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臣眉间攒了些冷淡不耐,“你觉得那些东西,我缺吗?”
谢放见他是真的一点儿要换的意思都没有,只得是往后退了一步,要是搁在之前他估计就得拿喜欢宋尔没成的事儿刺他了,可到底经了这么些事,就没吭声儿。
毕竟帮忙是情分,不帮也没有怨怼的道理,下乡这许多天,处事到底是比着先前圆融了。
周臣绕过他走了出去,把东西拿给陈月儿后就回来了。
谢放看他一眼,没说话。
而女知青那里收到周臣的东西后,反应各不相同。
郭蓉现在对周臣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看着周臣送来的东西,扒着看了眼,“周知青的家底可真厚,对宋知青也是真舍得。”
王薇看了眼郭蓉的脸色,见她没掉脸这才安下了心。
倒是方婷婷半垂了眼道:“宋知青那样的人,放到谁身上该是都忘不掉的。”
几人循着她的话不禁想起了那天傍晚、宋尔沐在灯影中演奏小提琴的模样,不约而同的,都默了下。
过了会儿,还是陈月儿先收回思绪,她略过方才的话题,把周臣捎来的东西摞在一处,自己又添了几块桃酥,“我一会儿过去看她,你们去不?”
方婷婷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
王薇这时候就没直接应了,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宋尔搬出了知青所,后面的交集也不多,自然就淡下来了,可想到对方曾给的那本诗选,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去,就是我那里除了口粮,便没别的了。”
“咱们就是去看看她,心意到了最重要,不必非得带什么东西,”陈月儿道。
“那我就厚着脸皮上门了,”王薇笑着道。
最后几人都过去了。
到时,是江柏把她们迎进去的。
面对神色寡淡的男人,陈月儿她们都没说话,一直等到了堂屋、见到宋尔,才齐齐松了口气。
等江柏出去后,郭蓉坐下道:“我怎么觉得有江柏在,我这么不自在呢?”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人家家里说起了主人家的小话,王薇在一旁听的简直窒息,虽然大家都是这样觉得的,可真没人会这样说出来,她捏了下鼻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觉得没法把话给圆下去了,“蓉蓉。”
郭蓉听到是王薇叫她,很快把脸转了过去,“咋的了?”
王薇有些无力的看着郭蓉,本来还想说她两句,但看着对方一无所觉的脸,又觉得说了都是白说,索性就闭嘴了,“没事儿。”
郭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歪着脑袋转到宋尔那边,“你这次生的是什么病啊?”
“算不上是病,”宋尔举着两只手给她看了看,“就是现在干不了活。”
陈月儿看她手上包的那么严实,皱了下眉毛,“手这是怎么了?”
“长了几个水泡,昨天刚挑破,”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尔轻轻叹了口气。
“几个水泡也值当包成这样?”
郭蓉语气带点儿讶异。
旁边的王薇也想跟着叹气了,她也真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宋尔,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宋尔早就知道郭蓉的性子,清楚她没什么坏心思,自然也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因着怕活动起来沾尘落灰,再发炎了,就给都包上了。”
“也是的,你的手还得拉琴的,可不能坏了,就是……”郭蓉一副过来人给他传授经验的模样叹道:“等你干多了,就习惯了,到时候手上生出了茧子,也就不会这样了。”
“嗯……”宋尔自己也是这样跟江柏这样说的,可这话再从郭蓉嘴里听一遍,就觉得怪兮兮的。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忽然想起来什么了,怎么突然笑成这样?”
陈月儿狐疑的看着她。
宋尔收敛了下唇边的笑意,抿了下唇,不知该怎么答,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想起江柏才笑的吧。
总觉得这样说,会有点那个。
“没事,就是觉得……”宋尔眉眼弯下,“能在家里休息几天,还挺好的。”
听他说起这个,郭蓉就又有些羡慕了,只是她这次羡慕的不止宋尔一个,“你能在家里休息,月儿去当老师,都挺好。”
“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事儿?”
