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一和听鱼同坐小车后座,今一亲自送他去机场返京。
今一望着前方,眼眶竟是红的,
“她那么想嫁给你,我看着当然恨,可比起这,更让人恨的是,”今一咬碎牙的,“他的态度……”
听鱼扭头看着车窗外,他的声音不大,依旧是那么的淡漠,但,今一望向他,听鱼的眼眸是湿润的,
“我只心疼梦梦,她低头的那一下,”听鱼停了下,似吸了口气,再出的声儿,都有些抖动,“梦梦认命了。”
说得今一心狠狠一扎呀!
今一竟有些怔住,从没有这样想过,鹿梦,看似恣意张扬着人生,却始终是一双悲观的眼看着这个世界,或许她一直都只是在顺着她的命势,一出生,注定她就是这样个张狂模式,不过,一眼看的到头:不得善终。
鹿梦,认命。
第774章 207
认命,不等于轻生。这点鹿梦还是拎得清,命就这么长,可以认;但还活着时,就不能亏待自己,这个也得认。
黄金宫,有个叫垣塔的区域,她这会儿就住这片。
她住的地儿自是舒适非常,玉羊把她当宝贝供养,怎会亏待她。
对于这个无极之地,鹿梦并无多大好奇,特别是她现在这个境遇,这里无疑像个巨大的豪华牢笼,鹿梦终归还是撒野惯了,这里甚至比当初入狱还叫她沮丧,至少那时候她心境上复杂刺激得多,这会儿,要入土了,更百无聊赖。
好在,宫人的素质着实高,人家平均硕士以上的见识,也叫她开眼。
“那头有个美菱塔,里头的天师、灵宫菩萨都很秀美,您有兴致可以去逛逛。”他们介绍,
“道士塔?”梦梦果然来了点趣儿,
“是的,垣塔这边以前就是道场,一百六十年前遇过大火,这些宫殿都是近百年的建筑。”人尽职为她介绍。
梦梦点头,自晓得这个“神秘的张圆簏”,她确实对“道”这方面敏感许多。一来,听时意眠提起过,她老娘跟这个道人有点渊源,再,她自己亲历的一些糟心事,都有这个老妖道的影子……她本还想跟宫人打听一下这个“张圆簏”,他如此神通广大,这么个无极之地能有他的身影吧,可终还是没问出来,鹿梦也不傻,这里“耳听八方”的,她不能说命不久矣,就真豁得出去变得“不谨慎”起来,余生再短,鹿梦也想好好过。
鹿梦感谢玉羊的一点,他把自己安排的这片宫禁区域还算开阔,瞧着也偏僻,所以稍微能吐口气。譬如,她想吹个唢呐解个闷儿,没想象那么多规矩,门一关,吹的声儿不那么大,还是能行的。
吹的《抬花轿》。
其实鹿梦此时也没那么“恨嫁”,嫁不成听鱼肯定遗憾,但还不至于要死要活。不过应景儿吹个热闹的曲子,这里太安静了,她需要一点喜庆喧嚣。
身后宫门打开,又合上。鹿梦没回头,曲子没断。晓得是宫人进来送东西的。
直至一曲结束,也没人打搅她。
不过她放下唢呐,望着那阳光打进来的光轻叹了口气,
就听身后,
“这么想嫁给叶听鱼吗,其实也没什么,身上的瘤子一弄掉又是一条好汉,何止叶听鱼,林今一,弗灿灵,都嫁一遍都成。”戏谑声。
梦梦猛地回头!
汤有容哦,
他豪华雍艳的容颜真的适合这个宫禁之色,
梦梦恨毒地想,适合禁脔。
“你怎么进来了,对头,有说你要娶玉羊的妹妹了,快成驸马爷了。”梦梦回过头来,神色讥诮的,可她知道吗,当提到“他要娶”,自己眸子里绝对有扭曲的嫉恨之色。
有容啊,是她心里那根毒刺怎么就拔不掉!
