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嘘菊
文案:南秀被强制送回自己的无数个前世,发现她的每一世都是各种狗血虐文中的恶毒女配。
好消息是:她不需要攻略任何人。
坏消息是:BE结局已经给她安排好了。
第一个世界:心智残缺女配×先太子×自幼有婚约的表哥√
第二个世界:意外残疾的偏执女配√
第三个世界:强取豪夺的皇太女女配√
第四个世界:对男主有救命之恩的村姑女配√
第五个世界:假千金×前男友哥哥×前男友√
第六个世界:正派小师妹×大魔头×落魄师兄√
第七个世界: 仙门师姐×挽救苍生小师叔×冷情师尊√
第八个世界: 体弱贵女×孤魂野鬼×青梅竹马小世子√
【阅读指南】
1.无攻略无系统有男主,小世界篇幅多的不一定是男主。
2.偶尔有虐点,追妻火葬场,替身,虐恋情深大杂烩。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配 穿书 市井生活 轻松
主角:南秀 每个单元的男主男配女配
一句话简介:狗血梗大杂烩
立意:珍惜身边人
第1章 悔婚的傻女配一
昨日夜里下了雪,清早章海宫的管事太监高吉带着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打扫积雪。空气湿冷,太监们穿着厚实的新衣,呼出的热气散成了一片片白蒙蒙的雾。
银珠气呼呼地从对面廊上走下来,步子踩得重,踢踢踏踏地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悦,两条柳叶眉也紧紧拧着。乌辛等她走近了才轻声责备:“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别带着这张脸到主子面前讨嫌。”
银珠一撇嘴,同样压低声音说:“皇后宫里的崔华来过了,说咱们娘娘病着,今夜便无须随宫妃一同守岁了。”
乌辛哽了一下,眉头皱起来:“那咱们自己过这个除夕便是了,没谁稀罕和她们一同守岁。”
银珠又愁又怒地接着说:“……她还说,一早三皇子便可移宫了。”
乌辛瞪大了眼睛,平时再好脾气的人此刻怒气也爬了满脸:“怎能除夕移宫?腊月寒气冲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旨意早两天前就下了,移宫却挑在今日除夕,皇后明摆着是在找她们娘娘的不痛快。
章海宫和历朝历代作为“冷宫”的扶子殿只隔了一道高墙,差不多也属于冷宫的范围。前几月贤妃被圣上斥责“善妒”,从原本居住的德金宫迁来了此处,一住便住到了现在。她们虽然消息闭塞,也能猜到宫中的人怕都在背地里议论贤妃娘娘应是自此失宠了,谁知如今又添了个不受圣上重视的三皇子。
三皇子刘珏的生母方嫔在他四岁那年病逝,此后他一直养在无子的尚贵妃宫里。尚贵妃体弱,常年需要静养,他便一直由乳母照看着。到八岁时尚贵妃以乳母偷盗为由,当着他的面活活打死了乳母,自此似乎是被吓破了胆,甚至不敢与人直视,圣上也就愈发不待见他。
半年前尚贵妃也故去了,传闻死得不大体面,圣上下旨不许宫人探查议论,一段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银珠和乌辛心中愈发惴惴不安,担忧都写在了脸上。
银珠喃喃:“那三皇子性子古怪得很,都说他身上不吉……”贤妃娘娘自丧子后郁结难消,多亏宥王殿下时时入宫开解,近几月才好些。如今竟又来了个灾星,当真晦气!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两道轻轻的脚步声。
乌辛和银珠闻声回身,见到来人吓了一跳,连忙福下身见礼:“宥王殿下,南姑娘。”
南秀方才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虽然一知半解,却因为早就听人说起过这件事,也勉强懂了两句,仰起小脸好奇地问牵着她手的刘明规:“三皇子从此便是贤妃娘娘的儿子了吗?”
