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画堂绣阁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关灯
护眼

陆丞相一字一句的开口。
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皇后的意料之外,所以等到陆丞相说完,皇后颇是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才问,“父亲是来劝我放弃的吗?”
“为父自然是盼着你和五皇子能至尊荣华,可眼下的情况,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自打皇上出手打压士族豪门以来,为父就一直在想,直到如今五皇子的事情发生,为父,终于是想通了,盛极必衰啊。”
说出这句话时,陆丞相一瞬间就显出了疲累和老态。
他为官多年,从来意气风发,这是第一次,皇后看到父亲这般模样,一时间,心里忽的涌出一股不甘来,当即反问。
“可是爹,我们如何能够保证,将储君之位让给他人,将来那上位者会善待陆家呢?爹,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怎可将这么多的人性命,陆家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基业,就此交于他人手中!”
“是啊,怎可,但孩子啊,你有没有想过,从前咱们陆家和皇上是并肩而战,皇上盼着咱们强盛,能助一臂之力,可如今咱们与皇上是君臣。”
陆丞相的目光沉下来,带着几分沧桑。
皇后抿唇,“陆家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为父曾教过你。”陆丞相沉声道,眼神也变得锐利几分,“月华,为父问你,如今你是否觉得储君之位就该是有陆家血脉的皇嗣,或者说,就该由五皇子来继承?”
“我没有,我只是...”
“没有的话,方才你为何要对储君之位用一个‘让’字?”
不等皇后辩解,陆丞相直接打断了她。
“将其视为囊中之物,才会觉得旁人是夺,你的不挣是让,可太子究竟立谁,是皇上决定的,忽略圣意,已是不臣之举。”
被陆丞相这一番话噎住,皇后一时想辩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次张嘴,又没发出声音。
陆丞相也是叹了口气,“你的兄长们,为父已经看过了,守成尚可,将来想要有大作为,怕是没可能,咱们陆家下一辈里,便是指着你三叔膝下的祈安小子了,偏偏可惜他娶了姓许的嫡妻,虽说上回的事情,没有牵累他的岳丈一家,但就怕皇上心里有了什么,往后官途要坎坷些,加上如今皇上处处启用新人,可见其改革之心,如此情况下,如咱们陆家这样的大族,想要保存根本,谋求长远,该要低调了才是,至少于当今圣上在位时,收敛锋芒,才是对的。”
“难道父亲就甘心吗?”皇后咬牙,眼眶微红,露出不甘,“我的孩子是嫡出,原本健康、聪慧,良善可爱,他将来定是当得起那个位置的!”
“可如今事与愿违了,孩子,为父心疼你,也心疼五皇子,但你如今再争,去扶持别的皇子,这才是真正同世人一样,放弃了你亲生的五皇子啊,为父当年送你入东宫,的确是存着光宗耀祖,靠着未来储君,让陆家再进一步的,可如今年岁大了,倒也看清许多,陆家已经是鼎盛,盛极必衰,该是松一松的时候了,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日后没柴烧。”
陆丞相语重心长,显然是心里早已想了多时。
皇后虽然也不愿看着母家送别的女子进宫,让自己去为其谋划、争夺,但如今父亲一张口,竟然是劝她放弃、隐退,守成,这也是她没想到,且没想过的。
自打嫁给裴曜,她就自觉肩负着陆家的兴衰,多年不敢松懈,生了五皇子后,为孩子争取一切的信念更是催着她去做了许多,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做的事。
陷入乍然要她放弃,当然是让人心里一时转不过来的.