他就是这样,你不见他,什么好像都能忘,看看鹿梦在外晃荡这么长时间,渐渐,心里都没他影子了……
但,禁不起看到他!
一看到,那股子浓烈的占有欲就澎涌而出!梦梦回过头来,心里还在小抽抽,我还有遗憾,我要死了,能把他一起带走就好了……
哪知,他走来,从后头拥住了她,低头在她耳旁,“你要真能死,我跟你走没问题,反正我也好想去寻寻安安。”
鹿梦使劲儿挣,他就是不放,不放不说,还一把拽下她脖子上一直戴着的上回他给她套住的瓷瓶,
“不!”鹿梦拼命夺,他给了就不能再要回去!
他却强势吻上了她,丝毫不惧鹿梦要咬下他半片嘴唇的威力……梦梦咬了,却渐渐力小,因为感受到他又往她脖子上框上了另一个瓷瓶,
梦梦真疑惑了,这是……
他一手用力掌着她下巴,几乎都把鹿梦的脸箍成猪猪脸,“都是你妈的血,这还不够给你点念想?”
鹿梦还要张嘴问,他甩开她的脸,起了身,依旧居高临下这么看着她,
“别老想着那颗瘤子要死,现在多好的机会,离洛玉羊这么近,赶紧给老子把出生证明搞出来。”说完,还踢了她一脚,转身扬长而去。
梦梦一直就维持着坐着,身子向后侧着的姿势,
一手摸上脖子上他才框上的瓷瓶,梦梦心潮澎湃,汤有容他有事儿,他身上肯定有事儿!
第775章 208
也是,日子不多了,可也不能这么丧着过,起码还没弄清楚张圆簏的来历,还有钟摇光那样的小贼想谋害她,这下,汤有容又有秘密瞒着她……鹿梦又燃起斗志,生命不止,折腾不息!
她和拿云是不会断联系的,拿云在电话里十分揪心地哽咽,“梦梦,你剩下多少日子我都要在你身边!”
鹿梦自己刚在电话里跟他说得吓人,什么要死要活,什么死前要把这些秘密都掀出来,这会儿又装淡定地劝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是圈这宫里实在闷得慌……”话还没说完,拿云就抢说,“我来陪你!我带你出去!”
鹿梦好笑,不过真的笑得暖和就是,“晓得你本事大,这种本事也有?你怎么进来,这可是黄金宫!还带我出去……”
拿云那头沉默良久,说,“我一会儿就到。”
电话挂了,梦梦还瞪了电话会儿,知道拿云是个能舍了一切闹的,他说能来就一定能来,可这次鹿梦不阻止他了,因为她实在这块待不下去了!任他们捅破天了玩命的闹一场,只要自己能出去,哪怕离开大都……
诶,瞧她还是走点小运的,电话撂下才一会儿,还没等拿云来,这边玉羊亲自过来了。
“梦梦,休息的还好吧,”蹲她塌子边,玉羊摸她的发,眸子里又是满腹的心事,
梦梦望向一旁,点点头,没吭声。她故意搞这“幽怨”,也是给一会儿“可能她要造反偷跑”埋伏笔,
哪知玉羊搬过她下巴,“我知道你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梦梦干脆挑明,起身抱住他,“老舅,我现在恢复得也还好,天天在这儿是会把人闷死的!”
许是她这啫啫的情态稍微暖了玉羊的心,玉羊貌似没好气儿揪了下她脸蛋儿,“我是真箍不住你,可箍不住你的性子,得箍住你的心,梦梦,你要还想着嫁给谁,我是万不得……”
梦梦赶紧抱他更紧直摇头,“不会了不会了,我谁也不嫁,我那会儿就是搭错线了,嫁给谁撒,都要死了,不是害人家。”这么一说,玉羊的心好像更定了,挨着她脸蛋儿轻轻揉,“梦梦,梦梦,你永远是我的,听我的话是不是……”就是要她说,哪怕是假话,骗他的浑话,
梦梦“嗯”了一声,这声“嗯”玉羊覆了上去狠狠吻住,是的,哪怕假话,哪怕浑话……
再分开,玉羊两手捧着她脸颊,“回去吧,继续过你的混蛋小日子,可一定要把身子养好,定期做检查。”眼见着鹿梦整个脸庞都亮了!“真的老舅!”抱着他亲呀,反正这一刻,玉羊和她的心是挨得紧紧的,玉羊是真心高兴的,只为梦梦完完全全的开心……
嘉里送她回新安里胡同的家去了,路上,鹿梦赶紧给拿云发了信息,“我回家了,甭折腾了。”是真的开心,余生不多,自由最可贵!
