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色—— by时玖远
时玖远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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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的泪水交织着心酸从脸颊滑落,滴到了他的疤痕上,白闻赋捏住她的腰,将她送至云巅,忘却一切烦恼。

天蒙蒙亮的时候, 叶芸就感觉身旁的人醒了,只?是她身子酸软,不愿动弹。
门开了又再次关上, 叶芸放任自己接着睡去, 等她彻底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她爬起来?,将床铺收拾整洁,烧了热水梳洗。
没一会儿, 白闻赋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又从车上卸下一袋大?米,他们的小日子在这?柴米油盐中, 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白闻赋带了很多菜回来?, 还顺便买了些解馋的零食,叶芸将东西收拾到桌子上, 一下子就把桌子堆满了。
她左右看了看,想把菜换个地方放置, 却发现没地方可放了,只?能暂且这?样。
叶芸摘菜的时候,白闻赋去了小院子里点燃一根烟。叶芸转过头去看他,他沉着嘴角, 双眉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峻的轮廓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戾气。
他偏过头来?, 与她对视, 拧起的眉逐渐松了, 嘴角轻勾,将她的魂勾了去。
白闻赋灭掉烟, 把车上捆的一摞书拿进屋。
“那是什么?”叶芸问?他。
白闻赋走到桌边,拉过板凳,同她一起摘菜。
“想不想读书?”
叶芸愣了下:“读书?”
“离下次高考还有一段时间,我找了些书回来?,你先看着,等年后我给你寻个老师再教教你。你趁现在年纪轻,不妨试试。”
叶芸摘菜的动作慢了下来?,白闻赋的提议有些突然,她一时间还没有转过弯来?。
“为什么让我去读书?”
“我看了你家墙上那些奖状,你成绩这?么好?,应该读下去。”
叶芸愣了下,低了头:“从前家里没条件。”
“现在有了,只?要你愿意,我供你把大?学读出来?。”
叶芸被他说得心里头发热:“可是我去大?学里面学什么呢?”
“学你感兴趣的专业,时间还多,可以?慢慢想。等过阵子,我抽空带你去学校了解,这?个不着急,眼下先把书看好?。”
叶芸的心脏扑通乱跳,想到从前同白闻赋在政法?大?学见到的那些天之?骄子,羡慕和自?卑的心情仍然荡漾在胸口。她始终觉得那是离她很遥远的事情,那些朝气蓬勃、自?由逐梦的大?学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白闻赋抬眸看她,她手上摘菜的动作变得麻利而迅速,脸上透出异样的神采。
想了一会儿,她问?:“那裁缝店呢?我不去了吗?”
白闻赋眼里闪过隐晦的神色,默了一瞬,开口道:“能不去就别去了吧。”
他没有把话说死,是因为知道叶芸放不下裁缝店的工作,只?能点到即止。
然而叶芸早已习惯待在裁缝店,习惯与布料为伴,忽然改变生?活方向,她有些混乱。
“可是,这?几天我没去,也没跟张裁缝说一声,还有一些客人的单子没做完,我要不去张裁缝没法?跟客人交代的,我总得将那些活忙完吧。”
白闻赋深看了她一眼,眼里弥漫着化不开的阴郁。
叶芸不解,试探地问?他:“不可以?吗?”
白闻赋偏开视线,松了口:“可以?。”
叶芸放下心来?,旋即,一股暖流直冲小腹,叶芸的脸色忽然就僵住了。
白闻赋见她前一刻还好?好?的,这?会脸色骤变,问?她:“怎么了?”
叶芸摘菜的动作停住,整张脸憋得通红,她这?反应把白闻赋弄得一头雾水,放下菜,探过身子:“怎么回事?”
叶芸羞怯地瞄他一眼,声若蚊蚋:“闻赋,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直说就是。”
“帮我去供销社?买个东西。”
白闻赋当即站起身:“买东西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买什么?”
“......嗯,就......那个......卫生?棉。”
“啊?”白闻赋神情微顿。
尽管不清楚这?具体是什么东西,但见叶芸这?扭捏的模样,猜到了大?概,他扬唇一笑:“等着。”
......
