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敌—— by喜了
喜了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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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是越来越不好,但是总没像今天,人格外有精神,身体好像也突然有了劲儿。夜深人静,梅见行于是起了身,想独自往院子转转。他心中还存侥幸,说不定高人不是跑了,他只是远行;他的“丹药”也不是没用,只是有个过程,我这不又慢慢见好?……
老头子背手独自转悠出来,
忽,人站定那儿!
他竟然看见一人,且不避讳这是他人家,“堂而皇之”就推开那头立横所住的书房走进去了!
梅老爷子首先是震惊,我家宅门儿就这样“疏于防护”了?养着那些近卫护院,还什么先进的安保系统,全成摆设?
一时气得精神更抖擞,(嗯,估计这时候血压已经往上冲,为之后“那一惊震受刺激的最后一下”已铺路)也仗着这是自家,他一家之主的“威赫”,“勇往直前”独自疾走而去!
好,老爷子不晓得啊,从他突然现身,就算他张嘴要叫也来不及了——早被暗夜里的一双眼睛盯死了!
待到梅老爷子刚走到书房门口,一只手刚要刀手下落敲晕这老头儿!也是巧,这时这双手的主人也被门廊上的猫叫惊动,实在无法,唯有当机立断捂住老头儿的嘴一同推门快速入户!——好,精彩的来了!
老头儿被捂住嘴呜呜的闷叫忽然住声!只见,眼睛大睁,面对面,大月头底下分明看清男人的脸!——“你!”呜——怎得就白眼一翻,大限突然来到,呜呼哀哉啦!
是呀,看把大马猴一样紧紧缠抱在神秀身后的立横给真吓着的!她还以为老头子撞见“他们的奸情”活活给气死的!
哼,自作多情!
梅见行压根儿临死最后一眼都没她!
可说,人家梅老爷子最后一口气算“受宠若惊”惊死的吧,
毕竟,在自家,能见到当今执首帝的三子——神秀!——也算祖辈积德,攒来的天大缘分了……

第77章
“主子,我莽撞了。”天近虽然一身黑衣劲装、蒙着脸,可一双沉冷又透亮的大眼睛依旧显示着他的年少。这孩子一身好本领,是黄金宫“天字派宫卫”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当年就是因为小,都觉得还是伢秧子,一没经验,二没城府,是其他帝子选剩下的,神秀要了。没想,捡着宝。
“死了?”神秀问,
天近慢慢松开捂住梅见行口鼻的手,放下瘫软的他,“嗯,死了。”
梅见行眼睛还大睁着,那种“受宠若惊”下辈子再细细回味吧。可,这模样得把立横吓着,她几乎要躲进神秀身体里,贴得一丝缝隙没有,“完了,我们把他吓死了。”
神秀原本肯定要甩掉她,可这会儿也只能反手抱着,却听她这一说,还是冷哼道“你今儿不吓死他,他跟阎王走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他那丹药就是黑铅,鬼迷了心窍,为求不死常识都不懂了。”你说,她如今搁梅见行身边呆着,这梅老爷子的一举一动,神秀会不知?当然,神秀也明白,眼前这梅见行一命呜呼,主要受的刺激还是因为认出了自己,可他能跟她说么。自己是谁,一直瞒她瞒得这样好……
反正立横是呆这儿呆不下去了,她粘着他直扳,“快走快走!我一会儿都不想在这儿呆了!”肯定得呀,她虽说从前“无聊坏事儿”干了不少,可从没闹出来人命呀。
神秀朝放倒在地上的梅见行轻一抬下巴,天近就明白,他蹲下抹合上了他的眼。然后起身走去门边,继续警戒。
这边,神秀忽反身一提立横肩头,另一手抓抱住她腰,正面对她。立横也默契,立即又双手双脚抱他满怀,正面撒娇“走走,不想跟个死人在一起!”
神秀也抱紧她,一手轻轻顺她的背,口气却严厉,“你现在越发走不得了,今儿他死你这儿,可是个大好机会,”贴近她耳朵根儿,“梅家就此就乱了,你不更好报仇……”
可立横不听,脚都开始蹬了,“报仇可以以后再说,走走,我现在不想离开你!”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她不想离开他。是呀,这一抱上就更舍不得,立横都捧上他的脸,迫不及待要亲了,
诶,神秀这会儿意外“看着比她急”!不用立横撞上来,神秀一手掌住她脑后,作势要亲,偏偏又不挨上,就垂眸睨着她焦急的唇呐,说,“你听话,就留这儿。”
立横要疯了!
