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墨迹不对劲。”裴曜蹙眉,目光锐利,“朕记得煦儿用的墨,是朕赏给他的徽墨,徽墨有舔笔不胶,经久不退,坚而有光,落纸如漆且入纸不晕的特点,你看他从这几张纸开始,字迹虽写的更好了,但墨却似乎有问题。”
素日皇后的关注都在儿子书法的进步,和课业完成优质程度,这些事上,那文房四宝都是用的最好的,谁会关注这些了。
不过随着裴曜这么一说,皇后细细一看,也发现了不对之处。
尤其是五皇子修养一个月后,重新去学堂,这段时间写下的那几张纸,墨迹的变化比之前要更明显许多,看到这里,皇后哪儿还反应不过来,立即就大声道。
“敏思,去把五皇子的文房四宝拿过来,快去!”
往日查五皇子身边的东西,那都在日用品和吃食上,哪里会想到这学习所用的东西会被人动手脚呢。
徽墨馨香浓郁,墨色更是浓郁,掺入点东西,是看不出来的,这五皇子日日用,日日闻着,他怎么受得了呢?
如此时间一长,岂不就毒入发肤身体了。
敏思不敢耽误了,很快就把五皇子的东西给找了出来。
这时候洪正也在裴曜的吩咐下,去将郭院判给请了过来。
等郭院判仔细检查了这几样东西之后,立即就将那砚台拿了过来。
“皇上,皇后娘娘,这个有问题,砚台被人用毒药浸泡过许久,研墨的时候,自然就渗透到了墨汁之中,五皇子日日用这个砚台,日日接触着那毒药,自然就会染上!”
她这一说,皇后就将砚台接了过来,她自然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
这砚台虽然是好东西但要做出一模一样的来,根本不是问题,毕竟宫里每个皇嗣开始念书的时候,裴曜都会赏孩子一套这样的文房四宝,以作鼓励。
从大皇子,到五皇子都有。
且这些东西带去学堂之后,并不是时时刻刻会收起来的。
中午的午休,孩子们都是在学堂里过,去专门歇息的厢房用膳、午睡,这些东西自然还摆在课桌上,等着下午来用,随身伺候的奴才们,也就是帮忙把毛笔洗干净罢了。
所以要想动手换了五皇子的砚台,这是有机会的。
“查,给朕查,究竟是谁在这些东西上动了手脚!”
裴曜震怒,立即让洪正去学堂查。
这么一查还真就有了眉目。
在年前十月份的时候,有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出宫去了,那个太监是因为得了会传染的恶疾,不想死在宫里,就拿出自己的积蓄,买通管事的,放了他走,只当是他死了。
另一个宫女则是刚好年纪满了二十五岁,出宫去了。
就这么两个人,自然是要查了。
但是没想到,顺着留在宫里的信息查过去的时候,竟然人都不在。
那个太监左右隔壁的人说,回来住了没几天,别人知道他是得病了出来的,都很排挤嫌弃,所以就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那个宫女,说是出来后,跟着爹娘回老家去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们老家究竟是哪儿的,只说是在南方。
如此一来,竟然宫外的线索从此就断了。
现在不能找到直接的人证,那就只能间接的查。
这两个人还在宫里的时候,都和什么人有接触,和谁关系好,都继续查。
但没想到这也不好查。
无论是那个太监还是那个宫女,两人都很孤僻,在宫里没有什么好友。
原本学堂的事情就很轻松,每天扫扫地,擦擦桌子,修剪一下院儿里的绿植就行了,加上皇子公主们来上课,都是自己带人伺候的,用不着旁人,所以学堂里当差的宫人本就不多。
没几个人,又没多少事,每天干完活儿,喜欢热闹的聚在一起,不喜欢热闹的自己歇着去,可没人多关注。
可越是这样不好查,裴曜心里就越窝火。
究竟是谁,藏的这么深。
五皇子的身体是好不了了,可宫里还有其他孩子。
留着这样一颗毒瘤在宫中,以后又对其他孩子下手,那可就殃及更多人了。
但凡是做了,肯定会有蛛丝马迹,宫外就拿了那个太监和宫女的画像,派人去追查。
宫里,裴曜心中也有怀疑的对象。
自是安排了人,暗中定向的去查。
不仅是裴曜,皇后心里更是恨背后之人。
现如今她看谁都像是凶手,无论是方玧还是婉妃,甚至是谨妃和宋嫔,只要有儿子的,她都不放心。
也是这时候,皇后决定把后宫的水搅浑。
人在因为愤恨而不理智的时候,就会这样,我不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
所以没多久,婉妃早被人暗害,不能生育的消息,就在后宫里爆开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顺水推舟
