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失格之后by好伞
好伞  发于:2024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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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得太近,过于狭小的距离间很快温热起来,周澄午低垂的视线落到少女鼻尖,和紧闭的唇。
她呼吸那么轻,但每次呼吸,胸口的心跳声却沉稳有力,瘦弱的肩膀也随之微微起伏。
周澄午想到自己之前给她渡气,嘴唇触碰徐颂声嘴唇。
她那时候不知道吃过什么甜点,嘴巴上有一股好甜的味道。
周澄午还想尝尝一样的甜味,现在距离又这么近,他稍微一抬下巴,就碰到徐颂声嘴唇。
没有尝到味道——比尝出味道这个感觉来得更快的是脸上突如其来挨的一巴掌;周澄午被打得偏过头去,然后缓慢的回头,正对上徐颂声睁大的眼睛。
皮肉挨了一巴掌的清脆声音还在房间里回荡,而挨打和打人的人都是一脸懵圈的状态。
徐颂声刚才真的被吓到,一巴掌打出去没有留半点力度,掌心被反作用力弹得微微发麻。
气氛一时凝固,徐颂声满脑子乱糟糟的,嘴巴微微张开但是找不到话讲。
周澄午哭丧着脸好委屈的问:“颂颂你干嘛打我?”
徐颂声被问得一愣:“对不……对你个头啊!你在干什么?!”
周澄午:“我想尝尝味道而已!”
徐颂声有点崩溃:“我是吃的吗?还尝尝味道!”
骂归骂,徐颂声觉得自己手心还是好麻。
挨了打又挨了骂的周澄午自闭起来,抱着膝盖缩到床和墙壁的角落。
徐颂声爬起来打开房间灯,脑子慢慢复苏过来。

第34章
她看了眼缩在角落的周澄午,他抱着自己膝盖,整个身体几乎对折的缩在一起,尽管挨了骂没有也没有还嘴,但仍旧是满脸很委屈的表情。
徐颂声头大,很想说大半夜莫名其妙被亲了的人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但是周澄午偏偏就是非常委屈又自闭,在察觉到徐颂声视线望过来时,他甚至把头扭了过去,用侧面对着徐颂声。
刚好是被徐颂声打了一巴掌的那面。
徐颂声刚才是真被吓到了,那一巴掌没有怎么留力气,在他侧脸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微微红肿的巴掌印。
再配合他可怜兮兮的表情。
衬托得徐颂声好像是什么很坏的人。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情有点微妙。按理来说被人莫名其妙的亲了,徐颂声应该会感觉十分恶心才对,但是周澄午这个人太奇葩,从反应到性格都很奇葩——
导致徐颂声完全没有自己是被一个人亲了的感觉。
徐颂声:“你不能在我睡着的时候亲我,这是不对的。”
周澄午眼珠往徐颂声那边转,小声问:“那你醒着的时候……”
徐颂声迅速:“我醒着的时候也不行。”
周澄午:“为什么不行?!”
他反问的时候,表情比徐颂声还惊诧,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周澄午的惊诧过于真心实意了,以至于徐颂声都被气笑,“一个人就是不可以随便亲别人的。”
周澄午反驳:“可是其他养狗的人都会亲自己家的狗!”
徐颂声:“……”
四目相对,徐颂声被这个回答震撼到沉默,周澄午则是非常真诚的在反问徐颂声——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这家伙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才会有这么扭曲的认知啊?
明明之前伪装成偶像的时候,不是挺好沟通……不,倒也没有那么好沟通。那时候她就已经觉得周澄午说话有点胡搅蛮缠的了。
只不过因为对方年纪比自己小,又是一个容易被信息素影响情绪的Alpha,所以徐颂声时常可以容忍他的胡搅蛮缠。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觉得你是我养的狗?”徐颂声决定先从最重要的问题入手。
周澄午撇了撇嘴:“我本来就是啊。”
徐颂声:“总要有个理由吧?我们以前见过面?我说过要养你吗?还是别人告诉你这件事情的?”
