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道:“皇额娘最初只觉得不舒服,后来不舒服了,苏麻喇姑才告诉我,我才告诉了你。”
康熙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心情沉重:“皇祖母一定要好起来啊!”
太皇太后睁开眼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只用力的握紧了康熙的手,那力道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出来。
康熙握着太皇太后的手,沉默许久。
皇太后劝他:“皇上专心理政,这里有我看着,你皇祖母也希望你能做个专心政事的明君。”
“好。”康熙虽然应了,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皇太后又絮絮道:“各宫妃子知道你皇祖母病了,都来看过,永和宫的人也来看过。你是皇上,你若不做出样子来,我们又该怎么是好。”
康熙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皇太后劝他:“松手吧,你这样,你皇祖母会不舒服的。”
康熙下意识的松开手。
康熙又坐了一会儿,期间博尔济吉特宝音端进来药,更是康熙亲手喂太皇太后喝下。
皇太后道:“宝音这丫头知道太皇太后病了,同我一起伺候太皇太后,也很是辛苦。”
“嗯,辛苦。”康熙下意识的回答。
皇太后见他这样,也不拉着他说话,让左右的人都下去了。
她静静的陪着康熙坐着。
夜里,康熙恍若游魂的回了乾清宫。
他在黑暗里坐了一夜。
他想,他还没有习惯离别。
他这段时日处理政事都有些心不在焉,更是时时有空就去慈宁宫。
皇太后见他这样,劝他道:“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你是皇上,怎么能这般小儿女姿态。皇上去各宫走一走,让她们宽慰宽慰皇上吧。”
康熙本想去承乾宫,临到门口,想起佟佳皇贵妃身子不好,未免她负担,又折了回去。
他考虑过要不要去翊坤宫,想起宜妃那性子,一时不耐,有几分厌烦。
他不想留在自己宫中,便前往了坤宁宫。
坤宁宫空无一人,只有粗使宫人每日打扫。
他坐在床上,让人下去,一个人发呆。
他生母去了,仁孝皇后去了,孝昭皇后也去了,现如今,他皇祖母也要去了。
他愣愣坐在床上,不食不语三日。
梁九功看得心焦,派人去请太后来。
太后来后,不论怎么劝,康熙也不说话。
太后无法,又让人请来佟佳皇贵妃、宜妃与乌玛禄。
宜妃来得早些,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靠近,握着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
佟佳皇贵妃比乌玛禄要早一些,换了身端庄的衣裳,脸上薄施脂粉,佩戴香囊,神情里却透着疲惫。
有宫人端上凳子,佟佳皇贵妃坐下,轻声询问:“皇上是打算怎么样呢?这样不吃不喝,于国于家有利吗。”
康熙一味沉默。
半晌开口:“你们都出去,让我静静。”
几人对视。
太后开口:“都出去吧。”
乌玛禄姗姗来迟,由琉璃扶着,穿着平底软底的鞋,虽与一身衣裳不搭,却也没人指责她什么。
宜妃拉住她:“皇上让我们都出来。”
“好。”乌玛禄看着她笑了笑,老实的站住了。
梁九功让宫人搬来了好几把椅子,让几人坐下等。
皇太后看了一眼乌玛禄:“你这肚子有四个月了吧。”
“是。”
皇太后叹了口气:“他来的不是时候,要是平日,你还可以安心养胎,这几天,你老是反复奔波,辛苦了。”
“倒也还好。”乌玛禄温和道,“孩子本身就是值得期待的。”
她道:“奴才倒是愧疚,不能侍奉于主子前。”
乌玛禄又问道:“太皇太后如今怎么样了。”
“太医开了药,正在喝。”皇太后答道。
佟佳皇贵妃坐了会儿,发了会儿呆,才对皇太后道:“主子,依奴才见,不如让德妹妹进去试一试吧。”
皇太后沉默了会儿,才点头:“去吧。”
琉璃扶着乌玛禄进去,坐在床上。
乌玛禄让琉璃出去了。
整个坤宁宫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煞星,怎么我身边的人都活不长?”康熙疑惑。
乌玛禄握着他的手,平静道:“生死再正常不过,颜回寿夭,彭祖岁高。这哪是咱们说得清的呢?”
