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男扮女装by卿言何欢
卿言何欢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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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出去了,宋尔才从那种被训斥的小朋友心理中走出来,他呼出口气,看向周臣,“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以跟我讲讲吗?”
周臣刚被江柏的语气弄得有些憋气,可说起来他确实没在这件事上出几分力,自然也没法反驳,此时听到宋尔的话,简单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回去之后,我得好好谢谢月儿她们。”
宋尔听完之后,又道:“是江柏背着我跑到了县城吗?”
尽管对那男人的印象不算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宋尔还能好好的同他说话,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江柏,是以并没说什么旁的话,“嗯,两个多钟一直没停。”
宋尔还要再问,就见江柏带着那位明医生进来了,他闭上嘴巴,没出声了。
“人刚醒没多久,劳烦再看看她。”
江柏走在后面道。
“好,不用太担心,人能醒过来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了,后面再观察两天就行,”明大夫说着走到床边,语气温和下来,“有觉得恶心吗?”
宋尔抱着被子道:“还有一些。”
“头呢,晕不晕?”
“昨儿晚上晕的厉害,现在好很多了,”宋尔道。
明医生大致问了情况后,交代道:“这个情况再吸一段时间氧气最好,最近吃的清淡些,另外就是他的底子不是很好,得好好养着。”
江柏一一应着,神色认真。
“另外……把钱给补上。”
大概是对催病人家属缴钱这种事有些不自在,明医生说到这里,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好,我一会儿就去,”江柏道:“要交多少?”
“三块钱。”
这时候的三块钱都够得上一户人家半个月的吃喝了,明医生怕他们觉得贵,解释道:“不是医院要的钱多,是氧气储存不易,整个医院也就两罐。”
“我知道的,一会儿就去交,”江柏没什么意见,钱对他来说是很重要,但总归没有宋尔的命重要。
等送走医生后,宋尔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他把自己那么远背来的缘故,心理上就多了分依赖,“江柏……”
“我先去交钱,在这好好休息,有想喝的粥没,我一会儿回来打,”江柏道。
被打断的宋尔只能低声道:“白粥就行。”
“嗯,”江柏应过之后,走了出去。
并没直接交钱,他来的时候太匆忙,身上就带了一块钱,全花在宋尔的那只水壶上了。
思索了会儿,走出医院大门,去了离这里大概两条街的筒子楼。
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钟哥,刚刚是谁来了啊,你就直接把钱给了。”
正在做饭的女人道。
“是荀子他哥,”钟遥端了杯水过去,“在营里时,荀子跟我关系最铁,现在他哥来借钱,我肯定不能不管。”
说着他又有点儿疑惑,“不过他也挺奇怪。”
妻子看向他:“怎么奇怪了?”
“你知道的,我以前是侦查兵,”钟遥现在还是有点改不了自己随时观察的习惯,“他身上有消毒水儿味,还很浓。”
妻子跟着他的思路走,“那说明他可能从医院出来没多久,这有啥奇怪的。”
钟遥“唔”了声后道:“荀子跟我说他们家里就剩他跟他哥了,荀子现在没在家,那谁会在医院啊?”
妻子捣了他一下,“你管人家那么多,就不许人有个亲戚朋友了?”
钟遥却记得江荀家里跟村子的联系并不怎么密切,他们家是后来搬去的,本就没什么亲戚,后面又发生了点儿事,关系就更淡了,只这些就没再跟妻子往下说了,即便是关系好,也没有把兄弟的家事说给枕边人的道理,只一句话带了过去,“说的也是。”
他没再深究,只下次给江荀寄信时,还是提了一嘴。

病房很安静。
周臣却觉得现在这种安静很好,起码比江柏在的时候要让人放松,他坐在那,眸光不觉就落在了宋尔身上。
有围巾遮挡的时候,周臣只能瞧见对方额上一点细白的皮肤,以及那双似乎总是垂着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他就好奇过她是什么样子,往后相处更多了,这种好奇不减反增,周臣从没想过她会是这样---
这样的柔软脆弱。
苍白的脸,荏弱的呼吸,叫人想起夜里无声喁喁的幽昙。
独处月下,转瞬刹那。
即便望过去一眼,也生怕不可再企及。
“你怎么一直看我?”