鹿梦哪里又知道,玉羊这个放手看似最后“有为她开心”,其实,还是何其的“不甘心”!
都在逼他!
包括他的父亲,圆艏。
圆艏找儿子谈过多少次,无论来自外部的压力也好(包括弗暝,包括叶之府,甚至一些“隐秘因素”今后再表),还是自己的意愿,他都极不希望见到儿子对这个鹿梦又如此大的“占有欲”!
特别是听闻了玉羊为了阻止她嫁给叶听鱼甚至拔枪对了自己!——这在圆艏看来都是何其荒谬!
这些人为了让鹿梦离宫,使出来的手段——他们甚至可以联合如此多的要员,联名向玉羊逼婚!在各个场合提起,在各个谋略决策的时候提起……对,也在逼圆艏,逼他“管教”儿子……
可想玉羊有多恨!
只有放手。
不过,这次也算正儿八经地,把“中都小鹿”拱到了圆艏眼前,“细细斟酌”了,
几次听说这孩子,都夹杂着“权衡利弊”,可都没真正放在心上,
这次,一下子弗暝,叶之府全露了面!能不叫圆艏“好好看看她”?
圆艏也还是留了心眼,逼儿子放手的同时,也宽慰了他,“你放心,这孩子能牵动这么多人,就有她的价值,我不会轻易让任何人娶了她,独占了她。”说着,圆艏负手走去大殿前的阶上,俯瞰这浩瀚黄金宫,
“玉羊,比起这天下,这小儿情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往日,是这些人将咱们洛家抬进了这黄金宫,若因一时之失,他们亦可联合起来将咱们赶出去,到那时,”
圆艏回头,
背光的脸庞阴郁不明,
“还谈什么情爱,葬身之所都没有了。”
玉羊心一凛,有了清醒。
第776章 209
她的动向,那是多少人心中牵挂着,她出来了,谁人不知?不过都没动,跟她不过外出旅行了几天,人该咋样咋样,她呢,想咋滴咋滴。
嘉里把她送到新安里胡同口,梦梦下车前还说“家里还有腌好的鱼头,我回去炖个豆腐,吃了饭再走。”
嘉里拇指摸她的眼睑,“以后吃,今儿还有事。你好好的,别胡思乱想。”梦梦点头,好乖,“你也好好的。”看看,这样的妖精谁舍得。
她嚒,回来了还是那样日常,先去菜场逛了逛,这么看来小鹿其实真的很居家,她喜欢过这样的小日子。买了一大些菜回来。家里其实挺干净,你说听鱼在家能让家乱糟糟吗,可她看了就是觉着要都洗一道,拆被褥拆窗帘拆沙发套,反正闲不下来。
灿灵第一个回来的,一进屋,“诶哟喂,你要搞这些给我打电话啊!”脱了外套就接了手来,
梦梦嘟着嘴捶着腰赖沙发上坐下来,“你们那几套春季常服外套搁多长时间了,我不回来,你们不会自己拿出去洗洗。”
灿灵拆着窗帘的,也没回头,“好好,我们邋遢了,不等你回来统一安排嘛,”其实,灿灵都有些眼睛红润,心说,我们现在哪里离得了你,你不在,这个家回来都伤心……
“灿灵,”梦梦突然喊他,
灿灵手还举着,回过头来,一看呀,灿灵丢了一切地转身就跑来抱紧她真恨不得逼出几滴泪,
梦梦还窝坐那儿,可两手抬着要他抱,眼睛里哦,全是娇啫依赖……
“梦梦,梦梦,”灿灵亲死她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你把我魂都收走了,要撇下我了,可真行尸走肉了……”梦梦也抱紧他,“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们……”灿灵心填得慢慢的,又觉着心颤颤的,反正无所顾忌就在这小沙发上没天没地地要她,梦梦多宠他,随他……
听鱼回来时,听见屋子里细碎的呜咽声,他扭头去厨房脱了外套把梦梦买回来的菜分了类,该摘摘,该洗洗,一个人忙活。
忽身后,“我来吧,你去看看她。”回头,灿灵衬衣领口开着两个扣子,衣摆也没扎进裤腰里,袖子卷起走来。
听鱼让了身,边拿起纸巾擦手,“一会儿,我带她回叶办一下,不长时间,马上回来。”
灿灵扭头看他,“干嘛,你老子这着急?”
