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贵人莫要乱动了。”
正擦着手的太医慌慌张张丢下毛巾,将要起身的薛琅给按回去。
“贵人伤在要紧的地方,没个六七日好不了,这玉势上涂了药,贵人得受半个时辰才行呐。”他絮絮叨叨地嘱咐,“这些天吃清淡些,莫要再行房事了。”
太医佝偻着背,头有些轻微的,不受控制的晃动,手也轻轻打着颤,脸上褶子一层叠了一层,这样年岁的太医通常都已卸任,想来闻景晔也不愿将此事闹的众人皆知,所以才请了个连朝中大员都不识得的老太医。
即便太医再三叮嘱,可他人一走,薛琅便立刻坐不住了。
闻景晔今日如此折辱于他,还不如当初就将他掐死。这人同上辈子一样,全都该死。
他下了床,拖着身子出门,却在开门时被两个太监拦了回去。
“贵人,没有圣上的旨意,您不能离开。”
“难不成他还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这两个不过是刚进宫来的小太监,被曲嘉文派到这来,下的死令就是要将人看住了,其余一概不知,又哪里认识他薛琅是谁,只苦着脸道,“贵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气急攻心
薛琅没法出宫,又寻不到闻景晔,就这样被晾了几日,忽有一天夜里,他是察觉有什么人在自己身上,他惊醒过来,伸手去推,反被人握住了手腕。
“谁,谁!”
“兰玉,张嘴。”
“陛……”
他话没说完,就被人捏住了面颊,被迫张开了嘴,一碗尚带温度的苦药灌了进来,那苦味中还带着些腥气,喉头翻滚,他呛咳出声,又被闻景晔捂住了嘴。
“这药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闻景晔语气温柔,眸色却森寒冰冷,在凄清的月色下轻轻闪动着,“不要浪费,一滴不剩地喝完。”
看着他吞咽进去,闻景晔这才松开手。薛琅立刻伏在床头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你,你喂我喝的什么。”
“太医说你身子不好,给你抓了些补体的药,还特意叮嘱朕,不要再如此粗暴地行事,朕觉得他说的不对。”
闻景晔卡着薛琅的喉咙,将人拽到自己面前,二人挨的极近,唇与唇之间不过半寸,连呼吸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若非朕温柔太过,让兰玉得了空闲,兰玉又岂会睡到别人榻上。”
薛琅摇头,“我没有……都是沈云鹤强迫我,他如今是陛下宠臣,我也失了权势,不敢不从。”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骗我!”他缩紧了手上的力道,双目恨得发红,“这段日子沈云鹤为你做了多少事,要朕一字一句念给你听听吗?”
薛琅喘不上气,两眼上翻,死命去扒闻景晔的双手也渐渐失了力气。闻景晔定定瞧着他,终于在对方彻底闭过气的前一刻松了些力道。
他没有松开,拇指慢慢磨蹭着薛琅下颚到脸颊的肌肤,“兰玉,朕给你告了假,就说你病了,辞官回乡休养,日后你便留在奉銮宫,陪朕一辈子吧。”
喉管被勒出深色的印子,每咳一声都牵动着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竭力摇头。
“好了,”闻景晔温柔到可怕,他将薛琅放回床上,又替他掖了被子,像哄小孩般轻轻拍着,“睡吧。”
自那日后,闻景晔每日都拿那样难喝的汤药来,薛琅不愿意喝,他就有无数手段逼着他喝。也不知闻景晔给他喝的什么,这些时日一日比一日嗜睡,午时总要睡两个时辰才行,醒来后总觉身上酸痛难忍,像是犁了几十亩地一般。
他先前疑心是闻景晔中午同他行过房,可守门的太监都说皇帝并未来过,只在夜里才会过来一会儿,不过他公务繁多,每每也只坐一时片刻便走了。
薛琅每日喝着那药,总觉着身子反倒越发不好,终日昏昏沉沉,也不大爱走动了。
午时小太监照例来换香,笨手笨脚地碰倒了香炉,薛琅本就心烦,当即将手边的茶盏摔了,“滚。”
小太监被这一下子惊得魂都要飞了,慌忙跪下来,“陛下吩咐,这香是一定要换的。”
听见是闻景晔要换,薛琅更是气闷,“我让你滚!”