她这个回答并不能说服康熙。
乌玛禄坐近了些,拉起他的手,置于自己小腹:“这里,有爷的孩子。”
康熙转过头,看着她。
乌玛禄知道他现在心不在焉,也不劝他。
无论如何,至亲死亡,只要不是完全泯灭人性者,会感到悲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时候,无论劝什么,悲痛者都听不进去的。
乌玛禄安静的坐着,并不说话。
半晌后,康熙问她:“你为什么不劝我。”
“因为一个人即便知道全天下的道理,该难过的时候还是会难过。”乌玛禄温柔的看着他,“爷孝顺太皇太后,为自己至亲而痛,再正常不过。”
什么话都叫她说了,康熙还能说什么。
他冷不丁的问她:“孩子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怎么不告诉我。”
“六月的时候就查出了,王太医说胎儿不稳,奴才就没告诉爷。后来太皇太后病重,就更不能打扰爷了。”
康熙坐了起来,抱住了她,安静的坐着。
虽然心思烦乱,但似乎可以思考了。
她太瘦了,仿佛只有一把骨头。
康熙抱着,都有些硌手了。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怀里人,其实也是个久病人。
他叹了口气:“以后我不会碰你了,我怕你离开。”
“这个孩子生下来,咱们便什么都不要了罢。”
他也曾想过,要和她子孙满堂,儿孙绕膝。
可是这些东西,在这瞬间,比起她来,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比起那些有的没的,他更想她活着,长命百岁,平安无忧。
他近乎自言自语:“你要好好活着。”
“好。”
“你答应我。”
乌玛禄笑了起来,用尾指勾住他的尾指:“我们定契吧,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哼道:“连就连,你我相约百岁死,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康熙定定的看着她:“咱们说好了,少一年一个月一刻,都不算百年。”
乌玛禄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失笑,喃喃:“要不知道,还以为你……”
同我是同个时代的人。
“怎么?”康熙问她。
乌玛禄笑道:“奴才说,要不知道,还以为爷已经好了。”
康熙觉得她在哄自己,但他没有证据,他松开手:“我饿了。”
“奴才让梁公公送膳来。”
“好。”
乌玛禄出去让梁九功送膳。
众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宜妃定定的看着她。
乌玛禄感到视线,侧首和她对上,然后对她笑了笑,又转过去。
乌玛禄同太后道:“皇上已经用膳了,奴才身子不适……”
她话还没说完,梁九功已经出来,叫道:“德主子,皇上请您进去一块儿用膳呢。”
乌玛禄收住话,冲太后行礼,得了太后应承,才进去。
太后看着宫门,微微摇头,对宜妃和佟佳皇贵妃二人道:“散了吧,散了吧,咱们都散了吧。”
她由那兰图扶着离开。
佟佳皇贵妃与宜妃各自乘上轿辇回去。
佟佳皇贵妃实在没什么精神,只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
宜妃回了宫,让画意下去了。
她自个儿上床歇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自觉自己最受皇上宠爱,荣耀不断,但是德妃能哄好皇上,她却哄不好。
她虽蠢了些,却也不是没脑子。
以往那些想不明白的东西,都想通了。
怪不得最初皇上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她那时就听说皇上和当时还是奉茶宫女的德妃关系不一般。
是她自己没有上心。
怪不得她每次说,她想看德妃,多和德妃亲近的时候,那些妃子都会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她。
可能是在看她这样的蠢物吧。
她气到捶床。
床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画意在外问:“主子,怎么了!”
她凶巴巴的:“闭嘴!”
