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着想了一阵。
“两个地方都在一个方向。”
“应该……是周家庄。”
像洪家村的村民,绝大多数都姓洪,老村长姓洪,她铺子里两个妇人也姓洪,大家喜欢称类似鲁儿娘,三子娘,或长秀婶等。
她隐约记得孙大说那人……叫周什么,姓周应该是对的,因此,周家庄的可能性比较大。
“厉害啊!就是周家庄!蔡兄,有没有懂武的朋友,给我介绍一下,最好马上就能走,放心,肯定是给酬劳。”
“介绍自然是能介绍,但现在我走不开啊!要不这样,我告诉你地址,你去试试看?”
“报你名儿好使不?”
“给钱最管用。”
蔡戌则告诉了她两个地址。
淮安早些年,武馆盛行,自从严打山匪与水匪,查出一伙匪徒跟某武馆有关后,武馆一行渐渐衰退,再者,现在是太平盛世,学武没有多大用处,只能去大酒楼或青楼等地给人看场子,并没有更多的职位。
像有钱人家,直接买体格健壮的男奴。
第一个地址,在春森路附近。
【洪家】。
一座闹中取静的院子,她还有一些印象。
还没跨过门槛,已有人拦住她:“干什么的?”
“找你们管事的,有事要谈。”
“谈什么事?跟我说就是。”
她往里看了眼,院子里倒是没人:“我要请两位师傅,跟我一起去一趟周家庄,来回可能要四五天的功夫,不知道你们怎么算钱?”
男子用诧异的眼光瞅着她,一时没有开口。
“我没有说明白?”
“明白是明白,可你一个女的……走吧,别在这儿杵着。”
“你们不接这活儿?”
男子往里走,她正跨过门槛跟过去:“我朋友跟我说,你们……”
“站住!”
男子大吼一声,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怎么了?!”
男子立马是横眉竖眼:“女子不可入内!叫你出去,你听不见是不是?要是脏了我家院子,把你腿打折了!还有你的手,什么都别碰!”
【洪家】武馆那男子态度恶劣,就差拿根棍子冲上来,给她好一顿胖揍。
都这样子了,她总不能跟人家门口一顿狂吠……
去下一个地址。
问了七八个人,才七拐八拐进了个巷子,尽头有个院子,抬头看了眼,并无牌匾等标识。
就是这里?
院门敞开。
脚刚踩上门前一阶,身子就是一斜,泥巴糊的阶梯竟跟窗户纸一样,一脚下去就是个坑。
挪到黑乎乎那边阶梯去。
跨过门槛。
暂时没准备进院子。
手放在门板上,敲了敲:“有人吗?啊……”
门板倒了。
半扇门就这样倒在她身上。
索性门板子薄,她使劲儿一推,门板就给她翻倒去了地上。
又是“砰”一声。
紧接着,一个角落里跑出个人来:“你没事吧?”
看了眼男子,觉得有些眼熟。
“这门板,我不是故意……”
他摇了摇手,手里裂开的蒲扇跟着晃:“你人没伤着就行,我在熬药,你先等等。”
男子转身。
一瘸一拐的往里去。
她一下子想了起来。
看了眼院子,三间屋子,中间是个水缸,水缸口周有好几道裂口。
回过神来,跟着那男子去的方向。
背后角落里有个炉子。
他刚把一壶黢黑的药水倒进碗。
“你找我有事吗?”
“我要马上去一趟周家庄,想请两个师傅一起。”
“马上去?”
“是,挺急的。”
男子放下药壶,起身,搓了搓手,似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
“因为我是个女的,所以不接这趟活儿?”
他拿着蒲扇的手立即一晃:“咳咳……抱歉,抱歉……可以马上去,但是……能,能先结钱吗?”
“怎么算钱?”
“以前也有送人的活儿,周家庄不远,两人,来回七日内,给你算一百钱,你看合适吗?”