“听其他人说过了,”宋尔说着看向了陈月儿,“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陈月儿笑着道了声“谢谢”,可见能得到这个机会也很开心,“村长是说要建小学,但具体什么时候建好也没说,我这个老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岗呢。”
第81章
“那也总有个盼头,比在地里干活儿好多了,”郭蓉说着就苦巴了脸,“我还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呢。”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觉撇了下嘴,“指头上现在全是茧子,水泡倒是再不会起了,就是粗的跟什么似的。”
这里除了宋尔,全都是女孩子,对郭蓉的话大多能感同身受,陈月儿听完后直接就道:“我那儿还有盒雪花膏,等回去了分你一半。”
郭蓉愣了一下,张着嘴巴傻傻“啊”了声,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说不出来,也不是非得贪对方的便宜,就是……当别人给出些你真的很喜欢、很想要的东西时,总是很难开口的。
郭蓉原以为自己最后会同意,可迟疑了那么一会儿后,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手都已经成这样了,再养也养不回来,何况白天还要上工,抹那个净是浪费。”
陈月儿从来都不是个有分寸感的人,让了一次,见郭蓉不像是推脱的意思,就没多劝,“那什么时候想用了,就来找我。”
郭蓉瞧着自己虽干净却泛黄的、生着倒刺的手指,微蜷了下,然后慢声说“好”。
王薇对旁的人可能不很在意,对郭蓉却不行,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郭蓉眼皮动了动,抬眸就见王薇正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心下微热,她本也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即便生出了微末的自卑难堪,也没叫这点儿情绪在胸中逗留太久,更不愿叫朋友担忧,她捏了捏对方的手指,冲她笑了下。
王薇这才稍放了些心。
两人动作并不大,倒也没人注意到,等她们再度参与进来后,话题已经转回了宋尔身上。
“你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一直请假也不是个办法,江柏……就没帮你干点儿吗?”
陈月儿想到对方把宋尔接走时那副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模样,即便从情理上来说对方没错,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还是会觉得不满来气。
“帮了,”宋尔觉得江柏属实冤枉,忙澄清道:“地里的活儿,我通常都干不了多少,要不是有他在,我的手只怕都不成样子了。”
陈月儿闻言心气儿也下了,只更多的还是担心,“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
“是有个想法,但……现在还不好说,等过些日子再告诉你们好吗?”
宋尔没打算把自己准备写东西的主意说出来,倒不是不信任,主要是还没弄成,就这样贸贸然把话传的的到处都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好。
“行,你心里有成算就好,”陈月儿也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她本来的打算是如果宋尔没主意,她就替她想想辙,现在对方心底有规划,她也就歇了话。
几人之后又聊了聊各自的近况,直到天都黑透了才结伴离开。
之后等宋尔的手差不多好全了,和江柏一起去了趟县里,买了些最近的报刊和墨水,又把这次代销点的货交了,这才回去。
宋尔的假还有几天,就没急着上工,他把那些报纸上的文章先做了分类,把普及知识的、刊登实事的、诗歌文章汇总了下,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最后一类。
那些普及知识的不用说,需要一定的专业能力,宋尔最先就排除了,刊登实事的则需要有一定的政/治敏锐度,而且还得对各方面都有关注,宋尔同样做不到,他平时就是拉琴、读书,在政/治实事上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两项排除下来,唯一能让他发挥的就是诗歌文章了。
选定目标之后,宋尔目的明确的把那些文章都圈了出来,然后先粗粗读了一遍。
听起来一遍似乎不多,可十来份的报纸合算下来,工作量着实不小,等筛完那些没用的东西,天已经暗下来了。
宋尔把报纸推到一边,忍不住捶了捶酸涩的肩膀,他轻出口气,往后一靠倚上了枕头。
橙黄灼烂的云彩揉碎在玻璃里,又被割散在窗边的陈旧漆桌,蓦然间,一切都静谧的不可思议。
可宋尔却觉胸中既鼓噪,又踏实。
就像郭蓉今天说的,有盼头了。
“弄完了?”
就在他安静待着的时候,门框忽的被轻叩了下。
宋尔抬目,眼神带着点尚未散去的凝滞,“怎么了吗?”
