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世子当白月光替身后by鹿枕玉
鹿枕玉  发于:2024年06月27日

关灯
护眼

“火烧侯府,拿箭射我。”裴璟眼底森冷,他迫使她仰头看他,“虞栖枝,究竟谁借你的胆子?”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落在裴璟的手背。
虞栖枝没有说话,她的神色凄惶,不复方才的坚定模样。好像遭人抛弃的可怜小动物?。
她长得很漂亮,越少的装饰越能凸显她的漂亮,也因此,此时虞栖枝素衣湿发,跪在他腿边瑟瑟发抖的样子,反倒有种别样的美?丽。
裴璟眼眸微暗。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对她。
但,虞栖枝不图钱财,不图侯府的权势,也不图他的人——
只图他跟她从?前的爱人长得像。
多么荒谬。
不过虞栖枝就是这样一个荒谬的人,不是吗?
“既然世子夫人你不爱当,那你,就去当个婢女吧。”
男人满是讽意的低沉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虞栖枝讶异抬眼。
她对上?裴璟那双沉冷眼眸。
自那夜后?,虞栖枝被送往长安城内的一处宅院。
宅院临近城郊,是裴璟的私邸中最不起眼,最偏僻的一座。
平日从?无人打理踏足,故而,周围街坊也无从?得知?这座宅邸主人的真实身份。
与虞栖枝一同来到?这座宅院的,是侯府派过来的管事新?采买的下人。
裴璟让她做婢女的事,如?侯府管事所言,是让虞栖枝以此偿还她烧了侯府半边库房欠下的债。
虞栖枝知?晓,裴璟是想换花样折辱她。
不知?道裴璟的人是怎么交待的,那些新?采买来的下人对她不理不睬,只有一个中年?嬷嬷会?监视虞栖枝。
并?且在虞栖枝试图走出院门时,嬷嬷会?指挥护院将她拦住。
“哎!”
虞栖枝在后?院浣洗衣裳,魏嬷嬷从?一旁灶房出来,瞧见她往盆里倾倒碱粉的动作,看得直叫唤。
魏嬷嬷一把将她挤开,见最上?面遭罪的那件衣裳,恰好是自己那件外衫,不由语气生硬:
“虞娘子!这衣裳可不是像你这样洗的。”
“你倒这么多碱粉,这衣裳的色都脱得不剩了。”
魏嬷嬷将她那件衣服从?洗衣盆里提起一瞧,果然青一块白一块的。
魏嬷嬷的面色都青了。
“对不住。”虞栖枝抿唇道歉。
魏嬷嬷要她洗衣服,还把护院们?的脏衣裳也拿来叫她洗。那些衣裳的酸臭和汗臭混在一起,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睁眼闭眼都是那个味道。
虞栖枝想多加些碱粉,试试看能不能让那个味道散去些。
从?前在虞宅和侯府,衣裳是用什么洗的,用胰皂?
总之?不是用魏嬷嬷丢给她的碱粉和草木灰。
诚如?裴璟所言,虞栖枝从?来不曾做过这些事。在洛县最清贫的时候,虞老爷为姨娘雇了下人,洗衣裳这些事不须她们?亲自动手。
虞栖枝不曾做过这些,在别人眼中便显得笨拙。
“算了算了,你去灶房里看着火。”魏嬷嬷在洗衣盆前坐下,不耐烦向她摆摆手。
“记得添柴,”魏嬷嬷皱眉叮嘱:
“火大了就把柴压压实,火小了就拿烧火棍捅几下,这你应该会?吧?”