来之前,问了蔡戌则。
蔡戌则大致说了个数。
一人一百钱。
一般情况下,走时付一部分,回时付剩下部分。
先把钱给了,回头半路给她整沟里去?
另外,由于她是个女的。
武馆可以要价更高。
见她没说话,对方说道:“再加一人,三人也成,还是一百钱,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付一半。我们陈记拳馆,近年来不怎样,以前也是响当当的武馆,你能找到我们,应该也是哪位老友推荐过来的。”
“哪两个人?”
“都是我徒弟,我看着长大的。”
“人没在?”
“我去喊人,最多两刻钟,我们就能出发。”
“行。”取下双肩包,她拿了一串钱出来。
芳草将钱一串串捆起来,一百一串,包里拢共装了一贯多钱,这就是十斤了。
已过午时,还要赶路,她跟着陈志诚一块出去。
去了个破旧的小屋。
屋子比陈志诚的院子破烂得多,只是在门边,她就闻见一股难闻的气味,隔了一块草席帘子,听见里面的几句对话。
里面那人的腿伤,伤得不轻,陈志诚把钱都给了他。
陈志诚出来的时候,跟着两人:“这是阿坤和阿明,我们可以走了。”
想要说一句:“就他们俩?”
到嘴的话,赶紧吞了回去。
算了吧。
即使是两根竹竿子,有人跟她一起去周家庄,怎么都比她孤身一人要好。
陈志诚三人,再加上她,恰好一辆马车。
由于周家庄附近路况糟糕,车夫只停在官路上,还有一天多的路需要步行。
出城时,她买了馒头和水袋。
一边啃馒头,一边走山路。
山路崎岖,有段路特别不好走,她已经很小心了,脚下一滑,险些掉进黑水沟里。
她连连跟抓住她肩膀的陈志诚道谢。
“该我谢你,没那笔钱,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紧随着,陈志诚很长一声叹息。
陈志诚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两人从头到尾都不说话,都不说话,气氛是越来越沉闷。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个人,他怎么了?”
“给东家干活,出了事,那边不认,一个钱都不愿出。我是小六子的师傅,就算他出了陈记拳馆,我们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相互照应。”
陈志诚深吸一口气,语气忽然轻松许多:“小六子很快就要好了。”
“那就好。陈师傅,我能问个事吗?”
“什么事情?”
“我本来先去了洪家武馆,他们好奇怪。”
陈志诚问了句:“是不是不让你进去?更别提送你去周家庄的事。”
“你怎么知道?”
“这是规矩。”
“女子不进武馆,晦气。”
一听这话,她胸口堵得慌,古代难不了一些“封建迷信”的观念,觉得女子不能靠近某些地方,因为女子身上“脏”。
陈志诚继续说道:“武馆偶尔也有送人的活儿,但是规定不送女子。”
“那我不是给你们带了晦气?”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看了眼陈志诚,眼神里是明显的诧异,
“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别在意,我们陈记拳馆这样潦倒,哪怕再来点什么晦气,也不怕什么。”陈志诚笑了两声,收了笑,又接着说道:“我们不都是娘生的嘛,哪里还怕这些?老人有些话,听听就得了。”
“陈师傅,没想到啊,你如此通透。”
“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经历的事儿多了,这才慢慢想通了些理儿。”
“那得经过多少的大风大浪!”
名叫阿坤的瘦竹竿一号立马说道:“我们师傅以前可在安北军……”
阿坤的话被陈志诚打断。
只是那么一句。
她却仔细观察了一番陈志诚,虽说脚不良于行,但他反应迅速,身姿较为敏捷,说话不吹大,倒是个不骄不躁之人。
天色擦黑。
几人在一个山沟沟前歇息。
背后是几棵大树。
为了安全,几人都是爬上树休息,晚些时候,她问到此时军方情况,陈志诚没有意掩饰,把他知道的事情大致说了说。
此时的南边,有支镇南军,西北方是安北军,东北处有东北都护府。
由于近来一直是太平年生,军费消减不少,从军的人数也大幅度降低,纷纷退伍回了老家。
像陈志诚,他还是受伤之后,自动退伍的人。
具体情况,陈志诚不愿说。
她也不勉强。
赶紧睡一觉,明天中午左右,差不多就能到达周家庄。
周家庄的事情,要不要先说一声?