供销社?的人基本都认识白闻赋,除了他那些悚人听?闻的传言,最为让售货员印象深刻的是,他出手阔绰,买东西话不多,付钱利索,这?样的客人去到哪里总是受人待见的。
因此白闻赋一踏进供销社?,各柜台的售货员就拿眼睛直往他身上瞟,他抄着兜巡视了一圈,也不知道到底在找什么。
白家那个姓佟的老妈子,三不五时过来?逛,有时候逛好?久才买上一样小东西,还斤斤计较说叨半天。她这?大?儿子倒是爽快人,尽管不常来?,但每回过来?买的东西都不少,拿了算钱直接走,一刻也不耽搁。
今天却是不紧不慢,一个个柜台看过来?,不时还跟售货员对视两眼,当售货员打算跟他攀谈,他又敛了眼神,爱答不理?,旁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直到他停在一处柜台前,确定叶芸要的东西有可能在这?能找到,才抬起视线直逼售货员的眼睛,嗓音清清冷冷的:“卫生?棉有吗?”
售货员是个结过婚的妇女同志,饶是这?样,仍被他问?得红了脸。旁边几个售货员挨在一起笑,这?售货员不太好?意思地拿出来?给他:“是这?个吧?”
“嗯,多拿几包。”
白闻赋自?是听?见了笑声,他脸色绷着,冷厉的轮廓,高大?的个头杵在柜台前,咄咄逼人的身姿像来?打劫的。
有胆子大?的售货员同他讲:“这?东西女人一个月才用一次,要不了那么多。”
白闻赋缓缓转过视线,看了眼那位大?妈,丢下三个字:“我乐意。”
他这?边刚转身出去,后面就有人扯了下那位说话的大?妈。
“他不多买些,下个月过来?,不还得给我们笑?”
几个妇女又乐成一团。
......
叶芸已经将菜全部弄好?了,就等着白闻赋回来?。刚听?见车轱辘的声音停在门前,她就急忙等在门口接过东西,窘迫得不敢看他。
“你出去下。”
白闻赋轻笑,拿了菜走到门口点煤炉,将菜炒了。
尽管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但是以?前叶芸从不会和白闻赋说这?种事情。这?次迫不得已,她才麻烦他。
吃饭时,叶芸都是垂着头,羞于?面对他,白闻赋碰了碰她的手臂:“不舒服吗?”
她推开他:“别问?了。”
白闻赋笑了起来?:“你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会有点疼。”叶芸告诉他。
“我帮你揉揉。”
白闻赋将叶芸拉上床,盖过被子掀开她的衣裳,叶芸着急地喘息:“你揉哪里?”
“你又没告诉我哪疼。”他声线偏冷,语气又像在调情,这?种反差感让叶芸招架不住。
她的气息都被他揉乱了,来?月事怎么会胸疼,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拿他没有办法?,转过身往他怀里钻。
白闻赋的手掌移到她肚子上,克制地弯起唇:“不舒服就再歇两天,别急着出门。”
“......嗯。”叶芸嗓音柔柔地应了声。
下午白闻赋出去忙,叶芸找来?他带回的书,认真看了起来?。
第二天的时候,白闻赋从外面带回一个碗橱,木头做的,上面可以?放碗碟,下面的柜子可以?收纳其?他杂物。
这?样家里又多了个物件,叶芸将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收进了碗橱,屋里便整洁多了。
晚上的时候,白闻赋又把她的自?行车给带回来?了,跟他
的车一起停在小院里。
他们这?屋忽然搬来?人,周边邻居难免好?奇。叶芸白天去院中晾衣服时,总有人伸头打量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很快引起隔壁大?娘的好?感,那大?娘对她露出友善的笑,叶芸也只?是扯了下嘴角便匆匆回屋,从不跟人多说话。
她和白闻赋的关系不受世人待见,好?不容易搬来?这?里得以?清静,她和周围的人始终疏远,旁人也不好?来?打扰,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在家中休息两日后,叶芸便回了趟裁缝店。走出棚户区,叶芸的心情终归是忐忑的,没了这?片矮房的遮掩,她随时都有可能碰见熟人,她自?己都不确定,经过那件事后,她还能不能扛得住别人异样的眼神。
可总要回去一趟的,张裁缝待她不薄,她不能丢下烂摊子,招呼不打就走了。
叶芸的身影出现在裁缝店门口时,张裁缝吓了一跳,忙起身拉她进店。
“你怎么过来?了?”