倏然间,床上的女孩儿睁开了眼。
他偏过头,琥珀色的眸光轻轻浅浅的睨过来,明明是那样寡淡的一瞥,却叫周臣几乎再说不出话,他也确实什么都没说。
宋尔蹙眉,“周臣?”
从小受到的教导让周臣清楚的知道一直盯着女孩子看有多不礼貌,可他却在宋尔一连叫了好几声后才恍然回神,“嗯……”
“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他摸了摸鼻尖掩饰般的道:“怎么了吗?”
误会对方在看自己的宋尔抿了下唇,他往被子里钻了钻,瓮声道:“没事儿,就是想要谢谢你,这么远的也来送我。”
“我并没帮上什么忙,”周臣心绪杂沓的望向了窗外。
宋尔摇了摇头,“你能过来,我就很感谢了。”
他们毕竟都不熟悉,对别人的善意,宋尔不至于轻忽对待,“等回去了,我请大家吃饭。”
周臣不想让宋尔费钱,可又不能代表别人,只能先道:“等回去再说吧,病都还没好全,就先惦记上别人了。”
“应该的啊,”宋尔弯着唇一眼端来,“我的命难道就不值当一顿饭吗?”
周臣本就神思轻恍,迎着对方琥珀色的剔透眸光,向来稳重温文的人脸色微红,“值当。”
正当他要接着说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推门声。
周臣下意识的生出不悦,他转目望去,见到来人,胸中往下坠了坠,对方右手托着一只银色铝制饭盒,左手拎一袋黄色油纸包,应该是给宋尔带的饭。
“你回来了。”
女孩儿声音微扬。
江柏先“嗯”了声,才回身把门关上。
他走近把饭盒递了过去,“这会儿应该温了,喝吧。”
宋尔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又没什么力气。
坐在一旁的周臣扶了一把。
宋尔道了声谢,看向江柏,“你呢,吃的什么?”
江柏拆开油纸包着的馍馍让他看。
宋尔探过头,见这样简单,抬眼道:“没有别的了吗?”
“还有咸菜,”江柏道。
宋尔没说话,他揭开饭盒的盖子,等看到里面煮的开花的大米粥后,鼻子忽然的就酸了一下,又有些没由来的不高兴,“这个太多了,我喝不完。”
声音闷闷的。
江柏往饭盒看了眼,汤盛的实在,差不多被填的满满当当,要是自己的话,估计几口下去就没了,但他想到宋尔上次在他家里只吃了一个白馒头就饱了,也没让他一定吃完,“先吃。”
宋尔低声道:“要不要我分给你们一些?”
江柏自动把话中的另一个人忽略了,“我不用,自己喝。”
宋尔慢吞吞的“哦”了声。
等瞧见对方开始喝粥了,江柏才拿出馍馍,先分了两个给周臣,接着一口馒头一口咸菜的吃了起来。
周臣低头看着两个泛黄的馍馍,方才在宋尔面前生出的紧张曲折还有一些别的情绪相继沉寂了下来,他当然不愿意吃,可却不能在宋尔面前直接把馍馍扔回去,“这个多少钱,回去给你。”
“一分。”
江柏没怎么犹疑的道。
听着两人的对话,宋尔喝粥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我的总共多少钱啊?”
