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 by骑猪上高速
骑猪上高速  发于:2024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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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弼心中忽然软的不成样子,因此更加坚定薛琅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他悄悄过去,伸手揽住薛琅,薛琅被惊醒,茫然睁开眼。
“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明日一早起来赶路。”
条件有限,他们今夜只能睡在叶子上,山洞的湿冷几乎穿过衣服侵入骨髓,薛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些冷,整个人缩在一起轻微地打着哆嗦。
谢承弼睡得浅,被他的动作弄醒后便轻轻将人抱在了怀里,与自己一身的腱子肉不同,薛琅柔软纤弱,身上又挂着伤,谢承弼不免更加小心,生怕碰碎了这脆弱的瓷器。
睡梦中,薛琅靠近了那唯一的温度,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缩了缩。
烧完的柴火只余一片灰烬。
床铺简陋,薛琅睡得并不舒服,第二日早早就睁开了眼,入目就是结实的胸口,他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睡着睡着怀中一空,谢承弼猛地睁开眼,睡意跑了一半,见薛琅自己坐了起来,于是也跟着坐起来,“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薛琅沉默着摇头,神色恹恹,睡了一晚气色更加不好了,谢承弼不再耽搁时间,草草收拾一番就出发了。
他昨日用枝条编了个能背在背上的藤椅,看着有些简陋。
他将薛琅抱在藤椅上,用藤条固定住,然后背在身上。
双脚腾空的瞬间薛琅惊慌地抓住他的胳膊,谢承弼安慰道,“别怕,掉不下去的。”
藤椅确实非常稳当,谢承弼又顾及着他于是走得很慢,薛琅慢慢适应了后便松开手,“谁怕了,走你的吧。”
悬崖底下的路并不好走,也不知道绕了多久,谢承弼才堪堪找到一条有了人迹的路。
“云儿,”谢承弼背着他走了这么些时辰,竟只是略微有些喘气,还有功夫与他闲聊,“我们成亲了吗。”
“都是男子如何成亲,”薛琅骗着骗着也骗顺口了,瞎话谎话张口就来,“我无父无母,出身布衣,你爹娘很看不起我,上次进你家门还被你家下人用扫帚打出来了呢。”
谢承弼直觉有些不对,可又想不起是哪里不对。
薛琅越说越起劲,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了,“你爹娘还要给你相看合适的姑娘,催你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呢。”
一听这个,谢承弼忙保证道,“你放心,我既认准了你,这辈子便不会多看别的姑娘一眼,更不可能娶妻,若要娶,也只会是你。”
他一本正经的保证听得薛琅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摸着腰间的牌子,手指感受着牌子上繁复的纹路。若是哪天谢承弼想起一切,知道自己被诓骗着救了仇家,恐怕会气到吐血吧。
没走一会,薛琅觉得不舒服,分明他是坐着的那个,却觉得身上累极了,便叫谢承弼停下来歇歇。
谢承弼打量四周,推断道,“这里丛林密布,又无人烟,怕是不太安全。”
然而薛琅难受的紧,再颠簸一会儿怕是要吐出来,于是十分坚持,谢承弼无奈,只能将人放下,看见薛琅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我去给你打些水来。”
靠在树边的薛琅警惕地抬起头,“不许走。”
“我不走,我只是想打水给你,你的唇有些干裂。”
“我不喝水,”比起喝水,薛琅更怕他悄无声息的一走了之,“你不许走。”
也不知发生过什么事,他未过门的妻子竟这样没有安全感,谢承弼耐心地温声安抚,“好,我不去,就在这守着你。”
片刻后,薛琅道,“我要如厕。”
“我陪你。”
上辈子当了一世没根的东西,总归是与寻常男子不同,即便如今是个全乎人,可他潜意识里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抗拒,兀自犹豫半晌后,他偏头嘱咐,“你就在这里等我。”
“你行动不便,还是我……”
他这么一说,薛琅便更加坚持,“我自己去就行。”
谢承弼妥协,“好,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唤我就好。”
薛琅扶着树,一瘸一拐地走向草丛那头,谢承弼有些不放心,一直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忽然,他听到薛琅一声惊呼。

草丛晃动一瞬,薛琅狼狈地扑出来,脸色煞白,“有狼,有狼!”