“嗯。我会?。”
虞栖枝转身往灶房走,顺手把方才垂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手上?沾了碱粉,碰到?脸上?,火辣辣地疼。虞栖枝微微皱了下眉。
魏嬷嬷看向虞栖枝走远的背影肆意打量。
魏嬷嬷初来长安不久,并?不知?道这座宅邸的主人是何许人物?,雇她的管事只说让她看紧了虞栖枝,将人当个婢女使唤,但别让她干太重的活。
这要求实在古怪,但东家?给的工钱大方阔绰,活计也不重,魏嬷嬷自然乐意。
魏嬷嬷与虞栖枝相处了有个把月,她见虞栖枝的性情倒也平和,并?非是娇纵跋扈之?人。
但那管事,却要她限制虞栖枝出府的自由,不让虞栖枝与外界联系,还要时时汇报虞栖枝的所作所为。
这不就成了看犯人了嘛。
这虞栖枝究竟是个什么人,犯了什么事?魏嬷嬷心里直嘀咕。
虞栖枝脸蛋好看,身段又好,仪态脾性都还成,看着嘛,也不像个乡野女子,倒像是出自高门的。
活了小半辈子,自诩阅人无数的魏嬷嬷也实在拿捏不准了。
魏嬷嬷自作聪明地估摸着,这虞栖枝应当是哪家?官老爷的妾室。
因着贪妒或是害了正妻的孩子,老爷不舍得将人下放到?乡下庄子,才让人来这里受磋磨的罢。
灶房内,虞栖枝并?不知?晓魏嬷嬷对她的揣测,也并?不太在乎。
裴璟有意将她关在这座四方宅邸内磋磨她,折辱她的意志。但这些痛苦都抵不上?她对封青凌的担忧。
灶膛的火光在她眼前跃动,虞栖枝心底木然。
那日凌哥哥伤得那样重,他现在还好吗?
是她害了他吗?
这是裴璟第一次踏足这座临近长安城郊的偏僻宅邸。
虞栖枝所住的屋内,没有点灯烛,一片漆黑。
这间屋子的主人侧脸挨在桌上?,熟睡着。
虞栖枝一手垫在脸下,一手握着茶杯,就这么睡着了。模样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
裴璟目力还算不错,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分?明,他看见虞栖枝后?颈处的白皙肌肤被粗糙衣物?磨得发红。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也泛红、肿起。
虞栖枝的手曾经很漂亮,十指纤纤,意外地柔韧,且灵活。
裴璟把失了余温的茶杯从?虞栖枝手中抽走,又随意往杯中瞥了眼。这根本不能算是茶水,至多只是生水煮开了。
他今日听闻,虞栖枝洗衣服时,嫌弃别的男人的衣裳脏臭。
裴璟在心底哂笑。
他才与她不见月余,虞栖枝就已经过得这么狼狈。
她该明白了吧?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有了他的庇护,她就只能过这样的日子。
裴璟视线落下,冷白月光落在虞栖枝侧脸,晕出淡淡朦胧光晕,是柔美?静谧的模样。
他眼底微暗,指尖不受控般触上?虞栖枝柔软发丝。
等她想通……
却在这时,虞栖枝在睡梦中受到?人的触碰,很快醒转过来。
她惶惶然起身,然后?看清了立在月色下的裴璟。
银白月光自屋顶天窗倾泻而下,映出男人深邃冷淡的眉眼。裴璟身上?穿的是常服,显然是临时起意过来的。
虞栖枝嘴唇开合几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看见裴璟,她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起那个充满血腥的夜,在她眼前接连被处死的人,还有,封青凌。
即便过去月余,虞栖枝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颤栗起来。
“你怕我?”
裴璟神情很快变得阴郁。
虞栖枝……
若是没有他,虞栖枝遇上?玄雾门那群人,现如?今恐怕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更何况,她的好哥哥封青凌手上?,沾的血可不比他少。
她怕他,却不怕封青凌?