正在思考这事,突然,她睁开眼。
“呜——”
一声怪叫。
顿时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抓着树干坐了起来,一手拉紧拽着的绳子——怕睡着了摔下去,所以在身上捆了根绳子,坐着仔细听了又听。
周围不过是些“沙沙”声。
风吹过树枝,树叶之间的摩挲声而已。
望了望旁边的树,陈志诚那边并无动静。
她是幻听了?
一手抱着树干。
“呜哇——”
再次睁大眼。
恨不得有个1000瓦的电灯泡,还是探射灯,把附近照个一清二楚。
今晚月色昏暗。
月亮已经躲乌云后两三个小时。
徒然,又来一声。
一股子冷风直往衣领里钻。
伸手去拉衣领。
却是有人推了她一把。
“啊!”嘴中一声惨叫,她一头向下载去:“救命呐——”
与此同时。
那奇怪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呜——”
“啊呜——”
十分钟以后,她才被陈志诚三人从树上放下来。
“你这也太紧了些,捆在腰上就是,怎么能捆到脚上去?”
“我是捆在腰上的啊!”
谁知道摔下去以后,怎么就变成倒挂在树上了?
她赶紧低声问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鬼哭神嚎那种!”
几人非常淡定的表示:“没有鬼哭。”
“没,没有?”她看了眼四周,乌漆嘛黑,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月亮出来了。
月光照在三人脸上。
立马浑身一个哆嗦。
陈志诚,阿坤,阿明三人,一张脸色血色全无。
可是——
三人双目通红一片!
血流出了眼眶!
“啊!”
“嘿?醒醒!醒醒!”
她一把推过去,把面前的陈志诚推了个倒。
下一瞬。
她反应回来:“我做噩梦了?”
阿坤说道:“你刚挂树上了,要不是师傅,你可早被勒死了。”
看了眼天。
月亮正在头顶。
“我不上树了,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耳畔又是一声鬼哭神嚎。
“你……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阿坤掏了掏耳朵:“烦死了,吼了一晚上,他不累吗?”
“什么?”
陈志诚解释说道:“那个山沟沟下面,应该有个人,吼了一阵,歇一阵又吼。”
阿明说道:“可能是感觉到上面有人吧。”
又看不清远处,几人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
陈志诚放了根绳子下去。
三个人一起拉。
不多时,绳子一端拖上来个黑煤球。
“感谢……诸位救命……之恩。”
黑煤球嗓子哑得不行了。
陈志诚把他的水袋递过去。
黑煤球小口的喝了水,直到一袋子水都喝完。
“你怎么掉下去的?”
“失足。”
“在下面待几天了啊?”
“七日。”
“七日?!”陈志诚三人颇为震惊。
“下面有些野草,我当时身上还有两个馒头。”
“这样过得了七日?下面有没有水?”
黑煤球摇头:“鄙人……靠饮尿为生。”
陈志诚三人更是佩服。
她又问道:“你是干嘛的?”
“干嘛的?鄙人那日在此采药。”说着,黑煤球从胸口里拿出一株干瘪瘪的草来,露齿一笑:“就是这个。”
黑煤球的牙倒是白。
“你是个大夫?”