小太监只得退了出去。
用了午膳,往常的这会儿都要困得睁不开眼了,今日精神倒是足,只是身子还是沉,他便照例躺下午憩。
迷迷糊糊之际,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
“这药也喝了不少日子,到底何时见效。”
“陛下莫急,这男子生子,毕竟有违伦理天常,若不谨慎些,到时真有了皇子,恐怕对贵人跟皇子都是不利啊。”
“如今过了半月,他这身子总该受得住了吧。”
“是是,先前刚下药,贵人身体禁不起折腾,如今用药施针了这些时日,也算是稳住了,只是陛下行房事还是得小心着。”
“行了,用针吧。”
虎口处骤然一疼,薛琅就被这点疼惊得完全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猛地将手缩了回去,因动作太大,太医反应不及,那扎到一半的银针便在薛琅手背上划了一长道口子。
似是没料到本该熟睡的人还醒着,闻景晔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
薛琅两瓣唇颤抖着,胸口起伏剧烈,大脑几乎被愤怒冲昏,额头突突地响,连带着眼前的视野也模糊起来。太医一见便知他是气急攻心,连忙用针在他几处穴道扎了进去。
薛琅却以为他还是在给自己扎生孩子的针,因此格外不配合,被闻景晔死死按住了身体。
“陛下,这……”
“你先下去。”
“是。”
太医走到一半,忽又被闻景晔叫住。他转过身,瞧了陛下片刻,这才用年迈的脑子反应过来,“施针可以先停一日,但药是不能停的。”
“知道了,下去吧。”
待太医走后,闻景晔望着薛琅的面孔,眼底的墨色渐渐褪去,显出些温柔来。他上前去摸,被薛琅狠狠咬住了手。
他用了十分的狠劲儿,破开血肉嗜在了骨头上,闻景晔只是闷哼一声,也不恼,仍温和地瞧着薛琅。
嘴里迅速蔓延上血腥气,多余的鲜血自嘴角流下来,将薛琅雪白的亵衣都染上了红色。他松开嘴,狠狠呸了一口。
“闻景晔,你这样折辱我,不如给我个痛快。”
闻景晔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拽出一条帕子,慢慢缠住自己手上的伤口,轻声道,“你不会。兰玉,你最是贪生怕死,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去死的。”
损伤龙体,这可是重罪,闻景晔却没有半分怪罪的意思,反倒期待着薛琅这口能在手上留个疤痕,从今往后的每一日都都瞧见。
“既然你已经知晓,朕便不瞒你了,朕早就听过男人生子的传言,还未登基时便一直寻找,只是先前你十分抵触,朕心疼你,便从未跟你提过。”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薛琅手上,牵着他的手舔去了上面针孔中冒出来的血珠,轻轻抬眼,瞧着薛琅那张俊俏至极的脸,他如今应是极其惶恐的,连那不点而红的唇都失了颜色。
“如今朕想明白了,兰玉你啊,是个永远也喂不熟的白眼狼,就算给再多的特例和宠爱都不顶事,既然如此,不如你为朕生几个孩子。”他说着自己都激动起来,眼中隐隐闪着光,“若是生了皇子,朕便封他为太子,日后这江山便是他的,是个公主也好,若是公主,必定长得像你,朕会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他越说越急促的声音被清脆的巴掌打断。
薛琅身子弱,这一巴掌并没多少力气,它带来的屈辱远比疼痛要重。
“你疯了,闻景晔你疯了!早知如此,当年我不如杀了你,把你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闻景晔缓缓转过来被打偏的脸,薛琅脸上那纯粹又不加掩饰的杀意和厌恶仿佛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他心口,又像是冰冷尖锐的利器在他五脏六腑中旋转搅动。
薛琅是他在冷宫中见到的第一束光,即便知道他从来看不上自己,委身也只是碍于权势,可他从未想过他会将这明晃晃的杀意宣之于口。
这人一贯口蜜腹剑,自私自利,就他做的那些事,若是换做别人,早不知掉了几回脑袋,偏闻景晔是半分也舍不得动,可薛琅心中盼的,恐怕就是他闻景晔早日龙御归天。
薛琅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跟在闻景晔这么些年,他多少也了解这人的脾性,这时惹怒他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闻景晔沉沉望着他,眼中暗色越积越深,如深渊般将人吞噬。他解开自己的衣裳,攥着薛琅的手腕,用衣带将人绑在床头,薛琅的亵衣在他手下撑不过两息。