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也不吃饭。
第二日才让画意进来给她梳妆。
画意道:“皇上昨日封咸福宫主子为妃了,是下午的事儿。主子在睡,奴才不敢搅扰主子。”
“哦。”
画意又道:“皇上往永和宫……”
“闭嘴!”宜妃语气严厉道。
“主子……”
宜妃急促道:“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永和宫,管它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许提。”
画意受了惊吓,却还是应道:“是,是。”
宜妃推开她:“算了,不想梳妆,你下去,不许人来。”
她歇下了,抱着被子,睁眼看床帷。
她不知道自己昨天的那些无谓的猜测,对或者不对。
但是,她是一个小气的人,她绝不要和德妃讲和。
她讨厌德妃,也讨厌皇上,也讨厌像傻子一样的自己。
可是,要让她恨德妃和皇上,她做不到。
画意在门外敲了敲门:“主子,皇上派人送来了一对手镯。”
“不……”话音一出口,她又舍不得,她擦干了眼泪,“送进来。”
画意打发走了小太监,端进来了一对白玉镯。
宜妃戴在手上,打量着,又快活了起来:“真好看。”
“主子皮肤白,戴这个就更白了。”画意夸道,“整个后宫,没有比主子更好看的人了。”
宜妃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是。”
她命令她:“快给我梳妆,再给我找套配这镯子的。”
“好。”画意笑道。
扶着宜妃,让宫女芃花给其梳妆,她去给宜妃挑衣裳。
画意微微笑着,她家主子真好哄。
她喜欢自家主子。
咸福宫中,宝音得了位份晋升,皇太后心喜的让她歇息几日再去。
宝音让人去叫袁青青。
苏日娜奇道:“格格为什么要见那个被皇上厌弃的人。”
宝音吃着奶粥,不以为意的笑道:“当然是要固宠。”
苏日娜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跺了跺脚:“奴才知道啊,奴才就是问为什么格格不自己固宠,反要把这样的机会给旁人。”
宝音放下勺子,呵道:“你啊,你多长长脑子吧。难不成,你以为他封我当妃子,是喜欢我?他但凡上了心,怎么会不给个封号?无非是做出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的罢了。”
苏日娜讷讷道:“可贵妃……还有储秀宫的格格不也没有封号吗,可她们位份同主子一样尊贵,宫中能成为妃的有几个。”
“是啊,因为我们的身份足够高,所以我们才都成了妃。”宝音让她把奶粥撤下去,又上了蜜饯干果,“像皇上这样的人,他若是不喜欢这个人,是绝不会把心思放在给人取封号上。”
苏日娜同她是从小长大的交情,所以在很多事上,没有像别的奴才对主子那样忌讳。
她半开玩笑道:“那格格觉得,有封号的几人中,皇上最喜欢谁。”
“谁知道呢?”宝音不以为意道。
宝音还要再说,但是袁青青已经来了,宫女通报之后,宝音让宫女将她带进来。
宝音打量着她,笑道:“果然有几分姿色。”
袁青青和乌玛禄自然是不像的,乌玛禄的面容更便艳丽一些。
若说宜妃是枝头桃花,言笑晏晏。
那乌玛禄的长相便如同繁复到极致的重瓣山茶花,只她惯常是慈悲稳重的,便压下了这种艳。任谁看了,只觉得她是个天大的好人,反而不太在意她的容貌。
这后宫,谁想到美人,都会想到宜妃。那样的美丽夺目,性格直爽,谁不喜欢呢?
不过,袁青青虽是个美人,但到底寡淡了几分。
只是,寡淡却有寡淡的好,她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满身风骨,活像个大家出来的闺秀。
宝音问她:“我记得你原先是在永和宫做事,后面背主来了我这里。”
“回娘娘的话,是这样的。”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汉人?”
