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到这里。
不远处又来了一支队伍。
拢共十来人。
走得零零散散,前面七八个,后面五六个,中间是两人抬着个轿子,普普通通的轿子,非横式,而是竖式,用一块布帘子遮住里面的人。
轿子上并无装饰,或某种标记。
也就说只是普通人。
她走到她那侍卫老大哥一侧:“那个,还有那个,跟你是同行不?”
“同行?”
“同道中人。”
“十有八九。”
走到李砚身旁,说了句:“走了?”
李砚把目光收回来:“我们跟上去。”
“为何?”
“那些人不是郭家人。”
李砚指的是百来号给郭老祈福的队伍,而后面来的轿子队伍,他觉得那些人有蹊跷。
既然李砚如此说,她也不反对。
嘿嘿——不正好可以去看石窟?
轿子队伍不曾停留,经过草棚子和百号人歇息的路口,径直往石窟方向去。
那十来人一走,那上百号人也跟着去了。
他们也去了。
走了半来个小时,隔了老远,看见一条小河,沿着小河走了快半个小时,就是一片挂着残叶的树林。
树林的对面——就是石窟。
长长一排岩石。
上面是一个个黑黢黢的石窟窿。
望着那些石窟,她问道:“你说的故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百年来前。”
“那么多石窟,不止百年来吧?”
李砚跟她说道:“早些时候,此处一片荒凉,鲜少有人来,我查过史斋,并无关于这里的记载。”
关于敦煌的莫高窟,历史最早的记录是自公元366年,那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一个名叫乐僔的和尚,在敦煌东南部凿下第一个洞窟开始,莫高窟便拉开了长达千年的石窟建造史。
鸣沙山东麓位于敦煌南部,这里是由海底上升形成的砾石层,后经河流下切冲刷形成的峡谷断崖,无数的石窟就是在这断崖上捯饬出来的。
正版唐朝肯定是有记录。
不知到了这里,怎么就没有了?
或许,风沙太大,遮住了,或许,地壳变动,下沉了一段时间。
“我们过去吗?”
李砚点头:“你不是想看看吗?”
第310章 西北
沿着小河走,顺延一路百来米,皆是雕像、泥塑和壁画,工艺不一,每个一段距离,就能发现石窟间的风格不一。
他们来的时候,正有人在开凿石窟,也有人在石窟内作画或雕塑。
她就这样走了一路。
李砚几人落后十来步。
直到前面忽然想起的嘈杂声,才把她从石窟里拉了回来。
什么声响?
那是欢天喜地的吹锣打鼓的声音。
上百人围在一处石窟前,进行某种祈福仪式,又是念文,又是跳舞,又是祭拜,引得周围人都来看。
石窟常年有人,于是,这附近也有小摊贩,运些飞烙子等干饼来卖,不大会儿,那里就吸引了好几十人。
快走几步,她也赶紧去凑个热闹。
里三层,外三层,周围围了好多层。
刚走近。
看见个孩子。
孩子本不大,家长更是粗心,任由孩子在人群中间挤,孩子正要从人群里挤出来,谁退了一下,眼瞅着,孩子立即摔倒在地。
而孩子摔倒的地方恰好有快凸出的石头。
她赶紧跑过去。
但她知道应该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只胳膊出现在她视线里,紧着,一只手抓住那孩子的后背衣服。
“哪里来的小崽子?”
那手一丢,孩子一下子被甩到她面前五六步远的地方。
孩子一屁股坐地。
嘴巴一噘——立马要哭。
前面那甩孩子的大爷,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没脸没皮!”
“哇——”
那么一嗓子。
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一个小女孩而已。
声音也只有那么大。
她走近了看了眼地上的孩子,撕了一块饼子递过去。
孩子立马没了哭声,接住她的饼子起身就跑了。
“嘿!这样子跑咯,莫得个良心!”
“你把人家摔了,还要人笑着谢你啊?”
她只是嘀咕了一句。
以为对面的大爷应该听不懂。
年纪稍大的人,又地处偏远地区,一般而言,不大能用官话。
但是……
大爷说道:“也不晓得有毒没得毒,吃了有毒的毒饼子,回头还得谢送毒饼子的毒娘子。”
她愣住。
下一瞬就笑了起来。
“老爷,你在念RAP?”
“劳什子铺?”
“呃……”
“我可不是开什子毒饼子铺的!”