“区区不才,蹩脚游医罢了。”
这位黑煤球也是命大,六七米的高度,摔下去,竟无大碍,一个人在山沟沟里待了七日,居然还活了下来。
往周家庄去。
快到周家庄时,她决定还是说起孙大的事。
“这事……你该早些跟我说。”
她立即跟陈志诚说道:“具体情况,暂时还不知道,但肯定只是个误会,我会尽量和平解决,如果发生意外,如果你们愿意,希望能够保我们一条性命,回淮安以后,必会重谢。”
陈志诚说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该带上家伙。”
一般行走上路,倒不会带着棍棒,免得被官府的人查,如果是这种事情,他们最好带些家伙防身。
没有马上进周家庄。
几人在周围找了些较硬的树干做棍子。
周家庄。
村口正在放炮仗。
噼里啪啦。
一棵大树,挂着几根红布。
几人小孩正围在树下转圈圈。
望向村子里,似乎正在办喜事。
“嘿,小孩,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周明的人?”
小孩却是“嘻嘻”笑,一窝蜂跑了。
她往前走。
路上看见几个人往左边去,赶紧跟上去。
“大婶子,村子里有什么喜事?”
“周胜成亲呐!邀咱庄子上的人都去吃席!”
她往妇人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大婶子,周明是住在哪家啊?”
“噢!你是周长德家的亲戚呀!那边,往那边去,我没空带你去,你找个孩子!”
妇人匆匆忙忙走了。
她又找了个稍大的孩子,给了一个铜钱:“带我去周长德家。”
走了十来分钟。
来到一处院子。
看了眼院子,她的目光移到后面去——茶山。
院前冷冷清清。
还没进去,听见里面阵阵哭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也不算大。
“别哭了……咳咳……咳咳咳,不管怎么说,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我这当爹的去不了……咳咳,咳咳……”
“……我走了……”
“别说这些丧气话,我已经托人去请大夫。”
“咳咳咳……别浪费钱了,我这病……我心里有数,治不好了。”
“呸呸呸!可别说这些晦气话!”
“我那么大一把岁数了,总归是那一条路,两个儿子还没娶妻生子,你……让你一个人费心了。”
“融儿的病已大好,你也快好了。”
“周胜那个人……咳咳咳,我终究觉得靠不住,女儿,苦了女儿……”
听了几句,犹豫几下,她还是敲了门:“叔婶,打扰了,周明是住在这里吗?”
妇人擦了下眼,歪着脑袋望过来:“你……你是谁?”
“我的伙计送他回周家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你跟那两个人是一伙的!”妇人立即起身,作势要冲过来跟她拼命。
她赶紧跳开。
地方肯定是找对了。
“他们人在哪里?”
“我……你……”妇人莫名哭了什么。
“哎哟,这是什么个情况?”她一摸后脑勺。
病榻上的男人猛咳了一阵,也看着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收到一封信,让我拿钱来赎人,不然就把他们吊死在村口,他俩现在还在不?”
哭着的妇人说道:“人就在周胜那儿。”
那躺着的男人支撑着坐了起来:“咳咳……这位娘子,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铭儿是否有伙同那些人,抢了茶,杀……杀了……人?”
“周铭?”
“周铭是……是……咳咳咳……犬子。”
男人又是一阵咳嗽。
外面的黑煤炭露出个脸来:“我是个大夫,能不能让我先瞧瞧?”
孙大等人暂时没有挂,外面还在成亲办喜事,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急,就让黑煤炭先给周铭的父亲周长德看病。
黑煤炭有点厉害。
他拿了颗泥丸出来,配着煎好的什么草汁液,周长德一吃下去,当即,脸色正常许多,嘴唇也不再惨白一片。
周长德捂住自己的胸口:“我这病是好了?”
“治标不治本,只是缓一缓而已,还是需要先静养少说话。”
周长德却是一把抓住黑煤炭的手,双手都在颤抖:“你……你可要救救我儿,他……”
周母说道:“融儿已经在好了,你这是……”
“我不信周胜。”周长德依旧抓着黑煤炭,继续说道:“求求你,等一等,等融儿回来,神医再仔细给他瞧一瞧。”
“令郎如何?”