“世子……”
虞栖枝终于找回了她的声音。
她知?晓,自己想要得知?封青凌的消息,就只能从?裴璟这里。
“你叫我什么?”裴璟冷冷看着她。
“世子。”虞栖枝借着月色看他。
她在男人淡漠眼底看出了嘲弄。
“你现在是奴婢,”裴璟居高临下看她,扯唇道:
“要叫郎主。”
虞栖枝攥了紧手心。
又来了。裴璟又开始变花样了。
侯府别的院子里,那么多的婢女,见到?了裴璟也只是规规矩矩称一声世子。
在她这里,裴璟要她改口称‘郎主’……
更像是妾对夫主的称呼。
“郎主。”虞栖枝低垂下眼睫。
裴璟低低笑了下,像是满意她的乖巧顺从?。
夜色下,虞栖枝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但她直觉,裴璟他现在心绪似乎还不错。
虞栖枝低头看着地面。她在思索,她要怎么开口问凌哥哥的事,才不会?让裴璟又突然发怒。
只是还未等她措辞,她身子忽然被男人抱起。裴璟把她往榻上?带。
“哎!”
“世子,我是奴婢!”
虞栖枝一急,又叫回了往常的称呼。她挣扎着落地,然后?用力将裴璟推开,几步就要推门往外走。
裴璟在她身后?好整以暇望着她。
虞栖枝正狐疑怎么这个男人今天这么容易被推开了,她拉开门,才发觉自己衣襟微微敞着,被风一吹,胸口肌肤起一阵寒凉。
她回头看向裴璟。
裴璟手里握着的,是虞栖枝熟悉的东西。
这个人方才扯掉了她的衣带。
裴璟冷笑一声,几步上?前,虞栖枝被他强硬地打横抱起,丢回床榻。
“看什么,没见过世子睡奴婢的吗?”
这话实在低俗,虞栖枝听得皱紧眉头。
看着虞栖枝带着怒气的漆黑的眼,裴璟难得愉悦地扯了扯唇角。
冰凉的月色在两个人身上?流淌,此处床榻被褥粗陋,但因为身边人是虞栖枝,便别有一番兴味。
事毕,裴璟抱着她纤柔的身躯,轻吻她的发梢。
虞栖枝心底被屈辱与麻木同时占据,于是她丝毫不再去想,便直接问出口了:
“封青凌,他还好吗?”
身后?的男人动作一顿。
过了许久,男人才答。
“他好得很。”裴璟语调阴沉。
“可是,那晚他的伤…”
提到?封青凌,虞栖枝实在有些难以平静,她想转头看裴璟的眼睛,确认他是否在骗她。
“他哪那么容易死?现在玄雾门满长安在找他这个叛徒,”裴璟却将她箍得更紧了些,“若是没有你,封青凌现在恐怕人早就没了。”
“所以,你对凌哥哥来说,可是很重要的。”裴璟挖苦她。
“只要你乖一点,听话一些,他就会?没事。”
虞栖枝闭上?眼。裴璟凉薄的嗓音在她耳旁忽远忽近。
满室漆黑夜色之?下,虞栖枝回避的沉默,让裴璟心底感到?烦躁。
忽然,他好似终于想明白过来什么,冷笑起来。
虞栖枝从?前屋内夜里灯烛不熄,不是为了等他,也不是因为她怕黑。
而是她以为封青凌已经死了。这灯是她给封青凌留的。
“你若想他了,我与你,也可以去他面前行亲密之?事,让他一解相思之?苦。”裴璟语调满是怒意。
虞栖枝从?极浅的睡梦中回过神。
听裴璟的语气,虞栖枝觉得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浮想起裴璟所描述的画面,她本能地颤抖,挣扎着摇头:“不要……”
“那就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见他的名字。”
男人冰凉的吻安抚般落在她颤抖的肩,“乖。”