而看着坐在旁边的母亲一直未发一言,皇后也明白,这是爹娘共同的想法了。
“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五皇子若是好好的,咱们自然也是有一争之力,可现如今...且不说皇上的心意,昭贵妃的背后势力也并非往昔了,再继续争下去,必定要与她为敌,那是条更难走的路,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了,你如此费力挣来,五皇子也接不住,何必去为别人的孩子拼命呢?爹娘已经看开了,前有许氏,后有如今的婉妃,爹娘也只盼着你们平安。”
陆夫人见皇后的目光移过来,也是柔声的说了这么几句。
闻言,皇后收回目光,默默良久后,才道。
“爹娘的意思,女儿明白了,女儿会好好想一想的。”
陆家人出宫的时候,裴曜派人来送了几样补品。
是给陆丞相夫妇俩的。
这算是安抚了,毕竟五皇子身上发生那种事情,裴曜自然要表示。
另外,裴曜也是打探,想看看陆家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若是要送人入后宫,他是不接受的。
裴曜如今看陌生女子,只觉得皮囊之下都是阴私算计,实在没有什么期待。
他后宫里的人算是很少了,还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各种祸事,他都不敢想,人多起来该会是怎样的修罗场。
要说选秀纳妃是为开枝散叶,裴曜觉得如今也是足够了。
接下来,不仅要打理新开拓的疆土,他还想在海域上有一番作为,实在心思也分不去后宫。
待得大军班师回朝,方玧这一胎也该生了,届时,裴曜有些事情也想就此敲定下来。
当然,各处的心思都是不一样的。
陆丞相此次进宫一番,外人也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只是眼瞧着,皇后最近沉默下来。
外界期待着的,昭贵妃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也是没有发生。
北伐一事已是尾声,裴曜忙于前朝的诸事,也分身乏术,不常去后宫。
一时间宫里也是莫名陷入了奇怪的气氛。
皇后的沉郁,昭贵妃的低调。
预想中会出现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好像大家都关起门来,开始过自己的日子了,但又像是各自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八月中秋前两日,方玧即将临盆,而这时候,凤玄宫派了人来,请她过去叙话。

“皇后娘娘请本宫过去叙话?”
看着前来传话的凤玄宫大太监严礼,方玧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低声反问。
严礼姿态恭敬,“是,皇后娘娘说了,贵妃娘娘您快要临盆,这接下来又是中秋又是重阳,还遇上大军班师回朝,要办接风宴什么的,皇后娘娘怕是要忙的顾不过来,所以如今趁着还有功夫,请您过去说说话,这两边该交代清楚的,都提前说说,免得届时出什么岔子,娘娘生产可马虎不得。”
听得这一席话,方玧心里稍稍有了计较。
估么着是皇后要预备避责吧。
接下来忙那么多事情,万一方玧生产出点什么问题,把脏水往凤玄宫一泼,那还真不好辩白。
不过,也怕对方有其他心思。
但从婉妃被扳倒至今,方玧还没有重新和皇后正面相谈过,她倒也有心借这个机会,好好的摸清一下皇后的心思。
如今后宫里其他嫔妃都不成气候,她和皇后就是正面对上的状态,究竟日后要是怎么个走向,还看这回一见呢。
想到这里,方玧敛了敛眸子,便道,“好,你稍等片刻,本宫换身衣裳就去。”
她说着话呢,青容和雁微立即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把方玧扶着进了内室。
片刻后,方玧从屋里出来,上了轿撵。
正要走呢,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侧头对旁吩咐。
“雁微就留在玉璋宫吧,皇上说今儿要过来的,万一本宫还在皇后娘娘处没回来,你且先领了人伺候着。”
“是,奴婢遵命。”
雁微欠身,又招手唤了若玉过来,顶上她的缺,和青容一起陪方玧去。
严礼一言不发,只待方玧安排好了,才跟着轿撵一块儿走。
凤玄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方玧扶着青容的手,微微欠身。
“起来吧。”皇后坐在主位上,摆了摆手,“你身子重了,坐下说话。”
“谢皇后娘娘。”方玧颔首。
默默走到旁边空位上坐了下来。
皇后的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你这一胎倒是安稳些,算日子,该是九月里生吧。”
“是,也没多少时日了。”方玧勾唇浅笑,“生四皇子的时候遭遇些波折,再能有一胎,自然是格外小心。”
皇后收回目光,抿了口茶,声音淡淡。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放眼宫里,没谁生养过两个皇嗣,你膝下还养着二公主,如此算了,是三个皇嗣了,本宫都比不上你一半。”
“娘娘说笑了,娘娘出身高门,贵为中宫国母,满宫皇嗣皆是娘娘的孩子,臣妾怎么会比娘娘有福气。”方玧平静道。