“皇上,臣妾这么多年都盼着能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可没想到臣妾竟然早被人所害,再也不能生育了,臣妾的命好苦,臣妾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到底是谁,要这样害臣妾,这么多年,臣妾一碗一碗的坐胎药喝下去,当真是喝的心都苦透了呀!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景乾宫中,婉妃哭得上气不接,要不是被月桃扶着,恐怕早已瘫软在地。
时间往回追溯一二,今早,皇后安插在婉妃身边的姜太医来给婉妃请平安脉,就假做刚刚发现的样子,将婉妃不能生育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婉妃早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这会子还是配合着那位姜太医,做出了惊怒的模样来。
而且顺势而为,很快就和姜太医一起,将此事给禀报到了裴曜的面前。
为何要这样做呢,因为婉妃觉得,皇后此刻把她拉下水,是想拉拢她一起去对付玉璋宫。
对五皇子下手的事情,婉妃很是用了一番心思,绝对不可能轻易查出来,而且最近皇后和昭贵妃之间关系很是紧张,五皇子遇害,换做她是皇后,定然也会头一个怀疑昭贵妃。
可眼下方玧正得盛宠,肚子里还怀着个小的,皇后一人怎么斗得过呢。
所以便引导着她,让她觉得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是昭贵妃所为。
这样,二对一,胜算自然就有了。
婉妃自然是恨皇后的,可五皇子现在已经没有前程可言了,皇后已经是没什么好忌惮的了,所以顺着皇后的心意,先和皇后联手,把昭贵妃扳倒,也是不错。
毕竟比起皇后,婉妃觉得方玧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多年的得宠,和裴曜感情深厚,且手上没有一点儿脏污,反倒是还有几件功劳,以及把二公主视如己出养育多年的良善之举,如今靠着妹妹方瑾,和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秦国公府成了姻亲,且义弟刘勤在朝中也是蒸蒸日上。
最重要,子嗣这一块儿上,方玧膝下如今加上肚里这个,那就是三个皇嗣,独一份儿的依仗。
婉妃清楚,现在直接把皇后拉下马,裴曜若是在她和方玧之间选择继后,必定是方玧占优势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留着皇后,顺水推舟,一起扳倒了方玧,再慢慢把皇后给解决了。
凭他后头再进来多少新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能即刻爬上妃位,和她斗的。
揣着这样的心思,婉妃表演的愈发卖力。
只是她在裴曜面前哭的厉害,又怎么会想到,不叫她有资格做母亲的人,就是眼前之人呢?
而此时此刻,裴曜看着婉妃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因为五皇子受害的事情,裴曜心里的火气就够大了,这时候婉妃又出来插一脚,怎么叫人不烦。
可他总不能说,你别吵吵嚷嚷了,是朕给你下的药,你回去守着六公主好好过吧,别在这儿给朕添堵了。
那不能够啊。
所以裴曜只得压住心里的种种情绪,摆出该有的态度来。
适当的震怒之余,还要安慰婉妃。
“岂有此理,宫中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种事情,去岁四皇子受害,如今再是嫔妃受害,许氏已经伏法,这桩事的背后之人,朕也一定要查出来不可!”
“皇上,臣妾自知福薄,可宫里还有其他嫔妃和皇嗣呢,要是此人不除,万一再殃及他人,岂非多生祸患,皇上揪出这背后害臣妾之人,也是保护了其他人啊,臣妾的身子已经废了,万万不能再有人和臣妾一样,如今昭贵妃还怀着身孕呢,膝下又有二公主和四皇子两位皇嗣,真真是受不得一点波及!”
婉妃抹着泪,还适当的对方玧表达着关心,一副我受了苦,不能让别人走我的路的善良模样。
裴曜黑着脸点头,“你放心,玉璋宫那边朕自会派人去看的,倒是你的身子...洪正,你去把郭妙春喊来,给婉妃看看,是否还能调养回来。”
洪正应声,退了出去。
婉妃也是眼含热泪的谢恩。
最后这结果自然是不尽人意了。
郭院判表示,药是我亲自配的,有没有回头路,我能不清楚?
