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洄今日似乎.....没那么韬光养晦了。
她瞥了一眼韩冬冬跟韩柏。
所以?,这人的真正身份是有必要跟韩家有所接触的吗?
他想接近韩柏。
所以?,她的小书童很努力啊。
就是不知道他是好心,还是歹意....
打到激烈时?,众人喝彩,奚玄面上带笑,似乎赞许,眼底却有了隐晦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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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玄站在马车边上, 抬手轻拍了下高头骏马吐气时的?脑袋,眉眼偏扫间?,见过大将军跟书?童这两种高低落差天差地别的武道高手激烈对战, 也见到城墙上的?某个守将低声往后?吩咐, 很快有小兵离开了。
她见那?守将身上武甲跟其他兵将不太一样,似乎更精良一些。
红底金纹,威武又高贵,皇子卫府中的三品点将官吧,若是太子东宫的?卫护大将,就得是黑底金纹,身份比肩封疆大将,是未来太子的?近卫五官, 算是最信任的兵部主将培养人选。
但现在.....这个看似是守将身份的?人竟是三皇子身边的卫护将军, 那?就可以确定三皇子的?确在拢城,但不知为何既没有拢城回信反馈,又没有皇子本人的?密信回城。
而且....还让这守将出?现在城头?
奚玄皱眉, 听到一声呼喊,目光收回瞧见韩柏跟小书?童的?情况。
一眼, 她眼神微敛, 暗忖:不管三皇子那?边出?了多少幺蛾子, 基本都?是出?于俩母子的?核心利益, 有推敲范围, 倒是这书?童神神秘秘, 不知其目的?, 但其若是有胆子跟目的?去接近守边大将, 尤其是韩柏这样的?忠贞大将,就不会仅在比斗一下, 让对方青眼。
最好的?捷径反而不是赢过对方,或者输给对方,而是....
“不好!小心!”
一时不察,那?少年人到底是气力没跟上,一剑狡刺,但长剑失在距离,他知道了,突一收剑欲认输,但韩柏还未来得及判断言洄的?意思,差点收不住枪。
枪尖看看擦过肩头....破开衣服。
众人大惊,蔡寻忍不住瞪眼,下意识看向奚玄,却见后?者....面容遮蔽在马头那?边,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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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凸起,大将军手枪而退,枪头一回旋,铿锵一声,枪尾原地插入泥土,平地而立,他则快步冲到前面,急着看这个后?生伤势,其实还不算紧张,因为他自己的?枪,他知道大概,但还得看下究竟。
如此可见,这韩柏的?确是厚道之人,从不傲下。
因是奚玄的?人,其他人虽关切,也不好包围着,让开后?,奚玄将蹲下查看的?时候,言洄捂着肩膀伤口翻身跪地行礼。
“公?子别看,只是破了衣服,擦了皮,晚点擦药就好了,是我战时变卦,还好大将军枪法入神,及时收了大部分力道,不然?小的?必然?得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奚玄本来微躬,见他如此,眼底微凛暗,嘴角微笑,“但这一战,到底是能给你?带来收获的?,毕竟跟如此高手实战经验实在难得。”
言洄心里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到对方脸庞上在背对着阳光时候,特?别朦胧,但一如既往宽厚又清冷。
而后?奚玄作为此行主官跟韩柏过了礼,对刚刚的?事并不放在心上,而后?与其一起入城。
“来人,马车....”
“不用。”
都?下了马车,还上什么,怪惹人笑话的?。
奚玄利落上马骑乘了,韩柏一看,眼睛一亮,哈哈笑:“啊,周氏行马?早早听说奚大人跟周姑娘是青梅竹马,以前我还不了解,现在看来果?然?恩爱非常,天造地设。”
此人是武人,声音洪亮,一如此调侃,周遭人也笑了。
已经上马拉着马缰的?奚玄:“.....”
还不如不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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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在前,入城一会.....韩柏看到奚玄抬手一指,问了一间?茶肆。
“味道如何?”
“还行,但肯定跟王都?没得比。”
“喝茶看对面坐着的?人,跟茶没什么关系,韩将军可有闲暇?”