谢承弼抬起头,果然见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那是头潜在草丛中的灰狼,此刻缓缓站起来,在一定距离外绕着二人徘徊。
薛琅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来,谢承弼一边盯着野狼,一边慢慢站到他身前,压低声音道,“走。”
薛琅没动。
野狼压低身子,两只眼睛越发专注,那是进攻前的架势,谢承弼反手拿出一根胳膊粗的棍子,将薛琅往后一掼,“走!”
野狼低吼一声扑了上来,谢承弼被这巨大的力道给扑到地上,甚至还往后滑了半尺,身下扬起灰尘,薛琅吓得几乎失了神色,险些以为谢承弼被吞了,可定睛一看,野狼张着的血盆大口只停留在谢承弼脸颊前几寸之地,一根棍子生生卡着它的嘴巴令他无法前进分毫。
见薛琅没有动静,谢承弼竭力喊道,“走啊!”
薛琅倒是想走,只是腿被吓软了,其中一条又负了伤,连挪动都十分艰难,更别说走了。
尖锐的牙齿近在咫尺,谢承弼猛地踹它的肚子,手上动作基本没过脑子,全靠本能,他有意将着畜牲往远一点的地方引,至少不要波及到薛琅。
狼是群居动物,此刻落单一只,应当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很快就在野狼在一次扑身过来时发现了它沾着血迹的腹部。
原来是头受伤掉队的狼。
谢承弼臂力惊人,抓住机会钳着野狼的脖颈,肌肉瞬间成块暴涨,线条锋利,他怒喝一声,竟生生将野狼摔到了地上,他红着眼,一鼓作气将棍子狠狠刺入野狼腹部的伤口上,鲜血溅到他脸上、身上,野狼凄厉地吼叫一声,发了狂似的不断扑蹬,谢承弼再度用力,普普通通的目光仿佛裹挟着巨大的威势,生生将那畜牲的身体给穿透了。
薛琅远远看着谢承弼脸上的狠劲,不由得生出些冷透体内鲜血的凉意,在他做过的许多噩梦中,谢承弼便是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取自己性命。
野狼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头慢慢歪到地上,没了声息。
谢承弼不敢大意,又等了片刻,确信野狼再无反应才松开手,站起来时身体有些摇晃,手臂大腿上多了几道不浅的抓痕,他闷咳两声,胸腔处又涌上刺鼻的血腥气。
将野狼的尸体踢得远了些,他转身走到薛琅身前,却又被对方略带畏惧的神色给钉在了原地。
谢承弼呆滞片刻,这才收起自己脸上凝重狠厉的神情,他将血在身上擦了擦,露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只是因为笑的勉强,看上去并不好看。
他局促道,“没事了,你别怕我。”
薛琅深吸一口气,安抚他,“我只是被那畜牲吓到了。”
他伸出手,“扶我起来。”
谢承弼走过去捞住他的腰将人带起来,还蹲下来拍拍他衣服上的土,他低着头,动作渐渐慢下来,片刻后郑重道,“云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下次若是再碰到同样的事,你不要管我,有多远走多远,知道吗。”
如此危险云儿都不愿意抛下他,这份情谊让他感动,却又让他在时候觉得不安。
他更想要云儿平平安安的活着。
薛琅并不知道他心中的纠结,只望着远处眯了眯眼,忽然道,“那是不是人烟?”
谢承弼抬起头,顺着薛琅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一缕飘在空中的烟火气,他心中一喜,“是人烟。”
二人顺着方向又走了两个时辰,眼前狭窄的道路豁然开朗,稀稀拉拉的草屋高低不平的坐落在一起,俨然是一处村落。
谢承弼说,“我们到了!”
他们刚过去,有位挑着水的大叔迎面走来,见到他们后也见怪不怪,“外乡人吧?”
他说话有很重的口音,谢承弼得反应一会儿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看你们都受了伤,不如来我家中休息一下吧。”
这个村子里的人意外的热情,谢承弼连忙跟上他回了家,他家中只他一人,谢承弼将薛琅放在狭窄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身下的被褥散发着股怪味,像是许久不换闷出来的汗臭味,薛琅拧着眉头十分不悦。
谢承弼经过短暂的相处大抵也知道这人是娇生惯养的,只能低声哄他,“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云儿,你的伤要紧,暂且先忍忍吧。”
谢承弼站起来,想去问问大叔这附近有没有大夫,只是刚走到门槛处,他两眼一黑,竟直直的栽了下去。
薛琅只听见声巨响,一偏头,谢承弼躺地上去了。
大叔是个实心眼子,见谢承弼晕倒,着急坏了,急匆匆去请了村子里的大夫。
大夫给薛琅和谢承弼把了脉,又从自己那抓好了药,这般那般的嘱咐了几句,给薛琅的脚上木板时,薛琅咬牙忍着疼,后背几乎被冷汗湿透,身上直打哆嗦。
“公子金尊玉体,下回要小心些。”大夫笑呵呵地说,“你那朋友比你伤重的多。”
“他伤重?”