周澄午眨了眨眼,忽然又打了两个喷嚏——徐颂声在他打第一个喷嚏时就迅速的躲开了,抓起床头抽纸盒塞给他。
周澄午拿走她手上的抽纸盒,同时也拉住她手腕,然后低头把自己被打肿的那半边脸靠到徐颂声掌心。
微微肿起的皮肉滚烫而细腻,紧贴着徐颂声恒温的掌心。
因为他的脸太烫,反而显得徐颂声手心温度是凉的。
周澄午垂下眼睫,嘟嘟囔囔:“颂颂,你的手心好凉快哦。”
纸抽盒被他随手搁在一边,完全没有要抽出来用的意思。
徐颂声试图把手抽走,她稍微用了用力,没成功。在她用力想要抽走手的时候,周澄午死死扣着她手腕的力气也加大。
他似乎是不太清楚普通人的承受界限,手掌用力收紧时攥得徐颂声皮肉都泛痛。
她轻轻倒吸一口气,竭力维持自己语言上的平静,“周澄午——松手。”
他扣着徐颂声手腕的力气松开了,但仍旧用半边脸颊贴着徐颂声的掌心,长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湿漉漉望着徐颂声。
可怜的,善于伪装的,危险的。
他的视线像泥沼一样会将人吞没。
徐颂声倏忽抽回手,周澄午枕了个空,神色有些哀怨。但徐颂声没理他,只是低头揉自己手腕,借着灯光,她丝毫不意外的看见自己手腕上被留下泛红的指印。
她无法确认周澄午刚才那样的行为,是单纯源自于其性格上的随心所欲,还是在刻意回避自己问的问题。
但至少现在,他表现得听话又无害。
徐颂声把手伸到他眼前,周澄午歪了歪头困惑的望着她。
她指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道:“你刚刚拉住我手的这个力度,会让我不舒服,下次必须用更轻的力度。”
周澄午的目光落到徐颂声泛红的手腕上。
他感到好奇,盯着看,看了几秒钟之后,突然用另外一边没有红肿的脸贴上徐颂声手腕——他抬起眼睫,有些新奇的说:“颂颂,手腕是热热的。”
徐颂声抽回手,于是周澄午这次又枕了个空。
他摸着自己那边完好的脸,瘪了瘪嘴,耷拉下眉眼,好委屈。
徐颂声:“我说话的时候要好好听,不要分心。”
周澄午:“噢——”
他脸上表情还是不高兴的,但注意力终于回到徐颂声说话这件事情上,后背靠着墙壁缩成一团,老老实实的在听徐颂声说话。
徐颂声道:“你的力气对我来说太痛了,下次要用更轻的力道……”
周澄午嘟嘟囔囔:“是颂颂好脆弱,我已经很轻了。”
徐颂声:“……”
果然还是很烦人,胡搅蛮缠的家伙。
徐颂声板起脸:“总之,下次对待我的时候必须要轻拿轻放,还有,不准亲我。”
“好了,睡觉吧,没事不要吵醒我,明天还要出去找房子呢。”
周澄午打着哈欠点头,虽然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很难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点完头后周澄午就缩进被子里,两眼一闭开始睡觉,灯没关对他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徐颂声注意到他那挨打的半张脸已经恢复如常,连一点红印子都看不见了。但是徐颂声自己的手腕却已经有了点红色要往青紫过度的兆头。
之后的几个小时,周澄午终于是真的在乖乖睡觉了。
他安静之后徐颂声也睡得安生,一觉到自然醒——也没有非常自然醒,其实是被热醒的。
昨天睡觉的时候,躺的位置还跟徐颂声楚河汉界一般分得非常清楚的周澄午,第二天就变成贴贴纸似的贴在徐颂声身上。
虽然有被子隔着,但在初夏的季节也是真的很热。
徐颂声睡醒第一件事是卷开被子,第二件事是卷开周澄午。
周澄午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徐颂声衣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含糊:“你要去哪啊?”
徐颂声回答:“我去看新房子。”
周澄午:“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他在这种时候,反而突然的清醒很快,一翻身爬起来,手还抓着徐颂声袖子。
徐颂声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出门。考虑到周澄午那张脸实在是过于惹眼,徐颂声下楼在附近的便利店给他买了个口罩和鸭舌帽戴上。
昨天睡前徐颂声就看好了一个房子,距离她原本住的地方较远,但是离警察局挺近的。
是个套间公寓,房东说那层楼住的大部分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大家都很好说话。
在约定好的地方碰头,房东是个中年男人,见徐颂声还领着个人,有些意外:“你们是情侣出来租房啊?”