屋内还没点灯,照的男人的轮廓有些模糊,他站在门槛外,声音也在暮色里低了下去,“饭做好了。”
宋尔“哦”了声,然后慢吞吞的从炕上爬了下来,“那我去端饭。”
“都端过去了,”江柏领着他去饭桌,“报纸有用吗?”
“嗯,有的,”宋尔跟在后面道:“有些想法了,我一会儿试试。”
“晚上写东西伤眼睛,等明天吧,”江柏分给他一双筷子。
宋尔知道他是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便没拒绝,“一会儿吃过饭,一起在院子里走走好吗?”
江柏没答话,只是回身看了他一眼。
宋尔偏过头道:“不好吗?”
江柏说“好。”
得了答复,宋尔才开始吃饭。
等收拾好碗筷,两人一道出了门。
仍是没走太远,就在附近逛了逛,然后找了个山坡坐了下来。
这会儿晚霞还没跑远,远处仍是流金红染一片。
宋尔手掌往后撑了下,“江柏,我今天、有些开心。”
江柏望着远处的流云,低低道:“是有了要做的事吗?”
“也算,”宋尔转头望着他,眼睛里带着开阔的笑,“不过应该是有了方向。”
“我会朝着那个地方走。”
江柏同样转过头,他望着少年眼中的向往,不觉生出妄意。
可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又道:“有一首很喜欢的诗,你要听吗?”
江柏点了点头。
宋尔看着他,那首诗就那样自然而然出了口。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江柏回望着他,眼底带着微不可察的汹涌。
“可能没法等到四月了。”
宋尔道。
江柏听到他的这句话,心头重重一跳。
“我也没想到,决定会来的更早些。”
在往来的风声里,宋尔的声音一程兼一程、跋涉着、呼啸而来,“不知道往后会有多久,可是很多很多的日子里,我都觉得……在这样大、这样热闹熙攘的世界里 如果我找不到你,该怎么办?”
“实在是不好想象,不过应该不大好。”
江柏本是要转身起来的,可他身子又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就只能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呆了又呆的看着宋尔。
少年被他这个模样逗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飞扬的眉,弯下的唇,以及眼中自在的轻快,他挥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不说话?”
江柏顺着他的动作动了动脑袋,仍是没吭声儿。
宋尔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也坏掉了,竟然会觉得这么大、这么大个子的江柏也很可爱,他挪了挪屁股,手掌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江柏,回我一下啊,不然我一个人在这儿自说自话多尴尬。”
男人“唔”了声,很慢的伸出手,覆在了宋尔那只落他额上的手背上面,说不清是什么心绪,只知道心是跳的,一蹦一蹦,不跑到外面来叫人听一听,好像就不罢休了一般。
可就在这种茫茫然的状态下,仍是听到了宋尔的那句话,他直愣愣的瞧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用一种没法形容的语气道:“不反悔?”
这话实在有些笨拙,又充斥着悬而未落的恐慌感,大概是怕期待再度落空,以至于忍不住一再确认。
“不反悔哦,”宋尔望着他,剔透干净的眸子里除了纯然的喜欢,再没其他,“我也喜欢这个黄昏,因为……”
他目光轻轻委顿了下,随后才落定了话音,“在这个黄昏里,有了喜欢的人。”
江柏的嘴唇颤了下,似乎是发出了些声音,可又有些哑,听不大清。
宋尔只得又靠近了些,这才听到江柏说的什么,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根本就不成什么句子。
可宋尔却很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还记不记得是几号啊?”
“今天。”
江柏的手动了动,本想要回握过去,可却怎么都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好像水雾一样,蒸腾在了软绵绵的云朵里,半晌过去,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十号,今天是……三月二十号。”
“那以后、除了你的生日,我的、我爸妈的生日,又有了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宋尔眸光柔软。
江柏郑重的“嗯”了一声,只明明很高兴,却绷着下巴,半点儿放松不下去。
宋尔原是在看夕阳,可慢慢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放到了江柏身上,描着他硬挺的轮廓、锋锐的下颌、凌厉却钝下的眉眼,不觉间眼睛里就载了满满的亮光,“江柏。”
男人垂目,却又不大敢看他的眼睛。
宋尔捏了捏他的手指头,仰头时、眼睛里的亮光不受控制的一闪一闪飞了过去,“你怎么都不看我的?”
