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 by胖哈
胖哈  发于:2024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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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刀,抬头看向奚玄,瞧见后者双手交叠,衣袖垂挂,淡淡一句。
“尸体的水未必是它们自己的。”
“也可以?是鱼塘的。”
“这些黑色的脏东西,也不是它们身体出来的,倒像是鱼塘地?下的淤泥。”
——————
回到村口?已是午后,但刚出口?子就瞧见老农夺路而逃,一瘸一拐的,很是慌乱,一边跑一边喊,“不是我,不是!”
他手里还?有?刀。
“我是被冤枉的啊,大人!”。
差役大惊,正要挡在奚玄面前,言洄已经迅速拿下了?对方。
扣在地?上后,村里那边追出一堆人来,气势汹汹。
听闻叫喊后才知道老农的家里被搜出麻药跟带血的尖刀,俨然是凶器。
更重要的是老农的箱笼中还?被找到了?藏着财货盘缠的行?囊。
好啊,这老农竟是杀人越货,还?贼喊抓贼!

——————
随行奚玄两人的差役当时是惊疑的, 因为?他一路跟随,也听了主仆两?人的交谈,知道那老农此?前?的表现跟留下的痕迹可表其当时却是未知之下挖到了尸体, 结合此?人主动报案, 其实?嫌疑抵消不少,不过又提到其鱼塘....
看似又是此人的归属地,实?则越发显得矛盾了。
哪有人自己杀了人,先把尸体埋在自家?鱼塘,又跟着把人埋进自己的竹林,而且如果第一现场指证在鱼塘,那按照仵作此前简单勘验论断后的死亡时间,势必在三天?前?——三天?前?, 老农可不在村里, 那时还在归来路上。
结合这些证据,即便?只是个差役,也能猜测这是村里有熟人作案, 名?字老农不在家?,既借了他的地藏尸, 谁曾想三天前老农忽然回来了, 于是这人不得已立即从鱼塘把尸体弄出来.....
不过, 现在又多了一份在老农家?里找到的证据跟凶器。
纵然差役脑子里诸多官司, 也不解了, 下意识看下奚玄, 靠近了点低声问:“奚公子, 这人真是凶手吗?”
言洄摁着老农, 瞧见这差役靠近自家?公子,距离很近, 微微皱眉,但判定对方不是危险人物,不会危及自家?那柔弱不能自理常年带病的公子安危,很快又舒展眉头。
“不知,证据不够。”奚玄看似冷淡,其实?御下并不骄矜,对差役大大咧咧地靠近并不抵触,低声回答后,刘榜眼走?来了,面带喜色跟拨开云雾的释然。
“奚玄阿弟,案子有了眉目了。”
奚玄温和笑问是何?章法,“是在我们走?后就去了他家?里发现了这些?”
刘榜眼颔首,“本来他就是第一嫌疑人,自是得调查一番的,但也不能无缘由搜查其住所,你知道,本朝定律不可私闯民宅,他只是报案人,虽是在其他竹林里找出尸体,但毕竟是久未归家?的流失人口,乡役那边登记在册——我带人去查,还是因为?巧合听到村里有人谈及这人归家?第一日就买酒吃醉,还付了钱买了村里屠夫好大一块猪头肉,在村口酒肆大快朵颐,而按照往日村里人对他的了解,此?人以前?有些抠搜,并不大方,这般不合常理的吃食消费,岂不是有意外之财?这才彻底搜查其家?,结果就发现了这个。”
他抬手,下属就拿来盘子上放着的罪证。
三个行囊,一把刀尖带血的凶器跟一瓶麻药。
按理说?奚玄不是刑部之人,罪证敛验非她所权,但刑部上下待她恭敬尤胜于对白身背景的大榜眼,呈递上来时还不忘详细叙说?找到的位置跟过程。
屋梁顶,隐蔽又刁钻,可见贼心之深沉。
奚玄不动声色,伸手后,言洄已经从衣衫内掏出薄薄的白布手套。
套了一只手后,奚玄的手指不紧不慢扯开已经打开当前?只是微阖着的一个行囊包裹,瞧见里面衣物紊乱,叠放无章,且行囊外还有干涸乌黑的血迹。
三个行囊都大差不离,乱,被翻过,叠放不整,财货大抵一两?多,都带血,其中一个内含女子衣物的行囊衣服多一些,也比其他两?个行囊鼓。
奚玄的手指隔着白布在行囊布料上反复翻看两?次,指腹按压,手套白布上未有红迹。
刘榜眼瞧见了,问:“没有血印,既是干了好些天?了?若是三天?前?所杀,足以?”