大爷双手抱胸,“哼”了一声转身走远了。
她看看大爷,回头看了眼后面。
李砚等人在一侧暂时歇下。
并没有过来。
他们正在注意另一侧——就那十几人的队伍,轿子正停着,门帘子给里面的人掀开了一角。
李砚等人注意这那轿子。
轿夫等几人,神情慵懒,跟轿子主人一样,在看着不远处的热闹。
而热闹的中心,有十几人正时不时斜眼望向那轿子周围。
她看了两眼,觉得没啥意思。
准备倒回李砚那边去。
可就在此时。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得人群里一声尖叫。
眼角余光捕捉到的不是人群里的情况,而是一侧,有人冲进了那轿子。
一把刀。
笔直插进了轿子中。
刀立着。
根本没有拔出。
鲜血顺着那刀刃往下流。
“啊——杀人呐!”
尖叫四起。
人群四散。
哎呀,谁撞了她一下——
不能倒!
脑子里就这一句话——此时要倒了,那就真是名副其实的垫脚石了!
可身体平衡有的时候就是完全不受控制。
她很努力了。
当时,还注意到李砚那边,侍卫老大哥正冲过来。
有只手抓住了她。
后背衣裳。
她一下子想起了那大爷。
紧着,眼前没有黄土地,也看不见李砚,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后脑勺。
不知道往哪儿蹿。
反正,就给人拽着一路跑。
不大会儿就跑到一个石窟前。
石窟前有俩孩子,瞧着三四岁的体型。
哪里来那么多孩子?
脑子里刚闪过那么句话。
紧着——眼前一道光亮。
她反手拉了一把拽住她的大爷!
只差一点点而已。
一把匕首从大爷的腰间擦过。
大爷往后。
她往前。
抬脚就是那么一踹。
一个孩子给她踹飞出去。
根本没停,紧着就是另一脚。
对着孩子手中的匕首,侧踢,猛踹!
孩子倒飞出去!
“只是个孩子,你也不放过?”
“那不是孩子。”
几岁的孩子还懂得杀人了?
她补充一句:“只是个老头子,他们也不放过?”
大爷瞪了她一眼。
接着往前冲,怎么三两下一蹬,竟然顺着石窟崖壁爬了上去。
左右一看。
也有人那么做,动作熟练,相比应该是开凿石窟的工人。
她也那么冲。
尴尬的是没能冲上去。
但大爷还是搭了一把手。
回头没能看见李砚等人。
她只好先跟着大爷躲进了石窟里。
下面正热闹着——几十人跟上百人的队伍厮杀!
头一次见如此规模的厮杀……等等,也不是头一次,反正,吓人得厉害。
所幸,周围石窟多。
所幸,她只是路过这场风暴——不对,会不会被灭口啊?
思路没对,她应该趁乱往外跑!
就给大爷拉了把。
“你要出去送死?”
“那么多人,万一被灭口怎么办?”
“你把自己当个人物。”
她一下子就坐下了:“也是,我也不是什么人物,可是……”
李砚应该是个人物。
下次的厮杀应跟李砚无关,但应该跟那轿子有关。
厮杀声还在继续。
她静静坐着。
忽然注意到大爷盯着她瞧。
呃……可别是遇上了……
大爷眨眨眼,又皱着眉:“你瞧着……有点……”
“有点眼熟?”
“对!”
“像谁啊?”
“像……”
大爷“像”了半天,她转过脸去,却突然被他吓到。
“像我啊!”
“大爷,你有子女吗?”
“我……”大爷摇了半下头。
“那……”那半下是啥意思,话到嘴边,不好说出口了:“是像。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两个耳朵,真是一模一样。”
“哼!”他重重一声,随即,双手抱胸,侧过脸去,隔了会儿又盯着她看:“你长得像我闺女。”
“那我是你孙女咯?”
“想得美!”
“高攀不上,在下告辞。”也不管外面的声响,她起身就走。
“站住!”
“我……”
还没开口,只听得大爷续道:“外面有人!”
她赶紧往外走。
当时,她以为是李砚的人找来了,侍卫老大哥或老二哥,他们是不会撇下她不管的。
随即,持刀男子往前一步。
只在这一霎时,她一把抱住了那男子的胳膊,顺着那股力,拽着男子向对面墙壁狠狠撞去。
刀落地。
她摁住他的头。
砸向墙壁。
然鹅……男子没晕。
皮肤给石壁上的凸起割破,流了血,却没有马上晕过去。
她看了眼后面的大爷。
撒腿就跑。
可是……男子糊涂了,竟然抓了一把她的衣服。
给扯了下,往后一退。
随即,抬腿就是一脚。
男子向后退去。
撞向大爷前面,大爷却是一把抱住了他。
“快点,刀!”
她看了眼地上的刀,要转身往外面去。
“你站住!”