周澄午懒得说话,徐颂声点头,于是房东不在多言,直接带着他们去上面看房。
“那你们可是选对地方了,这个一室一厅还带阳台和独立的浴室厨房,特别适合小情侣住,月租只要五千,你在这附近问一问,绝对找不到比我这更便宜的价格了。”
房东在那碎碎念推销房子,徐颂声已经开始自顾自的检查水电和家具使用情况了。
厕所的暖光灯坏了一个,不过反正已经是夏天了,冬天的时候徐颂声打算再搬,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把坏了的电器和家具损坏的地方一一拍照发给房东备份,确认完押金后现场牵下合同,这间屋子就暂时归徐颂声所有了。
房东告知这层楼有四户,左边两户都是附近理科大学的学生,右边那户则是空房。
徐颂声要回原本的家搬东西,因为那边还有警察在,所以她不让周澄午跟着。
她的东西不多,打包好后喊了个搬家公司,很快就搬完了。警察问徐颂声要了联系方式和新地址,让她如果遇到危险或者再见到那个开/枪/的神秘人,要第一时间通知警察局。
徐颂声自然是点头答应。
但答应归答应,会不会那么做则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看见尸体的时候会打电话报警,但那单纯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要被打上嫌疑人的标签而已。
实际上徐颂声并不太信任警察这种职业——这种不信任可以追溯到徐颂声小时候见过不少帮着小混混来自己家要钱的警察那时候。
搭着搬家公司的顺风车回到新家,用钥匙打开家门后徐颂声发现周澄午不在家里。
她没有给周澄午新家钥匙,也不知道周澄午跑哪里去了。
搬家的工作人员站在她身后问:“怎么不进去?”
徐颂声回神,连忙往里面走了两步,为搬家人员腾出位置,好方便他们把东西搬进来。
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一件一件搬进来时,徐颂声心底突兀的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周澄午晚上还回来的话,问一下他的电话号码……然后把房子的钥匙也给他一份好了。
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家的窗户而已,并不是真的决定把这个人接纳进自己的生活里。
这时屋顶的灯忽然‘刺啦刺啦’的闪烁了两下——徐颂声因为周澄午的缘故,几乎要对这种声音PTSD了。

她瞬间警惕的站直,但灯泡只是闪烁了几下,并没有熄灭,又继续正常运转了。
正在合力搬运一架书柜的搬家公司员工,也跟着抬头看了眼电流有些不稳定的灯泡。
其中一名员工感慨道:“要入夏了,是不是台风快到了?”
另外一名员工附和道:“台风季也差不多就在这几天,还不知道公司会给我们放几天的台风假。”
这里临近台风天的时候会电流不稳定,徐颂声听前房东说台风入境的时候,部分地区还会完全断电。
周澄午用身上仅存的十二块钱买了一杯冰淇淋,坐在和平鸽广场听流浪诗人表演竖琴。
和平鸽广场理所当然的栖息着很多鸽子。
因为被附近的人喂熟了,所以这些鸽子一点也不怕人,很愿意往人身上站,或者去抢人手里的食物,把自己喂得肥胖滚圆。
但是周澄午在那张公共休息长椅上坐到天黑,也没有一只鸽子落到他身边来。在这个广场,不被鸽子眷顾的人反而成了奇葩,于是有很多人悄悄看他,先是好奇,随即又震惊于少年那宛若天使一般的美貌。
梦幻的一般的美貌披上层初夏阳光的金纱,轻灵而令人不自觉恍惚。
然而正因为他容貌过于出挑,反而没有人敢上前搭话。只有被他眼眸注视的——在弹着吉他的流浪诗人——两人面对面坐在距离不远的长椅上,彼此都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流浪诗人弹奏歌曲的时候,长椅身边的空位上落下许多只灰色肥润的鸽子。
它们绕着流浪诗人脏污的衣袖跳来跳去,还有一些胆子很大的鸽子探头用嘴去翻找他的口袋。
只有两米之遥,周澄午身边却空空落落,连一根鸽子毛都没有。
他倒是半点也不意外——动物要比人类更敏锐于危险,所以从小到大周澄午都是最不受动物欢迎的那个孩子。
斜挂西边的太阳渐渐沉落,广场上亮起了灯。有阿姨团扛着音响过来放音乐,魔性又律动感很强的歌曲完全盖过了流浪诗人的吉他声,于是他干脆停下弹奏,抱着吉他身体微微紧绷的向后靠。