仵作想要说?话,却看向奚玄,略有顾忌,待看到后者?瞧来,才开口:“足以,毕竟人血凝固极快,只要不沾水,干得很,奚公子用这手套做验,可以证明案发时在一天?前?,从死者?的腐烂程度,大抵在五六日前?。”
刘榜眼:“奚玄阿弟可是觉得这老农之前?未归家?,三日前?才归,不符合杀人时间?”
奚玄:“是有这样的矛盾。”
刘榜眼:“本来我也这么想,可惜这老农并非三日前?抵达村子,而是在一周前?就到了故里,只是在村外摇摆不定,还在郊区茶肆住了几日,后来在三天?前?才归家?,那茶肆老板说?当时就觉得这人心神不宁,似有大事藏着,且在茶肆消费也不俗,光是每日的包子就吃了不少。”
这就.....
可以串联上了。
仵作:“许是在路上遇到一家?三口,见其有钱就心生歹意,杀人越货,埋尸灭迹,之所以在三日前?才让村里人看到他回村,既是要在这一块为?自己做伪证。”
刘榜眼:“此?前?还有矛盾之处是这人为?何?要报案,不报案也可淹没证据,但我猜想,许是尸体太多了,毕竟三具,开春变热,尸体一旦腐烂发味,既是瞒不住了,还不如就此?贼喊捉贼,又为?自己设下时间之证,反向证明自己的无辜。”
其实?这种推敲也不是没道理,既可以解释矛盾,又发现了新的证人——那茶肆老板。
若非言洄完全信任自家?公子的偏向,可能现在也被带偏了思绪,以为?老农真是凶手。
那边被按着的老农根本不理解他们说?的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似乎这官员认为?自己是真凶,他可吓死了,呜呜咽咽喊冤,说?自己只是近乡情怯,不知道要不要回村,真不是心怀歹意。
可惜,没几个人信,村里人也指指点点的,按乡役扼腕叹息。
可是....这时,跟着奚玄的差役提了一嘴,说?了黄泥拱跟鱼塘。
刘榜眼一怔,他也算熟悉奚玄,跟言洄一样品出了奚玄的偏向——“你觉得....”
奚玄打断他,回头问了托着罪证盘子的差役,“这行囊里面的衣物是你们翻的吗?”
差役一愣,“不是,是我们打开的,但里面没乱翻了....刑部办案是有规矩的,不至于这么糊涂,不过掀开看了一些,而且刘大人也让我们别乱动,因为?要给您验看。”
刘榜眼在意奚玄的态度,原本的欢喜也没了,凑近问:“有发现吗?”
奚玄:“第一,看这个男子行囊,布料透血了,但血液并未沾染到上下两?层的衣物,这两?件衣服是干净的,反倒是中间的衣物沾血。说?明行囊在被你们找到之前?就已经被打开后,又弄乱了再随便?叠在里面包好——这里无非两?个解释,要么是打开行囊弄乱衣服又收在包裹藏起来的人是老农,要么是有另有其人,那若是老农,他可以粗犷没心眼到处花赃钱消费吃食,却不穿这里面的干净衣服?看体型,这成年男子的衣服跟他是合适的,布料也更?好,他为?何?不穿?莫非是心里有鬼,不敢穿?可都连杀三人还埋尸,且连续吃食享乐,又故作无辜,主动设计报案,岂有愧心?合该张狂才对,所以,看似合理,其实?更?矛盾了——除非这人心神颠乱,行为?无章,报案是纯挑衅官府。”
老农叫唤:“哎呀,这小民可真不敢!”