她又回头看了眼,无奈,捡起地上一块石头,一咬牙,往那男子脑袋上砸去。
实在是不想被溅得一脸的花白。
只是稍稍用力砸了下。
或许吃痛,男子成功晕了过去。
“为什么不用刀?”
“我连鸡都没杀过。”
“没用!”
“你有用,你来啊!”
她把刀扔到他面前。
一扔过去,转身往外跑。
外面还是混乱。
但肯定不是“见着个活人”就开干。
那百来号人的目标,应该是轿子队伍,而刚刚冲进石窟的男子,他在见到大爷的时候,选择往里进——意味着大爷也是不能放过的一类。
起码,大爷也是目标之一。
她猜测大爷跟轿子队伍有关。
但她又清楚记得,前面来的轿子队伍里,并没有这位大爷。
难不成,他是轿子里的人?
不,轿子里当时有人掀开帘子往外瞧。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跟她没关系,她的赶紧去找李砚等人。
他们应该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能在哪里?
附近某个石窟?
唉……又是分开的日子,也没个手机,怎么能联系得上啊?
前面顺着石窟崖壁爬了一截,现在又要往下去,两三米的高度,一时间,还不敢往下跳。
只能顺着边缘平台往前面跑。
其实,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跑着跑着就感觉多了个……尾巴。
回头瞄了眼——他大爷的!
“你跟着我干嘛?”
“我一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头,你就忍心给我留在那里?”
“你都埋黄土了,跟着我干啥?”
脚步不停。
使劲儿跑。
大爷那叫一个穷追不舍,并且,手里还拿着大刀。
“你别追我!”
“你别跑啊!”
“你不追我,我就不跑!”
“小娃娃……你……别跑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老头,这是真不行了……”
“那你停下。”
大爷停下来了,弯着腰,一个劲儿喘气。
她放慢几步,也停下来喘气。
两人隔了七八米的距离。
往后一看。
好家伙——跑了那么远!
这大爷的体力真真的好!
因此……她得赶快把他甩掉!
已经跑了一段距离,前面的“案发现场”看不清楚,在移动的人,就跟蚂蚁一般大小。
如果她继续朝前跑,甩掉大爷不是难事,要如何找到李砚等人就不容易了。
她不应该离得太远。
怎么办?
她只好看向在喘气的大爷:“我说,大爷,你跟着我干嘛啊?”
“我一老头,这荒郊野岭,你忍心留我一个?”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再说了,前面我踹那孩子,你没看见呐?”
提到“孩子。”
之所以踹,那是她一眼看出其非真正的孩童。
这又说明了一个问题——大爷身份不简单。
“你……就你一人?”
“那当然不是,我们好几十个,不刚才冲散了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怎么样?”
“你们要去何处?”
“马王场。”
“马王场?”
“怎么,有问题?”
“你们去马王场做什么?”
“当然是去买马啊!不然,还去看马下崽?”
“听你口音……像是南边来的,东洲?”
“哟!”竖起大拇指:“能耐!我正是打东洲来,要向马王场去。”
“马王场的马,可都是好马,随随便便是买不着的。”
“有钱都不成?”
大爷“呵呵”一声:“你去试试便知。”
“可有什么讲究?”
“马王场的马,那是早些年,跟着先皇一起打过江山的皇马留下的种,你说,能轻易给人吗?”
听到这里她倒是信了七八分。
大唐也不小。
李砚他们非要马王场的马,想必是有一定的原因,譬如,血统好,曾经上过战场,这种马跟普通的马儿肯定还是不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即使是她出面,也买不成马,没有马,谈什么草场的业务?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续道:“你可是有法子?”
“嘿嘿,我倒是认识一老伙计,说不定能帮得上忙,你不要马王场的马,给几匹老马,病马,也不是难事。”
“你这……也成,是马王场的马就成。”人家这样说,不一定真是这样,但如果有渠道,或者是一个开门的钥匙。
“对了,你叫什么?”
“你叫我小柳吧!”
“你姓柳?”
“柳树的柳。”
才说到这里,只见大爷的脸色一垮:“你走吧。”
“怎么?你跟姓柳的有仇?哎呀,哎呀,我口误,咱们不是同一地方的人,说话难免有口音,我不是姓柳,我是姓刘啊,牛,就那下地的牛!”
牛跟柳。
这总差得远了吧?
大爷瞪眼瞥她:“还能改姓?”
“大爷,我跟你姓也成,你姓个啥呢?”