周长德说了些症状,黑煤炭皱着眉:“听你说来,倒像是中毒。”
“中毒?!”妇人大惊。
周长德沉默一阵,接着长呼一口气:“我明白了。”
周长德把事情理清了。
她这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孙大是意外救了周铭,并且帮他抢回了一部分茶,为此,孙大是鼻青眼肿,一个兄弟的腿还受了伤。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孙大把周铭送回周家庄,休息一晚,准备第二天回去。
第二天天一亮,出事了。
孙大两人被捆了起来。
连同周铭一起,被送到周家庄的祠堂。
有个叫周胜的跳了出来,指证周铭,说他伙同孙大两人,抢了乡亲们的茶叶,甚至于,把一起送货出去的乡亲残忍杀害。
而孙大两人就是山匪。
孙大两人一时不敢说话。
周胜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的是一份“协议”,那些被抢的茶叶,卖出后会分几成给周铭。
协议上的字迹正是周铭的。
周铭大喊冤枉。
周胜取了他家书案上的纸质比对。
周铭无法解释。
一庄子人十分气愤。
尤其是遭遇不幸的那些人的亲属,纷纷要求处置周铭等人,一命偿一命,周铭的哥哥周融,坚信弟弟不会做这种事,证据确凿,他也拿不出解释来,在祠堂里赌咒发誓,最后,周长德竟跪求大家放过周铭。
毕竟是乡里乡亲,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情拖了下来。
周融突然病了。
有人说是周融触怒了祖宗。
周长德一病多年,长子突发重病,二子又被关押,气得吐血。
在这个时候,周胜悄悄来找他。
称只要周长德答应他两个条件,他就想办法放了周铭。
“把屋后头的茶山,给他。”
“另一个……就是把闺女嫁给他。”
周胜家可热闹了。
庄子里有人办喜事,那是全部人都要来拜贺,新郎接了新娘子,两人拜堂成亲,紧接着,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要来吃席。
老人小孩,又是炮仗,又是唢呐,热闹得不行。
以至于,柳微几人轻松进了院子。
屋子没多豪华。
不过贴了红纸,绑了红绳,扎了红花,瞧着相当喜庆。
人流量大,新浪在外吃酒,她便推开了柴房的门。
“唔……唔……唔……”
孙大嘴里塞了布,唔了几声,她却听明白是在喊她“大姨姐”。
孙大本来就瘦,现在快赶上闪电了。
“嘘”了一声,她抽出孙大嘴里的布。
三人皆是安安静静的。
她拿出带来东西:“红布捆头上,唢呐拿手里,腰板挺直了,出门往右边去,明白了吗?”
孙大两人自然是明白。
周铭明白了不肯走。
“你们先走吧,我要去找我妹妹。”
“你要带她走?”
周铭垂下脸,低声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不会嫁给周胜,我不能害了她。”
“可是……她已经跟那个人拜了堂。”
她看见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不能让她嫁给那个混蛋!都是他的阴谋,他骗了所有人!他休想取我妹妹!”
周铭情绪激动。
问了几句,他把事情始末讲得一清二楚。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孙大却阻止她:“不行,外面那么多人。”
她背过身,向他眨了下眼。
孙大不再说话。
周铭起身往外,她就在后面,抬手,比划了几下,才最终下了一记手刀——陈志诚免费赠送的手刀速成班。
周铭倒了。
“这?”
“我先出去,你们自己找机会。”
“去哪里?”
“你们去他家,已经都说好了。”
她拉开门就出去了。
绕到房子后面,有几个小孩正鬼鬼祟祟推开窗,扔了个东西进去,立马笑着跑远了。
屋子里是一阵噼里啪啦。
前面有人在笑。
她走到窗户边去,往里看了眼,新娘子正坐着一动不动,跟个木偶人一样。
爬进窗户。
落地的瞬间,门口有响动。
她立即闪身到床架子一侧去。
还好新娘子一直盖着红盖头。
门被推开了。
一伙人来闹洞房。
新郎喝了不少酒,但还有些理智,阻止了那些人进来闹新娘子,不过一行人在门口说了些不太儒雅的话。
新郎冲着新娘子喊了几句。
大概意思是周沛霖是他周胜的媳妇,从今往后,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说跪着,她不能站着,总之他说是什么就要是什么。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好好好!说得好!”