翌日,天不亮,就有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人,光明正大从?虞栖枝房里大步走出。
魏嬷嬷见了,差点就要当场大喊捉奸,好在被急急赶来的宅邸管事用眼色阻止。
宅邸管事平时对她们?趾高气昂,现在却对那名年?轻男人点头哈腰起来。
在管事狗腿的言语中,魏嬷嬷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年?轻的男人,竟然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也是她的东家?。
东家?居然从?虞栖枝房里出来……
如?此,便更加印证了魏嬷嬷这些日子来对虞栖枝的揣测。
这个小浪蹄子果然和东家?有首尾。
只是,出乎魏嬷嬷意料的是,虞栖枝这日居然睡到?卯时还没起身。
魏嬷嬷原本是对虞栖枝不太客气的,但想着讨好主家?,魏嬷嬷又按捺片刻。又过半个时辰,魏嬷嬷实在忍不住了,推门进了虞栖枝的屋子。
屋里满室暖香,果然是一股男欢女爱过后?的味道。
魏嬷嬷抽抽鼻子,暗道这虞娘子果真是外表清纯,内里浪荡,真是会?勾引男人。
“哎!虞娘子!这都什么时辰了,赶紧起吧。”
“咱们?这些奴婢可不比人主子金贵啊。”
魏嬷嬷说着,一把拉开了床幔,却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软声应答。
榻上?的人眼睛闭着,呼吸很浅,眉头微微蹙起,粉面含春的样子。
魏嬷嬷心里犯嘀咕。她伸手一探虞栖枝额头,触手竟是滚烫的热意。

魏嬷嬷同宅邸管事说了此事。
魏嬷嬷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虞栖枝请大夫,在她们老家,寻常发热这些小?病小?痛的,在被子里捂一捂,发了?汗就好了?。
哪儿就那么金贵了。
出乎魏嬷嬷意料的是,管事却是极其重视这件事。
管事面露忧色地,一面遣人?赶紧去请大夫,又连忙去知会裴璟。
此处宅邸实在偏僻,距最?近的医馆也隔了?好几条街,医馆大夫又恰巧给?人?上门看?诊去了?。
负责跑腿的小?厮再没耐心?跑远去别的医馆,又不想挨管事的骂,他便自作聪明,只随意寻了?个在街角支摊子的江湖郎中。
那江湖郎中谨记小?厮的嘱托,一路装模作样,被人?请进虞栖枝的屋子里。
等在虞栖枝屋里的魏嬷嬷不疑有他,将虞栖枝的手腕递给?那郎中诊脉。
魏嬷嬷生来是个急性子,也不知在急些什么,口中“啧”了?声,心?里只觉在虞栖枝房多待片刻都是浪费时间。
见大夫来给?人?看?病了?,魏嬷嬷一刻也坐不住,立马掀帘子出了?屋。
江湖郎中装模作样地给?人?探了?脉,醉翁之意不在酒,即便他不通脉象,光是凭萦在鼻端的那一阵阵暖香混杂着的香气,郎中也立刻便猜到,昨夜在这间屋里定然经历了?一场颇为激烈的房事。
江湖郎中应了?小?厮的要求,除了?有钱拿,还存了?些好奇打探的念头。
这座宅邸,在这地段,在他们眼?里,也算是个豪宅了?,这空置许久的宅子突然搬进了?人?,但只偶有见到仆从出入,便再没见过宅子的主人?家。他们周围人?也都挺好奇里面住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谁能想到,这样一座宅院里,竟然藏了?一个女人?呢?