瞧他这样,官府差役们暗自摇头:是看不出这么癫狂,瞧着回归故里后就挖笋农作,应是个老实?的啊?
“第二,刚刚随你们来处跟动静的指向,这老农的屋子是我指着的那一座,可对?都不用走?进去,也可以看到破瓦未修,都说?是春时多雨季,自然常漏雨,总不会诸位邻人还会好心到修补其家?,让房梁横木都不被水滴侵扰吧,那么,那么觉得行囊藏在上面好几天?,会不被弄湿?这几天?可连续下了两?场雨,若是弄湿了,上面的血迹也必以后晕染开来,还是自然的染血喷溅或者?涂抹之状,可现在看行囊布料,血迹干涸完整,未有水润晕染,说?明在之前?,它们压根不在房梁上藏着。现在,你们可再去屋子看看那藏行囊之处的木梁是否完全干透,如果它恰好完全是干的,那是我判断失误,若非如此?,那就.....有人设计。”
“第三,第一藏尸之地不在竹林而在鱼塘,你们认为?老农为?真凶时,为?他主动挖尸报案找了理由——既是主动报案,再洗清自己,因为?尸体快藏不住了,必须先发制人。这个猜想其实?也有正确之处,因为?尸体是真藏不住了,杀人之后,三具尸体扔进鱼塘,借着鱼塘的腥臭,以及老农不在家?无人靠近的优势藏尸,这本不会有事,奈何?今年多雨,几天?就连下两?场,鱼塘满水了吧,而且更?突然的是——鱼塘的主人突然回来了,而且老农这人还爱吃鱼,且旧行当就是养鱼,届时一定会修整鱼池,这可真是晴天?霹雳,不得已,凶手只好把尸体挖出,但新的问题也来了,如何?再处理这三具尸体?另外掩埋?或者?抛掷湖泊之下?天?气转热,恶臭难消,此?地又是来往王都的旅人必经之地,常有人不是在茶肆住宿,既是在村里借宿,若是不查,迟早有人发现猫腻,届时东窗事发就不好了,于是....他们选择了利用老农,处理掉一个凶案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凶手背锅。”
“于是就有了埋尸在竹林的事,那坑很浅,若有人去挖笋,一定会发现尸体,而老农爱吃笋,发现后也必然会报案,届时行囊被发现....还有这把杀人凶器。”
“本身若是老农杀人,他有以上诸位认为?可以理解的办案跟报案设计之心,那么,除了钱财,把不穿的衣物行囊藏在自己家?里已是异常,何?况埋尸的时候不把凶器一起埋了,这更?不正常——衣服布料烧毁,凶器跟尸体一起埋,这才是常理。”
“现在是尸体跟凶器分开,只符合一种解释——凶手想要让老农报案,让官府怀疑他,再通过藏在其家?的行囊跟凶器坐实?其杀人之罪,若是遇上糊涂些的官员,因为?死者?只是外来户,不明身份,又有罪证可断,也不违背律法,自然匆匆结案。”
“尤其是老农无后嗣亲族,没有人替他主张伸冤。”
“这案子会成铁案。”
“凶手也就高枕无忧了。”
前?后剖析,论断,到最?后评判,众人听得认真,大有醒悟之态,尤其是一些差役都不用去老农家?里或者?鱼塘再勘验也提起事实?大差不离。
“那木梁的确是湿的,里面也好些瓦片破裂漏洞,必有雨水落入,渗透房梁等,包裹如此?干,未被湿润,的确是不合常理。”
“我说?这尸体怎么带着一股腥臭烂味,还以为?是腐烂的味道.....而且特别湿。”
奚玄还让仵作再次剥开尸体外侧皮肤上附着的土壤。
“外层为?黄,那是黄泥,但内层是淤泥吧。”
仵作擅长验尸,倒是没留意到土壤的区别,回头一看,果然如此?。
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嗅了下那土块。
“好臭,如今剥开来单独品嗅,没了尸臭干扰,这内层黑泥确实?有鱼腥味。”
“大人,咱们得再去看下鱼塘啊。”
众人被他这行为?惹得反胃不已,言洄默默看着自家?公子。
还好公子只用树枝戳一戳就能洞察虚实?,不必这么躬亲查案,不然实?在是....