从前关系还不分明时,江柏原就喜欢极了他,何况是已经确定的现在,他怎么会不想看他,若是可以,他只想拥抱住他,像要融进血肉那样、很紧很紧的去抱,可又很怕吓到他,只能不叫自己那样贪婪,偏偏宋尔还要这样的、捉弄一般的抓他的心。
“尔尔。”
男人的声音滚在微凉的傍晚,并非是絮絮的蜜意,而是粗粝的石块、滚烫灼人。
宋尔头一次被江柏这样称呼,明明从前他父母、江荀还有其他关系亲近的人也这样叫过,可他就是觉得不一样,仿佛更亲密、也更动情。
“嗯……嗯,叫我做什么?”
少年的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
江柏终于看他:“我可以、抱下你吗?”
宋尔是个从没处过对象的,他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处的,面对江柏的话,心尖儿一颤,方才的大方从容霎时间全都没了个干净,他支吾了下,脸颊有些红,可即便这样,也还是看着他应了下来,“可……可以的。”
江柏得到允许,如坠雾里的将宋尔拥进了怀里,他没能抱太紧,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把人给抱坏了。
就这样,一直相拥到天上挂了星星。
起来时,宋尔的腿都麻了,动都动不了一下,他扶着江柏的胳膊,半天过去了也走不好路。
江柏见状,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回去后,又去灶上打了盆水,端到了宋尔屋里,“把鞋脱了,过来泡泡脚。”
宋尔“哦”了一声,他乖乖蹬掉鞋子、袜子,坐回了炕上,“你也泡吗?”
“我不用,”江柏把木盆端过去,又将他的裤腿往上捋了捋,握住那双骨肉匀称的脚放进了盆里。
只才接触到水面,宋尔就被烫的往上提了下脚,他“嘶”了声,赶紧按住江柏的手,“不行……,水太热了。”
江柏松了松手,然后探进去试了下温度,“水温还可以,你先进去适应一会儿应该就行了。”
宋尔连忙摇头,“不要,真的很烫。”
“那你先等会儿,我拿个毛巾过来。”
江柏说着就起了身,回来时手上还拎了个马扎,他把东西先搁一边,接着浸湿毛巾,握住宋尔的脚掌给他慢慢用热水烘着。
宋尔就那样坐在炕上,低头看他。
“还烫不烫?”
江柏仰着头问。
宋尔蜷了下脚心,“现在……可以了。”
江柏放了些心,等宋尔逐渐适应了这个温度,才一点一点把他的脚往水里放,“不舒服了就出声儿。”
“嗯,”宋尔低低应道,被粗砺的手掌锢着脚心,叫他的脸颊不觉渗出些红来,却又不是洇透的艳气,而是一种四月雨溅桃花,怦出的浅淡羞怯。
只没过多大会儿,宋尔背上就出挞出了热汗,他呼出口气,那双明亮亮的眼睛便沾了湿色,“江柏,我热。”
少年乌黑的发叫汗水打透,又不胜痴缠的零散下来,卷着皎白的颈,昏恍之中,只觉情切,“可以了吗?”
他的目光眺过来,如藤蔓,如水草,如细网勾缚住了江柏的心神,他并不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可这时候却张口便想应下,只话到了嘴边,才念起宋尔的身子受不得风,只得是紧而又紧的煞住了口,“要泡半个钟。”
宋尔闻言拿过桌上的水壶灌了口,又擦了擦额上的汗粒子,他微张着唇,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点绯红舌尖,“可我……可我实在有些受不住。”
江柏目光往上,等眸光落在那瓣沁了水色的唇上时,瞳孔微缩,那是在他短暂而干涸的生命里,从没见过的美丽,并非外表皮囊,而是一种接近败落、却又蔓延出来的靡丽,你只要遇上,便要意识到,世上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
他凝视着他,握着宋尔脚踝的手掌略略收紧,“再等等,灶上烧的有水,还够你擦一擦,一会儿泡完脚后换个衣裳。”
宋尔只得勉强耐住性子,可他的身体大概实在是弱,没过多久身上的汗就开始止不住的渗,背上、胸前、额发,最后连头都有些晕乎乎的。
晃了晃脑袋,再支不住的伏在了炕上。
江柏见状,忙把他脚捞出来,扶着人半靠在枕头上,“哪儿难受了?”