江湖郎中又将视线投向被床幔重重掩盖的床榻。
床幔厚重,隐隐映出里头的些许轮廓,榻上女人?的面容再瞧不分明了?。
但,仅从被床幔映出的榻上之人?的秀挺鼻梁弧度,垂下?的长睫阴影,与伸出帷幔的那截细白?手腕看?,郎中心?里也清楚明白?得很,这样被养得精细漂亮的女人?,是他们这些人?到死也难得一见的。
一想到这样一个美人?昨夜被男人?糟蹋过了?,江湖郎中不由咽了?口唾沫。他是真想将帘子掀开,瞧瞧被金屋娇藏的女人?究竟是长什么天仙样,若是能瞧见一眼?,他也好回去跟那群狐朋狗友炫耀一番,兴许还能蹭几顿酒钱。
“哎!大夫,我家娘子到底什么毛病啊,大清早就起?了?热。”
魏嬷嬷却忽在此时进了?屋,急急燥燥问。
郎中登时吓得把手往回缩。
这座宅邸的真正主人?,能金屋藏娇的,定然是个有身?份的人?,江湖郎中惟恐被魏嬷嬷看?出端倪,他心?虚敷衍道:“娘子她……身?子虚,身?子虚。”
魏嬷嬷听了?又啧一声,心?道虞栖枝果然是个娇滴滴的矫情人?。
“那便开药吧。”魏嬷嬷不耐烦催促。
这位江湖郎中招摇撞骗惯了?,于医术只是粗粗知晓个皮毛罢了?,药房里的抓药小?童懂得比他更多些。
但在魏嬷嬷的连声催促下?,江湖郎中也只得凭着他那点皮毛,硬着头皮拟了?份勉强能看?得过去的药方出来。
虞栖枝在迷迷糊糊间,听着魏嬷嬷尖利的嗓音,但她发热实在太?昏沉,又继续昏睡了?。
后来魏嬷嬷给?虞栖枝端来根据药方熬好的药,虞栖枝还隐约记得那江湖郎中在给?她把脉的时候,手在她手背上摸来摸去的,虞栖枝觉得那人?不像个正经大夫,她不想喝那江湖郎中开的药,魏嬷嬷又将她一阵数落。
这座宅邸不像侯府随时有热水备着,她昨夜与裴璟做完那事,还没有洗沐,虞栖枝直觉她会发热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
虞栖枝只拜托魏嬷嬷烧了?热水,她撑着疲惫的身?子沐浴过,果然轻松许多,没再那么难受了?。
管事惟恐得了?世子的怪罪,今日他早早便去求见裴璟,却只在衙门外见到了?裴璟的随从,没见到世子本人?。
随从只说会知会世子,管事面上答好,心?里却又有点估摸不清,世子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视虞娘子。若是他会错了?意,平白?打扰了?世子办公,惹得世子厌烦,可就不好了?。
裴璟一直到深夜才来。
宅邸的主人?来了?,仆从们点灯起?来迎候。
魏嬷嬷也趁此机会向裴璟告了?一状,说是虞栖枝使性子不肯喝药。
裴璟没理?,径自推门进屋,虞栖枝已经睡熟,秀美的眉微微蹙着。
裴璟在榻边坐下?,伸手探了?下?虞栖枝额头温度,收手时,手指蹭过她白?皙光滑侧脸。
虞栖枝睡梦中眼?睫颤了?下?,她翻过身?,脸颊贪恋般挨上他的手掌。
“娘……”
她闭着双眼?,呓语出声。
虞栖枝眼?睫慢慢湿润了?,她伸手抱住裴璟的手臂不撒手。
“娘,阿娘……”
裴璟眼?神微黯。
虞栖枝在病中抱着他,口中不住喊的却是她娘。
但幸好,她也没有喊出封青凌的名字。
裴璟微松一口气,竟莫名感到一丝庆幸。
在他察觉到这份庆幸的同时,裴璟立刻觉得自己?荒唐。
他将心?底情绪压下?,努力回想了?下?儿时的记忆,然后他试探着伸手,轻轻抚了?抚虞栖枝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
大约是病中的人?本能渴望来自至亲的肌肤接触与安抚,虞栖枝把裴璟当成了?娘,后背被人?温柔轻拍着,她长眉渐渐舒展开。
虞栖枝侧了?侧脸,在裴璟臂弯间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略微湿润的眼?睫也顺势蹭过裴璟手背。
裴璟看?着虞栖枝的样子,眼?底不自觉带上一点柔和。
他手掌轻抚过她的背,虞栖枝看?着还好,后背摸起?来,却要比在侯府时消瘦许多。
裴璟抿唇。好似有什么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底一闪而过,只是还没等他辨明,屋门门帘却忽的被人?掀起?。
既然裴璟来了?这座宅邸,魏嬷嬷得了?管事的示意,也只得红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给?虞栖枝做宵夜。
魏嬷嬷手中端着的,是一碗稀得跟水一样的米汤。
裴璟的眼?神冷下?来。
虞栖枝一天都没吃东西?,现在就吃这个?