“不用急着钱的事儿,等好了再说,没多少,”分明是十分双标的话,可江柏的眼神里却没有什么故意的成分,可见是真的这样想的。
周臣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把馍馍填进了嘴里。
说真的,他是第一次这么想骂人。
也是真的觉得江柏这人挺讨嫌。
尽管馍馍很喇嗓子,吃进嘴里还苦巴巴的,周臣也没再说一句话。
宋尔被江柏的话弄得手抖了下,差点把粥撒了,他慌忙拿稳了些,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两个人都抱着馍馍吃得头也不抬,就没吭声儿。
等粥剩了一多半的样子,宋尔停下来道:“我吃饱了。”
江柏看着没下多少的粥,皱眉道:“再喝点儿。”
宋尔脸色为难,“喝不下了。”
江柏见状把饭盒接过去,两三口就把剩下的喝完了。
“饭盒我会洗干净。”
他着意加了一句,看起来对上次被嫌弃的事儿还没忘记。
宋尔却没听出什么,“哦,好。”
一顿饭吃的暗潮涌动,连宋尔都感受到他们的不对盘了,他不想两人再生出什么矛盾来,思索之后迟疑着道:“我这儿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了,留一个人就行了,再来耽误了地里的活儿也不好。”
周臣自然是想留在这的,他张口正准备提出来,肩膀就被按住了。
“你再休息会儿,这事儿我们商量着来。”
江柏道。
周臣看他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他也就掐了话音。
宋尔见两人都同意了,趴在床上说“好”。
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傍晚才醒。
睁眼的时候,耳边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争执声。
仔细分辨,好像是周臣和江柏的声音。
两个人甚至为了不吵到他,还很贴心的去了外面。
只门并不怎么隔音,宋尔不止能听见,还听的很清楚。
“宋盈是我们知青点的人,就算要留下,也该是我。”
这是周臣在说。
江柏不跟他扯那些没用的,一戳就是痛点,“你有钱吗?”
“她一会儿吃什么,喝什么?”
周臣这是第一次被指着鼻子说没钱,他张了张嘴,气的一点风度都没了,他冷冷一笑,“钱是吧?”
“啪嗒”一声,金属表带的暗扣弹开,他把腕上的表解下来,“很快就有了。”
这个手表是母亲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给买的,一直戴到现在,要不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周臣也不会打这个主意。
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等等。”

一道拖着弱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臣回过头,见宋尔把氧气给薅了,大步上前拉着他回了病房,又扯了输氧管子过来,“赶紧吸上。”
宋尔任他摆置,只侧着脸道:“你刚刚是要去卖手表吗?”
周臣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没说话,准确的说、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宋尔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
周臣没办法,只能说“是。”
宋尔闻言拧了下眉,他轻声道:“可以把你的手表让我看看吗?”
周臣把刚解下的表递了过去。
宋尔接过来,有些凉手,他没太在意,只是在表带内侧看了看,又摸了摸,“这里已经有些磨损了,说明戴的时间不短了是不是?”
“是,戴了两年,”周臣道。
宋尔没提刚刚他一副冲动着要去卖表的事儿,只是说:“我也有一只表,比你的这个磨损的还要重一些,是我爸爸的,他宝贝的不行,要不是我这次下乡,家里是怎么都不会给我的,我拿着这只手表,就觉得会很安心。”
一说到家人,他忍不住笑了下,眼睛弯弯的,有点儿乖,“你这个是自己买的吗?”
“不是,”周臣看着静静躺在宋尔手上的那块手表,心头涩了下,“是我母亲送的。”
宋尔抬起眼眸,很认真的说:“那更应该好好留着才对,这里面有家里人的祝福,不可以卖的。”
也许周臣在卖了表后会后悔,毕竟这里面承载不止是记忆、就像宋尔说的,也有母亲的心意,到那时他很有可能会对宋尔生出怨来,虽然做决定的时候是自己,可人往往对自己是很宽容的,苛责不了自己,就只能苛责别人。
偏偏这时候宋尔阻止了他,还剖心一般的说了这样为他着想的一番话,周臣心中无法不生出动容。
当一个女孩子生的足够美丽的时候就已经很能引人攀折了,何况……她还这样体贴。
周臣以后再看见这块表的时候,想到的恐怕就不止是家人了,“好,不卖了。”
宋尔听到他的话,把表重新放回周臣手里,“那就好。”
在他眼里,并没怎么跟周臣相处过,若对方当真将这东西卖了,就为给他陪床,他心里只会觉得不安和负担。
可能人的情绪真的不相通,周臣摩擦着表盘,一股不舍既突兀又理所当然的从心底冒了出来,可又不得不轻缓的道别,“那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太麻烦了,”宋尔想到蒲兰村到县上的距离,劝道:“我很快就回去了,不用担心,回去了替我像月儿她们报个平安。”
周臣只应下了后面那句话,“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带上门走了出去,路过江柏时,脚步停了下,却什么都没说。
等看不见人了,江柏才进去,没问刚刚两人说了什么,只道:“晚上吃炖鸡蛋可以吗?”