但该做的戏还得做。
表示这药是从根儿上伤人的,根基彻底损伤了,而且还已经有些年头了,再没有修复的可能。
婉妃其实最开始心里也是抱着一两分希望的,毕竟郭院判是太医院之首,但这会子被下达了这样的诊断通知,也是心里又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而对此,裴曜也是表现出痛心和无奈,安慰了婉妃两句,又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让她回去歇着,不要多想,往后膝下还有六公主呢。
并表示,害她的人,一定会查清楚。
婉妃离开景乾宫的时候,哭的双眼红肿,端的是可怜模样。
玉璋宫里,方玧听闻此事后,也是不由拍掌,赞一声好演技。
“没想到婉妃这样撑得住气,明明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生育了,今儿消息爆出来,倒也还能这样演一场,恐怕,也只是骗过了皇后。”
“那个伺候婉妃的姜太医,本就是皇后的人,皇后先前不是瞒的紧么,怎么如今肯爆出来了,奴婢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青容皱眉道。
雁微亦是附和,“对啊,五皇子忽然病情加重了,皇后那样看重五皇子,不是应该好好的照顾孩子么,这时候把婉妃弄出来,搅的鸡飞狗跳的,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皇后大概心里一直认定是本宫害了婉妃,如今五皇子病了,她抽不出空来盯着本宫,本宫还怀着身孕,等她那边五皇子养好了,本宫差不多也该生了,所以皇后得让婉妃来替她做她想做的事情,牵制本宫。”
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方玧沉声道。
末了,微微敛眸蹙眉,略显出几分不解来。
“只是本宫还有一些疑惑,这五皇子究竟是个什么病症,要休学保养这么久,外头一直说体弱体虚的,可五皇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比霁儿的身体情况好了不知多少,怎么如今就这样了,而且据现在不能找到直接的人证,那就只能间接的查。
这两个人还在宫里的时候,都和什么人有接触,和谁关系好,都继续查。
但没想到这也不好查。
无论是那个太监还是那个宫女,两人都很孤僻,在宫里没有什么好友。
原本学堂的事情就很轻松,每天扫扫地,擦擦桌子,修剪一下院儿里的绿植就行了,加上皇子公主们来上课,都是自己带人伺候的,用不着旁人,所以学堂里当差的宫人本就不多。
没几个人,又没多少事,每天干完活儿,喜欢热闹的聚在一起,不喜欢热闹的自己歇着去,可没人多关注。
可越是这样不好查,裴曜心里就越窝火。
究竟是谁,藏的这么深。
五皇子的身体是好不了了,可宫里还有其他孩子。
留着这样一颗毒瘤在宫中,以后又对其他孩子下手,那可就殃及更多人了。
但凡是做了,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难不成婉妃不能生育,真的和她没关系?还是她自认做的干净,一定不会被查到,所以才不慌不忙。”添墨疑惑道。
听着这话,皇后捏着帕子的手略紧了紧,旋即才道。
“继续等着吧,要是真和她相关,本宫不信狐狸不露出尾巴来,煦儿已经是成这个样子了,本宫无论如何也要把这背后黑手挖出来,替煦儿报仇!”