他总觉得刑部这些血腥脏污之事,不配让公子受苦。
阁部凤台才是她的去向吧。
不过,今日也是牛刀小试。
奚玄没察觉到自家?书童那灼灼眼神,倒是刘探花邀请她去鱼塘查看。
“我就不去了,去了其实?也发现不了什么,鱼塘肯定被整理过了——都能在里面放了新鱼让老农吃到,可见是修整过的。”
她转头看向老农,老农其实?还有些恍惚,俨然在迷糊一件事,被奚玄斜瞥一眼,忽然一个激灵。
“啊?那鱼?啊?鱼池,是鱼池里捞出来的....公子您是说?那鱼池里埋了好几天?的尸体,挖走?后,又在里面放水放鱼....呕....”
老农在时隔半天?在竹林吐了后,此?时再次反胃,捂着肚子嗷嗷吐。
亏他此?前?还在人前?忍不住提及竹笋炖鱼....
难怪这公子哥当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言洄忍住不适,觑着奚玄,低声问:“您当时不说?,是因为?老人家?刚吐过,不能再吐,得让他缓缓吗?”
奚玄沉默既承认。
言洄一脸认真,“公子,您真善良周到又体贴。”
奚玄:“.......”
不过,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榜眼在几次恍然大悟后,终于想明白了。
他转头看去。
“诸位,你们谁常打理老农家?的鱼塘?”
一共四?位邻人,此?时都面带惶恐,没人承认,其他村民对此?也不太了解,言语间给不了答案,但看老农。
他吐完后目光扫过四?个熟悉的邻人朋友,他就是再老实?也明白自己被人当了替罪羔羊,而且凶手大抵就在这四?人之中。
“我归家?后查看了田地跟鱼塘,田地是租给了他们的,还远远未到时间,我想着要收回来,就找了他们提议用比原来更?高的价格收回,他们倒也同意了,不过一下子出了一大笔,我还是很心疼的,就是回去瞧见鱼塘还算干净,且没荒废,里面竟然还有几尾鱼儿,这让我大喜过望....问了他们,都说?没管过,可能是下了雨,山上的细流冲进了小鱼养在了鱼塘中,赶上我回来能吃....我信了啊。”
不仅信了,还吃得可开心了。
所以,老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整理了鱼塘,又转移了尸体。
四?个伶人都是普通模样的村人,从事农业桑织不一而足,且,他们在抗辩之下,都能找到村里人给他们做证明,既这些时日他们都在忙于生计,给人做工,要么就在田里干活。
唯一能作案的时间也只有晚上。
晚上么,家?人可以作证,但于法理而言,家?人的证词是不可信的。
相看村里人众口一词认为?他们没有作案,刘榜眼怕有众怒,便?暖声安抚,但这个村子大,人多,很是护短,声势越发浩大....
奚玄:“既有嫌疑,法理之内,拿下入刑部审问就是了,何?必这么多话?拿了又如何??他们要造反吗?”
她冷冷一句,本来吵闹的村民当下就安静了,刘榜眼也怔了怔。
奚玄目光冷淡,瞧着刘榜眼仿佛失望,“既然当了官就不要怕事,更?不能怕人,连弹压一个村子的威权都没有,查什么案子?”