背着自己满山跑了那么久,还徒手打了匹狼,薛琅是真没看出来他伤的竟然比自己还重。
“他伤在内里,若不好生调养,恐怕有损寿数。你这腿也是,都要好好将养着,否则日后到了冷天雨天就遭罪喽。”
送走大夫,大叔摘掉自己的汗巾帽子开始烧饭,掏出了家中最拿得出手的粮食。听说他捡回来两个俊俏公子,村里的几个邻居送来了家里的腌菜跟被褥。
在这乱世之中,竟是个罕见的淳朴山村呢。
家中没有多余的床,大叔临时在木板上铺了一层被子把谢承弼放在上面,就在薛琅床边,一低头就能看得到,半夜起身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踩到他脸上。
床头放着个水缸,上面罩着块圆木板,葫芦瓢倒扣在上面,大叔端来一碗白粥,将破了口的碗放在圆木板上,转身离开时被叫住了。
薛琅支在床上,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你拿着这个。”
大叔不识货,却也知道这位公子身上的东西,必然价值连城,于是摆摆手不敢要。
黑漆漆的牌子不知道值不值钱,他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这个戒指,薛琅道,“你平日出村子吗?”
大叔摇摇头,“不出的。”
若是不出村子,这戒指换不了钱,确实没用,薛琅将戒指在手中转了转,道,“你喜欢的话,串起来当个饰品也好,左右是个玩意儿。”
他将戒指搁在木板上,伸手拿了白粥,瞧着样子像是在做交易。
只是白粥喝着也有股子锅底味,他没喝两口就放下了。

谢承弼足足睡了三天才醒,像是要一口气把这几日的精神都弥补回来。
薛琅已经能拄着拐杖到处走了,这几日天气正好,他喜欢在外面大叔自己用木头做的躺椅上晒太阳。
只是这里没有院子,每日都有男女老少来来往往,薛琅生的实在惹眼,村子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引的人频频回头。
谢承弼醒来以后,觉得自己从来没睡得这么饱过,他坐起来,胸腔闷痒,又重重咳嗽了两声。
“云儿。”
床上空无一人,他环顾四周,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心头不由得有些慌,“云儿?”
他掀开被子下来,走到门口就见外头树底下放着个躺椅,几尺外有几个少女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见他出来,忽然一蜂窝的散去了。
躺椅微微摇晃着,上面的人用叶子盖住脸,即便穿着粗布衣也掩不住纤长身量,腰间的牌子也跟着轻晃,上面的珠子被日头照的流光溢彩,谢承弼松了口气,走到他近前慢慢蹲下来。
薛琅并没有睡熟,依稀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的手,他下意识以为是什么山中野兽,于是猛地惊醒过来,叶子被他的动作撩到了地上,谢承弼握着他的手,略有些惊愕地望着他。
看清眼前的人后,薛琅慢慢敛了眉目间的神色,“是你,你醒了。”
谢承弼沉默片刻,“你……你之前总是这样战战兢兢吗。”
“是啊,”薛琅瞥他一眼,“怕同僚攻讦,怕仇人刺杀,也怕自己的喉咙有一天就被人射个洞穿。”
半晌,谢承弼郑重道,“我会护你周全。”
他已打定主意,若有人要害薛琅,必定得先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薛琅废了点劲儿抽回自己的手,面色有些古怪,“……那真是多谢你了。”
谢承弼砸了脑袋,怕不是摔傻了吧。
到了傍晚,大叔砍柴回来,见谢承弼醒了,十分高兴。
只是谢承弼饭量大,不跟薛琅似的,大叔到了夜里难免发愁,毕竟家中粮食不多。
即便被救的是自己,薛琅仍旧无法理解,这大叔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唯一的儿子也在三岁时夭折了,明明自己过得不如意,却还愿意那过冬的粮食都掏出来养两个闲人。
他都这样想,更别说谢承弼了。
他虽伤的重,却也有一身本事,能自由走动后就跟着大叔上山打猎,回回都满载而归,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薛琅竟也觉得别有滋味。
他这边无忧无虑,急的另有其人。