“头晕,胸口也有些闷,”宋尔的声音透着股虚软。
江柏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还以为这是喘症要犯,忙从他衣兜里找到药给他喷了一泵,然后眼巴巴的盯着他道:“好些了吗?”
宋尔心知自己可能是汗发的狠了,这才有这么一遭,只瞧着江柏满脸的紧张,还是轻点了下头,他拽着他的衣裳,许久之后,才喊了声,“江柏。”
男人坐过去微微倾身。
宋尔半笼着眼皮道:“好困了。”
“你睡,”江柏放轻声音。
宋尔哼哼了声,说话又黏又糊,“可是身上好多汗,想先擦擦。”
江柏看着他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觉得可能不大能行,“要不……等明天再擦。”
宋尔眼角往下耷拉了下,瞧着很有些可怜,“可是……汗太多,真的难受。”
“这样睡、也会生病的。”
江柏听见他的话后,抿了下唇。
宋尔见他还没同意,直接把自己的假发薅了下来,让后拿着他的手放了上去,“你自己摸。”
他的头发本就细软,被汗打湿之后,就湿哒哒贴在了头上,江柏摸着潮乎乎的、打着卷儿的发,一时怔住。
片刻后才道:“我去拿个干毛巾过来。”
宋尔拉住他,“别。”
江柏看着他,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宋尔抬眸,那点柔软依赖就那样栖在了眼角,“江柏,我们今天处对象了,是不是?”
江柏点了点头。
宋尔顺理成章的道:“那帮我个忙,好吗?”
江柏又点头,实际上即便宋尔不这样说,只要他开口,江柏也是绝不会拒绝的。
“帮我擦一下。”
宋尔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太过亲密,是以说完就趴在了被子上,不肯再抬头,也不敢去看对方的反应。
江柏也确实被宋尔这个要求弄的不知所措,连着呼吸都滞了一下,他自来没拒绝过宋尔,可……可现下实在是不知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我……”
宋尔却不管他这些,只催道:“快点。”
江柏很有些木讷的道:“可是……咱们还没结婚。”
他连两个男的没法结婚这事儿都忘了。
“以后会结的,”宋尔脑子里同样乱哄哄的没法思考,这时候也没听清江柏说的什么,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江柏呆愣在那里,半晌后动作十分僵硬的的去打了盆水,这回还知道兑些凉水进去,水温刚刚好,不像方才那样烫人。
“是……我给你擦?”
宋尔闷闷“嗯”了声。
江柏听到这个“嗯”,提着水盆的手抖了下,险些把盆给掉地上,他站在那,许久过去,才跟个小姑娘似的慢慢挪了过去,把盆放好后,先将宋尔要换的衣裳先找了出来。
都准备好了,才走到炕边给他脱毛衣。
宋尔倒是乖觉听话,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翻身就翻身,可却是叫江柏手脚俱乱。
即便他尊重宋尔,可也总是个男人,还是个情念初开的男人,面对心上人不设防的模样,既心生欢喜,又踯躅不敢前。
半晌过去,他轻叹口气,上前托住了他的脑袋,先把头发擦了一遍,之后又换干毛巾搓干,接着是后背、胸口,胳膊这些位置,等擦完后,又小心帮他把衣裳穿上,自己则是大冷天的去外面洗了个冷水澡。
可哪怕这样,进屋时也没叫心头冷却。
明明命令自己不去想,可还是不行,手上是湿腻的、黏住不放的触感怎么都散不去,江柏几乎一晚上都没睡好。
早上起来后,很有些无奈的把衣裳洗了。
宋尔晚上倒是睡的好,起来洗漱过后,还跑过去抱了江柏一下。
也只一下,就又松开了。
“早。”
江柏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懵懵的,好像跟外界隔了层纱,总有些不大分明,可被宋尔这样一抱,忽然又生出了没法言说的实感来。
“早。”
“没什么,就是觉得……”宋尔弯唇,“有点高兴。”
屋子外面的薄薄的天光打进来,落在男人粗冽的眉眼,竟带了几分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的温存,“我……我也是。”
宋尔听着这句再笨拙不过的话,实在忍不住又抱了下他,“一天最多抱两次,今天的机会用完了。”
江柏很喜欢抱抱,对于一个早上就把次数用完有些不大能接受,“为什么?”