敏思和添墨点头,都是心里暗暗各自计较着。
而婉妃这里也没闲着,默默观察着,该如何给皇后递刀子,把脏水往方玧身上泼。
只不过这机会肯定是不好找的,因为方玧实在谨慎,玉璋宫上上下下,守得铁桶一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如此,各方也只能按兵不动,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而玉璋宫里,方玧闲得实在无聊,把宋嫔给叫来聊天呢。
宋嫔自然也是乐意的,过来后,便将宫里的八卦说与方玧听。
比如这谨妃和婉妃不对付,这两天听说婉妃不能生了,还特意送去了一尊石榴摆件,膈应婉妃,气的婉妃当场就把那摆件给砸了。
又说宫里的奴才们得知婉妃不能生了,守着一个六公主,日后不会多显贵,所以现在谨妃那里反倒是成了热灶。
这也能理解嘛。
五皇子病恹恹的,四皇子也是从小顶着身体不好的名头,现如今大皇子这个长子,虽然才不出众,但好在身体十分康健不是。
谨妃如今又身在妃位,还协理着六宫,那自然是有人巴结了。
不过说到这里,宋嫔又道,“但谨妃这些年倒是心性通透了不少,换做往年啊,这样被巴结奉承,肯定是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没想到这回却安稳,前不久还跟臣妾说,她不求大皇子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的就好。”
“好歹是在宫里见了那么多起起落落的,从前的何氏,后来的邱氏还有许氏,甚至咱们后宫里还有过一位异国公主,这些人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都是个什么结果呢。”方玧唏嘘道。
宋嫔也是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么,眼瞧着宫里热闹,眼瞧着人就又都没了。”
说到这里,大约是觉得气氛太凝重,宋嫔又一转话锋道。
“对了,有件喜事,臣妾还没跟娘娘说了,到底还是要谢过娘娘,当初臣妾的弟弟和连家的那段孽缘,要是娘娘没有告诉臣妾,如今,臣妾怕是不会有这么好的弟媳了。”
“是吗?”方玧面上也显出好奇来,“是哪家的姑娘?瞧着你满意的很呢。”
宋嫔含笑点头,“不止臣妾满意,家里也都满意,是礼部右侍郎严大人的嫡女,闺名单一个钰字,长得清秀可爱,最重要啊,教养极好,是个聪慧又心思细腻的,文采也不错,和臣妾那书呆子弟弟,刚好兴趣相投。”
宋嫔的父亲只是个地方小官,宋嫔虽然在宫里混的不错,又养着皇子,但这都是方玧的照顾,并非来自裴曜的恩宠,所以这么多年,宋嫔娘家可是并未受到多少皇恩,全靠宋嫔补贴提携着。
也就是如今宋书研这个做弟弟的争气,进了翰林院,留在了京都发展,算是将来会有好前程。
故而论起来,娶正三品礼部右侍郎的女儿,还算是高娶了。
不过礼部的官员不像吏部、兵部、刑部那样手握要权,加上宋家还有宋嫔这个宫里养着皇子的娘娘,所以两家差距倒也不大。
最重要,这礼部的严大人也是知晓宋书研和昭贵妃的义弟,如今担任户部侍郎的刘勤,是至交好友,那将来不出意外,宋书研自然会有好前程。
你就看嘛,刘勤才多大岁数,就是正三品的侍郎了,这位严大人的岁数那是能做刘勤的爹,也只是混到了三品罢了。
上头有关系在,自己再有本事,就是更容易平步青云些。
听了宋嫔的一番话,方玧也表示祝贺。
“眼下你弟弟的婚事有了好着落,你的心也算是能落下来了,就等着三皇子长大了,好孝敬你。”
“是啊,臣妾就等着享福了。”宋嫔笑道。
这些年三皇子被宋嫔养的很好,身体康健,安静又斯文,母子俩感情很好。
正说着呢,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就见元和打外头进来了。
“奴才给二位娘娘请安。”
“免了。”方玧摆手,“什么事儿?”
元和拱手,“回娘娘的话,婉妃娘娘被谋害而不能生育的事情,今儿查出来了,景乾宫那边刚出来的消息。”
听得这么句话,方玧心里就有数了。
她早就猜到,裴曜会挑个合适的替罪羊出来,平息这件事情。
毕竟总不能他这个当皇帝的,自己认罪吧。
婉妃如今在后宫也是显眼,前朝娘家也不差,总要有个交代。
“是谁做的?”不知内情的宋嫔倒是很好奇,立即问道。
元和这才回答,“是冷宫里的大邱氏,也就是从前住宜春宫的兰良媛。”
现在邱韶嘉和邱娰,姐妹俩都在冷宫里呢,所以这么叫,好区分。
宋嫔一听,立即点头,“猜着,不是皇后也就是她了,她那么恨婉妃,还对许令仪下过假孕的药,有这些手段也不稀奇呢。”
“好了,你下去吧,本宫知道了。”方玧淡淡道。
元和行礼,随即退了出去。
的确,正常的思维都会和宋嫔一样,毕竟当时的邱氏的确有机会下手,可知道内情的方玧就不一样了。
况且如今婉妃咬定是皇后害的她,却被裴曜给出这么个结果,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是不是会觉得,裴曜为了皇后的体面,不揭露真相,委屈她?