听鱼就是无奈摇摇头。
灿灵一烦,“去去,要不是看他这回能把玉羊逼得没退路……哦,明儿我父亲也要见她啊,晚饭可能不回来吃了。”
“哦。”听鱼出来往屋走了。
梦梦还那么滟果果裹在凌乱的沙发套里合眼小舛着,
这时,真心有灵犀,她一回首,啁啾醉醺醺的小眼神就跟听鱼对得个火光十色!
听鱼没再走近,就是开始单手解衬衣扣子,天呐,听鱼这眼神,这动作,信感好看得炸裂!又酥又勾人,就是睨着你,霸着你,不放过你,又全心全意宠着你……
梦梦回过头来,窝成一团,还咬着指甲,
听鱼靠近的一刹那,梦梦哭出声来,“听鱼……”
这时她的最爱不为过了,
她想嫁给他有遗憾又没有遗憾,因为她知道,听鱼完全是自己的,没有任何疑义了……
小小的沙发里,听鱼深深麦在梦梦的身体里,任自己的心重新归位,他扒开梦梦的发亲吻她的眼睛,“老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她,“我永远是你的,放心。”他带着她的手摸到他的腰眼处,梦梦一下起身翻身看!——凹凸不平,毛毛糙糙一个字,梦。
梦梦多心疼啊,又哭,听鱼腰骨不好,早年作训时从战车上摔下来过,他还在这么个经常痛苦的地方刻她的名字——梦梦摸着,说是哭得心疼,可又笑个什么,是高兴呀!“你,你……”
听鱼也没起身,都没动,任她又摸又看,又哭又笑的,就是侧过头来笑得那个腼腆又真纯,“我自己对着镜子慢慢刻的,不好看但是怎么也弄不掉了,放心梦梦,刻了它以后,再大的苦痛我也扛得过去。你也是,这个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扛的过去的。”
梦梦扑过去哭得鼻涕眼泪流,在他脸面上揉啊,
这要她怎么舍得死?这么好的听鱼,她这么爱的听鱼……
梦梦还是骑小电动载听鱼去叶办。
路上,她跟他说,“那瘤子看着也不大,我咳是咳血可也就那一回,后来一次都没咳过血,最近更是咳嗽都没了,跟没事人一样。”
听鱼抱着她腰凑头看她,“可那东西留在身体里终究是个祸害,还是拿掉吧。”真的是好小心地求她了。是的,一直说要给她动手术,梦梦就是拖,她总说“这好的条件,什么时候拿都可以,我最近心上烦,一动手术就又箍住了。”反正死不愿意,玉羊都拿她没办法。你说也是怪,她真就那天咳血咳得吓死人,之后真的连咳嗽都好了,说是用药好的也不像,若细细想想,彻底不咳就是从汤有容给她换了个瓷瓶戴上后,不过梦梦就没那么“细想”撒,她更多的注意力都投到“汤有容有秘密”上了……
梦梦不做声,她跟听鱼愿意说这,说明有松动,反正回家了,尽快做了也行……
到了叶办,老总竟是在楼下车里就等着他们呢,
专门有人牵她的小摩托,领他们到车跟前来,这边车门开着,梦梦弯腰,见老总坐后座,“去哪儿?”