文人多斯文,威权多是在后天?的官职从事中养起来的,让官员亲民,是以民生为?重,不是处处表亲近,处处让步。
她少有这么强势待同窗,素日里众多同学堂的读书人都晓得她出身显贵,非比寻常,可因其并不傲矜冷骄,也不高高在上,日子久了,他们只觉得这人冷清寡言,不爱说?笑,却从未有过其施展权威的一面。
毕竟年纪轻轻,都是登科学子,原以为?大家?还是一样的。
但现在,刘榜眼突然就察觉到了差距。
有如沟壑。
他涨红脸,大抵也是文人好面,又被奚玄这般三分提醒七分失望的话语给镇住了,出于脾气也立即挥手,宛若挥斥画笔,恼恼道:“看什么!都抓起来!再闹就都以违抗朝廷论罪,再起争执既罪同谋反!”
看到几个差役凶狠扑来,四?个邻人变了脸色,却是来不及反抗就被摁压在地上,面露凶色欲挣扎。
村里人错愕,聚集过来,嘈杂呼喊,很快将刘榜眼等人包围。
言洄看他们围过来,眼中见了凶色,手掌立即抵扣腰上剑柄,正要拔剑威慑。
然,奚玄扫了他们一眼,再看那乡役,发现这人只是嘴上劝村民理智,实?则身体并未拦着。
相比此?前?在村里挨家?挨户喊人就能把这么多人喊来的威望,如此?表现,自有懈怠渎职或者?故意为?之的嫌疑。
小地方,倒是颇有妖风。
“挨着天?子脚下,庙堂别院,乡役管束村里民生,若是这民生如此?不通法理,不尊朝廷,那你这乡役还是不要做了,免得来日自得威权,村民只敬村吏,眼中却无主君。”
“摁下他。”
差役二话不说?就要动手,乡役大急,噗通跪下求情。
奚玄冷眼看,发现村里人不少都淡了刚刚的躁动,也跟着跪下求情告饶。
现在倒是看出了威望。
这个村子.....不太寻常啊。
刘榜眼还想说?什么,但奚玄抬手,青葱细指隔空虚点乡役的脑袋,“今日不杀你,但以儆效尤,刘兄,打他三十大板先,再对不起他这一身村史之职,未管束村子,造成民怨沸腾,忤逆上官,轻则渎职造罪,重则以大逆论处,诛三族。”
刘榜眼:“好好好,来人,打他!”
一个文人榜眼冷着脸撑起威势,命令差役动手。
当着所有村里人的面,那乡役被扒了裤头摁在地上吃了三十杀威棒,棒棒抵臀,十几下打棍,血肉飞溅。
————
压住了人,再查案就轻便?多了,刘榜眼也不用一直心虚气短去安抚村民,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带人就带人。
四?个邻人被带走?,但老农被留下了,说?他没嫌疑,不必带。
归县衙的路上,刘榜眼坐在马车里,低声叹气告罪自己不擅此?道,连累奚玄得为?自己费心,“若是没有你在,我这般废物肯定让那些村民欺负了去。”
“刘兄博览群书,才学在经济政治,但若民生实?事,接触不多,又天?性?良善,日后多了治理一方的经验,也就不似今日这么生涩了。”奚玄现在倒是宽厚,安抚了对方。
刘榜眼稍稍轻快一些,道:“等下入了衙门?,少不得还得连累你替我主张几分,让我学学查案的本事——不过,你为?何?擅此?道?我以为?奚公跟那些阁部老臣常教你的应该是国政理事。”
同为?翰林门?生,他知道眼前?人是被培养入中枢的,跟自己又不太一样。
奚玄眼底微垂暗影,淡淡道:“是没教这个,但也不难。”
刘榜眼:“......”