这回薛琅挣扎地尤为厉害,他是最怕吃苦头的,原先挣扎地疼了也就不动弹了,这回手腕都勒出痕迹了仍不罢休。
好在他如今没什么力气,闻景晔仍能轻而易举地制住他。
“兰玉,你该盼着自己走的比我早,否则他日朕驾崩而去,定要你陪葬。你死后就躺在朕的棺材里,葬在朕的陵寝中,死后百年万年尸骨都融在一起。你就是我的皇后,死了也摆脱不掉我。”
贯穿而入时,薛琅惊叫出声。
憋了多日今日要一并讨回来,薛琅渐渐没了力气挣扎,周遭淫靡的声音渐渐褪去,他像是扒在了一截浮木上,求生的欲望令他抱紧了手中的浮木,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随着水流不知颠簸到何处。
朦胧间,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身后贴着火热的躯体。
一双手绕过他的腰肢摸在了肚皮上,是与身后粗暴动作毫不相符的轻柔,那双手一下下地摸着,薛琅竟觉得有些舒服。
“兰玉,你看。”那双手忽然按了按,像是隔着肚皮摸到了那根进入到自己体内的东西上,“这里鼓鼓的,是坏了朕的皇子吗。”
薛琅残存的理智被刺激了一瞬,他勉力睁开眼,果然瞧见微微隆起的腹部,仔细看还能看到那东西的形状,他还未开口,便被人捏着下巴转过头去接吻,所有的呜咽都被迫咽了回去。
薛琅疲惫地闭上眼,眼眶酸涩。
闻景晔吻着他眼角,叹息道,“怎么哭了,兰玉。”
薛琅麻木又愣怔地想:原来是哭了,难怪这么凉。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食不下咽
那日薛琅被折腾了良久,直到下午在睁开眼,次日小太监伺候薛琅洗漱,说陛下允他出去半个时辰,不过只能在最近的御花园逛,再远了不行。
薛琅再一次将琉璃玉碗给摔了,原本为他高兴着的小太监唯唯诺诺地闭了嘴。
被闻景晔折腾的昏过去后,他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一会儿是被一群哭闹孩子围着喘不上气来,一会儿是接生婆和宫人们用鄙夷又嫌恶的眼神看他,说他是个会生孩子的怪物,一会儿又是闻景晔将他的头按进水里,濒临窒息才将他提出来,如此反复。
他坐起来,身子仍是坠坠地难受,低下头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真觉着自己肚子大了一圈,心底惶恐几乎吞没了他,仓皇间一把拽住边上小太监的手。
“你看我这肚子,大了吗。”
薛琅撩着衣衫,雪白的肚皮上还盖着星星点点的暧昧印子,薄薄的皮肉覆在骨骼上,漂亮非凡。小太监只瞧了一眼就慌忙垂下眼皮,面颊烧红,再不敢多看。
而薛琅还在因他没有立即回话而不耐烦,“说啊,哑巴了?”
小太监磕磕巴巴地,“是,好像是大了些。”
薛琅脸色一下就变了,难受的食不下咽,精致的午膳流水一样的端上来,他半分都没动,宫人跪在他脚边求着也无动于衷。
乍暖还寒,瞧着外头隐隐有了绿意,他便起身走了出去,其余太监想拦,被薛琅瞪了回去。
“狗奴才,滚开。”
太监心一横,“陛下只说了半个时辰。”
薛琅一脚踹上去,将对闻景晔的恨意统统发泄到这个无辜的太监身上。
远处瞧着有了绿意的枝子,凑近了去看却又什么都瞧不见,仍旧光秃秃的。薛琅哪都没去,就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漠然地不知望向何处。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你是何人。”
薛琅没动静。
“大胆,皇后娘娘在此。”
薛琅这才有了反应,慢慢转过头去。
皇后玉面上难掩惊讶,“薛大人?”
如今这天儿还凉,薛琅只穿了一席碧色素衫,双肩瘦削,腰肢纤瘦,单从后头看说是女子也不为过。
“皇后娘娘。”
薛琅连行礼的功夫都欠奉,最好这位皇后能告到闻景晔那去,左不过是在床上多折腾他些罢了,如今连那样的方子都拿来用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皇后下意识将自己稍显褶皱的衣摆整平,又顺了自己两边的流苏,“薛大人怎会在此。”
不等薛琅问,她复又蹙了眉头,“薛大人瞧着轻减了许多,面色也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方关切的神情令薛琅顿了顿,他忽而想到什么,让身边跟着自己的几个太监先退下。
“贵人,这……”
薛琅怕皇后听出这“贵人”二字是什么意思,于是提高了声调打断他,“退下!”