刘明规低头温声回她:“是。”
他又看向面前的乌辛银珠二人,道:“无论谁来了,何至于如此慌张。更不要背后议论主子。”他语气平淡,却吓得二人满身冷汗,立刻便跪下道:“奴婢知错。”
刘明规牵着南秀继续往大殿的方向走。才走出两步,南秀扭头朝两个丫头关切地轻喊:“地上好凉,不要这样跪着了。”
得了她这一句开赦,乌辛银珠默默站起身,局促地在原地站着,心里头既感激南秀为她们说话,又隐隐同情她生来痴傻。
从她白面团子一样漂亮稚气的脸蛋上看不出来,但一听她说话,就很容易察觉到她与常人的不同。
今日是除夕,同时也是南秀的生辰。章海宫的宫人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个黄铜锅,按照她的喜好煮羊肉锅子吃,还煎了鱼,做了韭黄包子。
贤妃不爱檀腥,但南秀爱吃,外甥刘明规又很宠这个小丫头,她自然由着两个孩子,因为羊肉性温滋补,就也跟着喝了两口羊汤。间隙时,她见刘明规吃着饭也要分神照顾南秀,忍不住暗暗摇头——
都九岁了,吃饭还要人看顾。
饭后桌还未撤,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赵敬已经领着刘珏来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带着刘珏衣食住行诸物,还有一些内务府拨下的陈设摆件,样样件件都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几乎瞧不见鲜亮的颜色。赵敬是皇后的走狗,三句话不离“皇后娘娘特意嘱咐”,院子里一时间热热闹闹的。
早晨清冷的薄光落在四下忙碌的宫人身上,而刘珏穿了青色的外袍,戴着兔儿毛制的帽子,面庞瘦削,独自垂眼站在庭中。可能因为他太瘦太小了,便显得衣裳空落落的。
其实刘珏已经十一岁了,但常年受苦让他比同龄人要矮小许多。
院子里都是嘈杂的人声,他仿若未闻。直等到贤妃被人搀扶着踏过大殿的门槛,居高临下望向这边,他才跪下来,说了句:“儿子给母妃请安。”稚嫩的少年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贤妃神情冷淡,遥遥望着这个便宜儿子。
南秀也跟着刘明规出来了,她瞅瞅贤妃,又去看刘珏。外头可真冷啊,她攥了攥刘明规的手,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三皇子新年吉祥!”
刘珏抬眼与她视线相接,回道:“南姑娘新年吉祥。”
他竟认得自己?南秀心情有些雀跃。
刘珏的视线微微向旁边移动,看到了南秀身旁站着的宥王。宥王今年十三,神情却透着老成稳重,与他对视时眸光平和,却让他感受到了压力,垂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动了动,继续低眸不语。
贤妃开口说了句:“今儿个还不算新年呢。”神情到底还是缓和下来,对刘珏道,“起来吧。”
这便意味着这个孩子她愿意留下了。不过愿意与否也不重要,毕竟三皇子会搬进她宫里全因太后的一道恩旨,懿旨上怜她丧子,还做出许诺,等她养好了身子就可以带着三皇子搬回德金宫。
既然贤妃发了话,刘珏很快被安排好了住处,是个离大殿稍远一些的偏殿。
收拾好带来的极其简单的行礼,又仔细洒扫过屋子后,刘珏便让所有宫人都离开了,自己独自在桌边呆呆坐着。他从早上起就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静下来之后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鸣叫,但整个人毫无反应,直到听到有人敲门,才慢吞吞站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他看到南秀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披风领口处的毛料柔柔托着她精致雪白的脸,身边跟着一直服侍在太后左右的穆嬷嬷。早听说宥王和太后的外孙女南秀关系匪浅,除夕这样的日子南秀都没有留在太后身边,而是随宥王来陪贤妃,看来传闻不假。
穆嬷嬷手上提着食盒,代南秀朝他说道:“我们姑娘来给殿下送些点心。”
刘珏侧身请两人进屋。
穆嬷嬷走到桌上将食盒搁下,拿出里面的碗碟一一放在刘珏面前,都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的点心,刘珏在尚贵妃宫里从没见过也没吃过。
南秀早已经自来熟地坐下了,双手支着笑脸,隔着一张小桌与他对视。她声音软软的,透着一股奇怪的稚气:“你在静池救了我,我还没谢谢你呢。”
刘珏先是低头看了看精致的碗碟,表情未动,手也未动,然后才抬眼看向南秀:“不必谢我……只是碰巧遇上了。”
又转向穆嬷嬷道:“孙儿还未去谢过皇祖母。”
他没有明说,穆嬷嬷也懂他是想谢什么。谢太后为他寻了一个好脾气的新母妃,不必在尚贵妃那座人去楼空的旧宫里自生自灭。因为不顾性命救了意外掉下静池的南秀,他才得以在太后那里露了脸,这也是他自己结下的善缘。
“殿下是太后娘娘的孙子,自然能照拂便要照拂的。太后娘娘也命奴婢来传话,叫您不必特地去谢恩了。”穆嬷嬷微微笑着道,语气十分客气。
南秀听两人说完话,伸出手将碟子推得离刘珏更近了一些,见他依然不动,又为自己打起圆场来:“你是已经吃过了么?”