宋尔点了点头。
江柏“嗯”了声后,拾起饭盒就要走。
只抬步时袖上紧了下。
低头看过去,一截细细的指节正捏在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皮子太白,江柏几乎能看见上面的黛色血管,“怎么了?”
宋尔拽着他衣袖的力道紧了紧,“我要两碗。”
江柏想到中午她连一份粥都喝不完,眼神里不觉就带了点质疑。
宋尔看出来了,鼓了下脸颊,“我胃口好不行啊?”
江柏其实也觉得她吃的少,“那我一会儿带两份回来。”
说完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宋尔见他又是这样,扑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很有些差。
一直等到江柏回来,都还在气着。
江柏似乎也能看出来几分,递饭盒的动作有些迟疑,“给。”
宋尔不接,“你吃的什么?”
江柏把右手的的油纸包摊开给他看了看,“馍馍。”
“配咸菜?”
宋尔接上。
江柏道:“晚上没咸菜。”
宋尔接过饭盒,连盒盖都没揭开,就说:“我吃不完。”
江柏张嘴,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是不是要问我吃不完为什么还要两份?”
江柏跟个呆楞子似的点了点头。
宋尔本来是很生气的,可看着他这个模样,那些气又被抵消了,“不许问。”
他说不许,江柏就真的不问了。
宋尔吃了一个鸡蛋,又喝了几口汤,接着把饭盒递了过去,“喏,吃不完的,你帮我。”
江柏动作停了下来,看着他。
宋尔被看的不自在,“不能浪费粮食。”
江柏不是笨,他只是情绪相对来说要贫瘠一些,看着递到眼前的饭盒,沉默了下,但还是接了过来。
宋尔托着下巴道:“你把馍馍泡进汤里,会软和很多。”
江柏照做。
宋尔见他对自己的话都有反应,忍不住道:“你刚刚在外面跟周臣都有那么多话说,怎么到我面前,就成闷葫芦了?”
“我有那么讨厌吗?”
他最后那句说的有些小声,听着好像还有些难过的模样,江柏抬眸,“不讨厌。”
只说了这一句,就接着吃饭了。
宋尔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一句话,他瞪着眼睛问:“没啦?”
江柏“嗯”了声。
宋尔又觉得自己的气消的有些早了,他指尖点点饭盒,“可是、我跟你说话,你都只嗯嗯哦哦这样子回我的话,我会很无聊的。”
要是旁的人这样说,江柏理都不会理一下,他不想说话的时候通常谁来都撬不动他的嘴,除非是自己愿意。
可面对宋尔,又说不出很严厉的话。
放下饭盒,“要怎么样才不无聊?”
宋尔伸出右手,比了个三。
江柏看不懂。
“三个字,”宋尔眨了眨眼,浅色的眼珠子里透出狡黠来,“每句话都要超过三个字。”
她这样灵动,比先前叫不醒的模样要可爱太多,江柏想了想,直到宋尔忍不住催他了,才说“好。”
“你刚刚犯规了,”宋尔凑近道。
江柏是很少笑的,可现在却不觉就笑了出来,“好,知道了。”
“念在你初犯,就没有惩罚了,”宋尔很有派头的抱着胳膊,“但是俗话也说,事情可一可二,却不可以有三四,你知道的吧?”

江柏从她的话里提炼出这个信息。
“是还有一次,”宋尔点了下脑袋,“可你之后要是还这样的话怎么办啊?”
江柏想了想道:“你可以罚我。”
宋尔觉得他真的很笨,哪有人这么轻易就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的,“人一开始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就是会很不适应的,循序渐进就好了,为什么要罚你?”