老总拍拍他身旁,“你先上来。”
梦梦跨步就上来坐着,外头朝章给车门轻轻合上,梦梦回头,“听鱼呢,”
老总稍起身就侧身看着她,“他在后面的车里,一会儿你跟他换位置,我先看看你。”梦梦侧过头来就扑他怀里,“我可遭罪了。”开始啫,哎,这回老总怎么好推开她,可还是一手像搂一手像推,就是蹙着眉头低头看她,“你怎么还不动手术,那,那早拿出早好。”
梦梦仰头,“拿出来干嘛,要是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我得遭几次罪,让它长,长全了我一起拿。”
老总变成一手搂紧一手狠狠打呀,“净胡说!我又不是没看片子,小指甲盖儿那么点,而且多少次检查了,哪来的转移!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净胡说,瞎说!”看看,听着是不是都叫人心揪起来,何况那天眼睁睁看着她大把地吐血,愣像马上就……不由又打几下,是个祸害吧,可丝毫禁不起想一丁点她不好了……
“你就听听人劝,赶紧去把手术做了,鹿梦?听话吗,”她半天不吭声,老总又低头好好瞧她,真让人恨,你说自己都亲自出马“逼”玉羊了,可见着面了,玉羊还不是脸色极不好地还添一句,“您家领回去了还是劝她赶紧把手术做了,她死也不愿意,一直拖……”看得出来,谁弄得赢她!
死梦梦就靠他怀里,眉头也蹙着,半天不吭声,老总又恨人地晃晃她,她才“嗯”一声。老总叹气。
诶,不知为啥,一会儿又要她下了车坐后面一辆,真跟听鱼换了位置,听鱼回到他父亲这辆车,车队这才启动往外行。
去哪儿也没跟她说,梦梦心上懒,也不问,去哪儿都无所谓了。
可,真到了这地儿,做了这件事,梦梦心上能不暖嚒!
到哪儿了?叶家主祠堂呢!
之府亲自领着她和听鱼跪在主祠堂前磕头,听之府大声对案上显赫的老祖宗牌位们说,“听鱼”怎么怎么,如今迎了“鹿家小女”怎么怎么……梦梦再不懂事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要嫁给听鱼,玉羊以死阻挠,圆手也是三令五申,鹿梦的婚事谁也不能擅作主张!
行,世俗的婚礼咱不办,可我叶家就要把这姑娘写我族谱了怎么着!我听鱼就这一个媳妇儿,入得了宗族碟谱的,就这一个媳妇儿!
头回,听鱼真诚感激了父亲,
之府也着实没想到,当时与听鱼提起这时,听鱼竟双膝跪了下来,深深对父亲磕了个头,
“爸,谢谢您成全,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了。谢谢您。”
望着躬下身磕着头有些哽咽的儿子,之府也是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她让人恨吧,当初自己也是想利用些她什么,可谁又想到,捡回来的,是这样难得的“父子情”……
梦梦上车来对驾驶位回头笑看着她的笑云打招呼。
笑云从车头拿过来一碗豆腐脑递来,“才买的,”她后面跟坐上来的灿灵接住了,“糖放的多吗,”
“多,一勺豆腐脑一勺糖。”
灿灵搅合着,舀起一勺往梦梦嘴里喂,梦梦喝了一口,小声,“兑点酒就好了。”
灿灵也小声,“晓得你馋,马上动手术了,忍忍。”再喂,梦梦摇摇头,靠向椅背,头撇向车窗,“没意思透了。”
灿灵就握着她膝头,凑她脸庞,“一会儿就有意思。”梦梦回头,似笑非笑,“一早上把我号起来,神秘流的,干嘛呀。”
灿灵也靠回椅背,舀起一勺豆腐脑自己喝,微笑着“你就尽等着吧,笑云先送我去单位,然后带你过去。”
梦梦没再细问,管他闹啥,头扭过来,啫,“还要。”
灿灵又凑来,好小声,“要啥,昨儿还没要够?”两个邪货不晓得几亲密搞完了这碗豆腐脑。
果然先送灿灵去了单位,笑云再载着鹿梦竟是直往辉正小礼堂去。
辉正经常都是颁奖开大会的地儿,这边确实也车流如织,显然今天有重要的授奖在这边举行。
鹿梦下车,这下得正经问问了,“到底干嘛?”