好好好,又是被同窗打击的一天?。
言洄瞧着他的表情都想暗笑:这一刻,这位文坛才子的表情倒是跟奚家?二公子很像,都是那种想打人又不敢,想吵架又说?不过人家?....
不过他正无奈时,奚玄忽说?:“但今日恐怕回不了县衙了。”
刘榜眼一怔,奚玄寥寥道:“水居千石鱼陂,山居千章之财,听那老农说?,她吃的应是鲫鱼。”
是啊,那又如何??
奚玄:“在别地,渔获多贱价,但临近王都,不论是老农从前?养鱼为?生可得不菲的收入,还是这里地界并不挨着海域或者?淡水湖泊,不似南方轻便?,为?了供给王都中数不胜数的富庶人家?以及文武百官等权贵,价格实?是不菲,且现在刚开春,还没到肥鱼的时候,当下百文也就买到一斤多的鲫鱼,听老农说?,那池子里好几条鲫鱼,你说?对方若是清理了鱼塘,只为?去掉里面的藏尸痕迹,也为?了掩盖放水挖尸的痕迹,何?必放这么多鲫鱼,只能说?明凶手手头宽裕,舍得下本钱,或是其有便?宜买鱼的渠道。”
刘榜眼忽然顿悟,“啊,四?人里面刚好有那姓张的小子在城里为?人赶车做工,时常给酒家?送货,那么,其自然跟市场的一些渔农相识,可以买到便?宜些的鱼。”
“凶手是他?”
言洄没忍住,看了这人一眼,道:“而且他还有运货的驴跟板车,可以将三具尸体运送走?,刚刚大人悄悄吩咐了差役去这人家?里偷看,发现院子里并没有板车,说?明这人心里有鬼,把板车藏起来了。”
刘榜眼:“那为?何?刚刚不抓起来呢?”
奚玄:“那男子应该是行伍之人,仵作察验,大概判断此?人还在壮年,那么按照壮年的年纪以及当前?征兵跟行伍人均年纪的限制,此?人又是四?肢齐全,以这些年边疆战事的急切,不会轻易退伍,现下离乡来了王城附近,大抵是刚结束一场战事,得了假期,要么省亲,要么投奔上官,另有差事,细数最?近战事结束的军旅,也就蕲州那边军事刚结束,且打了胜仗,朝廷有奖励,此?人也应有恩赏,远不止那一两?多。”
“哪怕他是最?低的小兵,未有人头战绩奖励,蕲军所发的恩赏也有十两?,加上积攒的月月军俸,寥寥计算也有二十两?了吧,且刚结束战事不到一个月,不至于花完,可见剩下的那些钱财都被凶手取走?了,就老农买个猪头肉吃点小酒,九牛一毛,又找不到其他钱货,你说?这些钱去了哪里?”
“这个村至于这么富庶?”
“而且说?起给人作证不在场跟在场,从老农到四?个邻居,都有条有理,人证俱全,连人家?吃了多少,什么时候吃的都清楚无比,然而一旦涉及死者?的踪迹,却是无人见过,一问三不知,众口铄金,这可不合理——按理说?那个茶肆,可是能清楚所有往来之人的,不管是归乡的老农,还是路过的旅人,比如死者?一家?,足够通风报信了。”
人证这种存在,若是一方面的某些人关注细致无比,一方面又对受害者?一无所知,就是十足的矛盾,人为?捏造或者?隐瞒的可能性?极高,不足以取信。
刘榜眼微怔,有点难以置信,又喃喃问:“所以你说?的暂时不回去,又没有当场发难抓人,也未提及这些事,难道是....”
“不能打草惊蛇?”