“我答应了你,没做到,那就是错了,”江柏脸上一副很平常的模样,“做错事,就要受罚。”
宋尔有些诧异于他的逻辑,“那万一我提了很过分的惩罚,你也要答应吗?”
江柏说“是。”
宋尔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可听着江柏的话,忍不住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江柏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道:“以前就是这样的。”
宋尔追问,“以前是什么时候?”
江柏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宋尔也回看过去,眼睛甚至睁的比他还要大,“怎么了,不能问吗?”
气势半点儿不输的。
看着她的气势汹汹的模样,江柏胸中才涌出的那股闷窒感被无声压了下去,“5岁的时候,家里没有吃的了,那个……女人让我去找,我最后没能把吃的带回去,所以罚我晚上不能在炕上睡觉。”
“后来教我认字,说错一个,会被打十下手板。”
“冬天去山上捡柴火,没捡够的话,回家就没人开门。”
一桩桩,一件件,具体的不能再清晰。
宋尔听的一阵心惊,“5岁?”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打心底里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孩子的经历。
江柏“嗯”了声,他说完又想起答应宋尔的话,想添两个字,可又实在不知道添什么。
宋尔却没注意这个,他手指握紧,以为江柏是被欺负了,很有些气愤,“那个女人是谁?”
江柏身子侧了下,带着自己也没发觉的闪避心理,“爸的妻子。”
他的用词有些奇怪,不说是自己的什么人,而是用父亲的妻子指代。
宋尔刚刚升起的气愤一冷,蓦然觉出了些怪异,按照常理来说停到这里是最好的,但他想起江柏的遭遇,还是问了下去:“那不是……你妈妈吗?”
回忆往往能把人扯进难解的漩涡,江柏闭了下眼,唇角逐渐压平,“她从来不让我跟弟弟叫她。”
宋尔还想要接着说,江柏的情绪却随着回忆,逐渐压抑了下来,“饭快要凉了,以后再讲,可以吗?”
他这样半耷着眼皮,几乎带着种生人勿近的孤独冷峻。
宋尔望着身形高大、眉眼却骤然沉寂的男人,轻声道:“可以过来一点吗?”
江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依言往前挪了挪。
宋尔伸出手,放在了江柏宽阔的肩膀上,很亲近的动作,却并不含一丝轻佻,“在地上睡,冷不冷?”
那双藏了琥珀的眸子里带着江柏看不懂的情绪,但并不讨厌,“不记得了。”
“那手呢,疼吗?”
江柏握住手掌,没答话。
“肯定很冷,也很疼,”宋尔跪坐着,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
带着怜惜的抚慰。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叫江柏的心也跟着变得奇怪了,明明刚才还在往下沉,可在宋尔抱过之后,好像又慢慢的浮上来了。
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以前见过的春天树,在向着阳光时,枯败的枝杈总能发出一点新芽。
自顾发着怔的时候,宋尔已经松开了。
像是一阵温煦的风,吹在树叶上,哗啦啦的响,可也只是短暂停留,来了又走,江柏垂眸,骤然觉出些空落。
“以后都不提惩罚了。”
就在江柏情绪还没抽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宋尔的话,他抬起漆黑的眸,说“好。”
“但你以后要是很敷衍的回我,我就要叫你江哥,”宋尔大声宣布。
“咳咳……”江柏听到他这个决定,没忍住变了脸色,“等等。”
“怎么还要等等,”宋尔振振有词,“说起来还是你占便宜了呢,平白无故的就多了个美丽大方、温柔体贴的妹妹,旁的人想要还没有这种待遇的,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使劲儿往脸上贴金的宋尔夸起自己来一点儿不害臊。
江柏耳朵有点儿烧,“可是……不能。”
宋尔鼓着嘴巴,“你就知道说这不行,那不行的,问你原因还老是藏着掖着,好像见不得人似的,以理服人的道理懂不懂啊?”
“我不管,今天你不跟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是一定要叫的。”
“哥哥、哥哥、哥哥……”
一张嘴,犹如魔音灌耳。
江柏连个说话的空隙都没找到。
没办法,他只能抬手捂了上去。
“唔、唔……”宋尔想把他的手扒开。
“我告诉你,”江柏简直是怕了她了,“你先别出声好吗?”