“妾汉军旗包衣出身。”
“你跟着德妃那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吧。”
“妾略知一二。”
宝音来了兴致:“你说说。”
“德妃娘娘是个好人。”
宝音退了谈性:“你学她能学个几分。”
“五六分。”
宝音点头笑道:“你要什么,尽管从我这里取,你要像她,比她更像她自己。之后,自然是有你的荣华富贵。下去吧。”
袁青青退了出去,偏头看了看日光,满目破碎。
日头正好,她想要的也会得到的,对吧。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袁青青在下,若有朝一日,不肖子孙夙愿所得,定然不会辱没我袁家之名。
她收回目光,慢慢往回走去,她的宫女跟在她背后。
苏日娜等袁青青走后,才问宝音道:“格格还没有说,这个有了封号的各位主子中,皇上最喜欢谁呢。”
宝音退了鞋,往床榻上坐着,道:“你怎么就笨成了这副德行,下去多想想吧。”
苏日娜嬉笑道:“主子请来了跟德主子有关的人,自然在主子心中,皇上最看中的是德主子。奴才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德主子。”
“很多妃嫔都知道,位份不一样,得到的东西也不一样。若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不把所有好的东西给她呢?”宝音是个聪明而爽直的人,她道,“即便有所衡量,无法许以独一无二的宠爱,也绝不会把她放到轻贱的位置上,让不知情的人无意中轻贱了她。”
“妃位之下不做考量。”宝音意闲闲道,“大清朝是满人入关,可不讲究那些什么只有一后四妃的话。”
苏日娜为宝音摆正了鞋子,垂首道:“如今宫中妃位的,就有八位妃主子,格格说得极对。”
“四个有封号,四个没封号的。”宝音目光微眯,“蠢笨的奴才以为皇上喜欢的,要么是皇贵妃或是宜妃。”
“定然是的。”宝音自问自答道,“皇贵妃是他的表妹,宜妃性格如此可爱,怎么会不喜欢呢?”
宝音看向她:“你说说你印象里的德妃。”
苏日娜迟疑了很久:“……是个好人?”
“几位妃主,哪个不是好人?”宝音意闲闲,“怎么就她接个二个的生孩子,怎么就她单独册嫔。”
宝音提醒她:“宜妃是升得快,是受宠。”
她带了一点儿古怪的笑意:“可惜啊,皇上对宜妃绝无对德妃那样花心思。”
“奴才不懂。”苏日娜垂首,不敢再说。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的着不如偷不着。”宝音笑道,“汉人的话,的确有几分意思。”
她挑了本话本子放在桌上,仿佛有意要看书了。
苏日娜见状要退下去。
宝音慢慢开口:“后宫中的妃子对于皇上来说。就如同草原上的牛羊马匹,对于我来说一样。只有我喜欢的小马驹,我才会给它取名字,就像塔娜一样。”
塔娜是蒙语珍珠的意思,那是宝音的阿布在她十岁生日时,提前送给她的一匹小马驹,是母的。
宝音高兴的牵着小马驹,给它取名为塔娜。
从此,塔娜区别于别的马。
宝音走的时候留在了草原上。
她的阿布说:“紫禁城里没有草原,养不下一只小马驹。”
宝音只能很遗憾的把小马驹留下。
前段日子来信,阿布说塔娜生小马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阿布还说,塔娜的孩子出生没多久,也去世了。
可是,正因为塔娜是不一样的,所以塔娜才有名字,她才会惦记着塔娜。
宝音笑道:“后人定然会以为封号里非得带些什么矫情汉文,才会定这个封号。才不是。”
她笑道:“就像我在塔娜取名字的时候,只是因为它眼睛就像珍珠一样闪亮,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至于,什么荣惠宜的,若要为她们解释,我自是可以说些高大的玩意儿。”她戏谑道,“可我偏要说,惠是恩惠,生了个大阿哥,所以给你封个妃,是给你的恩惠。”
“荣是,生了那么多孩子,是该给你些荣光恩宠了。”
“宜是你叫我觉得心里畅快,所以就取为宜好了,跟僖有什么区别呢?”她笑眯眯道,“僖嫔,僖,快乐,她让皇上快乐,所以是这个。一旦让皇上不快乐,也就那样,现今儿不还在禁足吗。”
“至于要面子上过得去,那就让汉人的大臣去想啊。他们不是再会这些东西不过吗。”宝音笑道,“要真把宜解释为宜其室家的意思,你瞧瞧宜妃那样子哪点儿宜其室家了,活泼可爱到让人觉得心情怡悦才是。余下的,也大可以往尊贵荣耀的地方解释。”
“不过咱们那位皇上怎么想的,可说不准了。”
宝音笑道:“前些日子,我看书,也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苏日娜无奈道:“格格最是聪明,牙尖嘴利不过,奴才说不过你。”
宝音哼了一声,不再逗她。
苏日娜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意思,问她:“那德?”