笑云扶着她胳膊肘一路如常往里走,“你慢慢听我说,首先这可不是灿灵的主意,弗主西提出来的,你可别赖灿灵胡搞。”途中,不少人认出他来,笑着脸想靠近打招呼,笑云一律一抬手谢绝了。这是稀罕的,因为都看着他扶着一个姑娘挺郑重地往里走。看来这个“授奖”虽级别高,但“被授奖”的多数来自基层,单位也普通,所以没几人认得出小鹿。
鹿梦稍挑眉还听着,笑云扶着她直往后台走,一直小声解释着,“今天是九一肌层先进工作者的颁奖,你们单位把你报上来了,”
鹿梦一听,失笑“老爷子真这么给我搞特全?”
笑云也笑,“可不,老爷子是细瞧了的,最近就这个奖合适,而且他特别嘱咐,今天他亲自来颁奖。”
鹿梦终于晓得为什么不灿灵亲自来送她了,目标太大。觉着荒谬吧,可心里能不暖吗,所以说不是谁绝对没私心,你看看弗暝,真有了私心,分分钟不能找着法儿为他家鹿梦?
笑云一直就没离开她,包括台下工作人员为他们讲解具体上台细节,如何站,如何握手,他都站一旁两手交握放前、带着淡淡笑意看着。谁也不认得他,笑云穿得还是常服,可都知道这人是送这个姑娘来的,特别悉心。讲完了,梦梦走来,他还扶着她胳膊肘小声跟她说着什么,给她递水,这真是“一步一步全方位照看着送上台”。
上台领奖,梦梦也不是没搞过,上回还是她叶听鱼给她颁的奖,不过显然这次规格顶格,弗主西颁奖呢!
梦梦当然开心,这都是心意,她晓得这是弗暝心疼她的心意,甚至可能都“违反了他一贯的原则性”,但,就想为她……
梦梦喝口水,往那边上台处一撇,也就无意,可眼神一定!
瞧她看见谁了?
那个钟摇光……
原来一会儿授奖,所有领奖人从两边上台,那头还有一半人显然也在接受“培训”,
他站在最外侧,鹿梦轻易就看见他了,
梦梦心里一冷哼,真是装得好,他个损犊子荣誉到不少……也就一眼,收回视线,也避免这样近的精猴子笑云发觉,钟摇光,鹿梦还是想自个儿收拾他。
上台了,
鹿梦又从容又有着基层人的郑重,
手长挨个握手,再一个奖证递与。过来了,
终于到梦梦跟前,因为梦梦属不队,标准敬了个礼,先双手接过奖证,再两手握住他递来的手,老弗牢牢跟她一握呢,眼神就是,你给我好好的!搞得梦梦真想扑上去紧紧抱着“谢谢你,谢谢你!”这都是情义不是,鹿梦最知人情冷暖,要说实际意义上她就是个孤女,能得如此真挚的宠爱,能不感动……
手长走过去了,可你晓得弗主西内心也何其柔软,他余光撇得见,梦梦眼里闪着泪光,她看着前方,又如此坚毅,独立,
弗暝也由心说,梦梦是个好姑娘,命运不该如此对她……
梦梦虽得了奖,可这几天没去单位也没去叶办,家里休养,因为要动手术了。
这天午后,她搁小院摇椅上坐着眯盹儿,手不自觉又摸向颈脖上挂着的瓷瓶。她着实舍不得取下来,里头有她妈的血,人呐,在最脆弱的时候,再无所谓也黏妈,挨着她,就觉着心安了。
梦梦没事儿干的把瓷瓶拿起来对着阳光瞧,忽,定着那儿了!