几个太监只得退出小亭,却也就在不远处巴巴望着,陛下吩咐过了,若是这位贵人出了任何的事,他们小命不保。
薛琅站起身,心中很快编排好理由,“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臣触怒圣上,被拘在宫中责罚,一时间出不了宫,只是尚未来得及同我府上的下人知会一声。”
他点到为止,皇后瞬间明了他的意思,抢着接过话来,“这简单,本宫时常派人出宫采买,让宫女替大人带个信便是。”
薛琅弯出星点笑意,“既如此,那就劳烦皇后娘娘了。”
太监适时出声,“贵人,半个时辰到了。”
笑意于嘴边凝结,水过无痕,很快变得面无表情,“娘娘,陛下召臣还有要事商讨,臣先告退了。”
皇后忍不住叫住他,“薛大人。”
薛琅转头,眸若点漆,桃花般的面孔仍是令人心动。
“即便公务繁忙,可薛大人也得好好照顾自己。”
“多谢娘娘关心。”
一离开皇后的视线,薛琅面上的温和便敛了回去。时至今日,他早已忘记当年郑国公家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儿,于他而言,郑国公不过是仕途上未曾成功的一条路罢了,自然也不明白皇后为何对他亲近,但如今被关在深宫中实在是走投无路,也只能冒险让皇后去递信。
只要让薛重唤知道自己被困,他自然懂得该去寻谁。
一回到宫中,他便瞧见那道明黄身影端坐于桌案之后。
见他回来,闻景晔慢慢站起身,脸上的笑意令薛琅心底发憷,不免后退半步。
“怕什么?”闻景晔裹挟住他的腰肢,将人拽到自己怀中,隔着衣衫抓住薛琅臀上的肉,“方才同皇后不是有说有笑吗,怎么一到朕这里,就是这副脸色了?”
“你怎么……”
“朕如何知道?”闻景晔压低声音道,“这宫中有何处是朕不知道的。”
他将薛琅按在床上,又吩咐太监将刚煮好的药端上来,知道这是什么药,薛琅自然不肯喝,闻景晔便威胁他要在京城贴满告示,说他是爬龙床的淫荡男宠,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半威胁半强硬地也算是把药给灌了下去,扎针便更容易了,沾着蒙汗药的布巾一捂,他便服服帖帖的了。
太医日日都来诊脉,薛琅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真的怀上了什么孽种,这一着急,再加上药罐子似的往里吞的药,薛琅手脚开始有些浮肿,被腥苦的药熏得干呕,当真跟怀孕的女子一般。
他怕极了,抓着闻景晔的袖子求他,“陛下,从此我不再同沈云鹤说半句话,我是男人,我不能怀孩子,我不想怀孩子,你饶过我这次。”
他红了眼眶的样子将闻景晔的心都揪了起来,怕自己会心软,闻景晔吻住他,将他未说完的话都堵回去,手指在衣带上一勾,床帐落下,拽着他沉入到更深的情欲当中。
这回闻景晔是铁了心的要让薛琅怀上,他觉得只有这样薛琅才不会离开他。
他将薛琅怀孕后的日子讲的天花乱坠,恨不得把整个大楚都捧到他手心中去,可这份唾手可得的权势,薛琅如今只觉得烫手。
第一百二十章 假扮国师
城中这条主道因兼顾京城大多茶馆酒楼,因此最为拥堵吵闹,而今日不逢节不过年的,反倒比以往更加堵了,有不知情的百姓看见那围了人,便也凑热闹不嫌事大地跟了上去,等到前后都贴了人,这才惊觉自己挤不出去了,只得费力扯着嗓子吼。
“这是咋回事啊,这是看啥呢。”
“还能看啥,歧舌国师呗!”