“是啊,满宫的孩子都是好好的,偏生从本宫肚里出来的这个,遭了人毒害。”
没想到皇后接了这么一句。
方玧看她一眼,依旧不动声色,只道了句。
“同为人母,臣妾明白娘娘的伤心,还好婉妃已经伏法,也算是给娘娘和五皇子一个交代了。”
“五皇子成了这样,无缘大统,再没人同四皇子争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皇后忽然紧跟着道。
她此话出口,方玧顿时蹙眉,沉声道。
“娘娘说这样的话,臣妾万万是不敢受的,江山基业乃国之要事,究竟该由哪个皇子承袭,是皇上说了算,即便皇上不定,也有立嫡立长立贤的规矩,四皇子还小,非嫡非长,更还看不出贤能与否,况且皇上正值壮年,后宫里将来或许还有其他皇子诞生,臣妾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有此等觊觎之心。”
说实话,皇后在把方玧叫来之前,也在脑海里设想过许多两人见面的场景。
明着针锋相对,或暗里虚与委蛇,又或者方玧恃宠生娇,对她不尊不敬,跋扈挑衅,甚至,方玧根本就不来。
但这会子听着方玧的语气,看着她的神情,皇后竟觉得方玧此番话,句句属实。
抬眸看了她一眼,皇后收回目光,不说话,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见状,方玧正色几分,目光也稍稍锐利了些,再度开口。
“皇后娘娘今日叫臣妾来,若是只为了试探臣妾对太子之位有无觊觎之心,那就大可不必了,臣妾的心思只在保全自身和孩子的安稳荣华,说句娘娘不信的话,倘若五皇子并不曾遭遇这样的意外,日后贤能明理,宽仁和善,容得下臣妾的几个孩子一世平安无忧,臣妾心里就知足,绝对不会和娘娘争。”
“再退一步到如今,宫里宫外的情形,娘娘心里是清楚的,若臣妾是有觊觎之心的人,就该趁此机会,借着皇上的恩宠,还有臣妾妹夫的军功,为四皇子造势,谋求太子之位了,何必低调收敛,甚至今日还恭恭敬敬来见,娘娘大可不信臣妾的话,可臣妾心里是有数的,皇上给,臣妾才会接,要是接不住的荣华,即便是皇上给,臣妾也不会接,比起权势和荣华富贵,臣妾,更惜命。”
说完这些,方玧也觉得够了,所以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至于为何要同皇后讲这些,也是本着直接在明面上摊开的心思。
皇后不信她,还要与她过不去,那她日后自然也不手软。
但倘若皇后肯安生过日子,两人继续和睦相处,甚至是强强合作,也不是没可能。
反正在方玧看来,若是皇后一心为家族计较筹谋,确实可能做出再招一个陆家女入宫,生下皇子,由她抚养,替代五皇子去争,亦或者是,杀母夺子。
毕竟后宫里如今还是有几位皇子的。
只是论到底,皇后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可算是替别人的孩子殚精竭虑了,五皇子只有短短二十载的寿数,怕是亲生母子之间,反倒要少了相处。
换做是方玧,她倒是情愿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费尽心思,为儿子多寻一丝延长寿数的希望,而非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了,一腔心血都奉献给旁人。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感受到过家人的温暖,所以没有为家族拼命的心思吧,她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方玧如此琢磨。
大殿里安静下来,也不知皇后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方玧不打算一直这么干等下去,而就在她预备起身直接离开的时候,皇后忽然开了口。
“本宫愿意举陆家之力,保你的孩子承袭大统,但是有附加条件,这个合作,你愿意和本宫谈谈吗。”

听得此话,方玧刚要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旋即道。
“皇后娘娘,这事儿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娘娘有这份心,臣妾可不敢有。”
“与本宫合作,你不会吃亏的。”皇后目光看向她,“诚然你没有觊觎之心,可当下的情况,你和四皇子,还有你腹中的孩子,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了,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后宫嫔妃乃至奴才们,谁不把四皇子视为太子?你如此低调,不也是因为不想招惹祸患么。”
“正如你所说,皇上还年轻,后宫里日后或许还有别的皇子,那自然不乏家世好的嫔妃,难道会不视你为敌?这是你能避开的吗?是,你的妹夫秦国公霍明煊,是厉害,可有个忌讳的词,叫功高盖主,他的确能为你撑腰,但也能叫皇上忌惮,况且,霍将军带兵戍守边疆,不会留于朝中,你的义弟虽厉害,但想要在朝中与我陆家相抗衡,也还差了许多。”
皇后如此这一番话,自然也说中了些方玧的心思,一时间,方玧看她的眼神也略有变化。
“娘娘这么说,是在威胁臣妾么?”