他实在被喊的有些慌。
宋尔重重的点了下头。
江柏这才松开手。
宋尔得到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指着自己的脸控诉,“哪儿有人正说着话就动手动脚的,我的脸都叫你捂疼了。”
江柏记得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可看着宋尔红了一片的脸颊,还是道了歉,“对不起。”
宋尔得寸进尺,“那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江柏忍不住道:“是你先……”
听到这里,宋尔眉毛顿时抖的老高,表情还恶狠狠的,像极了恶霸猫猫。
江柏被迫熄声儿。
见他不说了,宋尔才放松下来,转入正题,“不是要告诉我原因吗?”
江柏抿了下唇,几度张口也没说出话来,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宋尔哼哼一声,“哥哥,你到底还要不要说了?”
他的声音是故意拖长了的,但因着本身就是南方人,说话软,这样一来,就有些黏黏糊糊的。
听在江柏耳朵里,跟撒娇似的,他看她一眼,喉咙微动,“我们这里,只有处了对象的才会叫对方……哥哥。”
宋尔听的一愣,“处……处对象?”
江柏“嗯”了声,“处对象。”
宋尔的耳朵不觉间压了又压,想到自己刚才一叠声的“哥哥”,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像极了山上烂透的野莓子,“你……你你你,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
江柏觉得自己很冤枉,“我说了。”
是哦,就在上次他叫他江哥的时候,可宋尔还是觉得原因出在江柏身上,“你说的不清楚。”
江柏没他嘴皮子利索,只能默默背下了这个责任。
“喂。”
宋尔脸颊还是很红。
江柏目光转过去。
宋尔扬着脑袋大声说:“你不许瞎想,知不知道?”
他简直是倒打一耙,不讲理极了,分明是自己叫的哥哥,到头来却又提出这样的要求。

江柏是个寡冷的人,却也还是个男人。
他望着宋尔,女孩儿嘴上说着让他不许瞎想,可她眉眼酣然,因着发恼唇由淡色转为绯红,明明生的皎洁模样,一动却又似俏还妖。
可男人到底克制,他自小得到的东西太少,留不住的也太多,被这样要求了,也只是很自然的说:“不会的。”
宋尔见江柏神色正常,跟刚刚没什么两样,慢慢的、也放松了下来。
吃过饭后,一抹黄昏褪去,只剩下混沌的黑,病房倒是通了电,江柏试着拉了下灯泡,很快就亮了。
比点蜡烛要好很多。
宋尔转眼看着刚坐下来的江柏,拥着被子问:“你今晚上睡哪里啊?”
江柏道:“在这儿招呼着你。”
宋尔半坐起身,“就这么坐一晚上吗?”
江柏点点头。
宋尔是知道晚上有多冷的,在知青点的时候,就算晚上盖了那么厚实的大棉被,他也还是会手脚冰凉,何况这样没有任何遮挡的坐一晚上。
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可以盖在身上的东西,他思索了下,“你去找明医生问问,看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江柏的经历就注定了他不会是很愿意跟外界有过多接触的性格,之前找人是为了宋尔,现在放自己身上直接就拒绝了,“不用麻烦。”
宋尔见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身体,有些气,可一想到对方大老远的把自己从村里背过来,心里面又一软,他坐起来,把裹在身上的军大衣还有外面那层袄子给脱了下来,“这个你将就着盖一盖,要实在不行……”
他拍了拍床,绷着脸表情严肃,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就到床上来睡。”
宋尔现在要没扮作女人,肯定就邀请江柏一起了,毕竟两个男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可他到底没失了智,还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得好好藏着。
“不用,这个就行,”江柏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人言可畏的道理,他让宋尔把袄子穿上,只接过了军大衣。
这个军大衣是宋尔父亲的,对于宋尔来说其实有些大了,穿身上后能垂到脚面,领口一拉还能把脸也挡住,可到了江柏身上,只堪堪到膝盖下一点儿。
宋尔自己穿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仰头看着江柏的时候,忍不住就有些酸了,“你多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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