原来世上最招惹她的,是神秀甜蜜的唇锋呐!她嗜甜,又哪里想得到,最甜最爱的,都不及神秀的吻……
“神秀!”立横这模样几可爱喏,着急的,眼睛就盯着他的唇,全心全意,全心全意!叫神秀看了——天呐,何尝不是煎熬!那心上跟有猫爪在挠,对,立横的眼神就是猫爪,使劲儿地挠!
神秀都揪住了她的发,“听话!就留这儿!”
“留!”立横受不了了,一嚷,神秀松了手,撞了上来……
哎,一发不可收拾哟。

第78章
神秀的唇微红肿,捂着吩咐天近给梅见行脱光了裤子,然后背起准备丢到立横所在的书房门外。造成一种什么假象呢?说起来真够损的,好像老爷子食用丹药过量,甚至刺激起那方面的作用,一时迷了心竟想对立横!……结果,还没到她门口,就死翘翘了。这些,即使再细致的尸检也是经得起检验的,毕竟梅见行确实服用丹药过剩。
天近趁着夜色去布置得“更完善”了,神秀也没多少时间在这里跟她磨,尽管立横抱着他嘴噘得比天高不撒手,神秀只能“软硬兼施”,再死亲她一口,语气却狠,“你别做事儿半途而废,叫我瞧不起!报复这事儿也得有始有终,你看我可给你铺好路了,你得用好梅见行这‘死你门口’……”哎,还说不帮她,这都手把手教了……
反正神秀对她一直这么“严苛”,从逼她“学炒菜”换照片,哪个不是极端手段,哪个又合乎常理?所以这会儿非叫她“报复得有始有终”,立横也只怪他把自己“管得太严”了。
殊不知,神秀这次还真不是想把她管严,她“报不报复”关他何干,而且这都出人命了,按说是应该把她赶紧接走,远离是非,可这时候为什么还非得必须把她稳在梅家,不带走呢?
其实,包括神秀今晚前来,也不全是“忍不了”,是真有“万不得已的缘故”:今天来,梅见行不死,他也得“鼓励她”“专心呆梅家完成你的报复事业”!
因为,当前,梅家、满都对立横来说,相对而言是最安全的!
他大哥神好,要出狱了。
咱们从头说吧。
天朝全境十二州,帝制与共和共存。
简单来讲,最高权力掌握在黄金宫的执首帝手中,它是世袭,近一千年来,一直在姬姓家族里轮回。
但,具体的执政权还是在元老院手里。
元老院成员50人,全由显赫的世家大族垄断。
元老院的首脑为元政官,二十年一任。只能在大族的嫡支里选。俞青时就是上一任元政官。这一人,目前空缺。
当今的执首帝雀玉,有五子。
依次:神好,神晏,神秀,神兰,神烟。
其中三子神秀最神秘也最具争议。据说雀玉最宠爱他的母亲,也最恨他的母亲。所以对外明明白白宣称过“帝位绝不传给他!”
就因为有了这个“明谕”,许多人许多势力就把神秀边缘化了,在他们眼里,首帝只有四子,这就是神秀“不为大多数人熟知”的原因。
这个是永恒不会变的,不管哪个时空,哪个朝代,有权力的传承,就有残酷的斗争!
一人退出战场,剩下的四个,就会全力以赴!
残酷就在这里,但凡其中有一个孬种,残酷性都要减一分,偏偏各个是“只应天上有!”
神秀的这四个兄弟呀,一言难尽就在全是闪耀的星!从小就你不让我,我不服你!当然,有明面上的不和,也有暗戳戳的厮杀,更有“一团和气下的乌七八糟”……哎,作为父亲,雀玉肯定也头疼,各个都优秀,都有个性,不是好事。

雀玉最开始,确实就专心“立长”,从小就悉心培养老大神好。
神好着实也争气,对得起“未来执首帝”的能力,单看他能如此妥善地“团结拉拢”好当时的元政官俞青时就得知晓,心思手段非同一般!
可惜,太着急了。
三年前,老四神兰的母亲去世,这是雀玉“儿子们的母亲”里最后一个死的,雀玉念旧自是伤心,于是把当时一个有“继统深意”的祭祀活动主导权给了神兰。
这下老大怒了!背地打压神兰,一失手,差点弄死了神兰——想想,当时的争斗有多激烈!