韩柏懂了。
这人是要借品茶吃饭单独跟他会面,问具体情况。
正好,他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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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一开,守卫站在门前,窗子敞开,声音溢散出?虚空,不至于闷着让守卫听见,而后?,在菜上齐后?,一壶清茶炖炖炖在茶炉上煮着。
盘腿而坐在草席上的?奚玄衣冠齐整,素雅又从容,但眉眼间?没有半点少年人的?不稳气象,倒是冷然?又幽静。
仿佛间?,韩柏有了一种错觉。
“仿佛瞧见了当年的?奚公?。”
韩柏没藏住话,也显然?对奚为臣推崇信任无比,连带着对奚玄也亲近卫护,未曾想?过私下跟朝廷未来重?臣私聊会不会给身为守边大将的?自己带来麻烦——尤其是三皇子还在城中的?前提下。
奚玄一怔,也下意识想?起了往些年那?个冷酷沉默的?老?者身影,也想?起这次出?发?前,对方端坐在桌案后?在晦暗灯火中一丝不苟的?姿态跟冷漠眼神。
还有对方说的?一句话。
“祖父乃至强之人,晚辈何敢,可能这辈子都?在致力于配得上他赐予的?奚公?之孙的?身份吧,若能得他满意,也够了。”
她的?语气很淡,既没有寻常子孙后?代提起祖辈荣耀的?意气风发?,也没有表示钦慕志向的?热烈。
才是佼佼如白杨的?年纪,为何如此死气沉沉?
这就是桁朝簪缨世家之首第一公?子的?气度吗?
可又觉得这年轻人话里隐晦,不知是不是有其他深意。
武人,应当不适应这个,奚玄以为对方会不喜自己的?态度,没想?到韩柏反而有种读不好书?的?人看到学问大家的?敬慕,语带赞叹:“奚公?要求高,但亲自教养出?来的?公?子定然?是.....”
奚玄:“也未必。”
韩柏:“.....”
韩柏想?到了死去了奚公?独子,面带尴尬。
那?位啊,的?确算不上多优秀,虽进士,但不拔尖,也未入官途.....至死也只是公?子,且过于爱伶人戏曲,常往这些地方跑,虽好听点是好文艺,诗情才华不俗,但于奚家这种家风门庭来说,算是离经叛道,只是奚公?俩老?夫妻年轻时严苛教育,年纪大了也无奈独子,好在也没出?过大纰漏,除了那?次被暗杀.....
可能奚公?内心悔恨无比吧。
其实要什么才华跟理想?抱负,子嗣安泰长生才是为人父母最希望的?。
想?起多年前离城事变后?,见到间?隔不到半年就头发?发?白的?奚公?,韩柏不再多言,问:“我问了不少,公?子也有事要问我的??”
奚凉心有忧虑,未曾浪费时间?,一下抛出?三个问题。
“三皇子何时来此,以何理由来此?”
“皇子卫护将军经常出?现在城墙上?”
“将军一向谨慎,为何不通知朝廷?”
韩柏静默片刻,回答了她。
“十?三日前至,当时我十?分震惊,虽不知朝廷庙堂动向,但皇子来边疆必然?要有帝王指令或者密令,这两者三皇子都?没有,来这反而是等同违背朝廷定制,是王室大忌,毕竟陛下正当盛年.....”
哪有成年皇子跑到边疆重?地的?,单御史那?张破嘴就很容易把他跟皇子勾连意图谋反联系起来。
他可真冤死。
“三皇子当日既说他受命巡查北疆,虽巡查名单中没有拢城这种要地,但他在巡查过程中被人袭击追杀,所行卫队死伤大半,这才狼狈而逃,来拢城保命。”
“我查看过他们?车马之像,的?确有受袭的?痕迹,幸存回来的?人也带着伤,三皇子惊惶未定,不似作伪。”
韩柏给了奚玄一个眼神,奚玄秒懂:以三皇子这样的?城府,是装不出?那?样真实的?受惊模样的?,就是真遇袭了。
那?这的?确是大事,也是对方前来拢城的?合理理由。
但,后?面两个问题呢?
“那?齐将军是在等消息,听说是三皇子殿下放出?了密信通知了朝中丽妃娘娘,让其安排人前来救助,而之所以不让我告知朝廷....其实也跟这个有关。”
“三皇子认为他此行行程被袭击者所知,必然?是出?了内奸,他的?卫队中有朝廷礼部跟户部的?人,尚有内奸,他不确定边疆重?地拢城这边有没有,若是放出?了密信被截留或者看穿,等于自爆其隐秘,恐伤其性命。“
韩柏面露无奈,皇子之尊,又是唯一的?成年皇子,他远在边疆,不管朝政,只从表面也知道这位皇子得罪不起。
“但我觉得总得告知陛下,所以提议以军机密信直抵陛下跟前,这样总不至于败露。”
“然?而.....”