从张裁缝的表情中,叶芸便清楚,那天筒子楼发生?的事,她定然是知道了。
那么大?的动静,也很难不被人知道吧。
叶芸竭力扯出个笑:“回来?把活做完。”
张裁缝叹了声:“你啊......”
正说着,有熟客上门,见着叶芸,愣了下,随即两个女客转过头窃窃私语。
叶芸脸色微变,张裁缝将里面的帘子拉上,对叶芸说:“你去里面忙。”
叶芸点点头,不一会儿,便听?见外面的客人问?张裁缝:“叶裁缝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裁缝不咸不淡地说:“你找她做衣裳啊?”
“不是,我问?问?。”
那客人压低嗓音:“她现在住哪边?还跟那两兄弟住一起?”
隔着帘子,叶芸握着剪刀的手微微发抖。
张裁缝声音里透出不耐:“我不知道,要不你自?己问?问??”
直到两个客人离开店里,叶芸跳动不安的心情才缓过来?。
后面来?店里的客人,张裁缝都没有向他们透露叶芸回来?的消息。叶芸一个人在里间忙,过来?的客人不知道她在店里,难免就有口无遮拦之?人议论两句。到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当笑话听?,说刚才过来?的时候,听?人说白家那老妈子又不知道为什么在家哭天喊地求菩萨,指定是他家老二又整幺蛾子了,不过老大?赶回去后,就没听?见再传出什么动静。
张裁缝不好?明着提醒她们,叶芸就在店里面,只?能想着法?子打断她们的议论。
晚上回到家,叶芸做好?饭菜等白闻赋回来?,他踏着日落的余晖进了院子。叶芸瞧见他脸上阴云密布,然而走进家门,扬起视线朝她看来?时,他换上了和悦的神色。
叶芸睫毛轻轻颤动,迎上去扑进他怀里,很用力地抱住他。
白闻赋被眼前投怀送抱的女人香,引得眉眼舒展,他将她抱离地面,挑了凳子坐下身,把她放在腿上,问?她:“今天去裁缝店遇上不高兴的事了?”
叶芸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跟我说。”
叶芸无声地哽咽着:“就是想你了。”
白闻赋勒紧她的腰,将她束进怀里:“身上走了吗?”
“没......”
他捏了下她腰间柔骨:“磨人。”
......
尽管叶芸回裁缝店后,没有再接待过客人,只?是埋头将之?前积压的活做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她回来?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一大?早方丽珍便来?到裁缝店,人还没跨进来?,声音就先传了来?:“张裁缝啊,我来?找小叶。”
张裁缝抬眼瞧她一下,又低下眼去:“不在。”
方丽珍大?摇大?摆走进来?:“少来?,都有人看见她早上过来?了,我自?己进去找。”
张裁缝拽住她:“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方丽珍提高嗓门:“我跟你说不上啊,我又不欺负人,你担心什么。”
帘子后面传来?叶芸的声音:“没事的,张裁缝。”
方丽珍冲张裁缝挑眉一笑,张裁缝松开她,继续低下头忙活。
方丽珍挑了帘子,将一块上好?的布料放在叶芸面前:“小叶,咱们这?么长时间邻居了,方姐我虽说跟你走动不勤,但是别人落井下石的时候,我可从来?没为难过你吧?”
叶芸手上的动作没停,垂着目光问?:“要做什么?”
方丽珍见她如此痛快,当即露出笑意。
“我下个月要去沪都,你帮我做身衣裳,款式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沪都那帮婆娘都给我比下去。”
叶芸感受到方丽珍这?咬牙切齿的胜负欲,嘴角松了下,抬起眼来?:“你这?是去?”
“去找我姐,我姐住那。”
“她们那里的人都穿什么?”叶芸问?。
“穿什么的都有,可时髦了。”
“你之?前去过?”