这就是著名的“桐柠之变”:雀玉在华州以南的桐柠行宫,不仅突然收押了神好,夺了他的“副监国”之权。更叫世人震惊的是,头回使用“君权”不是仅夺了俞青时的元老院大权,而是,直接“诛杀”了他!
至今,官方给出的道理都是俞青时“唆使操纵”神好“谋逆”!其实,私下又有多少传言:雀玉这次“关了儿子”是次,目标其实只有一个,栽也要栽到俞青时头上,绝不拖泥带水,彻底清除他!
现在看来,这些个“传言”倒越来越像真,毕竟,不到三年,“犯了恁大罪”的神好,还是被放出来了,而俞青时只怕坟头上都长了高高的草,不过,他到底埋在哪里,谁也不知……
神好出来了,他作为“戴罪之身”必然一开始会夹着尾巴做人。但神秀知道,大哥一出来,首先就得找“旧人”!头一个,就是立横。
神秀这些年在俞青时身边,大哥和俞青时的“恩恩怨怨”一直似雾里看花,并不分明。这也是自然,当年,父帝把自己送到他身边做“行助”,看似玩笑:“神秀顽劣,你是最会调教人的,教教他。”俞青时把他这么个“最不受重视的帝子”收在身边,无时无刻不提防,怎么会把一些“秘事密意”展露到他面前?
但,有一点神秀可以肯定,大哥绝对比俞青时狠心!这么说吧,如果是大哥倒霉,俞青时还好好儿的,俞青时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儿!但大哥……俞青时倒霉了,即使真为了大哥已经扛下了一些事,大哥为了“永除后患永不牵连自己”,也会斩草除根!
那么,立横一直都是俞青时“唯一的根”!就算她只是被俞青时一直捧手心里娇养的万金宝贝,从不过问政事,在大哥心里,“见她依旧如见俞青时”,眼里是容不下她的……
所以以神秀对大哥的了解,他出来后,什么事都可以沉得住气,什么事都可以等;找到立横,干掉她,不能等!
于是,满都成了“天然屏障”,就算大哥的人不会放过这里,可也会掂量着来。
为什么?
因为,满都梅家是神兰母亲家族的“世代家臣”!也就是说,梅见行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四爷派”,至今,梅林都唯神兰是听!
大哥遭殃的起因就是跟老四的瓜葛,他现在出来了,不会轻易再犯到老四手上!——你想想,老四那次“危在旦夕”真的就是大哥的手段造成的吗?多少有点老四的“故意为之”吧。现在看来,当时这步“以退为进”真是妙不是!不仅把大哥拉下“稳稳的继承位”,最赚的,除了俞青时这个“坚定的大哥拥护者”啊!

最先发现梅见行“丑态死状”的,还是他的大管家赵英!可想,有多惊恐!
再如何害怕,现在老爷子死了,梅林和梅新跟前他是得全盘交代了,跪着痛哭地说了一切……
梅林也狠,“你和程明要敢把爷爷的死因透露出去,我照样杀你全家!”赵英和程明连连磕头,“万万不敢,万万不敢!”梅林再把语气放缓,“好了,我们还得好好料理爷爷后事,你们尽心就是。”遣走了胆战心惊的两人。
他们走后,梅新脸色阴沉,“这两要没有嘴严的一天,爷爷的一世英名就毁了。”言外之意,还是赶尽杀绝好。
梅林轻轻摇头,叹道,“他们死了,爷爷的英名就还在?爷爷也是糊涂,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身上有病正正经经去治,也不至于……”沉默了会儿,“这件事没有惊动立横吧。”
梅新立即看向他,“立横里头睡得熟,那一院子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爷爷是糊涂,差点就!……”梅新以为他怀疑立横也知晓内情,赶紧辩解!
不过梅林还真不是这个意思,赵英一发现,哪里敢动已经僵硬的老爷子,和程明也想到“掩人耳目”越少人知道越好,立即就去通知了梅林梅新!