“胜哥就是有文化!”
“在外混了几年的人,就是不一样!”
新郎被拽出去继续喝酒了。
门关了。
新娘依旧是一动不动。
可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倒是看见她绷紧的肩,在关门后松了下来。
“咳咳。”她故意轻声咳嗽了一下,直接说道:“周沛霖?我认识你二哥,我是来帮你的。”
新娘子揭开了红盖头。
“你要做什么?”新娘子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周铭说你不能嫁给周胜。”
新娘子手抓着红盖头,皱巴巴一团,她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的盯着眼前的空地。
新娘子毫无生气般说道:“我已经跟他拜堂成亲。”
“你们只是拜了个堂而已。”
这样一句话,换在现代,并不难理解,可她知道此时的新娘子一定很难理解。
只有夫妻之名?
女子的名声就是一切!
新娘子有气无力说着:“我已是周胜的妻。”
“我……我可以带你离开,离开周家庄,你才多大啊,以后可以选一个心仪的夫婿。”
新娘子摇头。
“你喜欢他?”
新娘子又摇了摇:“你走吧,我已跟他拜堂,就是他的妻,让我二哥离开周家庄,他该去考取功名,不该留在这山沟子里种茶。”
“周铭说你本不愿嫁给周胜,之所以嫁给他,是为了换取周铭的自由?”
“我爹病了好几年,我娘身子骨也不行……大哥的病,要是没有周胜的药治病,恐怕……二哥也不是料理茶事的人,家里没个男人撑着,我家……”新娘子说这些时,倒没有哭,只是红着眼眶,叹息几次,继续说道:“女子终究是要嫁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谁不都是嫁。”
“你多大了?”
“下月初四,虚岁十五。”
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听了这几句话,她觉得胸口发闷。
新娘子周沛霖非常“懂事”。
担心爹娘兄长,担心家里的茶,对于自己今后的命运,那是一点不担心。
反正都要嫁人。
嫁给谁不一样?
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她还需要周胜来帮持自家。
其实,周沛霖可以选择“不懂事”,选择一哭二闹三上吊,宁死不嫁周胜,可她偏偏选择“乖乖”嫁给周胜,只为了一家子。
实在是太卑微。
“自己”只能排在最后。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周家爹娘没有逼她,甚至于不希望她嫁给周胜,却最终只能用一个去换两个。
胸口堵着的闷气。
瞬间变成了火气。
柳微走到周沛霖面前,迫使她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都是周胜的阴谋,你知不知道?你大哥不是得了怪病,极有可能是周胜下的毒,你二哥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伙同山匪抢茶杀人,那是周胜设下的圈套!”
原本的一潭死水,突然被扔进一块大石头。
周沛霖的双眸,迅速转了转。
“阴谋?圈套?”
“有人想买下整个茶庄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就是我们几家不愿卖,我二哥几个才外出去卖茶。”
“你们今年早些时候,是不是还往外卖了几趟?”
“对,悍匪太多,三批货全被抢了去。”
“每次出去,每次都被抢,你说,哪里那么巧?难不成,那悍匪就住着在你们庄子口?”
“这……如果……”周沛霖用力撕扯手中的帕子,一边说道:“如果真的是他,那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她忽然觉得轻松了一些。
因为周沛霖一下子就想了明白。
这样最好不过。
松开了手,她在旁边坐下,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听得周沛霖泛红脸颊:“这……这怎么行,不成不成。”
“你真想与他有夫妻之实?”
周沛霖缩了脖子摇头。
“那就听我的,一定吹了蜡烛。”
“姐姐,你……这怎么对得起你。”
新郎海量。
吃酒吃到傍晚,中途,进来了两次,只是远远坐着说了些话,然后被喊出去继续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