用尽浑身解数抓鬼来着。
经此一事,剩下几个胆子大的,也被吓得不敢吱声了。
毕竟昨晚这两个太监那可是打红了眼,完全是没人来着,就要把对方打死的样子啊。
鬼上身,鬼迷心窍,肯定是这样!
事情闹到这地步,婉妃也是终于有些不安了,黑沉着脸去了一趟宝华殿,向宝华殿的法师求来了辟邪驱鬼的符纸。
这倒是安宁了几晚,可婉妃不安宁了。
她一连做了三晚的噩梦,吓得魂不附体。
于是又来了宝华殿。
法师似乎看出她的不对劲,于是单独给了婉妃一个荷包,让她枕在枕头下面睡觉,能有辟邪之效。
宜春宫的动静闹得不小,其他各处自然多多少少听得一些风声了。
谨妃和宋嫔相约来玉璋宫喝茶,便都不约而同的谈论起这桩事情来。
这般八卦,谨妃尤其来劲,边嗑瓜子边讲述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你们可不知道,宜春宫里吓病了好些个人呢,其中有两个太监,说是被鬼迷过心窍,又或是叫鬼上身过,还想抓鬼呢,结果差点互殴致死,啧啧,要不是有这一出,婉妃怕还不会去宝华殿求法师,不过如今想来是符纸都不管用了,婉妃夜夜噩梦警醒,吓得魂不附体的,这不,又刚去过一趟宝华殿呢,我倒是觉得稀奇了,那邱氏又不是枉死的,怎么还回来缠人呢?”
“谁说枉死才缠人的,那邱氏生前就野心勃勃的,恨不得将皇后娘娘的凤座都捞去,后来被打入冷宫,又这么死了,心里指不定多不甘心呢,她生前和婉妃关系最差,如今怨气太重,又回来了,肯定第一个就闹婉妃。”
宋嫔抿了口茶水,也是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总之是不关咱们的事儿,婉妃本也不是个消停的,我这些时候跟她一起打理六宫事,没少受她的气。”谨妃哼了一声。
听罢这话,宋嫔便笑,“现如今她忙着驱邪,怕是没心力和姐姐你作对了。”
闻言,谨妃也是跟着笑起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随后看向方玧道,“贵妃娘娘可曾听说这些个事儿了?您如今养着胎,估么这样不吉利的邪乎事儿,身边伺候的奴才们都不敢讲吧。”
“确实不曾说的这么细致,本宫只知道婉妃去了几次宝华殿而已,没想到是这样的邪乎事儿,本宫素来也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不过这会子听你们说的这样邪乎,倒也少不得有几分信了。”
方玧摇着团扇,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嗐,我们怕也就是了,贵妃是不必担心的,且不说皇上常来玉璋宫,您这儿有龙气护着,再就是您怀着身孕,有胎神坐镇,那也是百邪不侵的。”谨妃安慰道。
方玧笑了笑,“要这么说,本宫还真是不必怕了,但论起来,婉妃那里都闹得外人知晓了,她竟然也没说请法师辟邪什么的。”
“这妖魔鬼怪的,大家还是不信的居多,她又素来好面子,这么传出来,自然是怕丢人的,也怕皇上说她迷信鬼神吧。”宋嫔道。
“也是,皇后娘娘如今全心照顾五皇子,也不理后宫事,要不然咱们日日去给皇后请安,还能瞧瞧婉妃的模样呢。”
谨妃叹道,末了又蹙眉问了一句。
“也不知五皇子是个什么病症,听说如今还有精神和宫女太监们一起放风筝呢,怎么就不给出来见人呢,从前皇后对五皇子的课业多看重啊,这可都半年没上学了呢。”
宋嫔也点头,跟着道,“我倒是打听了一番,说是去岁五皇子掉进湖里那回,寒气伤体了,留下了病根子,天热的时候不显,冬日里天气冷了,诱发病根,就严重起来,病去如抽丝的,得好好将养呢。”
这说法倒也是能对外蒙混过去的。
但方玧自然是不全信。
不过纵然有疑,她也没说出来,只顺着道。
“养孩子最是辛苦的,霁儿生下来就体弱的很,本宫这么些年也是小心翼翼的,实在理解皇后,说起来三皇子刚去你那儿的时候也是体弱的很呢。”
“是啊,幸好那孩子听话懂事,这么几年也都养好了。”宋嫔面上露出温柔之色来。
几人闲聊了一上午,临近午膳的时候,谨妃和宋嫔才离开。
倒不是方玧不留她们用膳,宫里各位娘娘不愁吃穿的,自己宫里预备的都是自己爱吃的,何必在别处随旁人的胃口吃呢。
这都是闲话了,玉璋宫里,谨妃和宋嫔离开之后,方玧便将青容和雁微叫了过来。
“宜春宫里一直也是盯着的,可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没有。”青容先答话,“奴婢也和娘娘一样,开始怀疑是有人装神弄鬼,但根本没有查到证据。”
雁微也点头,“婉妃谨慎,宜春宫里头都没有咱们的眼线,盯着也只是守在外头,内里的情况确实是不清楚,但谨妃娘娘今日说的那些,倒是事实,现如今宜春宫上上下下都被扰的不得安宁,也唯有六公主那边还好好的了。”
“也就是说,除了六公主没有受到影响,其他人都‘撞鬼’了?”