想到这些,方玧不由头大,那皇后心里,该不会觉得,裴曜是为了护着她,而拉了大邱氏出来顶罪吧。
要是都这么想,那可就精彩了。
不过方玧可真不想做暴风中心,她想好好养胎呢,如今也该动一动,设法把自己往外摘一摘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她如今正是身子慢慢重起来了,可不想被惦记久了。
正如方玧所预料的,婉妃对裴曜查出的这份结果很不满意。
首先是没想到这才没多久,裴曜就把案子给一锤定音了,以至于她还没找到机会把脏水往玉璋宫泼。
本还指望着皇后能有所作用呢,但现在看来,也是一点儿手段没使出来。
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让裴曜把罪名按在了大邱氏的头上。
毕竟贼喊捉贼的时候,定然是想把脏名往别人身上按,而大邱氏在冷宫里都蹲这么久了,对付她干什么呢,肯定是冲方玧去的啊。
没成,那说明皇后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难道玉璋宫就这么难对付,还是说,皇上就这么维护玉璋宫?
但不管怎么样,婉妃就算对眼前查出来的,她不能有孕,是当年被邱韶嘉所害,这个结果,不满意,也只能先捏着鼻子认了。
把自己包装成一无所知的受害者也好,省的五皇子被害的事情,怀疑到她头上来。
当然了,婉妃还是少不得对皇后越发的嫌恶。
但此时此刻,心情更复杂的还是皇后。
“皇上将这桩事按到了那大邱氏的头上,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和玉璋宫真的没有关系?还是说,玉璋宫早年前就是借大邱氏的手办的事,那邱韶嘉被别人当了刀子使,却还不自知?”
皇后蹙紧眉头,低声喃喃。
添墨在旁边便道,“会不会是皇上包庇昭贵妃?毕竟昭贵妃还怀着身孕呢。”
“不可能。”皇后一口否决,“皇上这么多年宠着她,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她没有做过不该做的害人之事,婉妃这么多年,明着和昭贵妃并无仇怨,两人一直相安无事,要是皇上查出昭贵妃出手害婉妃不能生育,心里对昭贵妃的印象必定会破碎一些,但这些天无论是景乾宫还是玉璋宫,都毫无异样。”
“这么说,难道咱们真的是想错了,昭贵妃当真没有对婉妃下手?”敏思低声道。
皇后烦躁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是没可能,这么长时间,本宫一直试图找出婉妃不能生育的事情,和昭贵妃之间的关系,却一直没有任何证据,看来,本宫当真是怀疑错了人吧,那个大邱氏,当年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又和婉妃同居宜春宫许久,未必没有下手之机。”
看着皇后如此烦恼,敏思便主动道。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不如奴婢偷偷去一趟冷宫,问一问那大邱氏吧,说不得还能得到一些消息。”
犹豫片刻,皇后点了头,只又吩咐,让她谨慎些,别被旁人发现了。
可是没想到,敏思这一去,却根本没能蒙混进去。
御前的人已经把邱韶嘉带走了。
说是这样的罪人,不必住在冷宫里,直接带去掖庭狱关押,今日傍晚就赐鸩酒。
敏思没有办法,只得原路返回,可就在这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青容。
“敏思姐姐请留步。”青容唤了一声。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敏思微微蹙了蹙眉,旋即转身,便看见青容正笑着朝她走过来,面色从容不迫。
敏思也微微勾了勾唇角,“原来是青容妹妹,如今贵妃娘娘有孕在身,正是要紧的时候,妹妹是贵妃娘娘的陪嫁,不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着,怎么来这儿了。”
说话间,青容已经走近,面对她的提问避而不谈,却说起了别的。
“瞧着姐姐是从冷宫回来吧,我再猜一猜,大概是去寻了那位大邱氏,且还未曾见到?”