是幻觉吗,
透过光的瓷瓶里竟展现出一幅如此诡谲又瑰丽的画面!
一颗圆滚滚肉嘟嘟的、还带着鳞片的粉珠子,形容不出来的可爱漂亮,“噗”,左边挣扎出一只小角,“噗”,右边也冒出来一只!
仔细看那小角……是龙角呢!
鳞片粉珠子是百般不耐,好似还嫌长慢了,两只小角一出来,腹部左右就开始鼓鼓囊囊,躁动不安,看来急于要把手脚也放出来……
“咳咳咳咳,”这时梦梦剧烈咳嗽起来,她赶紧把瓷瓶放下来两手捂在了胸前,人在摇椅上都坐了起来,震惊得哦!
不信得很,都顾不得还在咳,又拿起来对着阳光,可怎么看怎么掰都再没有什么幻像,愣似刚才在做梦!
“梦梦!”忽然那边院墙翻进来一个人,慌张张向她跑来,
一看,是好好!
梦梦还怔着那幻像里,“咳咳”也还在咳,可显然平息好多,恍恍惚惚看向好好,竟在意不得他怎么翻墙进来了。
好好跑来就蹲跪在她身前抱紧着她,“你怎么还咳这么厉害,拿云说你好多了,不咳了的……”好好的忧心看来是由心的,梦梦这一得了癌,算把好好的心也搅合得乱七八糟!
人可能是这个贱意思,老不想承认自己上了心,特别是好好这样的顶级枯心的坏蛋,这一路跟鹿梦真真假假的“玩”过来,无形里把自己都玩进去了,可能有那么些自省,明确自己的心意,可就是不服气呀,诶,非得她弄出这么个很可能的“生离死别”,算彻彻底底把自己的心看透彻了——他和梦梦是有肉提关系的,那次销不销魂在其次,好好本来就没多大的肉玉;他更在乎的是和梦梦这种真类似“携手相持”的“共进退”感。
当,听闻梦梦得了癌,好好那一瞬间是愣住了的!想到的就是,余下的时光,再没有这么一个人叫他“牵挂着”,再没有随时“梦梦,我在**等你”,再没有电话那头“好好,我跟你说……”
想到此,好好把她抱更紧,“你怎么还在咳,梦梦,”
梦梦其实已经彻底平息下来了,没那样咳的意思,她两手还捉着瓷瓶,心绪也渐渐缓了下来,又思索了会儿,这才留意到好好,
“你怎么来了?”她蹙眉望向那院墙,
好好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唐突,他呀,几天在她家门口“隐秘的晃了”,想见她,给她发短信她又不回,好好的心跟蚂蚁爬,烦躁又恋恋不舍……
好好在她怀里扬起头,“我给你信息你也不回,找拿云,他也神龙不见首尾……”尽是“委屈”,可也是真大于装。
他一提“神龙不见首尾”,梦梦又想起瓷瓶里的“鳞片珠子龙角”,她也顾不得,一手环着好好肩头,一手举起瓷瓶又对着阳光,“你看看,看得见里头什么吗?”也想求证求证,
结果,好好也好瞧半天,甚至捉着都看对眼儿了,也没出个什么,“没什么呀……”
梦梦叹了口气,一手环着他,头挨他额边人还有些怔怔的,小声“我可能在做梦……”
好好扭身又两手紧紧抱着她,“梦梦,我这些时好担心你,我……”好好想说好多话,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能说什么呢?他自己也把自己搞夹生了,前头他对她做了太多的孽,他也晓得梦梦要晓得一切真相,能活剐了他;但,走到这一步,他对她又再狠不下心……说过,梦梦也是他的癌,这下,也彻底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