方玧抬眸看着二人,美眸转动,随即喃喃道。
“未必纯粹是装神弄鬼,有时候,致幻的药物加上有人装神弄鬼,也能以假乱真。”
青容正色,“娘娘是怀疑有人在宜春宫里动了什么手脚?”
“怀疑罢了,没有证据。”方玧摆手,“反正不关本宫的事儿,且当一出好戏看着吧。”
闻言,两个丫鬟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
而这天晚上,婉妃枕着法师给的驱鬼辟邪的东西,也不能安睡了。
从床榻上惊醒的时候,一声尖叫,猛地就坐了起来,整个人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月桃闻声,慌忙从外间进来,点燃了烛台。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不是本宫害的,不是本宫,为什么要来找本宫,为什么?!”
婉妃似乎还没从梦魇里完全清醒过来,瞪着眼睛自顾自的言语,面上满是惊恐。
“娘娘,奴婢在这儿呢,没人敢害您的,娘娘,您看看奴婢,奴婢是月桃啊,娘娘。”月桃赶忙凑身过去。
把婉妃揽入怀中,掏出帕子给她擦汗,又轻轻拍她的背。
良久,婉妃才缓过神来,脱力的靠在了月桃肩头,一脸的疲惫。
“本宫,梦见谢氏了。”
听到这话,月桃愣了愣,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谢氏这号人。
当年婉妃挑唆引导谢氏用天花害人,本想是对方玧和四皇子下手,不曾想害到了宋嫔和二公主,二公主至今,额角上还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疤痕,就是得天花后留下的呢。
但谢氏已经死了许久了。
“娘娘别怕,那谢氏做了恶,死不足惜,不关娘娘的事,娘娘是最近太心神不宁了,奴婢端些热水来给娘娘擦擦身子,再点上一支安神香可好?”月桃柔声道。
婉妃点了点头,由着月桃去了。
然而月桃刚出内室,婉妃就瞧见一道黑影从窗边一闪而过,随之窗户也忽然打开了,夜里的凉风吹进来,一身冷汗的婉妃顿时打了个寒颤。
等她大着胆子走到窗边去查看情况时,一张七窍流血的鬼脸猛地冒出,似乎要贴到她的脸上来,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饶是婉妃胆子再大也经受不住了。
一声尖叫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快去请太医来,快去!”
听得动静,门口的小宫女连忙应声,飞跑着去了。
婉妃躺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张口。
“有鬼,真的是有鬼...本宫,也瞧见了。”
“娘娘...”
月桃满眼心疼,轻唤了一声,先将人扶了起来。
“昨晚娘娘是生生被吓晕过去了,皇上来看过娘娘了,太医说娘娘是受惊过度,奴婢倒是想请皇上让宝华殿的法师来看看,但又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没说。”
婉妃深呼吸一下,平复了一番心情,随即才道。
“本宫原来是不信这怪力乱神之说的,可近来种种,实在蹊跷,就算为着安心,也该请法师来好好的做一桩法事了。”
说这话时,婉妃面色很差,显然昨晚的惊吓也是让她心有余悸。
月桃点点头,伺候她喝了杯水,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仪容,才扶着她靠在迎枕上,等太医来看诊。
不多时,太医就赶过来了,自然不是与皇后有牵扯的那个姜太医了,如今分来伺候婉妃的是一位姓赵的太医,年岁五十出头,是从年初刚从宫外选进来的,医术很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