大爷“嘿嘿”一笑:“巧了,我也姓牛,耕地那牛。”
“哎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爷爷有什么没完成的事儿,尽管给孙女说。”
她走过去,蹲在大爷身旁。
大爷却又是绷脸:“什么爷爷?别想占我便宜。”
她挪远一些。
这大爷变脸的速度,那是真比上了翻书的速度。
她蹲在这儿,望着另外一侧。
就在这儿等着吧。
等李砚他们找来。
至于这位大爷,好像也什么事儿。
假装感觉不到尴尬。
大爷“咳咳”两声,往她这边挪了挪:“东洲姓柳的人家,我跟那家子,不对付,不过你姓牛,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可不是嘛?不能一杆子打死。”
“对对对,你说得对,小牛啊,那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大爷,你说吧。”
“你不是有几十号人,把我送去富阳,我把我的老伙计介绍给你认识,怎么样?”
“富阳?”
“我要去富阳。”
“你怎么来的这里?”
“跟着别人来的啊!”
“你来这里干嘛?”
“看这石头窟窿啊!”
“大爷……我们要去马王场,得立即就去,你,我知道你一个老头子,很孤独,但是你可以在这里等要去富阳的队伍,或许过不了两日,就有从富阳来为自家老爷欺负修建雕塑的人家,你可以……”
“我说真的。”说着,大爷从怀里拿出个袋子,拉开抽绳。
阳光下。
差点闪瞎她的眼。
里面是钻石!
“这是宝石,一颗,价值千金,送我回去,我送你一颗,如何?”
“我那么多兄弟。”
“三颗,不能再多了。”
“你这一包!”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这是我一辈子的血汗钱!”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大爷还蛮有趣。
可是,她不会上他的当。
“怎么样?”
她挪远一点点:“不怎么样。”
“你还瞧不上?”
大爷取了一颗钻石出来,一颗有手指盖那么大。
虽没切割,品质也能看得出来。
“这可不是糖,不信,你尝尝!”
“我不尝。”
“嫌少,是不是?”
“我要是有空,我也不会送你回去,为什么呢,我没那个能力啊,大爷,你好歹要找个侍卫,我瞅着像吗?”
大爷不说话了。
隔了会儿。
这附近竟然没人来。
她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看,大爷又说话了。
“你买马做什么?你家里是做买卖的?”
“我做买卖。”
“你个小娃娃做什么买卖?”
“镖局。”
“什么?你说说,这天底下还没有我不知晓的事儿!”
她好笑的看他一眼:“就帮人运送货物。我有一帮兄弟,以前是拳馆的,淮安那边不好做拳馆,跟着改做镖局,每月去东洲、江州等地,替小商户们送些东西,顺带着帮街坊邻居捎信什么的。”
“跟马有什么干系?”
“淮安一带的路,还好走,等我业务量大了,换上四轮车,再用马来拉车……”
“马拉车?”大爷笑了起来:“你个娃娃,说你是娃娃,你还真是娃娃,你可知马多少一匹,马王场的马度搜一匹?还要用马王场的马去拉车……我的牙,都能给你笑掉。”
“掉了吗?”
“你家里人知道吗?你如此糟蹋钱。”
“嘿……我家就我一个,哦,还有个妹子,我跟我妹子,白手起家,我怎么糟蹋钱,她都支持我。”
大爷摆摆手:“瞧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是……一匹马多少钱,你那替小商户们送些货物,一月不过几趟,能有多少余钱?我劝你,跟着你那几十号拳馆的兄弟早日回去,要买马,还是用你们当地的马的好,用马王场的马,那也是糟蹋。”
“不止是小商户好吧,还有个大商户。”
“什么大商户?”
“淮安城内第二大酒楼的采办,印制堂、造纸坊的采办,医馆的采办,私塾的采办,还有像周围书院送书的生意。”
“这不好多个商户?”
“都是一个掌柜的商铺。”
大爷虚着眼:“难道……”
她也眯着眼。
“你是那家铺子掌柜的儿媳妇?我瞧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那掌柜!
大爷笑喷:“怎么可能,你才多大,我瞧瞧,也不过十五六七吧?你家里没其他人,只有个妹子,你俩白手起家,还有那么多个铺子……我给你说,吹牛,不能你这样吹,别人不会信,你要这样,说你有间绣坊或衣帽行,这还是勉强信。”
“要是真的,你这袋子宝石,归我?”
“我当着你面吞进肚子。”
“你这样……算了算了,你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个老头,我也不欺负你。”起身,拍拍裤子:“我走了。”
“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干嘛?我要是骗你,当着你面,把那袋子宝石吞进肚子里,你干不干,来,把袋子给我。”
大爷赶紧把袋子放回胸口:“你这人不实。”
“你才不实在!”
“你那淮安第二大酒楼叫甚?”