“德能怎么解释?不就只有德行极好的人才会有这个封号吗?”宝音笑道,“别的皇朝自是不能这样看的。可咱们这位皇上啊,指不定还真这样。”
她道:“其他几人的封号,皇上可不一定看见了她们,而德,却是确确实实的看见了这个人呢。”
她起了捉弄的心思:“你猜我要这样说出去,会不会给德妃拉一批讨厌她的人。”
苏日娜忠心耿耿:“要奴才去办吗?”
宝音挥手道:“我无端做这些做什么,等什么时候,她犯到咱们手上,咱们再这样也不迟。”
苏日娜叹道:“格格不仅人美,还心地善良。”
宝音哼笑道:“不用哄我,赶紧下去收拾东西,下午去慈宁宫看看太皇太后吧。”
“太后不是让格格不用去吗?”
宝音将书掷给她,笑道:“你是笨蛋吗。太后可以这样说,咱们可不能这样做。”
苏日娜接过书,等她说完了,将书放在桌子上,才退下去安排。
宝音百无聊赖的翻着书,意兴阑珊。
好小啊,这么小的一片地儿。
塔娜就这样死了……
她还不曾骑着它在旷野上奔腾呢。
她讨厌紫禁城,也讨厌钻营这些的自己,还讨厌尖酸的自己。
她若是能留在草原上就好了。
她来这里很久了,可她还是更想家。
永寿宫,钮祜禄贵妃知晓这些后,只是略带嘲讽道:“民间那句话果真是对的,咬人的狗不叫。”
后面却不肯说什么了,而是让人抱来了自家的小格格,她看着小格格,满目温柔。
她叹道:“老十要在身边就好了。”
承乾宫的佟佳皇贵妃得知皇上送来了东西,只叫人把东西收起来,自己一个人卧在榻上,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韶有心撺掇莺哥进去问问。
莺哥唾了她一口,谨慎道:“我知道我没你聪明,所以才不会听你的话。你不要再打我主意了啊,我警告你。”
红韶气笑道:“她是咱两的主子,让你进去看看主子的情况,怎么样。”
“你怎么不去。”
红韶讶异的打量着她,好吧,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红韶见哄不了她,便道:“我去见小主子了,不与你说这些话。”
“去吧去吧。”
莺哥随她去。
要不是小主子问她:“莺哥姑姑,怎么红韶姑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她还发现不了呢。
小主子可精着呢。
莺哥看了一眼屋子,有些迟疑,但到底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并不进去。
储秀宫中。
素真问莲心:“佟佳姐姐什么时候好。”
莲心道:“佟佳主子没什么精神,不大接帖子,主子还是好好练筝吧。”
“练这些筝有什么用。”素真不大乐意,“皇上不喜欢,来了也只是坐着说话,就算我把筝炼出花来,又有什么用呢?”
莲心劝她:“主子要一直待在宫里,虽然不喜欢,但总要学个什么,好打发时间。”
素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我不就在向佟佳姐姐学棋吗?”