来到大楚后,岐舌国人对这里的生活十分好奇,于是便想来看看,就落脚在这京城第一大客栈里,还给整个客栈包圆儿了。百姓之间纷纷传那歧舌国师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看谁一眼能把魂儿都勾走,于是一些好色之徒,好奇之徒,再加上不明所以看热闹的,直接将这间客栈连同这条路都堵死了。
客栈老板端着茶水送上去,叩开房门后,是一位束着高马尾的女侍卫开的门,她腰间还挂着把长刀,看的老板心里发憷。
“大人,这是小店刚泡好的雨前龙井。”
侍卫让开条路,老板弯着腰走进去,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大人若还想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
屋内除了那女侍卫,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像个男子,带着半边面具,另外一个便是岐舌国师,是个身姿窈窕,身段柔软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何,这国师站着,那男子却在桌前坐着。
都说这岐舌女子为尊,这倒是挺稀罕的。
侍卫抱着双臂警惕地望着他,“送完就出去。”
客栈老板慌忙收了视线,匆匆走了出去。
等再听不到客栈老板的脚步声后,侍卫便又靠了回去,看向桌上那人的神色冷淡,“国师,我们何时回岐舌。”
男子穿了身银线勾勒扶桑花纹的宽敞白袍,倒茶时按住袖口,茶水淅沥沥倒进杯中,动作闲适。
他并未开口,倒是他旁边的女子道,“国师有事情要办,办完自会回去。”
侍卫道,“别是思念故土,谋算着留下来不走了吧。”
“你放肆!竟敢同国师如此说话。”
“我是女君的贴身侍卫,只听女君的命令。女君吩咐我,一定要送国师平安归国。”
“别以为我不知道,女君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派你来是为监视。”
侍卫冷笑一声,“温流月,你是岐舌人。怎么,就因他救过你一命,你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视线越过那名女子,落在桌前面不改色的人,眼底带着对异族人的提防和戒备,“闻景礼,他终归是大楚皇室,事办完了却还留在这不肯走,谁知谁是不是起了什么旁的心思。”
与大楚谈和本就该派皇室前来,只是容乔登基之时便已铲除了所有皇室血脉,一国女君不可能亲自涉险,闻景礼便自荐前去,一国国师的身份也当得此次会面。只是容乔担心闻景礼回到大楚,很可能便不会再回来,于是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也是武功身手最好的一位到闻景礼身边,一则是保护,二则是监视。
女君下了死令,一定要带闻景礼回去,否则提头来见。
那是杯子轻轻磕在杯盏上的细微声响。
闻景礼道,“容一姑娘,我只是尚有些债还未讨完,至多七日,我一定离开。你不必担心,大楚亦无我容身之处,除了岐舌,我哪都去不了。”
估摸着沈云鹤来找他,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他这番回来,就是为了薛琅。
这是他推心置腹,掏心掏肺的人,也是毫不犹豫背叛他抛弃他,一脚将他踩进泥里的人。相伴这么久,他竟不知薛琅那张艳丽面皮下藏着的竟是这样烂毒了的心肠。这人同自己的四弟搞在一起,把大楚皇位图谋而去。
那日瞧见薛琅竟然跟沈云鹤在一起,他便顺势将此事透露给闻景晔,如今这闻景晔已是皇帝,不论他对薛琅是何种情谊,被人红杏出墙,损害皇室颜面的事是决不能忍受的。
果不其然,听闻薛琅已多日未曾出宫了,虽然对外说是外出公干,可闻景礼却知道,薛琅就在那后宫之中。他若是出了事,京中有能力拉他一把的,也就只有沈云鹤。
沈云鹤与他自小一起长大,这人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既然他跟薛琅有了那层关系,那定然是真心的,也必定会拼了力地去救人。
没出一个时辰,沈云鹤便找了过来。薛琅如今在宫中水深火热,而他却因礼法律令不得入宫,朝堂上又被闻景晔时刻盯着,简直寸步难行,只能来求助闻景礼。
二人商议了一番后,决定冒险将人救出宫,再由闻景礼带人去岐舌避开风头。
闻景礼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若是闻景晔一辈子不放手,那薛琅或许此生都不会再回大楚。
沈云鹤道,“我只求他平安。”
待人一走,容一便立刻道,“不行,你如今是岐舌的国师,要想从宫中劫人,与宣战有何区别。”
堵在外面的百姓已经被官府的人分开了,闻景礼站在窗子前,垂眸望着沈云鹤走出客栈的身影,语气波澜不惊,“我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容一猛地按住腰间的刀,忽然手腕一痛,她低下头,一条碧色小蛇从她腿上蜿蜒而去。
毒素发作极快,不过一个呼吸,她便连拔刀的力气都没了,单膝跪在地上,一边点了自己身上的穴道以防毒素更快蔓延,一边憎怒地看向闻景礼。
“你……你这个叛徒,果然没安好心,卑贱的楚人!”