梅林先赶来,着实院子静悄悄,立横等一众工作人员都没醒,加上赵英程明着实手轻声小,将老爷子“最后的尊严”保护得很好……所以,梅林并不是怀疑立横,反倒是关心她,毕竟爷爷这样,加上赵英证实:确实在迎州,爷爷吃过丹药后都有那方面的“重振威风”。想想是后怕,爷爷要真对立横硬做了糊涂事!……
“你别误会,她没受到惊吓最好。哎,爷爷这走得也不体面,可咱们这丧事必须得为他办得体面,这也是我们应该尽的孝道。”
“是,听大哥的。”这点上,兄弟确实齐心。
虽说死了人,她受惊吓也就当时一会儿,立横到底属于胆子大的,你看看那一晚神秀跟她把“现场处理好”之后,她该睡还是睡得棒棒哒,没心没肺。
醒来后,戏精再次上身,跟所有人一样,“忽闻梅老爷子殁了”,震惊,震惊,再震惊!而后,跟着众人“假吗伤心”。
不过,这几日梅宅上下“严阵以待”,都在为梅见行的丧议做准备。
立横既然写得一手好字,这会儿“竹简著书”工程肯定无疾而终,那么她的所长又发挥到别处:梅宅大小挽联,都该她承包了。
梅新忙得团转,是没多少时间来看她了。虽说如今梅家的新掌门人是梅林,可毕竟家有大丧,事务繁杂,他也顾不上整顿具体的家宅内务。加上如今立横在梅家地位日显,都晓得她是小新的宝贝疙瘩,谁敢管她?于是乎,立横也敢在梅家“乱逛”起来。
这孩子就是个变色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在梅新梅林跟前是一副模样,到了下人面前又是另一副样子:特别会跟人唠嗑,和什么样的人都能打成一片!所以呀,立横在梅宅从侍卫到内侍,从工作人员到司机厨娘,都有“好友”,可谓上下混得烂熟。
这几天,她发现梅宅管理又“紧张”起来,要从前,她哪儿知道内幕?现在,多得是人告诉她:原来啊,梅宅近日要来贵客,帝四子神兰会亲来吊唁殁了的梅老爷子!

第81章
俞青时真的把立横保护得很好,叫她一直似活在“真空”里——这个“真空”非彼“真空”,而是指一个纯粹的环境,一个只知享乐、只符合她兴趣爱好的空间里,不问尘世。
所以立横确实不知政事,她谁也不认识,见过的,可能在她印象里也就“甲乙丙丁”。何况,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俞青时也不愿把她暴露人前。
除了俞青时最亲近的几人,大概也就神好晓得他有这么个宝贝,不过,也就一两面的缘分,而且隔着远远儿的,立横在那头骑马吧,反正当时俞青时根本也没想叫她走近……
那就更别提神兰了。别人说得敬畏的不得了,雀玉帝四子!她听着——怎么说,没有“敬”,多少有点“畏”,毕竟这是“黄金宫里的人”,而俞青时就是被“黄金宫”“赐死的”。
关于俞青时的死因,立横到不至于全蒙在鼓里。俞青时送走她前就告诉她“我活不了了,犯了死罪,你必须跟神秀走才有活路!”立横怕死,可当时着实有“跟着他死”的心,撕心裂肺地哭闹不走啊!俞青时说“好,算我白养你了,死后连个烧纸的都没有……”他狠狠推了把她!“滚!你若这样糊涂,黄泉路上我也不想你作陪!”立横被神秀拖走了,“青时!!”立横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却是全砸在他背上,俞青时始终背对着她……半个小时之后,他被团围逮捕。
小半月立横都不吃不喝,要么就疯子一样折磨神秀,打他,咬他,最后哭得都大小便失禁……直到“俞青时被处刑”正式通报全境!立横最后大哭一场,仿佛事已至此,她在黄泉路上早已追不上俞青时了,才罢休慢慢恢复正常。
她问过神秀俞青时犯了什么死罪,神秀冷冷看她一眼,“通报上不写得清清楚楚。”立横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说了句,“我看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吧。”就是这句叫神秀又多看她一眼,小东西,到底是真通透还是假明白呀……
反正,立横是知道俞青时的死就是“黄金宫的所为”,她还不至于“不切实际”到敢向黄金宫去报复,相反,她也清楚自己的生死一样握在“权力”手里,“君让她死,她也不得不死”。所以,“黄金宫”里的人和事,立横也不会自不量力,也有她怕的一面。
神兰来得低调,他那天造访梅府除了亲近的人还真不为多数人所知。
这时候就看出她“社交天花板”的厉害了,还不只一人透露给她消息,“四爷已到!”