方丽珍靠在身后的墙上,说道:“去过两回,头一次去,我岁数不大?,就是去见世面的。上一回去,可把我气得不轻,我姐身边那帮婆娘暗戳戳地说我是土老帽,我这?回去,可要把脸面挣回来?,你放开手做,越时新越好?。”
叶芸想了想,问?她:“你什么时候要?”
“最迟下个月中吧,我19号的火车票。”
叶芸将布料收下:“我知道了。”
方丽珍走后,叶芸没再去管帘子外面的动静,埋头忙自?己手上的活。
一直到了下午,原本安静的店里,突然响起张裁缝略显不安的质问?声:“你跑来?做什么?”
“我来?找叶芸。”
闻斌的声音隔着一道帘,瞬间打乱叶芸的心神。

张裁缝阻止闻斌踏入裁缝店, 她直起腰,眼?里沉淀着岁月的厚重。
“你就算不心疼叶芸,也不应该为难你哥。你哥搭了条命才给你换来的工作?, 你讲点良心。”
闻斌一下子?冲到张裁缝面前?, 瘦高的身躯气势汹汹:“这份工作?让我丢了媳妇,我还得对他?抢了我媳妇感恩戴德?”
“你不要拦我,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叶芸,你再拦我, 别怪我不客气。”
“哗”的一声,帘子?被拉开,柔顺的长发?落在肩膀上, 叶芸目光冷然地迎上他?。
闻斌在见到叶芸的一刻便失了神, 苍白的脸色透出?些许病态,那双炯然的眸子?似着了火, 步步逼近,直至来到叶芸面前?, 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像荆棘嵌入叶芸的筋骨,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能见到她,她不见了, 从他?的世界彻底蒸发?了,他?只想见她一面, 就好像犯了众怒, 遭了天谴, 所有人都?在阻止他?。
闻斌犀利的目光似要钻进叶芸的骨头里:“是不是大哥把你藏起来了?”
叶芸抑制住恐惧, 瞥了眼?慌神的张裁缝,和门口探头张望却?不敢进来的客人, 看向闻斌:“出?去说。”
闻斌将叶芸扯出?帘子?外,拉着她就往街上走,叶芸跌跌撞撞,膝盖撞到架子?,吃痛地甩开手腕:“你有话说话,别扯着我。”
闻斌回过头,目光死死地盯住她,叶芸毫不客气地回视过去:“不用这么看我,我不跑,你想说什么,今天跟我说个痛快。”
两人走到附近的凉亭,叶芸停下脚步回过身,细软的发?梢被风吹起,树叶摇晃间,一缕微光透过斑驳的叶子?落在她弯弯的眉上,长睫一眨,剪碎柔光,恬淡的表情?映着娇靥,是一种美到让人难以触碰的虚幻感。
闻斌望着面前?朝思暮想的面容,情?绪越来越起伏:“你了解大哥,知道他?过去吗?”
“我知道。”冷静的三个字一下子?刺激到闻斌的神经。
“你不要名声了?”
“我还有名声吗?”悲凉染满眼?底。
闻斌抬手捏住叶芸的肩膀:“我们把证领了,我跟单位申请分户,我这个情?况单位领导会关照我,我带你出?去住,只要你不跟大哥在一起,时间长了没人会说你。”
叶芸嘴角泛起冷意?,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
“算了吧闻斌,回不去了。”
她的抗拒让闻斌的脸色变得阴沉骇人,他?再次钳住叶芸的手腕。
“为什么回不去?凭什么回不去?”
他?眼?里是病态的偏执,拽住叶芸就往家走,清冷的身姿犹如鬼魅,将她往地狱里不停拖拽,恐惧顷刻将叶芸吞噬。
不论她如何挣扎,闻斌都?置若罔闻,他?们的动静引来街上人的侧目,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到异样。叶芸的脸上火辣生疼,好似被丢进焰海里炙烤,许多熟面孔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刚下班回来的吕萍,准备去公共浴室却?停住脚步的李燕一群,拿着锅铲往下张望的黄大婶,走廊抽着烟的小六子?几人,收着衣服脸上幸灾乐祸的爱娟,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的冯彪......