一个智商低于常人的傻子,竟也知道答谢人么?
刘珏看着神态一派天真的南秀,暗暗想道。
天将明时分,昏暗暖香的床帐内,南秀放在被子上的手用力一攥,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显然是被噩梦吓醒,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起先魂儿还没完全回笼,只知道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帐子。梦里乱糟糟的经历其实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记不清什么了,可那种受了委屈的滋味仍然异常清晰,令她渐渐红了眼眶,抱紧被子闷闷哭起来。
房里负责守夜的侍女平翠被她的哭声惊醒,连外裳都顾不得披,急忙起身走近,掀起床帐来借着透进窗子朦胧的微光查看,见她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眼泪已经打湿了脸侧压着的软枕。
南秀确实还是小孩子脾气。整座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南老太君府上的小小姐天生愚笨,实在枉费一副好样貌和如此高贵的出身。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平翠软声关切着,询问的声音压得十分低柔,生怕又惊了她。
南秀睁大哭得湿漉漉的眼睛望向身边的人,平翠熟悉的面庞和声音有效地安抚了她的情绪,她用寝衣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做噩梦了。”她抽噎了一下,带着浓重的哭腔道,“我害怕。”
“天就要亮了,”平翠索性将床帐勾起,让她能瞧见屋子里的薄光,好多些安全感,“奴婢这就去将灯都点起来。”
宽敞的卧房逐渐被点起的火灯照亮,光晕打在窗子的薄纱上,映出鱼贯而入的一道又一道侍女的身形。房中侍候南秀的人比老太君院子里的还要多,只因她是府上最娇气最受宠的人,一场梦魇也是大事,满院子的下人都惊起来了。
小小姐梦魇的事院子里的下人们不敢隐瞒,天刚一亮便去禀告府上管事的女主人南朱。
南家相较于长安城中的其他人家不同,主事的是南家早年就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南朱。她是南秀的亲姑母,死了丈夫便又带着嫁妆和儿子回了娘家。夫家那边人丁单薄,伯叔们早已分家,上面也无公婆,她不想带着儿子空耗在一座宅院里,守那些虚礼旧俗。那时候兄嫂还在世,也让她回家来继续舒舒服服地做姑奶奶。
兄长战死后不久,嫂子也郁郁而终,只留下年岁相差很大的两个女儿。长女南敏守完孝后没两年便及笄出嫁了,南朱几乎算是充作南秀母亲的身份,一手将她拉扯大。
等用早饭的时候,南朱盯着南秀吃饱了,见她胃口甚至比平日里还要大一些,这才有些放心,但还是派人请来大夫为南秀开了安神的药方,亲自看着她喝了药。
谁料这安神的药半分用处都没有,一到夜里,南秀又做噩梦了。
她紧紧皱着眉头,深陷在梦里。
梦里表哥谢江昼和灵心姐姐成亲了,她既生气又伤心,想尽办法阻止两个人在一起。表哥明明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怎么可以和别人成亲?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拆散他们,好在总有人给她出主意捉弄灵心姐姐,让她知难而退。但她笨,出主意的人也笨,每次自己的阴谋诡计都会被表哥识破。
可惜她看不清那个出主意的人长什么模样,连说话的声音在梦里都是模糊的,不然她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再不会听那人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因为这一段梦的最后,表哥变得非常讨厌她,连半句话都不肯和她讲了。
只要表哥不再讨厌她,即便他……即便他真的要和灵心姐姐成亲,她也会祝福他们的。
南秀是流着泪被侍女推醒的。她方才说了很多梦话,醒来后也仍长久陷在情绪中,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看起来吓人得很。
这一回醒来,梦里经历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她清楚地记得表哥厌恶的神色和冷淡的语气,推开她时力气那么大,此刻躺在床上肩头都还残留着梦里的痛感。她脑子本就不聪明,一时间居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流泪。
她这样频频梦魇,连老太君都惊动了,第二日特地请了法师来府上做法。宥王刘明规闻讯后还派人送了一面青铜镜,据说是百年前的古镜,可驱鬼邪、镇凶物,用巨大精致的木架子支起,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南秀的院子正中央,看着既肃穆又诡异。宫里的三皇子刘珏也派人送了东西给她压惊。
南秀在院子里摸完了铜镜,新奇劲儿过了又进屋将刘珏送来的盒子打开,一边不解地问平翠:“他怎么悄悄来送?”