“何来威胁一谈呢,你若不与本宫合作,那日后自然可能为敌,你已经将心里的话都给本宫摊出来了,本宫自然也不与你绕弯子。”皇后淡淡道。
的确,四皇子现在几乎就是所有人心里认定的太子人选。
那以后无论是谁想争抢太子之位,四皇子就是他的头号目标,避无可避。
而霍明煊功高震主,引起裴曜的忌惮,从而日后生出麻烦,这也的确不是没可能。
心是长在裴曜胸腔里的,方玧怎么就敢保证裴曜一直不变呢?
赌人心是最傻的,利益牵扯才更为牢固。
就比如现在,裴曜看似对她情深,这情深还不是源自方玧能最完美的为他提供所需的情绪价值。
倘若方玧现在不再时刻用心拴住他,那方玧也说不准,自己多久会失宠。
的确,方玧并不想让四皇子做什么太子,她看多了后宫的尔虞我诈,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日后也这般不得安宁。
可现在的情形的确是,要么再进一步,把利益实实在在的捞在手里,不要顶着可能获利的名头,被人害来害去,却还得不到切实的利益。
要么,就退一步,把自己的路断了,让别人觉得她们母子不会造成威胁。
相比起来,方玧自然是会选择进一步的。
只是也正如皇后所说,她不敢贸然进这一步,怕忽然就引起了裴曜心里的忌惮和提防。
所以她如今是在等,等裴曜先有动作,无论给与不给,方玧再做应对。
毕竟方玧还没有皇后那样的资本,背后有个陆家这样的势力,全力的支持。
你要说霍明煊,啧,且不说这妹夫根本没说过两句话,连妹妹都是没什么感情的,人家究竟肯不肯搭上所有,帮你党争,还是未知数呢。
如今,若是皇后说话算数,真的愿意举陆家之力,为四皇子保驾护航,那四皇子日后的路,的确更稳当好走。
心里有着这些计较,方玧自然不是全然不肯与皇后谈合作的。
所以稍沉默片刻之后,便道。
“娘娘的条件,不妨先讲出来让臣妾听听。”
得到方玧这句话,皇后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本宫要求,未来的太子妃,皇后,依然是陆家的女子。”
闻言,方玧一时也是蹙紧了眉头。
皇后随即又道,“这个条件当是不算过分,四皇子娶了陆家的女子,陆家自然也会全心全力为四皇子办事,你也能放心,不用担心本宫出尔反尔,况且,本宫也不要求四皇子一定要娶哪一个,将来这人选,可由你和四皇子,还有本宫,共同商议抉择。”
娶了陆家女为嫡妻,将来四皇子继承大统了,陆家又出一位皇后,自然能延续荣华,五皇子便也能一直受陆家庇护,安稳一生。
这样的合作,确实是不错的。
可这事儿决定下来,其实对四皇子并不公平,这算是把他的未来给框死了。
倘若四皇子不愿做太子,将来也不愿娶陆家女呢?
又或者说,她腹中这个也是男孩儿,将来也对龙椅起了心思,而她早已把一切都捧给了四皇子,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小儿子,会不会发展出兄弟阋墙之事呢?
方玧此刻动动嘴皮子,就要为将来埋下不少的祸患。
所以思忖片刻后,方玧便道。
“娘娘说的这件事,还容臣妾想一想,过段时间再给娘娘答复。”
“好,那本宫等着你。”皇后沉声道,又补充,“如今后宫嫔妃稀少,此次大军班师回朝,论功行赏时,或许皇上会从功臣家中挑选适龄女子入宫侍奉,你可不要耽搁太久,一旦新人入宫,本宫也能选择和旁人合作。”
这算是敲打和威胁了,不过方玧也能理解,本来这也是皇后的权利,和确实可能发生的事。
方玧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臣妾相信娘娘既然主动来寻了臣妾相谈,定然也不会急着再找下家。”
既然是要谈合作,自然不能被单方面的威胁住了,方玧也是不卑不亢的给出了回应。
新人入宫,且不说能不能入宫,那入宫后能不能得宠,得宠了能不能生的下儿子,都是未知数呢,哪里比得上方玧如今实实在在什么条件都具备着好呢?