莲心欲言又止,却又还是劝道:“奴才说个大不敬的话,若是有朝一日,佟佳主子去了,主子又该如何呢。”
素真发了脾气:“不许说佟佳姐姐坏话了,你下去,你给我下去。”
她把桌上的茶杯推到地上,发了火。
莲心微微摇头叹息,退下了。
永和宫中,乌玛禄昨天回来后就不大舒服,歇了一整天,下午才起来,用了些粥,知晓康熙送来了赏赐,只叫琉璃收好,也没有看一看的心思。
康熙自打被乌玛禄哄完,多少也舒坦些了,开始察看堆积奏折,不大来宫中。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的病情也稳定下来,虽然不怎么见人,好在不用太医日日夜夜的守着。
康熙缓了小半个月,情绪好多了。
八月,巡幸塞外时,康熙把老大到老八七位阿哥都带上了,说是带着一块儿出去散心。
皇太后闻得此言,也就把老五胤祺放出去了。
皇太后对那兰图道:“还好有个如意,不然不知道要想他想成什么样子。”
那兰图笑道:“小主子跟在皇上身边,主子只管放心好了。”
皇太后不再说话,还是每日往太皇太后宫里走着,注意太皇太后的病情。
承乾宫给胤禛准备好了东西。
临行前,胤禛依旧来看了乌玛禄。
万琉哈柳烟抱着老十二道:“等咱们十二年纪大了,一起出去的时候,四阿哥可要帮着多照顾。”
胤禛一板一眼的点头:“好,万常在母的话,儿子记住了。”
乌玛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他什么,叮嘱了他要照顾好自己。
胤禛道:“太子哥哥很照顾我,额娘放心。”
乌玛禄道:“那就好,只是你太子哥哥生来尊贵,身边多的人是哄着他的,怕听不进去逆言。你万不要和他对着做,不要惹他生气。”
“佟妈妈说过,儿子都记着呢。”
乌玛禄笑着点头,让他出去了。
胤禛同莺哥一块儿回承乾宫。
万琉哈柳烟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有姐姐的教导,这孩子以后怎么会差呢。老十二也要多劳烦姐姐费心了。”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自是会多照顾的。”乌玛禄道,“至于老四,那是皇贵妃教导的好,与我有什么关系。”
万琉哈柳烟闻言一愣,摇头笑道:“姐姐为人处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她又道:“还好我晓得姐姐是个好人。”
乌玛禄端起茶杯邀她:“吃茶,吃茶。”
万琉哈柳烟举杯喝茶。
乌玛禄喝完茶,放下茶杯,让琉璃端进来奶粥,给十二喂了一两口,又将勺子交给万琉哈柳烟,让柳烟自个儿喂。
万琉哈柳烟边喂边道:“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去看长生,她虽然有些瘦弱,但看起来也很是健康。”
“我也去瞧了的。”乌玛禄笑容里多了两分惆怅,“只是她身子不好,我也不敢让嬷嬷们把她抱出去,省得她见了风,引了什么病症就不好了。”
万琉哈柳烟看着乌玛禄小腹:“姐姐肚子里这孩子,太医们怎么说。”
乌玛禄不以为意道:“能怎么说,只说养着。我平素就不太出门,如今更是少有行走,只能等你们来给我解闷。”
万琉哈柳烟抖了抖十二的手臂,捏了捏,随口道:“咱们宫中不是多了两个答应吗?怎么不见她们行走。”
“许是你们错过了。”
万琉哈柳烟故作生气道:“定然是因为我只是个小小的常在,她们只顾的上姐姐这个妃呢,哪顾得上我。”
乌玛禄笑她:“你平素是个好人,偏这嘴不饶人,不知多少人会因这看错了你。”
正说笑着,喜姐进来告诉乌玛禄,王云锦和尹喜儿来了。
乌玛禄打趣万琉哈柳烟:“你专挑他人过错。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等她们进来了,你再好好打趣她们吧。”
万琉哈柳烟笑嗔道:“姐姐。”
乌玛禄让人把王云锦二人引进来了,又端着凳子,二人坐下,宫人们上了蜜饯干果,几人开始闲聊,也不免逗逗十二。
九月末,康熙才带着孩子们回来。
康熙日日往慈宁宫请安,妃嫔也多有往慈宁宫请安。
次数多了后,太皇太后有些烦了:“去去去,我还没死呢,一个个的,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少烦我些。”
太皇太后乐意叫喇嘛给自己念经,精神头好的时候,会拉着苏麻喇姑说话,反倒不大乐意见别人搅扰自己。
康熙每每要和她说些国家大事,都被她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国家大事自有你处理,少来搅烦我老人家。”
太皇太后自打康熙可以亲政后,后宫中有了皇后,她便不再管理这些东西。
即便有所上报,她也会推辞。
之前皇太后派人给她说,有个格格要去见自己祖母,她也只是回到,这事儿不用给她说。
她惯来是个直爽阔气的人,不耐烦处理这些琐事。
康熙也无办法,只得讪讪然离开。
康熙回来后不久,宝音请了康熙来,同康熙说了几句闲话后,又将袁青青推了出来。
袁青青为他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