薛琅不见了。
闻景晔知道这个消息时当即摔了盏昂贵的酒杯。
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
他命人去找,只要是还能喘气的都派出去找,不分昼夜,也不给人休息的时间,寸土寸地的搜捕,若是还找不着,恐怕要掘地三分去寻了。
但如此四五日后仍旧一无所获。这番劳心费力的动作自然引起了百官注意,他们一番打听才知道是丢了个朝廷命官。
猎场都是由专门的人精心布置检查过的,出事的可能很小,眼下薛琅失踪,若非自己离开,就只有可能是被困在了猎场,至于是迷了路还是被野兽叼了——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些天,恐怕不是前者。
到了夜里,宫人拿着火把寻人,一个个远远喊着,“薛大人,薛大人。”
有两个宫人找的累了,凑在一起开小差,“这都第几日了。”
“是啊,就这么个找法,什么时候是个头。”
“依我看,薛大人又不是傻子,恐怕是自己有个什么由头先走了吧。”
“薛大人失踪后,陛下雷霆大怒,斩杀了许多布置猎场的人,真是无妄之灾。”
“陛下与薛大人关系当真如此亲密?我听贴身伺候圣驾的人说,陛下是亲自去找的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都快要疯魔了。”
“议论圣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二人一惊,看清身后人后当即哆嗦着跪倒在地,“曲公公,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曲嘉文手中也拿着个火把,他跟着闻景晔同样几日没有休息,如今又困又累,他摆摆手,只罚了俸禄,也算小惩大诫。
又找了一夜无果,闻景晔回到帐中,他坐在椅子上,眼底一片青黑,面色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用手支着脑袋,曲嘉文见他衣摆上全是泥土,就让人拿了件新的来,“陛下,奴才伺候你更衣吧。”
闻景晔没有反应,片刻后他直起身体,忽然抬头望着曲嘉文,“你说,他会去哪。”
曲嘉文心中一震,他竟从这个年轻帝王的眼睛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惊慌。
“薛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这样的话语闻景晔已听了多回,他的肩膀又慢慢落了下去,整个人沉在阴影里,像是有什么将他拽入了深不见底的地狱中。
当日在水池边,曲嘉文便认定了闻景晔,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一面心疼,一面又有些惊疑不定——他原以为陛下当薛琅是个玩物,兴许有那么几日是喜欢的,但日子一久,便会
“陛下,您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小厨房在外头候着,喊一声就能送进来。”
“朕不想吃,让他们别费心思了,有这功夫就跟着奴才们一起去找找人。”
沉默半晌后,曲嘉文动了动了唇,“如今春猎结束,陛下在这里逗留太久恐怕会引起百姓非议,为了大楚,陛下须得尽快回去了。”
闻景晔面无表情,“找不到薛琅,朕哪都不会去。”
曲嘉文还想说什么,忽然被外面的动静打断。
“陛下,”帐子外的人喊,“有人发现了一条巨蟒!”
今早宫人搜寻时,偶然在丛林深处的看到条巨蟒,足足有男人腰那么粗。这蛇之前一直在隐秘的洞中盘着,若非搜的仔细,怕也是找不见它的。
闻景晔一听就急匆匆赶了过去,曲嘉文忙放下衣裳跟了过去,“陛下,走慢点,别摔着了。”
路上崎岖,闻景晔好几次走的不稳,被曲嘉文扶着往前走,等到那的时候,周围围了不少的人,但没一个敢上前的。
那蛇实在是粗壮,它原本窝在自己的洞中,忽然被人惊扰,出来后直起上半边蛇身,竟有一人高,蛇信子在空中嘶嘶吞吐着,稍稍有几个动作,众人便被吓退几尺,而后又拥上前来,维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陛下!”
闻景晔目不斜视,他从侍卫腰间抽出剑来,抬脚就往前去,被曲嘉文死命拽住。
“陛下!您身体尊贵,万不可有失!”