陆陆续续的,周遭的人听见动静,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整栋楼的景象在叶芸眼?前?晃动,夕阳无声地带走光亮,映着天边的魅影,筒子?楼像一座古怪而?嶙峋的巨山,向她压倒。她始终抗拒的,不愿再回来的地方?,终究没能躲过。一路而?来不断试图摆脱钳制的叶芸,停止了挣扎。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绝望的声音从她的胸腔里发?了出?来。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第?二声从喉咙里迸出?,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四周风吹草动骤然静止。
所有人停下动作?,吃惊地盯着那抹几近破碎的身影。
住进筒子?楼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没有人见叶芸红过脸,她总是轻声细语,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哪怕再多的欺辱向她扔去,她也是默默受着,从不给人难堪。
然而?这样的她,还是被拉到了最不堪的局面里,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闻斌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她双目通红,掐住闻斌的手发?了狠地掰开他?。
“我问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他?逼近她,不依不饶:“我要你跟我回家,跟大哥断了。”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是让他?照顾你,不是把你照顾到床上,你怎么能给他?碰你?”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带血的刀,划开了叶芸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她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大街上,供人耻笑。
那些恐惧、顾虑、体面,女人最在乎的名节在这一刻统统没了。
她完好地站在闻斌面前?,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在你单位传回死讯的时候,跟你一起殉情??”
“在妈逼我还彩礼的时候,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在我流落街头的时候,在我差点被那个男人强.奸的时候......”
她伸手一指冯彪,舆论哗然,爱娟前?一刻还幸灾乐祸,瞬间跌入惊慌失措。
“是你大哥一次又一次对我伸出?援手,没有他?,我不可能还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些话。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是在得知你死讯后才接受你大哥,我已经跟了他?,怎么可能再跟你回去?”
闻斌充耳不闻,亦或是他?听进去了,却?仍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意?看见向来柔弱没有脾气的叶芸,有一天会为了大哥,这般歇斯底里。
他?的眼?神像看待猎物一样紧紧盯着叶芸,朝她嘶吼:“你背叛我,你跟大哥一起背叛我,你们逼我去死,你们根本就不想见到我活着回来,我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你们都?巴不得我死在国外......”
他?痴狂地朝叶芸扑来捏住她的脖子?,叶芸的呼吸瞬间滞住,双眼?徒然睁大。
吕萍丢了自行车跑上来扯闻斌手臂,被闻斌的手肘直接打开,叶芸刚喘过口气脖子?再次被勒住,那一瞬间她好像触碰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眼?前?的男人变得模糊而?陌生,她仿若已经认不出?他?原来的样子?了,那个爱笑、阳光、洒脱的他?。
吕萍急忙喊道:“快来帮忙啊,都?愣着干吗?”
旁边的人在这嗓子?中回过神,跑上前?拉人的拉人,劝说的劝说,一会儿?功夫,楼下围满了人。
闻斌心里最后那根摇摇欲坠的弦,在看见叶芸决然的眼?神后彻底断了,他?像无法驯服的狂兽,势必要将眼?前?弱小的女人撕碎,吞进肚子?里,不让她再离开半步。
人群被猛地推开,白闻赋无法撼动的身影冲了进来,撞开闻斌,怒火中烧:“你他?妈真是疯了!”
叶芸踉跄了下,剧烈咳嗽,差点软倒,白闻赋伸手接过她的身子?护在怀里,低下头来问她:“有没有事?”