皇后自然也知道这些,所以听罢方玧的话,便也只道了句。
“本宫等你想清楚。”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方玧站起身来,行了个礼,扶着青容的手,缓步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皇后才长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本宫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只要昭贵妃答应合作,确实本宫能省力省心不少,陆家和五皇子的将来,也有保障些。”
“娘娘为了五皇子和陆家,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老爷和夫人也都说,如今退一步,也是好事。”
添墨柔声安慰道。
“好了,你先出去吧,本宫乏了,想独自歇会儿。”皇后摆了摆手。
从太子妃到皇后,到诞下健康聪明的嫡子,怎么会没想过将来权势更进一步呢,如今虽已有了新的抉择,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憋闷的,这需要时间去舒缓。
添墨知晓皇后的心思,便也不再多言,欠了欠身,默默退下。
而方玧这边,刚回玉璋宫,就瞧见门口停着裴曜的御撵。
果然,进了屋里,就见裴曜正逗茸茸玩儿呢。

方玧声音轻柔的唤了一声。
裴曜的视线朝门口望来,旋即脸上就见了笑意,站起身,过来牵住了方玧的手。
“你再不回来,朕该着人去凤玄宫接你了,皇后与你说什么了?”
“左不过是关心关心臣妾的身子。”方玧勾唇,由他牵着坐下来,“臣妾这马上要生了,皇后娘娘接下来又忙的很,所以提前叮嘱两句,免得届时出什么岔子。”
她和皇后真正的谈话内容,并不打算告诉裴曜。
一来,她还没说要答应皇后什么呢,二来,这样谋求裴曜屁股下头龙椅的事儿,告诉当事人也不好听。
你说给皇后挖坑吧,那也没必要。
如今方玧是不想树敌的。
裴曜听她这么说,眼神稍稍松缓了些,随后道,“朕给你带了些桔子来,是今儿早上刚送到的贡桔,朕尝了一个,味道不错,想着你应该喜欢。”
边说,洪正就去外头桌上把一盘桔子端了上来。
“外头走一趟热的很,倒是正想吃些清甜多汁的。”方玧很给面子的拿了一个。
裴曜面带微笑,从她手里将桔子又拿过来,“别脏了你的手,朕给你剥。”
他如此贴心,方玧自然不拒绝了,安心享受着。
一个桔子下肚,舒畅不少,裴曜这会子也说起了别的事儿。
“北边的事情如今都差不多了,燕胡人的事情解决的倒也顺利,现如今大军已经启程,要班师回朝了,从上阳国的国都直接南下回来,倒是比绕一趟北疆还近些,估么一个半月就能到。”
“那可是大喜事,要好好的办一场接风宴呢,臣妾这些天还梦见了小妹,也不知道这一趟她又成长了多少。”方玧道。
说的不是假话,她前两日真梦见方瑾了,不过是梦到了过去在方家的时候,有生母宋姨娘,甚至梦里好像还有父亲方宏深,嫡母赵氏以及嫡姐方珮。
但都看不清脸了,唯有方瑾的脸还是清晰的。
醒来的时候,方玧还有些恍惚,这么多年,她都未曾梦见过生母宋姨娘了,如今再梦见,竟然连母亲的容颜都记不住了,上一次梦见生母,还是在东宫的时候呢。
“这回你小妹在后头帮着做了不少事,朕也打算好好赏她一回,按着霍明煊的军功,给她封个正经诰命。”裴曜认真道。
方玧收回思绪,含笑点头,“那臣妾替小妹先谢过皇上了,这回他们小夫妻俩,也算是刚刚新婚就上了沙场,还未曾正经在京都办一场婚事呢。”
“这自是少不了的,趁着大军凯旋归来,朕也要在霍家小子面前提一提,怎么也得在京都办场婚宴才是,朕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是你小妹有了身孕了。”裴曜笑道。
“当真?”方玧面露惊讶。
裴曜道,“朕还能骗你不成,霍家小子亲口与朕说的。”
听了这话,方玧一时也笑意更盛几分,“那倒又是一件大喜事,赶着月份还浅,回来京都办一场喜宴,臣妾届时估么已经生了,说不得还能去喝喜酒呢,”
边说,方玧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面上笑的温柔。
她这么说,裴曜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倒也看不出男女来,朕好奇的紧。”
“是男是女都好,臣妾只盼着这孩子康健。”方玧低声道,旋即含笑看向裴曜,“没多久就要生了,皇上可好好给想名字没有?”