魏嬷嬷原本还想在裴璟面前说些什么,却被男人?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凛,魏嬷嬷哪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开始哆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魏嬷嬷掀帘子进屋的动静不小?,虞栖枝也被吵醒了?。
察觉到裴璟的手正揽着她的肩,虞栖枝身?子僵硬了?下?,她看?一眼?裴璟,又在裴璟怀中坐起?身?。
“米汤是我让她煮的。”虞栖枝轻声解释。
倒也不是魏嬷嬷为难她,是虞栖枝实在没什么胃口。
在这座宅子中待了?这么些时日,她已经能看?懂一些裴璟的情绪。
“给?我吧。”虞栖枝又对魏嬷嬷道。
魏嬷嬷有一丝丝感激虞栖枝为她解了?围,她连忙应了?,递过去的碗却被裴璟半道截走。
“我来。”
裴璟用汤匙搅了?搅稀薄米汤,竟是要亲自喂虞栖枝喝汤的架势。
魏嬷嬷在一旁看?得愣住。
这幅景象看?在魏嬷嬷眼?里,眼?前这个贵气的男人?,对待虞栖枝那可不是一般的关心?体贴。
这虞栖枝的手段可真是了?不得啊。魏嬷嬷在心?中暗道。
“出去。”
见虞栖枝视线看?向魏嬷嬷,裴璟头也不回丢下?这两?个字。
魏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告退。
屋门被掩上,裴璟手中的汤匙已经不容拒绝地贴近虞栖枝唇边。
虞栖枝拗不过他,只好将送到唇边的米汤含入口中。
屋里很静,虞栖枝被裴璟拥在怀中,她斜斜靠在裴璟肩头,裴璟就着这个姿势喂她,虞栖枝一口口把这碗米汤喝完了?。
喂完一碗米粥,裴璟摸摸她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
裴璟担心?虞栖枝若是立刻睡下?去,夜里会积食,又让虞栖枝靠在他怀中坐了?一会。
虞栖枝却微微侧过身?,主动拥住了?他,然后轻轻阖上眼?睛。
裴璟垂眸看?她,虞栖枝侧脸贴着他胸膛,双臂环着他,十足依赖的模样。
就如同他们原先在侯府时的相处那样——
这样亲密无间的事,他与虞栖枝已经做过无数遍。
裴璟嗅着虞栖枝发梢洗沐过后的清香,微微勾了?下?唇。
虞栖枝,早这样乖不就好了?吗?
从前对于裴璟来说,妻子只要漂亮、听话,就够了?。
遇到虞栖枝以后,他心?目中的妻子,除了?虞栖枝,裴璟就没想过旁人?。
为此,他能够忍下?虞栖枝那些不出格的忤逆,但不能容忍她的背叛。
不能容忍,虞栖枝看?着自己?时,她心?里却想着另一个男人?。
他要她心?中只有他一个人?。
虞栖枝现在在他怀中的姿态很柔软,但裴璟知晓,虞栖枝远没有她外表看?上去那么软。
虞栖枝像是一株漂亮的绿色植物,在哪里都能生长,在哪里都能茂密。但若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会长得更好。
依靠他吧。
裴璟想,虞栖枝小?时候过得很苦,所以,从前虞栖枝会把封青凌当作她心?中的慰藉与依赖,裴璟能勉强忍下?。
但今后,她只能依靠他。
他会等,等虞栖枝主动求他,求他让她做回世子夫人?的那一天。
自那夜之后,虞栖枝与裴璟的关系似乎达到了?某种平衡。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般默契地不再提起?封青凌,也不再提起?虞栖枝出逃那夜所发生的一切。
魏嬷嬷受了?管事的耳提面命,管家要魏嬷嬷伺候好虞栖枝,但又再三吩咐了?,要护院和魏嬷嬷平日里紧着些,看?好虞栖枝。
有人?将虞栖枝在侯府时惯穿惯用的衣裳物件原样带了?过来,虞栖枝的屋子立刻变得舒适许多。
这座宅邸中新进了?些佣人?,但依旧是些陌生面孔。
这些显然也都是裴璟的意思,虞栖枝有些麻木受着。
裴璟几乎每日都会过来,有时早,有时晚,有时穿着一身?公服,带着夜色凉意将她拥在怀里。
虞栖枝觉得自己?好像活成了?韩姨娘在洛县时的模样,每天都在四方宅院里,等男人?回来。
虞栖枝现在的生活里只有裴璟。
这日,床幔摇晃,快要结束之时,虞栖枝推他的肩膀,阻止道:“别弄进去。”
虞栖枝不想半夜叫水,那些仆从只对魏嬷嬷言听计从,虞栖枝不太?使唤得动,更何况,她也不想让人?在房外听着。
只想等天明时自己?烧了?水洗沐。
虞栖枝平日里不出门,衣着上更是简单随意了?些,近日就要入夏,只一袭浅藕色齐胸襦裙,外罩了?轻薄的纱衣。
她本来就白?,胸口的起?伏更白?,裴璟觉得她可爱,他亲了?亲她,在她肩膀处嗓音很低道:
“不弄进去,怎么生孩子?”