东西是转托院子里的下人带进来的,其余人送来的东西都是先过了姑母的手,再由姑母身边的人送来给她。
“三皇子素来低调。”平翠答。
答后,平翠心想:三皇子素来心思多,做事常这样不显山不露水,与自家姑娘往来总是悄悄的,不爱声张,不过与自家姑娘的情谊不是假的。三皇子在宫里步履维艰,总要替自己考虑。但她心里这些话就算解释给姑娘听,姑娘理解起来也艰难。
果然,听了回答的南秀还是一知半解,却也不再纠结细想,低头往打开的盒子里面一瞧,顿时惊喜道:“是一把桃木剑!”
和宥王一样,刘珏也是送了驱鬼镇邪的东西,为的是让南秀安心。外面的人嘲笑南秀是个傻子,其实认真说来,她也没有傻到五谷不分,忧喜难辨的地步,就是脾气直,一根筋,少了许多变通,如果肯耐心和她讲道理她也是知好坏的。
所以收来的这些压惊礼她都认得用处,也都喜欢。亲近的人无一不知,她对鬼神深信不疑,小时候听人讲神仙故事,别人听了之后最多心中敬畏,她却会追着人问怎么才能上仙山去见仙人,自己每月的月钱够不够拜仙人为师。
一个傻子做两日噩梦,竟然也能看作是天大的事。
皇后听说了南府的事后,心中嫌弃之余更多了两分担忧。对南秀她倒并不关心,一个傻子,谁会和她较真呢?因为一个噩梦就里里外外闹起来,长安城中的人也都当笑话看,但事关自己的外甥宥王,有些话不得不说。
宥王送去南府的那面青铜镜名气可不小,原本是红山佛寺之物,因住持说与宥王有缘,便赠予了他。
所以她特意将刘明规叫进宫里来,当面认真劝他:“圣上不喜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若有心人将此事说给他听,又要斥责你不务正业。”
民间敬畏鬼神是千百年来的习惯了,宫里却鲜少搞这一套,尤其是所谓“神物”,更不敢进献入宫触圣上的霉头。这全因多年前宫外进献神石,预言圣上的生母淑妃妖异祸国,淑妃因此失宠,彼时还只是个不受宠皇子的圣上也被随意打发去封地,数年不允返回长安。
听了皇后姨母的话,刘明规神情温和,回道:“安抚阿蒙而已,不然她夜里会怕得睡不好。”
阿蒙是南秀的乳名,刘明规称呼得如此亲近,皇后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瞧着一向清冷淡漠,无欲无求的外甥此刻对南家那又蠢又傻的丫头百般维护,依然不死心地再劝道:“即便非要送,你派人悄悄去又如何?”