立横本来写挽联挺沉得住气的,来了就来了,关我什么事。可写到“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时,忍不住了!偷偷去瞧瞧这人长啥样儿吧,黄金宫里的人又不是青面獠牙,他们要了青时的命,我就看看他们长啥样儿总行吧……偷偷溜出去了。反正她白天夜里总逛,早把这梅府上下逛穿了。

第82章
“四爷请。”梅林恭敬请——神兰背着手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左边嘴角一个明显的璇儿,小酒窝。他们兄弟几个长得都好,最精致的是老幺神烟,神兰属于一看就标致,因为有个酒窝又显得最能亲近人。事实也是,他算最受宠的一个儿子了,因为他的妈妈也受宠。所以你看看,明面上也就他最敢跟老大硬杠!
“你们也别太伤心,老爷子这走得也快活,风流念想里死,不是谁都有这个福分。”看来瞒谁也不敢瞒他,梅林还是老老实实把梅见行的死因告诉四殿下了。神兰笑着坐下对兄弟两说,梅林梅新直点头称是。
“听说老爷子在走前正在编撰《孙膑兵法》的竹简,到哪儿了,”
“回四爷,只到中卷。不过我们想过,还是会继续承着爷爷的志,将它编撰完。”梅新答。
神兰点头,“对头,这件事要办好。这不仅仅是承你爷爷的志,在如今也是一个好的导向。你们瞧瞧,现在电子化看着便捷,可多少少了人味儿,手写就不一样。手握着笔,笔尖在木简或纸间划过,留下黑色或其他颜色的笔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写完,盖上笔帽儿,折叠好纸,若是一封信,塞进信封,散步去邮局,投进邮筒,想象收信人撕开信封,打开纸张,看到这些笔迹,啧,每一步,都是人的味道……”
此时,外头背靠在墙根儿而坐的立横听到他这两句还点点头呢。
嗯,这个老四这两句说得还挺像人话。因为符合她的想法。
立横反正是主张手写多于电脑打字,因为手写能培养美。字写多了,肯定会写得好看。字写得好看了,对于线条、形状、颜色、空间、文学等美感的重要组成就都会有感觉。且,手写是最简单的快乐。俞青时从前就说过,他中年不如青年时心志凶悍,容易动动脑子就心悸神乱,如果写写大字就会聚气凝神,而且越写越快乐,有时候甚至会写着写着“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苏东坡附体了!”立横记得她当时候听了咯咯直笑……
好,这时候听得老四几句话,立横对他的印象还较好滴。结果,接下来,再听几句,印象急转而下!哦不,是彻底翻天!
“我看了你们呈上来的关于老爷子丧仪格制的帖,不用这么麻烦,就按‘王爷’办。”
“这,恐怕不合规矩,一来爷爷没有正式的王爵,再……”还不等梅林犹豫得说完,神兰的口气似有不悦,“我说能办就能办,你操那么多心干嘛。你们梅家是我母族的肱股之臣,迟早也能封爵封王,所以你们兄弟两得给我争气,把满都给我好好守下去。你爷爷这一死,满都的牛鬼神蛇难免会出来折腾了,他们中不乏有老大老二的撑腰;小五虽说志不在此,他喜欢有水的地方,可近几年玩些产业也都需要满都中转,难免现在也想在满都占一席之地……”听见他轻轻拂茶碰到杯沿的声音,再接着说时,语气放柔了些,“可不能大意。再说了,老爷子一生功绩也担得了这样的规格,我是说个玩笑话,现在但凡能有个陪葬,你们就是把他最后想弄没弄成的那姑娘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呵呵,你觉得“大不了”,可听在梅林梅新耳朵里何其一惊!梅新忙说“不敢不敢!”
那就甭提这会儿正给立横“偷听得去”清清楚楚!
气死立横了!
他还想殉了我?甭说这人眼里人命何其草芥,他还“开玩笑”,他这根本就是明明白白得“目中无人”!
由此,立横心里是记着这老四了,哼,想殉了她的玩意儿!