奚玄神色冷淡,“然?而三皇子从之前发?生的?事被陛下冷落惩戒,他认为如今朝内有我奚氏跟周氏联合,直辖陛下麾下的?密信机构未知是否为凤阁或者权爵那?边所侵入,若是消息还没到陛下跟前,就先被我们?这两边人知道,他大祸临头,所以,他只信自己的?母妃。”
最重?要的?是帝王已经有新?的?小皇子,又在壮年,他这个皇子的?重?要性大大减弱,未知会不会死在外面,宫中人怕也不少都?希望他死在外面——毕竟陛下可以允许一个小皇子出?身,就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
只要儿子足够多,死一个两个不算什么要紧事。
奚玄忍不住暗嘲:瞧着是个酒囊饭袋,某种意义上又有自知之明,只是身为年纪跟礼教上最有可能登上大宝之位的?皇子,却暴露了如此大的?缺点。
这个缺点比无能,胆小,好大喜功更让人忌惮。
韩柏也想?到了,表情沉重?,似有难色。
就算他是个武人,也是对这个缺点难以容忍——三皇子突狡,盲目信任母族,甚至远超父族。
若是登上帝位,可不单是宠信外戚的?前兆,必然?会将大权旁落。
要知道丽妃那?边一家子可都?不是善茬,子嗣繁茂,功利之人蝇营狗苟不计其数,到处钻研。
这类人若是得权,不敢相信国家会被如何颠覆。
那?他们?这些兵将在外死守,艰难守住国门,却不想?国内却是溃于内乱,这得是多大的?悲凉?
韩柏想?到烦人处,一口清水闷头下。
奚玄察觉到——饶是如此苦闷,韩将军也未曾想?过饮酒。
她内心敬重?对方,迟疑了下,道:“您放心,以我看来,陛下是英明之人,已有小皇子诞生,也是国之喜事。”
她没明说,但韩柏神色松缓了些,“是这个道理。”
奚玄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但也说:“虽情有可原,但建议韩将军提醒下那?位齐将军,就算要等消息,也得换一身衣服,太显眼了,若是被羟族内奸瞧见,外传消息.....未必不会为杀三皇子而派来大军。”
韩柏面露古怪,奚玄说完后?,也笑了下。
“就当是防范于未然?吧。”
以羟族那?边的?狡诈,自然?不会为突狡而派兵围剿拢城。
不值得啊。
真不值得。
他们?不看好三皇子,羟族只会更不好看。
所以这个可能性很低。
奚玄也只是性子缜密才如此做提醒,而韩柏应下了,“其实,羟族当前一般也不会如此,非巨大利益,有强烈的?必要,他们?现在不会贸然?派兵攻打拢城,因为双城卫护已成,一旦他们?攻打拢城,湘城那?边立即会派兵增援,双城辅佐,已比当年第一次拢城被破好太多太多了。”
“还有后?面的?离城,也开始布防军备,如当年奚公?改制调整,未曾懈怠。”
吃过大亏,才知道如何取长补短。
毕竟下场太惨烈了。
“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补充战马,骑兵那?边还是有些缺失...这也是我心中忧虑。”
“周大人跟周姑娘这次回王都?,大抵也是跟陛下商谈此事,若是能找到那?一批战马最好了,也是奇怪,这么多的?战马难以隐藏,能被弄到哪里去?”
“若是被羟族得到了,真是大害。”
奚玄:“我懂。”
“不,公?子你?不懂。”
“一旦边疆破城,不同于内城,那?些羟族人或许还会养着人口图谋重?利,为将来一统奴役我族做准备,不会四处杀戮,不然?地方缺人,占了空城也是无用,那?羟族世代素来有入主中原的?野心,唯独对边疆诸城主张屠城,十?有八九如此,因边疆之城全民?皆兵,且富有反抗精神,世代抗战,跟外敌有祖辈大仇,比内城烈性一些。”
被说“不懂”的?奚玄一怔,垂眸:“未曾经历,的?确不能感同身受,是晚辈失言了,不过此前拢城那?一波....封城而不屠城,是为何?”
韩柏表情微窒,尴尬后?,叹息。
“是被滇边瘟疫吓破了胆,我族之人的?气性荡然?无存。”
奚玄:“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人也只是血肉之躯,羟族用了此法也是抱着如此恐吓威慑一举破防,见效显著。”
韩柏冷笑:“估计他们?自己也没料到瘟疫会那?么可怕,还差点波及他们?自己族群,后?来才不敢再用,毕竟他们?若要进攻中原,自得兵将入腹地,万一感染....那?就是自毁城墙,除非耐心在关外等待瘟疫大肆蔓延,但那?样一来....”