“悄悄送,圣上便不知了么?”刘明规神色浅淡,抬眼与皇后对视。
皇后被他的话堵得一哽。
刘明规的身份实在特殊。他的生父是先帝,生母是先皇后,一出生便是太子,可如今皇位却并非由他继承,而是落在了皇叔的头上。
多年前外族攻入都城,大臣抱着六岁的小太子外逃,后传闻走投无路时选择投海,随行数万军民也跳海殉国。当今圣上自封地往援长安,带兵平乱,后被拥护为新帝,次年小太子却平安归来。
新帝手腕暴烈,却也治国有方,自然无人敢提另拥护太子。小太子更是适时地“被惊了神”,很长一段时间不言不语,自然无法继承大统。最后小太子被新帝赐名“明规”,封为宥王,由乳母带着长居于长安城宥王府。
刘明规之母薛熙是如今皇后的亲姐姐。皇后从前还是贤妃时亲子早夭,如今膝下只抚养着已过世方嫔所出的三皇子刘珏。只不过刘珏送来她宫里时都已经十一岁了,半路母子自然没多少情分,真论起来,还是亲姐姐生的刘明规更得她真心相待。
自家外甥聪慧过人,样貌才学无一不佳,就算是宫里的皇子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偏偏如同身上挂了个小拖油瓶,两人当真差上十几、二十几岁也就罢了,可年岁上又没差多少,实在耽误名声。
皇后又忍不住唠叨:“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莫与那丫头走得太近。她心智虽如孩童,到底已经十六岁了。”说到这儿,语气难免又流露出两份嫌弃,“就算你用心教她读书写字,她也记不住。”
刘明规没有顶撞姨母,也没有应下,只微微垂了眼。
见他如此,皇后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意思便是她这一番苦口婆心根本没说进他心里。不由叹道:“你并不欠她什么,又何必总是心心念念想要补偿。”
南秀的母亲永乐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怀胎八月时在太后宫中小住了一段时间。先皇后带着四岁的刘明规去给太后请安,永乐公主拉着小太子摸自己的肚子,说里面是他即将出生的表妹。
谁知刘明规凑近姑母的肚子,忽然说:“里面是个傻妹妹。”
当时在场的众人只当童言无忌,一笑而过。这件事还兜兜转转传进了先帝耳中,某一日宴上,先帝偶然想起这件事,笑称永乐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太子给得罪了,出生后要罚太子给妹妹赔不是才好。
谁知后来南秀降生,随着年龄渐长,竟真的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话说得比常人晚了许多,后来即便交流无碍,读书识字却异常艰难,脑袋里一根筋,别人说话略一拐弯就听不懂了,闹出不知多少笑话来。
长安城里知晓此事的人都道刘明规有双“神仙眼”,能透过皮肉看出南秀是个傻子。
再后来,南将军战死,夫人伤逝。刘明规对南秀却十分亲近,还将她带在身边,教她读书习字。
第3章 悔婚的傻女配三
不知是那做法事的大师当真是个有本事的,还是青铜镜和桃木剑起了作用,南秀终于没再继续做噩梦了。但她还是在心底悄悄认为这是仙人在托梦提醒自己,不该和表哥在一起。
用早饭时她频频走神,一向爱吃的云吞都少吃了两个,心里一直惦记着去找谢江昼问个清楚明白。平翠见她坐不安稳,疑惑地靠近桌边,才走近就听她转头问:“表哥下学了么?”
“还早呢。”平翠答话说,“听闻表少爷今日有半天学假,晌午便会归家了。”
红香在一旁撇嘴,平翠余光看到了,悄悄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红香垂下眼自顾自生着闷气。她是在心里责怪表少爷最近一直刻意躲着她们姑娘,可姑娘倒是心里始终念着他,当真是一腔真心空付了。
其实南秀完全没有察觉到谢江昼在故意避着她,因为只要她想见,就总是能找到他。最近一段时间宥王府多了许多好玩的东西,她爱往那边跑,这才一连多日没时间惦记谢江昼了。
自从南秀及笄,她与谢江昼的婚事也开始放在明面上谈论,这是府中长辈们早已经商定好的。谢江昼与母亲沈宁住在南府多年,仰仗着南家庇护,在外人看来,确实没有说“不”的权力。
但沈宁是真心实意要儿子娶南秀报恩的。她本来只是南老太君的远房侄女,老太君念着幼时与她家的情分,听闻她孤苦无依便发善心收容了她,从未苛待过她,非但将她好好养大,还备下了丰厚的嫁妆为她择了合适的人家出嫁。这户人家甚至同在长安,使她既不必受远嫁之苦,还能继续得南家做身后靠山。
可惜她丈夫为人太过刚正,过刚易折,得罪政敌后又被先帝降罪下了大狱。幸有南家大小姐,南秀的姐姐南敏托夫家为她丈夫求来一个宽宥,保住了性命左迁延州。
赴任路上婆母染病亡故,她丈夫因对亡母有愧加之被贬后郁郁不得志,最终投江身死,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苦苦支持。沈宁性子懦弱,实在难以独自支撑门户,更无法为儿子延请名师教导,偏偏儿子又足够争气,若能有更好的老师必然前途无量,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甘心?听闻南朱丧夫归家后,她鼓起勇气拟信送往南家试探,同时深知自己的丈夫即便过去性命得保,也永远是得罪过天子的失宠臣子,所以本没敢报太大希望。谁知南家居然真的肯接纳他们母子,也给了谢江昼入南家族学读书的机会。
南家两个嫁出去的姑娘最后都因丧夫回了娘家,这在长安城也算一桩奇闻,要不是南家和宫里都能攀上亲戚,南老太君又以广施善举出名,她家的姑娘们怕都会按上一个克夫的名声。不过老太君并不在乎外面的议论声,一家子女人都是血脉亲人,哪儿来的那些古板规矩,又何必散落在外头受苦。
原本老太君和南朱打定主意要留南秀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谁知南秀打小儿别的没学明白,却懂得长大要嫁人,还一定要嫁表哥谢江昼。
宫里太后亲自过问了此事。南秀就算傻,也是太后和南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哪怕要星星要月亮都肯为她努力一把,更别说一个男人。谢江昼吃南家的,用南家的,还享受着南家族学名师的教导,即便要他入赘也是应该的。
谢江昼孝顺,又自知身上承着南家的大恩,也就默认了这桩婚事。但他心底深处自然是不愿意的,又有谁甘心娶一个傻子呢?