第83章
传说,约两千五百年前,范蠡功成名就之后,晓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也是在这么一个月亮也圆,花儿开得也艳的夜晚,带着细软、团队和西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稽城,泛舟五湖,成为了两千五百年来私奔的典范。
这湖边,逢缘一手撑着下巴看着顶上明月,试问自己有没有私奔的勇气。结果是,没有。
人真的能靠私奔彻底解脱么?成年人彻底脱离社会环境、人生观和世界观、道德律和星空和基因,难度大于王八彻底脱离自己的壳,一身鲜血,遍体鳞伤,摇摇晃晃,娃娃鱼一样光着身子爬出来。
扯脱社会环境,难呐。
他有时候也想,不如我什么都不要,带着立横就跑!反正看来我是确实喜欢她,因为,一静下来,耳旁就萦绕着她喊自己“逢缘,逢缘”,抱着自己不撒手,那种温度,那种揪心……
可,逢缘终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能思考“私奔”之后、就代表他绝没有带立横私奔的勇气,终究,他想要的不止“情感”这一样……
“想什么呢,”东晨走来拍了拍他肩头,逢缘回头望他,撑着下巴的手就势捂住嘴,摇摇头。
即使现在在中都,在他们的老巢,他们也只能像现在这样趁着夜色在无人的湖边联络,毕竟,明面上,他们已彻底闹翻,水火不容!
东晨站定,点了支烟,
“梅家老爷子死了,却一点不快人心,梅新照样风光,听说四殿下神兰还亲自前来梅府吊唁,可是无上的荣光……”东晨手肘撑着栏杆,语气痛恨又失望。
逢缘放下手,两手都揣进菌裤荷包,站直,目视前方,
“他们家要倒大霉的,别急。”
东晨放下嘴里的烟,扭头看他,“怎么回事!”
“梅见行在行政上官阶是不小,可他毕竟没有封王封爵,凭什么他的葬礼仪制堪比王侯。我雀玉帝治国之本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尊礼守制’,他梅家这回是仗着四殿下狂妄过了头。放心,总有收拾他一家的时候。”
“是呀!”东晨一捶栏杆,“我是看着哪有不对劲,他梅见行怎么敢用‘麒麟首龟趺’!……”按天朝制,墓碑的形制作为体现墓主身份的标志,规定十分苛严细致:王一级为螭首龟趺,侯一级麒麟首龟趺,下面伯为天禄、辟邪首龟趺,子、男等为圆首方趺。梅见行最多用“天禄、辟邪首龟趺”了不得了……
“哎,可惜他们家确实有四殿下撑腰,自从大殿下倒了霉,四爷越发气盛了……”东晨又叹了口气,
逢缘从荷包里拿出一手拍了拍他后背,“所以我说不急,越气盛越有人眼红。”
“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东晨期待地看着他,“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逢缘拍他后背的手变成握住他肩头,沉着开始说,“这就是今天我把你叫出来要商量的事…”

第84章
灵堂是个挺庄严的地方,可她庄严不起来,又不是死的她家的人。现在四下无人,立横自然显得挺冷漠。
她立那儿,少女的结实与清纯完全显现,堪称“亭亭玉立”。脑子里想到的,却都是些疯狂的文字。
凯鲁亚克三十五岁出版的《在路上》就是本奇书,迷死人不偿命的是弥漫在文字间的那股邪魅气质:“对我而言,只有疯子才算得上是个人,疯着过、疯着说、疯着渴望被拯救,一时间渴望生命中的所有,从不厌倦、从不扯淡,只是折腾、折腾,像神奇的罗马蜡烛烟花一样折腾,蜘蛛般的微火爬过星星,蓝色花火在中途突然升腾,所有人都喊‘牛逼啊牛逼!’……”
这时,一只不知从哪儿跑进来的黑猫跳上一顶花圈(这园子大,野猫也多)——试想想,灵堂,黑猫,花圈,组合起来还是蛮瘆人滴,可她不怕。立横此时脑子里就“牛逼啊牛逼”的,她也不动,就盯着黑猫,嘿,生生把黑猫吓跑!然后她如女王,含笑满意地再看向别处……
而这一幕,却恰被一人看见……
待到这灵堂人多起来时,立横的“冷漠”收敛许多,她垂着眸站在角落。
梅林梅新作为主人,每位贵客都会郑重接待。不过稍有空闲,梅新会走到她身边,小声和她说话,
“累了吧,要不你去歇会儿?”梅新牵她手,立横躲开他把手放前头交握,显得谦逊。嘴里却说“你别搞特殊,大日子,什么歇不歇。”小新还哭笑不得,小声“我是怕你累……”
正说着,圳廷过来,“小少爷,教育学会的来了。”叫他过去。梅新坚决还是握了握她放在身前的手,“累了你就去歇着,你就特殊怎么了。”立横抬头横他,小新忽一股子冲动,好像亲亲她!——哎,哪是这会儿才有这种想法,梅新多“无所顾忌”的人,从前扑谁还需要想?诶,立横他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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