“妹妹猜得这么准,怕是早在暗中窥探许久了,又何必问我。”敏思面色冷下几分,“有话就直说吧。”
见她没了耐心,青容也不再绕弯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这回婉妃的事情传出来,应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吧,婉妃身边伺候的那位姜太医,可是与凤玄宫有所关联呢,想必皇后娘娘此刻让他把婉妃身体的特殊情况对外道出,大约是怀疑婉妃的事情,是我们娘娘下的手,可惜皇后娘娘还真是猜错了。”
听到这里,敏思的脸色变了变,紧盯着青容,却不搭话,而青容也不着急,顿了顿又继续道。
“我们娘娘要是忌惮婉妃,何必大费周章,叫她不孕,那不孕还能抚养旁人的孩子呢,三皇子不就到了宋嫔的膝下?倘若有那动手的机会,杀了岂不干净,皇后娘娘该好好想一想,什么人会不想看着婉妃生子,却又愿意留下她在宫中,想来皇后娘娘应该还记得当年的杨妃吧,三皇子是杨妃的亲子,那杨氏都会因为三皇子体弱,可能无缘争夺大统而对其不管不问,那么婉妃身为养母,要是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又会如何对待六公主这个养女呢?宫里头,除了六公主的生母云宝林,还有谁会这样念着六公主?”
“还有,一直伺候婉妃的卫太医,死的那么突然,而前不久,婉妃家里人刚进宫来探望过,那么,婉妃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吗?”
说到这里,青容停下,正色看了敏思一眼。
“想必敏思姐姐会在这里出现,大概皇后娘娘心里对婉妃一事的,已有了想法,我言尽于此,也不再多说了,姐姐回去,好好告诉皇后娘娘吧,我们贵妃娘娘如今怀着身孕,不想沾染一切是非,但倘若非要把黑锅往玉璋宫头上扣,那我们玉璋宫,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这番话后,青容行了个平礼,折身离开。
敏思面色有些凝重,站在原地捋了捋思绪,才快步赶回了凤玄宫。
待得将这些话都转述给皇后知晓后,皇后的面色也一时沉了下去。
“那如果婉妃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本宫派姜太医过去的时候,姜太医察觉出了情况,却并未如实告知,先来告诉了本宫,那么婉妃一定会察觉姜太医有问题,如此,岂不是会怀疑...怀疑本宫是害她之人?”
这话说出来,添墨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大惊道。
“如果婉妃认定是皇后娘娘害她不能生育,心底定然会生出怨恨来,因此对五皇子下手,也未可知啊!”
她都能想到的事情,皇后自然也已经想到。
身形微微晃了晃,顿时捏紧了拳头。
“查,给本宫查下去,当年伺候婉妃的那个卫太医,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五百九十四章
无论暗地里大家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明面儿上,婉妃受害的案子还是以冷宫中,大邱氏的丧命而画下了句号。
裴曜为了补偿婉妃,大大小小的给了不少赏赐,也很给面子的去陪着用了几回膳,并对外放话,说婉妃即便不能生育,但养育六公主依旧有功,有谁敢乱嚼舌根的一律按宫规重罚。
之所以这样给婉妃面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边的战事。
日子一晃到如今,折腾来折腾去的,也到五月底了,上阳国军队本就靠金无克一人撑着,蔺宸未御驾亲征前,金无克尚能在军中指挥全场,即便身受重伤,也能调动人马,运筹帷幄,靠着铁门关的天然地理优势,抵御大齐的军队继续北上。
可蔺宸一来,狂妄自大,刚愎自用,身边又有平亲王安排的人进谗言,他原本看到前线的情况,对金无克还有些态度好转的,可接下来他御驾亲征一直未能出战绩,反而处处吃瘪,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
觉得金无克畏缩不前,打不出气势,这才让上阳国军队士气低迷,人人懒散。
故而他不理会金无克的劝阻,定下兵策,亲自带上阳国主力军应敌,不用想,自然是大败而归,不仅大败,他还被霍明煊一箭射中了心窝。
要不是除了盔甲,内里贴身还穿着金丝软甲,怕就直接命丧当场了。
而他这一战,让上阳国的主力军损失大半,剩下一些逃回来的,也都伤的伤残的残。
蔺宸着急之下,一口老血喷出,身子就垮了。
当即命人护送他回京,让金无克继续把守铁门关。
可上阳国的精锐部队已经被他折腾的不成样了,金无克本来就身负重伤,这段时间也是气急伤身,再是神兵天降下凡,那也抵挡不住杀声震天的大齐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