而太后、老太君和南朱对此也是心中有数,若心底无抱怨,那才不合人之常情。只是她们都是看着谢江昼长大的,看准的就是他如他父亲一样正直忠孝。
用完了早饭,南秀不许侍女们跟着,独自跑去谢江昼院子外的小路等他。
等的时间一久,她开始觉得无聊,蹲下去捡地上散落的残花,直到蹲得脚都有些疼了才看到远处花树旁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出现,自繁花中穿出,正向这边缓缓走来。
“表哥!”她猛地站起身,眼睛亮晶晶地扬声喊。
谢江昼抬头望向她,还隔着三四步便停下了脚步,不再继续向前了。他一身青袍一丝褶皱也无,衬得身形如竹般挺拔,只是俊脸挂霜,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的人。
南秀早习惯了他的冷面,主动跑近两步,仰脸看他。
他避开她灼灼的注视,见她全不顾形象,挽臂被她当作布兜子装了一堆花瓣。南秀立刻顺着他视线将挽臂捧起来给他看,笑眯眯道:“上次红香晒了干花给我做花枕,味道可香了,我也和她学了,等我学会也给你做一个。”她声音脆甜,对谢江昼的态度极为亲昵。
谢江昼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神情依旧淡淡的,只是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的语气并不算冷淡,也听不出什么起伏。
南秀这才想起来正经事。
她手臂像是没了力气,忽然垂落下来,方才还在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支支吾吾低声说:“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江昼还算有耐心,望着她发顶等她回答。
南秀吸吸鼻子,直白道:“你喜欢灵心姐姐。”她说话不会拐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谢江昼先是一愣,原本冷淡的神情陡然变了,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南秀一根筋,最认死理,所以他从不寄希望于她可以放过自己。而他既然认了命,就不会负她。
即便他确实对高灵心有意。
此刻他应当立即否认,然后安抚南秀,叫她不要胡思乱想。可他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任何违心安慰她的话,索性沉默垂眼,思索片刻才正视着面前人,认真道:“是,我心悦她。”
他已经收敛好方才的失态,迅速恢复了平静。
南秀鼻子一酸,泪意浮上眼,却又强行忍住了。她知道自己和表哥强凑在一起,未来两个人都不快活。
就像梦里那样。
两人相对静默了半晌,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咬牙,凑前一步将包着花瓣的挽臂一股脑塞进谢江昼怀里,然后提着裙子转身往回去的路上跑。
“阿蒙!”谢江昼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见她只向后摆摆手算作回应,然后头也没回地喊了一声:“你等我!”
谢江昼心里乱糟糟的,本想追上去,脚下却如同生了根,兀自沉默地站在原地,抱着一堆南秀精心挑选的残花出神。
另一边,南秀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祖母院子里,小炮仗一样颠三倒四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惊得老太君差点坐不住。
总结她说的一堆话,中心思想就是:她要退婚,她不嫁表哥了!
事情虽没闹出这间院子,南朱也得了通传急忙赶来,来时就见老太君被心尖儿上的小孙女气得脸色不太好,而罪魁祸首像只小鹌鹑一样坐在椅子上,听说已经劝了很久了还是嘴硬得很。
老太君指指南秀,神色不虞地对南朱说:“她孩子脾气又能懂什么好赖?不知是哪个教她的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