过了?片刻,虞栖枝原本昏昏欲睡的思绪悚然一震——
自她住进这座宅邸,她就再没喝过避子汤。

清晨,裴璟走后,虞栖枝身子浸在浴桶里,水温渐冷,她的思绪也渐渐清明。
与?裴璟想要一个孩子不同,虞栖枝不想有孕。
她一点也不想,一点也不愿怀上裴璟的孩子。
屋门恰在此时被推开?,有女子的脚步声响起。有外人来,虞栖枝浑身酸软,也只好从浴桶里起身,将自己收拾齐整。
进来虞栖枝屋子的是新来的婢女,画扇。
管事前段时日得了?示意,要再点几名婢女进宅子。虞栖枝性情?平和,是极容易糊弄的主子,魏嬷嬷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便向管事推荐了?她自己的女儿画扇。
魏嬷嬷人不坏,只有些小聪明,她没向管事严明画扇是她的亲女儿,只说是与?她一道来长安的同乡。
画扇年轻,心气儿也高,她本是想去?高门大户侍奉正经小姐夫人的,却不想她娘将她介绍来了?这儿。
在画扇看?来,虞栖枝的身份低贱过不了?明路,虞栖枝手中?又没有钱,对待她们下人,自然不能如旁的主子那般以银钱笼络人心。但好在,这里的东家给的工钱实?在阔绰,虞栖枝又很好伺候,这才待了?下来。
里间传来水声,然后是人出了?浴桶穿衣裳的窸窣声。
画扇无意进去?帮忙侍奉。
她们这些下人,在虞栖枝这里,每当裴璟不在的时候,她们是连装都不愿装一装了?,左右料定了?虞栖枝不敢向裴璟告状——
像虞栖枝这种?从?婢女翻身,被男人养在外头的,一心讨好笼络男人都犹嫌不够,又怎会将宝贵的相处时间用在告状上,徒惹男人扫兴。
屏风后映出虞栖枝窈窕高挑的身影,画扇一眼瞥过,却不由回想起昨日后半夜,她被人从?被窝里被叫起来,给虞栖枝屋里预备热水,她守在屋外听到的那些动静……画扇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她真是替虞栖枝感到害臊!
画扇来这里也有一阵子,也摸清了?虞栖枝的习惯,虞栖枝清晨沐浴,惯常是要在里间磨磨蹭蹭许久的,真是惯出来的矫情?病。
料想虞栖枝还有一会儿功夫才出来,画扇便索性在虞栖枝的梳妆台前坐下了?。
她又随手拿起了?虞栖枝桌上的一对儿红玛瑙耳坠。
画扇将耳坠靠近她自己的耳垂上比划着。
玛瑙坠饰是纯粹的石榴红色,色泽通透至极,画扇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想来也价值不菲。画扇感叹裴璟对虞栖枝这个外室是真舍得花钱,一边,脑海中?又难以抑制浮现起昨夜见到的景象——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