这个动作看似放松,实际上却早已经将自己的身体肌肉调整到了最适合攻击的状态。
时间渐渐流逝,扛着音响的阿姨们跳完广场舞,结伴离开。在暗处接吻的小情侣们也压完了马路,手拉手一起离开。
就连广场上的路灯,都在此刻进入深夜模式,灯光渐渐暗淡下去。
流浪诗人缓缓站起来,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吉他,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从头到尾姿势就没有怎么变过的美貌少年——他已经握住了藏在吉他背面的手/枪,只要……
脑子的思路突然有了短暂的断片,就好像互相咬合的齿轮里面突然落进去一颗石子。虽然石子很快就被碾碎,但那短暂的断片仍旧是存在的。
就在那短暂的瞬间,对面的少年已经捏断他的手腕将他脸朝下压在长椅上,并一脚踢远了他的吉他和手/枪。
周澄午的力气很大,并且面对敌人时绝对不会留手。
他并没有对徐颂声撒谎,扣住徐颂声手腕的力道已经是他放轻过许多倍的力气。
比如此刻被他扣在长椅上的家伙,在他的脸被摁下去砸到椅子上时,隔着腮帮子就已经被砸落了好几颗牙齿。
周澄午另外一只手拨开对方盖着后脖颈的,乱糟糟的头发,果然看见没有抑制环的脖颈上,刺有一朵赤红色的扶桑花。
流浪诗人心慌意乱,犹在虚张声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劝你不要冲动行——呃。”
他没说完的话变成一声闷哼,眼睛里的神采迅速暗淡了下去。
一根一次性筷子从后脑勺贯穿至他的眉心,在转瞬间夺走了他的生命,甚至没有给他动用信息素和呼救的时间。
这个男人正是追杀那名叛逃Omega的Alpha。他追着那名Omega到了徐颂声住处附近,便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直到昨天新闻上出现那名Omega的死讯,男人迅速就盯上了唯一的幸存者:在新闻中直面了现场的那位房客。
他悄悄跟上了徐颂声,意图从这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beta身上找出自己同伴死亡的原因。
作为日出之地培养的Alpha,实际上男人的业务能力相当之好。至少他从原住处一直跟踪徐颂声到旅馆,徐颂声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他只是很倒霉,遇上了周澄午。在他的信息还没来得及传递出去之前,就先被周澄午送进地狱了。
周澄午也翻了下男人的口袋,在衣服夹层里找出三万元的现金,和一张演唱会门票。
自从不用演偶像之后,周澄午就完全不关注这些了。他收下钱,把演唱会门票折成一朵紫菀花,放在男人脏污的发顶,垂下眼眸时神态虔诚。
“去地狱好好忏悔吧,愿天父肯原谅你。”
把手枪踹进附近的草丛里,周澄午捡起地上的吉他随便拨弄了一下吉他弦——然后发现吉他还没坏。
他有点意外,但很快就因此而心情好起来,长而洁白的手指勾动吉他弦,熟练的弹奏出一首赞歌。
公寓房。
徐颂声下午窝在客厅里看了一部训狗进化史的纪录片。
纪录片太长,旁白又足够催眠,徐颂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哐当一声惊醒。
刚开始徐颂声还以为是周澄午没有钥匙,又翻窗户进来了——直到被冷风糊了一脸,徐颂声睁开眼睛,才看见窗户纯粹是被风吹开的。
连窗帘都被吹得直接贴到了墙壁上。
也幸亏徐颂声客厅没有摆什么东西,想被吹得乱一点都没有那个条件。
她走到窗户边按住被狂风吹得晃来晃去的窗户,探身往外看。
外面除了灯塔和远处的光明教教堂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地方还亮着灯光了。
完全是一片黑暗,空气中涌动着潮湿的土腥味,行道上空飘飞着被吹起来的树叶,有不少树叶从半开的窗户处飞进来,像小石子似的叮叮当当砸在徐颂声身上。
她当即将窗户关上,意识到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白天搬家公司工人的对话倏忽又跳了出来,现在似乎是台风随时有可能降临的季节。
徐颂声想要打开房间灯,但是摁了下开关后,不出意外的发现灯打不亮。
不止是房间灯,就连电视机也罢工,屏幕闪着暗暗的雪花。徐颂声干脆把电视关了,从橱柜里拿出备用蜡烛点上,顺便看了眼手机。