“我们是刚处对象嘛,哪有人一开始就亲亲密密的,”宋尔在那说着自己的见解。
江柏本来还想提昨天擦身子的事儿,但看了眼宋尔一副很有主意的模样,就没打断他。
“我们得循序渐进的来,这样感情才能细水长流,先抱抱,再牵手、最后……嗯嗯,”宋尔说到后面,嘴巴有些张不开,就糊弄了过去。
但江柏是真的不清楚这个,他怕自己听漏了宋尔的话,凑近了些问:“那个……嗯嗯,是什么?”
宋尔:“……”
他抬头看着满脸都是疑惑的江柏,抿了下唇,半偏过头既有些难以启齿,又不愿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尴尬,“你……什么都问我,难道自己不会想想吗?”
说完也不等江柏回话,小跑着溜回了屋子。
被留了个难题的江柏望着宋尔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两人这里感情逐渐升温,可江荀那里却是遇到了好大一个难题,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遇到一个和宋尔长得那么相仿的女人,除开眉眼间的弱气,几乎没什么差别。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江荀本来也没发现宋盈这个人,毕竟他这个任务就是去清剿人贩子的窝点,当时找到的、被拐走的人大部分都蓬头垢面,哪里能认的清谁是谁,可他没注意到宋盈,宋盈却注意到了他。
当时的情况江荀想起来还觉得离奇,一个人直接就昏在他面前了,也不能不管,他就给送到医务兵那儿了,谁知道对方醒过来后,谁也不认识了,就只认得他,任谁靠近都要大喊大叫。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江荀头都大了,他问医务兵怎么回事,对方说那女人可能是刺激大,影响到脑子了。
江荀没办法,总不能把人给逼死,是以也容忍了对方几次三番来找他这个行为,但变故就发生在对方把脸弄干净的那一天,他当时险些就以为是他嫂子来了,心当即就是一跳,等两三秒过去,才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同。
再回想在家里时宋尔说的遭遇,江荀不可避免的对宋盈产生了负面印象,别说这样对宋盈不公平,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何况从骨子里来说,他重视家人远胜过其他,在宋尔被归类于家人之后,宋盈的所作所为自然不免让他想的更多。
江荀没有第一时间去问她那些事是不是真的,而是试探她有没有失忆,倒也并没真的做什么,就只是在对方面前偶然提起家中有个体弱的弟弟,父母一向溺爱怜惜。
若他提起旁的宋盈可能还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说起这个,她的胸脯霎时就起伏了下,只到底忍住了,“那你呢,你……会不会觉得是对方分走了父母的关注?”
“怎么会?”
江荀有些诧异的看着宋盈,好像对她的话不能理解,“弟弟跟我一母同胞,本来就是我抢了他的营养,他的身体才会那么弱,我肯定是要加倍对他好的。”
宋盈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不舒服,但不论是绷紧的脸色还是排斥的眼神都透出了她对这种事的厌恶,但一来不好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二来她又“失忆”了,自然更不好说,因此只能反问一句无意义的“是吗?”
江荀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后,自然是狠命戳她的肺管子,“当然,我弟弟在家里自然是再怎么爱都是不为过的,我平时发的钱票,都要寄回去一大部分,给他买补品补营养。”
宋盈听着他的话,简直想要窒息,她本身就是处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对江荀的遭遇再有体会不过,可两者不同的是,她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只觉得对方是个傻子,更甚者一时间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将这个机会浪费在对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