其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拥护着附和。

第七十七章 山神祭祀
闻景晔全然不害怕,他的视线从大蛇的眼睛挪到腹部,在看到鼓胀的一处时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剑。
众人用刀剑跟火把驱赶,又用绳子将大蛇困住,却都迟迟不敢再往前去,就这样耗了几个时辰,大蛇力竭,动作慢了许多,反身撞开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人,要往远处爬了。
在不远处的高坡上,闻景晔被奴才层层护住,他握着弓,搭弦开箭,凌厉的目光与箭尖齐平,拉弦的手极稳,准心随着大蛇的动作而慢慢偏移。
利箭出弦,弦声铮鸣。
大蛇忽然扭曲起来,蛇身团在一起,扬起地上许多灰尘落叶,众人见状立刻拥上去,一鼓作气杀死了大蛇。
闻景晔将弓扔给旁边的奴才,掀开衣摆大步走过去,曲嘉文遥遥望着,巨大蛇头无声无息地匍匐在地,一只利箭正正扎在其眼睛上。
“陛下,这畜牲兴许是诈死,还是让奴才们小心察看一番。”
闻景晔充耳不闻,直直走到大蛇尸体边上,冷静地扬起手,剑尖反射出刺目光晕。
剑落,鳞片覆盖的坚硬皮肉被轻易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翻滚着流出来,闻景晔又用了力气,几乎将大蛇捅了个对穿。
兴许是闻景晔的神色太过狠厉,周围的官员和奴才大气都不敢出,只敢静静看着。
然而除了一些兔子野鸡的残骸,大蛇的肚子里只有半头没有消化完的鹿,那撑起它腹部的,就是这头鹿。
闻景晔仔细用剑挑了半晌,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肢体,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他往后退了两步,丢下沾着血肉的剑,剑落到地上,薄薄的剑刃轻晃,“找,继续找。”
在其位谋其事,他如今是大楚的皇帝,曾经所求的都一一得到了,年少受到的欺辱和白眼也都还了回去,跪在他脚边的人越来越多,可曾经拥有的东西却在无形中慢慢失去了,他踩着尸骨走上了那个位置,坐在龙椅上时被施加了无数道枷锁,如今他想出来,又被无数双手按了回去。
北边岐舌与与南边璩古对大楚虎视眈眈,帝王不归,朝政不宁。
闻景晔掀开帐子,跟着春猎来的官员带头,全都齐齐的跪在外面,他们高呼,“请陛下回宫!”
这些人已经在外头跪了一天了,闻景晔要走,他们就拦着,抱大腿,抓衣摆,闻景晔被逼急了,抬脚就踹,可是拦在前面的那样多,踹走一个又来无数个,闻景晔被他们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从京都快马送来的奏报几乎堆成了小山,帐子外的官员扬言要死谏,边关战事一触即发,大楚国民人心惶惶。
三日后,闻景晔下令回宫。
在村子里休养了半月,谢承弼恢复力惊人,瞧着已经全然好了。倒是薛琅仍旧躺在床上,每日像个药罐子。
今日村子十分热闹,许多少女精心打扮,穿上了鲜艳的衣服,山下有过节的,大叔砍柴回来后告诉他们,让他们适当也出去放松放松。
薛琅神色恹恹,谢承弼倒是兴致勃勃。
“云儿,我们去吧。”
薛琅刚喝了碗药,苦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将空碗放在谢承弼手中,他有气无力道,“我不去。”
等到了下午,谢承弼二话不说将人抱起来往外走,“老在这里待着会闷坏的。”
薛琅按着他肩膀,有些急,“你做什么!”
“走喽!”