他们?自己族群内部恐怕也害怕了。
不愿意用这种渗人的?法子,倒不是怜惜桁朝人性命,只是出?于人族的?同等恐惧。
那?萨满得了羟王迫于族群压力发?来的?密令,最后?才没了第二波瘟疫,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别的?。
那?会,瘟疫已经开始在夏日解了。
奚玄喝下一杯水,看着城中还算安定的?街道,瞥过一些墙上留下的?斑驳痕迹,仿佛瞧见当年破城时到处掠杀掳走壮丁又抢少女的?画面.....
她敛下眸,品了一口小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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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狡没见奚玄,理由是遇袭受伤,不利见下臣。
其皇子属官传信的?时候,其他人都?在。
那?属官重?重?加大了语气,“奚大人日后?若有每日朝见,请体谅殿下伤情,若有怠慢,情有可原。”
这是在提醒:本皇子不见你?,但你?还是得来朝拜,因为你?是下臣。
其他人听着都?不舒服,而这属官其实也有些战战兢兢。
背靠皇子妃子不假,但奚氏也是鼎盛大族,眼看着奚玄能解奚公?的?位置,帝王爱重?,青黄可接,谁愿意得罪?
也就他们?这些当仆官的?逼不得已.....
旁人听着都?生气,但奚玄好像不在意,也没为难这个属官,接了口谕就让人下去了。
等她到言洄被医官看伤的?房间?,医官已经处理了伤口,前者裸着上身,半肩被包扎着,看到奚玄来,有些紧张,坐起要行礼。
奚玄顿了下,没有退出?去,毕竟都?是男子.....自己不至于如此。
目光从对方上身移开,她走到床榻边,坐在仆人搬好的?椅子上,问了伤势。
的?确无碍。
“也算是幸好,这次是运气,以后?就未必了,要小心。”奚玄这么说,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疑心奚玄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的?言洄才算暗暗松口气,“知道了公?子,我这伤没事,若是晚点包扎,估计伤口都?结疤了。”
奚玄莞尔,拿着药瓶闲散打量一会,而言洄迟疑了下,才问起那?三皇子的?事。
“遇到点事,来拢城避难的?,过几日等他信任我一些,就送回王城 ,在边疆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是陛下膝下唯一的?成年皇子。”
言洄垂眸,“公?子对他再不满意,也不得不决心辅佐他吗?”
奚玄微讶,心想?这书?童如今.....
“小辛夷,你?在意这个?”
言洄低着头:“公?子,我只是一个书?童,天下大事与我无关,但是,我不希望您被任何人欺辱。”
“任何人。”
奚玄一刹之间?,能察觉到对方的?真心跟坚定,也隐约察觉到这种话更像是言洄在告诉他自己。
“将来的?事,没人知道,人心最难料了,就是你?,也未必全然?了解你?的?公?子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
她伸手,手指点在言洄眉心。
“好好养伤,好好吃饭,公?子我,也不希望我的?小辛夷出?任何事。”
她说完,收回手,接着起身离开,衣摆如绸,门窗有午后?阳光倾泻而入,落在其身上.....