手机信号不太好,但还有信号,那就无所谓。
只是周澄午还没回来。
徐颂声又看了眼窗外,外面的风撞得窗户一阵又一阵的闷响,这让她有点怀疑周澄午一直不出现,是不是因为刮台风了他不好爬窗户。
毕竟自己也没有给他钥匙。
但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关自己的事。如果周澄午不回来,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她就能摆脱这个神经病了。
徐颂声担心窗户被风吹破,于是很费劲的把书柜推到窗户面前抵住窗户玻璃。
推完书柜,徐颂声还有些犯困,于是决定回卧室睡觉。
外面风声这么大,还有叶子被吹得哗啦哗啦的声音,混合着因为暴风雨将来而降下来的温度——往被窝里一躺,本该是个非常适合睡觉的天气。
但是徐颂声闭上眼睛,却很难睡着。
她一会儿想起周澄午跟她强调自己是她养的小狗时的样子,一会又想起那条在超市门口追着她小腿打转的流浪狗。
流浪狗都怪可怜的。
翻了个身,徐颂声干脆起床,拿上一把雨伞,穿了雨衣打上手电,开门出去。
一出去徐颂声就感觉自己人好像要被吹飞了,她扶住墙壁站了会,还是继续往外面走。虽然人出来了,但其实徐颂声根本不知道周澄午会在哪里。
周澄午本来就行踪飘忽,像一条被散养在外的恶犬。
而徐颂声——尽管周澄午说了自己是她的狗——但徐颂声也确实没有多少自己手里有握着狗绳的自觉。
风太大,徐颂声在公寓楼附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连忙从狭小的门挤进去,然后向老板买了个扩音喇叭。
是那种输入式的扩音喇叭,在后台输入语句,机械音会大声重复。
徐颂声站在收银台摆弄扩音喇叭时,店老板关心了一句:“这外面眼看着就要下暴风雨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徐颂声点头,“等我找到狗就回家。”
店老板相当理解她,道:“那是得快找,外面这个风的势头,找不到的话明天再去恐怕够呛。”
徐颂声谢了老板,拎着扩音喇叭出门。
夜色中狂风乱舞,各种榆树樟树的叶子像暗器一样意图从四面八方暗算每一个无辜的过路人。
被徐颂声拎着的扩音器,用机械化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狂风中大喊——
【周澄午!周澄午!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风把扩音器的声音送出去很远,徐颂声沿着附近的街道走,走累了就把扩音器放在脚边,靠着道路旁边已经关门的商铺大门休息。
等她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汉堡店时——看见周澄午和一只流浪狗坐在烛光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八份炸鸡全家桶。
两个人隔着一扇玻璃墙互相对上视线,周澄午眼睛一亮跟徐颂声招手。
徐颂声叹气,关了扩音器走进汉堡店。

炸鸡店的门内侧装有铃铛,人推门进去时铃铛会被扯动着发出清脆的‘叮当’一声。
收银员目光从手机游戏上挪开,扯着嗓子喊徐颂声快点进来把门关上,别让门敞着。
徐颂声进来后摘了雨衣帽子,走到周澄午那桌坐下。
八份全家桶已经被吃干净了三桶,那条流浪狗对周澄午来说也不是陌生的家伙——就是之前总在超市门口打转,找徐颂声要食物吃的那只狗。
她注意到那只狗变干净了许多,蹲坐在周澄午身边,犬牙咯吱咯吱咬着脆皮大鸡腿。
收银员见徐颂声好像和周澄午认识,便也不再招呼她,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手机游戏上;推塔游戏的人头提示音时不时响一下,混合在蜡烛燃烧的‘哔哔啵啵’的声音里面。
烛光照得周澄午的脸颊也被渡上一层绯红,他在徐颂声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颂颂’,在徐颂声坐下的时候喊了一声‘颂颂’,在徐颂声动手去掀开全家桶盖子的时候,他又喊了一声‘颂颂’。
好像把喊徐颂声名字,当成了一种有意思的游戏。
徐颂声每次都应声,目光落到那条大吃特吃的流浪狗身上,疑惑:“你为什么会和这条狗待在一起?”