裴曜抿了抿唇,“这倒是个要紧事,朕还没仔细想过呢,你既然说了,这两天,朕就好好想两个名字,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预备上。”
“那就交给皇上了,臣妾是不操心的。”方玧眉眼一弯。
两日后,中秋宫宴。
因为大军得胜,大齐得以开疆拓土,所以朝中氛围很好,上至君王,下至朝臣,都是高兴,故而这中秋宫宴办的很是热闹。
除了皇室宗亲,朝中三品及以上的大臣,都在场,且允许携家眷前来。
方玧和皇后之间谈的事情,如今还并未给出回答呢,所以打皇后和裴曜一起到场后,就时不时的往方玧这边看。
但是方玧被一群夫人围着寒暄叙话,倒是根本瞧不见皇后在看她。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四皇子如今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呢,且方玧不仅盛宠,且还腹中揣着一个,即将临盆,这放在后宫里可是头一份儿。
论别的,霍明煊这个妹夫在战场上立着大功,刘勤在朝中也是崭露头角。
怎么看都是值得巴结的。
方玧虽然疲累,但这些该应付的还是不能偷懒。
要不然容易落个目中无人的名头,平白得罪了人,给自己树敌。
不过也不会真把自己累着就是,一来她小心,二来她怀着身孕,谁也不敢真的死缠着她。
万一有个好歹,谁也担不起责任。
“这些人可真是势利眼,如今玉璋宫是热灶,一个个就巴结着昭贵妃,像寻臭的苍蝇一般。”添墨忍不住愤愤道。
皇后蹙眉,立刻训斥,“胡说什么,祸从口出的规矩都忘了吗,这是什么场合,就敢说这些。”
“奴婢知错了。”被训了话了,添墨面色微变,马上低头,“可奴婢就是心疼娘娘,咱们五皇子还好好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这么巴结着娘娘呢,现如今,全都去围着昭贵妃转了,明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倒显得她...总之奴婢心里不服气。”
“追名逐利,原是人之本性,良禽择木而栖,她们也没做错,有什么好不服气的,自己有本事了,自然有人再来围着你转。”皇后淡淡道。
可她虽是这么说,但眼里的情绪却也透着几分不快和不甘心。
只是皇后的眼神落到不远处父母的身上,见他们都静静坐着,不曾与人左右相谈,一副避世的样子,便也将自己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
敏思给皇后倒了杯茶,“娘娘别想这么多,再怎么样,您是正宫,昭贵妃是妾室,不管旁人如何,您好好的坐着,谁也越不过您去。”
“嗯,本宫知道。”皇后微微颔首,旋即看向皇子公主们坐的那边,吩咐道,“添墨,你去跟着煦儿吧,今日场上人多,本宫怕那些个乳母疏忽大意了。”
添墨应声,折身去伺候五皇子。
这时候,裴曜的声音响起,“今日操办这宴席,辛苦皇后了,来,朕敬你一杯。”
“都是臣妾应当做的,不敢称辛苦,今日佳节,臣妾祝皇上福寿绵长,大齐国祚昌盛。”皇后收拾好心情,端起酒杯。
两人喝过这一杯后,裴曜才又低声道。
“霍将军派人传了信回来,说在上阳国境内寻得两位名医,精通解毒制毒之道,或许能为煦儿的病,找些应对的法子,只待一个半月后,大军归来,朕就召见那两位名医来给煦儿看看。”

听得这番话,皇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当真?这可太好了,臣妾一直担心...倘若有办法,就算不能根治,好歹,好歹给孩子延些寿数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