拉长了阴影,落在床榻上,盖住他的?心脏腔腹。
言洄几乎张开嘴,要说些什么,或许,他很庆幸自己差点就要将一切脱口而出?了。
他想?取得这人的?信任,绝对信任。
但外面小厮提醒:韩将军来了。
言洄霎时清醒,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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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玄出?门,见到韩柏来看自己的?小书?童,露出?惊讶之色,道不至于,韩柏为人磊落,是真欣赏言洄,按照其性格,也不在乎后?者是书?童这样的?奴籍身份。
奚玄没多说什么,笑了笑,过了回廊,而韩柏也进了屋。
韩柏是真的?没想?太多,也是抽空随心来看被自己所伤的?后?生。
若非后?者是奚玄信重?的?亲仆,边疆亦是凶险,他还真想?把人留在边疆从军。
但....到底是没说。
哪怕他韩家不分男女世代从军,镇守北域,唯一一个例外也只有韩冬冬。
“辛夷小友可好生养着,我看奚玄公?子为人不爱带太多人,能信重?一人也是难得。”
韩柏说着要离开,突然?,言洄翻手露出?一枚令牌,就这么静静看着韩柏。
韩柏一怔,仔细看清令牌上的?龙纹,神色大变。
“韩将军,陛下让我这次来予你?下密令查一件事——周氏战马被夺,是周氏自导自演囤积战马拥兵自重?,还是有人利用此事给周氏抹脏水,牵连奚周两族,引帝国内乱,后?从中得利。”
“战马是在来拢城的?路上被夺的?,路径接近拢城跟湘城之间?的?夜刀峡,不管是周氏还是奚氏都?不适合查此事,还得是韩将军您分心关注,调派人手。”
“陛下怀疑这可能是羟族阴谋,还请慎重?。”
前后?三段话,韩柏已经大概懂帝王偏向了:他目前还是信任周跟奚两族的?,或者说,是信任周太公?跟奚公?两人,知道他们?不至于现在勾结谋逆,若从深处来讲,若是有人利用此事做以上图谋,才是真的?诡计,极利于羟族这等强大外敌。
帝王忧心此事,另做谋略也不奇怪,安排韩柏,也是因为其对韩柏的?绝对信任——单是浴血沙场力挽狂澜夺回拢城,朝野上下就无人不敬。
韩柏理解,也慎重?无比,他之前也知韩冬冬在王都?接洽此事,但他还未得到确信,最初也只以为是荒野盗匪劫掠,或是朝中贪官勾结土患,再险恶也是怀疑羟族,但未想?到朝中风向会通往周奚两族,按此分析,的?确恶毒,是一箭三雕啊。
不过,他不理解的?是为何传密令的?是眼前这个奚玄的?书?童。
而且既然?说了这事要避开奚氏跟周氏,就说明这个书?童跟奚玄也是独立开来的?,单独属于陛下所派。
这.....
韩柏毕竟是武人,不擅谋术,他只觉得不妥,甚至隐隐察觉到一点猫腻——帝王有心派遣暗人埋伏在奚玄身边,进入奚氏,为了什么?
大抵看出?韩柏的?表情隐意,言洄曲起手指,道:“我不会伤害公?子,韩将军放心。”
韩柏表情尴尬,“特?使误会了,我没这么想?,不过我觉得奚家是忠臣之属,奚公?跟奚玄公?子绝不会做那?贪赃枉法之事。”
言洄笑着应是,但心里想?的?是:公?子自然?是,但奚公?呢?他当年捏造通敌密信灭我母族,让我母亲上吊自陨,这该如何算?
门闭着。
阁楼回廊隐晦处,本离开的?奚玄公?子正站在花树下,静静看着回廊跟林木交错间?的?缝隙瞧着那?居所的?门。
她在默数时间?,过了某个节点,她就得到了答案。
一个书?童,一个大将军,能有什么好聊的?,聊这么久,而且韩柏守城,尽忠职守,素来以拢城为重?,再欣赏一个武艺超群的?小书?童也不会花这么多时间?。
能聊这么久,就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你?说,辛夷他如此特?别,祖父知道吗?”
身后?看似普通的?护卫低头不语,他看似普通,远不及言洄显眼,却不知,他才是真正保护奚玄安全的?部曲之首,连言洄都?不知道。
韩柏自然?也不知道。
世家大族,尤其是经过独子一家差点被全灭,若无后?手才是可笑。
但奚玄这人....跟奚公?一样太隐晦了,有时候连这个部曲头领也不明白这两人的?相处之道。
客气,严苛,谨慎,都?是文人典范中的?城府之人,明明血脉至亲,却毫无温情。
而且他记得公?子回答韩将军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假的?。
奚公?当时真正的?吩咐是——“不扰边疆战事,恪守本分,千万归来。”
明明也是很正常的?吩咐,公?子却不说,改了个答案。
他不懂,但不想?也不问,一如现在,低着头,如同仆役,跟着公?子踱步而去。
他也不知道奚玄还要进一步验证。
如果?今日过去,韩柏都?没来找她,她大概早就知道辛夷后?面是谁了。
次日凌晨,奚玄醒来,擦脸的?时候听到了厢院外传来韩冬冬跟几个兄弟姐妹乃至韩家那?些三代儿女玩闹的?声音。
冬冬,冬冬,小舅舅,小舅舅....