容一遽然吐出口血,颓然无力地倒了下去。
闻景礼弯下腰,伸出手去,那碧色小蛇便温顺地爬了上去,一圈圈缠在他手指间,如清澈透亮的碧玉,猩红的蛇信子有规律地吞吐煽动着。这种竹叶青体积小,最适合带在身上。
岐舌国的御兽之术,他学得很好。
他丢给问温流月一瓶解药,让她每日给容一服一颗。
他不会要容一性命,只是让容一别来坏自己的事。
新的一月,不来点月票吗宝子们
皇后那边得到回信后,一刻也没耽搁。
沈云鹤信中是让他后日丑时一刻在安华殿左侧宫道处的小门等着,递进来的信是沈氏独有的密语伪装后的普通书信,好在先前他告诉过薛琅解法。
薛琅一目十行地看过后便用灯台中的火烧掉了,火舌舔过信纸,将那张苍白而没有情绪的脸映的明明灭灭。
门轻轻被推开,小太监端着碗药来,“贵人,该喝药了。”
薛琅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看了会儿,拿起来屏着气一口闷了,剩了个底的空碗咚的一声搁在了托盘上。
他生生咽下去,面色疲惫地坐在了床边上,嘴里的苦味越积越深,胃里汹涌,他弯下腰干呕了两声。
到了夜里,闻景晔踏入奉銮宫,床上躺着道影子,他走过去,摸着薛琅肩头,“太医说你今日没闹。”
“是不是只要我生了孩子,就可以不用被关在这里。”
闻景晔以为他是松动了,连忙道,“朕保证,只要你诞下皇子,朕把这天下都分你一半。”
薛琅正过身,拽住闻景晔的袖子将人拉过来,闭上眼吻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主动让闻景晔乐疯了,便是先前薛琅也鲜少如此,他揽住薛琅的腰身,高兴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遍遍地同他发誓,“朕一定对你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朕什么都愿意给。”
情到深处时,薛琅含着闻景晔的手指,猩红的舌尖缠绕在他手指上,比书中食人精气的鬼魅精怪还要惑人。
“那药很苦,扎针也很疼。”
闻景晔去吻他的眼皮和唇,“朕日后陪着你。”
“我愿意喝药,但陛下可否不要再拘着我,整日在奉銮宫憋着,即便是日后怀上了,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闻景晔有些迟疑。
薛琅忽然俯下身去,不等闻景晔反应便将他那骇人的东西含了进去。
比之身体的快感,更令闻景晔兴奋的是薛琅为他口这个认知。薛琅对床事一向抵触,因此他从来不玩多余的令人难堪的花样,原本想拽开薛琅的手在对方用力吞了一下后便泄了气。
“兰玉。”
兴许是太兴奋,只过了片刻便泄了出来,薛琅忍着恶心将东西吐掉,转头朝闻景晔笑,“我不走远,只在后宫逛逛。”
“都依你。”闻景晔随口说着,在这种时候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将薛琅压在身下,只想表明自己方才并非是身体不力才泄的快。
到了后日,薛琅又缠着他几个时辰,精力旺盛到闻景晔都有些担心,怕他身子吃不消。临近丑时,闻景晔已在他边上睡熟了,薛琅睁开眼,披着衣裳起了身。
他尽量放缓了动作,却仍在脱离闻景晔怀抱的那刻被拽住了手腕。
薛琅猛地僵住。
闻景晔半睁着眼,睡意朦胧,嗓音茫然,只虚虚拽着薛琅的腕子,手上并未用多大力气,“兰玉,你做什么。”
“如厕。”
闻景晔便将人松开,嘱咐道,“夜凉,记得披件衣服。”
说罢他头一歪,陷在柔软的被褥间再次睡了过去。
薛琅又坐了会儿,听到闻景晔呼吸绵沉后才起了身,他去香炉前,将前几日偷偷存好的香料放进去,又拿了一盏灯台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守夜的小太监正靠着廊下揣着手打盹,听见开门的声音头猛地往下一点,清醒了过来,“贵,贵人。”
“我有点渴,你去烧壶茶水给我吧。”
“是。”
小太监转过身的刹那,薛琅抬起头来,被月色浸染的脸冷若冰霜,他面无表情地举起灯台,猛地砸在小太监后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