“学府路,将进酒。”
大爷这杯水——太深。
还是不碰为妙。
往回走。
快回到“案发地”时,她往上爬了一层,更高一些,以免受到波及。
等她爬上去。
石窟里忽然传来小路子的声音。
望过去,他正趴在石窟门口,露出一双眼来。
“柳掌柜!”
“嘘……”
她往下看,底下还有二十来人。
那轿子队伍的人似乎无一生还。
李砚等人都在第三层某几个石窟内,一个都不少,除了跑丢的她。
“你去哪里了?”
她指了指下面:“啥情况啊?”
李砚打量了她一遍,随后摇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等吧。”
李砚续道:“前面见你往上跑了,我们也追过来,一直没能找到你,就在这里等你。”
“我躲起来了,刚才的情形好吓人,又来碰见个大爷,躲一起,就聊了几句,他倒是跟我说起个事儿。”
李砚看着她。
她接着说道:“他问我去哪儿,我说去马王场,他就说,马王场的马不卖给普通人,因为那些马曾经跟先皇一起打过天下。是这样吗?”
李砚点头:“确实如此。”
“那……咱们怎么操作?”
“我们先去看看。”
“好吧,钱,带够了吗?”
小路子在这时问道:“怎么提到了钱?”
她看了李砚,李砚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马,虽然是皇马。
但已经不是这一辈的年轻的马。
尽管如此,只要没有禁令,那就有办法解决——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可是不怕困难的一个。
等外面彻底消停了,他们继续启程。
“如此值得留恋?”
“一直没来过这里。”走到李砚身旁,这才继续说道:“对我来说,有股很强的吸引力,很遗憾以前没来过这儿。”
李砚皱着眉却笑了下:“你才多大?今后有的是时机,走遍我大唐的大好河山。”
“出来一次,有多艰辛,且行且珍惜。”
小路子在一旁说道:“柳掌柜说的对,出来一次并不容易,又是悍匪,又是土贼,谁知道明日会遇见什么糟心事,还是多看看四周的美景,不知是否能再来一次,不过……这儿有什么美景?”
小路子往四周看看,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一把搂住小路子的肩膀:“你以前来过西北没?”
“哎呀……”小路子往外躲:“男女授受不亲,柳掌柜,你……那么多人的面,你……”
“你男的女的?”
“我……”小路子“我”了一阵,说了句:“堂堂男儿身,我……”
“好巧,我也是,咱俩是兄弟,别介意那么多。”
“兄弟?我才不跟你是兄弟。”
“怎么,觉得高攀不上?”
小路子往下一蹲,再站起来,一下子跑远了。
翻过鸣沙山。
往前走是一片沙漠。
走了一日。
见到一处小小的湖泊,半圆形,一侧是一片小林,背后是一座寺院。
正是傍晚时分。
只见一处细烟,慢悠悠向上飘,犹如一根绸带,越往上越纤细,逐渐变成一条细细的尾巴,直到消失不见。
离那句诗的景象,不如,但她却想起了那句诗来。
“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李砚接着了下句。
“你也知晓?”
“小洞天的诗集,长安亦有。”
她“唉”一声:“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没能一开始就捯饬印制堂,我要早点印刷,现在不知赚了多少钱,也用不着跟着你着这一路的担惊受怕。”
话说到这里,李砚的脸色稍变。
她赶紧说道:“哎呀,生气了?我非虽文人,只是个俗气的商人,但也不会这样子赚钱,虽说还是借助了那些个优秀的诗句,其实,同样为它们做了推广宣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
“抱歉,让你跟着我担心受怕。”
“这有什么?咱们还没上塞外,据说,那外面遍地的野狼和尸骨,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遍地的野狼和尸骨?!”
小路子瞠目结舌。
李砚往前走,看了眼小路子:“她的话,你也信?”
“糟了!没人信我说话了……”
往寺院去。
绕到大门一侧,入眼,俩在水边蹲着的小沙弥。
快几步上前,双手合十:“小师傅,安好。”
小沙弥一前一后起身,对着她,同样是双手合十,微微低着头。
稍大一点的小沙弥说了几句,她听不懂,转向走过来的李砚。
李砚说了几句,小沙弥就赶紧收拾东西往寺院去了。
李砚示意大家跟上。
“你们说什么?”
“借宿。”
“你会好多种方言哦,真羡慕!”
“你在这儿住几个月,那也就会了。”
“那你幼时去过许多地方?”
他并未直接回答。
寺院前有一座塔。
底部呈圆形,向上像根圆柱子,最顶端是一个尖。
不是一座可以让人进去的塔,只是一座模拟小型的可以烧些香蜡纸烛的塔。
具体叫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语言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