天伦之乐,血亲之亲,真挚而没有隔阂,没有算计,没有排斥,哪怕多年不见,也只剩下了疼惜跟宠爱,还有韩柏妻子,同样也是女将的?戚夫人爽朗的?笑声。
她很欢喜,作为一个母亲。
奚玄有些走神,静静站了一会,等韩家人走远了,她才低头继续擦脸,再抬头,已然?确定一件事。
她的?书?童身后?是桁帝。
辛夷的?确有身份,而且是陛下所派,不然?不足以让韩柏信任——信任到压下对奚氏的?信任。
桁帝忌惮或者怀疑奚氏,而且不是一般的?程度,不然?不会派人.....但特?地留在她身边,一定也跟她有关。
“跟奚玄这个身份有关吗?”
她并非此时开始思索,而是从昨晚就以这个前提思索推敲,最终联想?到了凉王一脉,以及当年离城暗杀一事。
“青梅竹马?陛下也有。”
奚玄也只是这一推敲,想?起陈年旧事,眉头紧锁,脑袋隐隐作痛,正要摸药,听到仆人来报三皇子要见她。
大抵是因为蔡寻去通报要带三皇子回程。
那?覃大人在三皇子眼里也不甚重?要,没什么话被后?者听进去,但蔡寻在三皇子眼里就是等同奚玄跟奚氏。
所以三皇子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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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殿下暂时不回去。”
生怕被奚玄在半路给杀掉似的?。
突狡满眼都?是对奚玄的?不信任。
韩柏恨不得早点把这麻烦送走,在一旁劝了劝。
突狡一看奚玄一来就清冷坐着的?菩萨脸就生气,心生厌烦跟嫉恨。
“本殿下若是在路上遇袭,你?们?谁能负责?而且奚玄你?带的?人能有多少?还有一些文官,连着你?自己都?是软趴趴的?,真遇到事,跑得还没本殿下快,你?们?能保护本殿下?”
常年头戴“软趴趴”这个头衔,甚至有不少人暗暗可怜周姑娘,忧虑后?者将来生不了孩子,这等编排,奚玄都?淡然?了,手指敲了下桌子,免得韩柏跟蔡寻等人为自己说话,她对三皇子提了齐将军几次出?现在城墙上的?事。
“不管袭击殿下的?人是谁,是朝中谋逆者还是外敌羟族,假设现在三皇子您在拢城的?消息已经外露,以三皇子您的?重?要程度,羟族那?边必想?掐断陛下子嗣传承的?路,引起朝廷动荡,基于此,殿下现在因为下官所带的?人马不够而不走,那?下官也只能自行带人去湘城搬兵过来,确保殿下有足够的?防卫再启程回城。”
“事不宜迟,下官现在就走。”
奚玄站了起来,突狡脸色变了,立即喊住了他,“等等!”
“你?是想?带着兵自己逃了?把本殿下留在这?”
奚玄看出?了他的?摇摆跟自利的?性子,道:“殿下此前受了惊吓,吃了哭,内心有所顾虑,我等都?能明白,现在自然?得为打消您的?顾虑而努力,殿下也不用着急,这一来一去也就十?天半个月....”
她还没说完,被处处压制,且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突狡不耐烦了,打断了她,暴怒道:“你?懂?你?懂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本殿下会被外派到外面受苦?结果?还被袭击了,差点被杀死,一路逃亡,从....到....一点吃的?都?没有,到处都?是草原,饥寒交迫,饿了好几天才感到拢城,本殿下可是天家血脉,却受此苦,你?懂什么!”
啊,这还真是未曾料到。
旁人只知道三皇子遇袭,却不知道后?者逃得这么狼狈。
韩柏也不知道,估计是突狡觉得丢人,不敢说,毕竟说了也弥补不了什么。
他这人好大喜功,好面子,根本不愿意把这样的?狼狈广为人知。
其他人刚想?说什么,却见奚玄猛然?抬眼,面露凝重?,问:“你?刚刚说你?这一路上没有任何吃食?”
“难道本殿下还会骗你??这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韩柏皱眉了,但有人思绪比他更快,且幡然?变了脸色。
“韩将军。”
韩柏看向她。
奚玄:“请包围这里,现在开始,谁都?不许离开府邸,不许往外传讯,也不得将此事外泄。”
突狡错愕,刚勃然?大怒。
奚玄扶着桌子揉了眉心,“户部记录,拢城外地界草原,有至少500户的?牧民?,以殿下刚刚提及的?逃亡路径,少说也有百户牧民?放牧游猎,正是春时,土地复苏,草叶繁茂,该是放牧的?好时机,不可能遇不到牧民?跟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