大叔正好也要下山,他不知从谁家借来一头牛,牛车上拉着砍成条的柴火,谢承弼往车上靠边的地方一坐,二人就坐着牛车下山去了。
这里的人都信奉山神,每年的五月初五就是祭拜山神的日子,刚好让他们赶上了。
山腰与山脚下的村民几乎都是与世隔绝的,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完全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这里民风淳朴,每个人都彼此相熟,当日若不是大叔,换成村子里其他的什么人,他们依旧会被捡回来。
这些日子虽说住在大叔家里,但其他村民也帮了不少的忙,尤其一些大婶,回回见了薛琅都心疼一番,要拿家里的鸡蛋粮食给他补身子。
越到前头越热闹,少女少年们穿着最漂亮的衣衫结伴而行,嘈杂中隐约传来玲玲乐声。
大叔说,“就到这里吧,你们各自去玩吧。”
一路上都有叫卖的,不过他们卖的东西都是自己在家里做的,自然是比不得京中。
谢承弼看的欢喜,指着一个光着上半身喷火的男人直鼓掌。人们都带着紫色面具,似乎是村子里的传统,相比之下薛琅跟谢承弼这两个露着面容的人就格外显眼了,加上他们容貌出众,许多少女都过来跟他们搭话。
人流拥挤,走在其中几乎就是前脚踩着后脚,薛琅的腿不养三四个月是好不了的,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身边的谢承弼,忽然有人撞到他,薛琅手中忽然一空,一转头就看不见谢承弼了。
身边涌动着不认识的人,薛琅失了自己的依靠有些惶恐,废了好大的功夫才退到一边,呆呆地站在杆子旁边,既走不了,也不知该做什么。
陌生的环境,混乱的人群,盖天的吵闹,薛琅心情渐渐阴郁,心中开始有些埋怨谢承弼将他带出来,又将他扔在这里。
片刻后,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薛琅一转头,迎面是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男人。
通过身形他也认出了谢承弼,“你去哪了。”
谢承弼伸手将一个面具盖在他脸上,又替他绑上绳子,“我方才去打听了,他们祭祀都是要带面具的,以免自己的容貌冲撞了山神,不带面具去祭祀会被当做不尊重神明。”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旁边的杂技人忽然吹了一口火出来,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火光将薛琅带着面具的脸映亮。
谢承弼看的呆了呆,忍不住上手去摸,隔着面具轻抚薛琅的脸,“我为你挑了个兔子面具,很适合你,你可喜欢。”

第七十八章 擂台比试
刚刚被挤了半天,他又急又累,看见谢承弼后才稍稍安定了些,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不满,“下次别走远。”
薛琅刚喘两口气,谢承弼反手握住他,他抬起眼,漆黑水目中晃过不解,谢承弼看着看着,恍惚就陷了下去,心头都软化了。
他的云儿生的如此绝色,连声音都软濡动听,他头一回看见,就喜欢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低下头,克制着心头的怜惜,轻轻在薛琅面具上吻了吻,“我下次不会了。”
“郎君,”有个带了面具的人笑着走过来,他提着手里的一大捧精致灯笼,“买个灯笼吗,可以送家眷和心仪的姑娘。”
薛琅手指拨弄了下,不太感兴趣。谢承弼以为他喜欢,掏钱就买了一个,他的钱还是大叔走的时候塞给他的。
灯笼小贩将谢承弼挑好的灯笼递过去,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笑着说,“山神保佑你。”
接着他的视线转向薛琅,“这位公子不买一个吗?送姑娘很好使的。”
谢承弼提着灯笼,“我家云儿不必送灯笼,自有数不清的姑娘来寻他。”
二人气质非凡,即便带着面具,穿着布衣都掩不住他们身上的矜贵,又是人群涌来,灯笼小贩吆喝着远去了。
谢承弼将手中灯笼递给薛琅,正是他刚刚拨弄的那一个。
一只小巧的木制镂空兔子,中间闪烁着光亮,是女儿家才会喜欢的东西。
“你买这个做什么?”
“送你。”谢承弼背过身蹲下,“这里人多不好走,来,我背你。”
薛琅轻车熟路地爬到了他背上,谢承弼起身,往上掂了掂,大步往前走去。
人群时不时会碰到薛琅,他怕自己掉下去,因此双手环着谢承弼脖颈抱得更紧,手中灯笼也垂在谢承弼身侧,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着。
祭祀的地方到了,那是溪边的一处空地,里三圈外三圈都被手提花篮的村民们围满了,高高的祭台上站着几个穿着碧色素服,带着面具的人,他们吟唱着听不懂的音调,所有村民都加入进来,虔诚的闭着眼,祈求来年山神还能够庇佑他们。
古老悠扬的乐声在空中徘徊荡漾,洗涤尘世的污浊,在多苦多难的人世间只余洁净。
大楚,岐舌,璩古,宸月四国各据一方,边疆战火连绵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譬如田德宣那样的人并不少见,甚至在产粮较少的岐舌国和以战为尊的璩古内,弃弱保强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困难之时年迈老人会自己寻死,若有谁苟延残喘想活着的,都会被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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