周澄午:“我散步呢,然后看见这条狗,它好可怜噢,我就带它去洗澡和打了疫苗,然后请它吃饭。”
“狗狗也喜欢全家桶!”
“噢对了,散步的时候,我还遇见了芙洛拉教派给孤儿院捐款的志愿者活动,我捐了一万元哦!”
他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注视着徐颂声。周澄午的表情让徐颂声幻视他身后好像有一条尾巴,在随着他说话的频率不停的摇来摇去。
‘我做得很好吧’这样的讯息,从他眼角眉梢每个微妙的弧度里表达出来。
烛光晃动,落在他长长的睫毛尖。
徐颂声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去,掌心轻轻拍了拍周澄午头顶,“嗯,做得好。”
周澄午的眼睛霎时睁大了,徐颂声的这个动作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他并不是会烦恼这种事情的人,在短暂的意外之后,周澄午迅速适应,甚至还主动把头顶往徐颂声掌心拱了拱。
“我也觉得我做得很好,所以可以拿到奖励的吧?要给我奖励的!”
旁边流浪狗忽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也探过头来,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去顶徐颂声手腕,试图把周澄午挤走。
周澄午眉头一皱,凶巴巴的瞪它——流浪狗呜呜咽咽夹起尾巴缩到一边。
徐颂声无语,把手收回来,抽了张面巾纸擦手,擦干净后开始吃东西。她出门找周澄午的时候太晚,也没吃饭,已经有点饿了。
但周澄午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话格外的多,用一种很委屈的语调跟徐颂声撒娇:“只摸了一会儿而已,颂颂就突然把手收走了——今天我真的真的做了好多不留名的好事,我是好孩子,好孩子应该得到更多奖励的嘛!”
他很会撒娇,大概是知道自己有一张好脸,知道如何用这张脸示弱,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周澄午的撒娇大部分时候都没有自尊心这种东西——正是因为没有自尊心所以才会可爱。但对于徐颂声这样习惯性去评估一个人的性格而言,她又会下意识从周澄午的行为里面去分辨他的性格与成长环境。
可以毫无负担的放弃自尊心的去撒娇,说明他大概率成长在一个自尊心无用的环境里。
徐颂声收回目光,撕开糖包往蛋挞里加糖,回答周澄午:“奖励不是做了好事就可以得到的,而是要做正确的事情才会有奖励。”
“你很想要奖励吗?”
周澄午点头:“想要!”
徐颂声:“那么你想要的奖励是什么?”
周澄午飞快的回答:“亲亲!”
徐颂声:“……”
周澄午道:“作为奖励的话就可以亲了吧?”
他大约还觉得想出这段逻辑的自己很聪明,所以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点得意轻快。
徐颂声困惑,试图从周澄午的表情上分析出来一点什么。
但凡周澄午对她表现出丝毫的,正常男女之间的爱意,大约徐颂声都不会如此困惑。
但确实没有。
他只是总用亮晶晶的眼望着徐颂声,不论如何也要呆在徐颂声身边,偶尔也听徐颂声的话,只是沟通起来有点困难——这样总结下来,确实如同周澄午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并不喜欢徐颂声,他只是打从心底觉得自己是徐颂声养的狗,从而徐颂声拥有支配他的权利。
至于这个认知到底是怎么来的,周澄午不主动也不愿意说,所以徐颂声也完全猜不出来。
观察没有得出多么有用的结论,徐颂声低头咬了一口蛋挞,回答周澄午:“如果做了正确的事情,就可以得到那样的奖励。”
周澄午:“那什么是正确的事情?”
徐颂声从吃蛋挞的空隙里挤出时间来回答他:“我的指令就是正确的事情。”
周澄午‘噢’了一声,没有反驳。他看起来对这个答案接受良好,丝毫没有想要反驳徐颂声的/欲/望。
徐颂声吃完蛋挞的时候外面开始下暴雨,店里网络因此而变得不稳定。她听见店员心情很差的骂了句脏话,手机屏幕变成了黑屏,上面闪烁着一行提示语。
【您已和当前网络断开连接】
店员看了眼外面的狂风暴雨,玻璃墙自上往下流淌着鱼鳞状的流水,不时有黄绿色的叶子被水流冲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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