奚玄手指摩挲着玉扳指,神色隐晦。
“那女子行囊中衣物尺码头两?种,且色调一种古朴成熟,显是妇人之衣,另一种则是年轻俏丽,尺寸较小,应是少女所穿,所以,还有一个女儿失踪了。”
“受害者?不是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不确定这个女儿死了没有,但既然没有一并处理掉变成尸体,可见她有生还的可能,未知对方想要做什么。”
“不过,你就没留意这些人衣物干净,少有做农活的痕迹,春时本该开垦田地为?春耕做准备,这些人似乎要过节一样,穿衣洁净,且腰封挂扣——一般只在一些节日典仪全民庆祝的时候见过这样慎重的衣着准备,比如滇边那边若有泼水或者?其他节日,都会换有宗事跟敬神意味的民族衣物,但王都地界,你可听说?过这些事?”
中央王权,庙堂为?重,王城乃至附近城池村镇都以君主为?重,而历代就没有多少君主喜欢民生重宗教的,所以当地官员多有管制,除了一些祭祀龙神或者?传统典仪,少有这种偏门?祭礼。
“他们腰封挂扣似乎没挂东西....难道是他们特地取掉了?”
“这是心里有鬼?”
少女,祭祀,刘榜眼脑袋都痛了。
奚玄:“其实?也可以解释为?本地富庶,生活安逸,当地村民近期不做工,不能作为?线索大肆查证,不然影响不好,不过之前?也说?了,前?些年灾情连连,农耕收获并不好,全靠朝廷赈灾接济,这两?年才缓过来,按理说?,应当是节衣缩食,重整旗鼓努力劳作的时候,结果,他们似乎更?专心别事,只是被突然归乡的老农给打断了,来不及继续,只能匆匆处理眼前?麻烦,而且他们且对那乡役也过分信重了。”
“辛夷,你去吧。”
她也就跟刘榜眼解释了一些悬疑,好让其理解她接下来的安排。
马车停下了,她做了吩咐。
首先就是言洄跳下马车潜入山林。
刘榜眼好奇:“是让他去村里监视吗?要找那少女的踪迹?那么多人,恐怕不好看顾。”
奚玄撩开窗帘,轻声道:“一些乌合之众,何?必分心,只要盯着最?重要的人就够了——我倒要看看这些村民有多信重那个乡役。”
刘榜眼忽然顿悟:啊?乡役?难怪要打他三十大板,就是为?了让其下不了榻,不能离开,而那村里有鬼的人自然会聚集到他家?....且四?个邻人已经带走?,村里会有人集中起来询问如何?处理少女以及接下来的举动,毕竟若是不救那四?人,难保四?人会松□□代出别人。
所以,言洄监视乡役家?就可以了。
不过,他又听到奚玄做了其他安排。
————
入夜,奚玄人如狡狐鬼影,已然无声栖身在乡役家?后院的靠山上坡树木上,冷眼看着几个村民鬼鬼祟祟又十分急切地去了乡役家?。
确定再没有别人来且后院无人,他才下了树,悄然翻墙落地,贴身到了窗边....听着里面一些人恐慌又恶毒的言论。
果然,提到了那少女。
那乡役虚弱,言语间对奚玄愤恨无比,“那小子来历不凡,不好对付,想来是世?家?权贵,我受了委屈也就罢了,当下还得是解决眼前?麻烦。”
“该如何??那小丫头还留着,本来要开始了,结果那林老头突然回来....”
“他不是要去投奔儿子?怎得回来了,该死,耽误我们大事。”
“管它的,这老狗实?在麻烦。”
乡役忽说?:“但他可以解决咱们的麻烦——虽然现在官府认为?他嫌疑不大,但,一旦他自杀背罪,那就容不得那小子说?话了。”
其他人一静。、
乡役:“怎么,不忍心了?
毕竟是熟人,从小一起长大,这几个老者?有些犹豫。
乡役冷笑:“就咱们现在干下的事,一旦东窗事发,想想你们子孙后代的下场?巫大人可说?了,神赐福可得利益,若是背叛神的旨意,也会遭天?谴的——他现在可还在山洞那边等着消息,一旦让他知道你们心生反意,稍一做法告知神明,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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