叶芸猛然呼上气,耳朵嗡嗡作?响,大口喘着气摇头,脖子?上清晰的指印让白闻赋的瞳孔瞬间紧缩。
佟明芳跑了下来,闻斌被她拉开,眼?神却?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知道是一回事,真当?看见叶芸依附在大哥怀里,血液顷刻冲到脑子?,他?搬起一旁压住棚角的大石块,走到白闻赋后面。
叶芸打了个寒战,闻斌举起石块的瞬间,叶芸挣脱开怀抱,挡在白闻赋身前?。
明明柔弱到能轻易碾碎的女人,眼?里的坚毅却?牢不可摧。闻斌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瞪着叶芸煞白的脸。
白闻赋回身一把挥掉石头,将叶芸扯到身后。
随着石块掉落,闻斌的魂也被抽干,他?眼?神失焦地拖着步子?往楼道走去。
白闻赋对佟明芳说:“看紧他?。”
佟明芳忧心忡忡地跟上闻斌,白闻赋带着叶芸一刻不停地离开这里。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楼下的人群仍然没有散去,众人七嘴八舌,还没从这场忽如其?来的冲突中抽身。
李燕语气讽刺地同旁边人讲:“她说没对不起就真没对不起了?都?有人瞧见她刚来城里,就跟他?家老大搞到一起了,勾引谁不好,勾引自家大哥,我要是老二,我也得疯。”
吕萍刚扶起自行车,人还没走开,听见这话又把车子?停了下来,转过身,径直朝李燕走去。
李燕察觉到吕萍不太友善的眼?神,转过头的时候,一巴掌不留情?面地甩在她脸上。
这响声把还未散去的众人吓了一跳,李燕捂着脸,满眼?都?是莫名其?妙:“你打我干什么?”
“你嘴贱找打,我早都?想打你了。”
李燕丢了盆上去就要反击,吕萍个子?高,拽住李燕的头发?跟她扭打在一起。筒子?楼前?看热闹的人群还是那波,只是焦点从白家的事情?上又换到了两个女人身上。
白闻赋搂着叶芸,无视那些异样的眼?神和喋喋不休的议论,将她带里纷争,远离风暴。
走进巷子?,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却?吹顺了她的思绪。
白闻赋复杂的眼?神,阻止她出?门的借口,和他?所带回的那些书。
高考,大学,未来。他?在给她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让她沉溺其?中,不再惦念缝纫。这样就可以将她心甘情?愿地留在家中,让闻斌找不到她。
他?没有同她说闻斌发?病了,四处寻她,无法沟通,具有攻击倾向,对她的执念到了病态的地步。一旦说了,他?们三人之?间这无解的关系便会残忍地压在叶芸身上,将她压垮。
最终,叶芸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发?现了。
她以为事情?说开就好了,也许闻斌难以接受,也许会深受打击,也许他?们的关系需要缓和一阵子?。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她没有见过这样的闻斌,他?失控的样子?让那些白闻赋精心编织的前?路忽然起了大雾,渺茫得看不到尽头。
张裁缝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看见白闻赋将叶芸带回来,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了。
把叶芸送到裁缝店,白闻赋同张裁缝说:“给你添麻烦了,她先在你这待会。”
“没有什么麻烦的,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白闻赋看向叶芸,她对他?点了点头。
张裁缝将店门关了,回过身倒了杯热水塞到叶芸手里,她接过杯子?的
手腕轻轻发?颤,张裁缝瞥见了手腕上的淤青,眼?角湿润。
叶芸低垂着视线,看着杯中寥寥热气,从热水看到了冷水,她忽然出?声问:“你说他?哥搭了条命才给他?换来的工作?,是什么意?思?”
张裁缝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他?大哥当?年那个案子?被重审,牵扯出?原单位,事情?闹大后,他?们单位提出?给他?一些适当?的补偿,他?拒绝了,要求给他?弟安排份工作?。”
就这样闻斌才能去跑船,他?这份工作?,许多人挤破头都?想去。如果不是白闻赋一再坚持,一趟又一趟往单位跑,找领导谈判,闻斌很难争取到上船的资格。
后来白闻赋成了无业游民,闻斌有了正经单位。
他?将唯一的一次机会,用命博来的机会给了闻斌,他?对闻斌亦父亦兄,这浓烈的情?感清晰而?沉重地冲击着叶芸,她恍惚地看着桌上搅在一起的线团,被深深地无力感包裹住。
她呆坐了很久,放下杯子?,收拾东西。来裁缝店这么久,她落了不少东西在店里,将这些一样样拿出?来,再用绳子?把没做好的布料扎起来捆好。
“我会想法子?把剩下的做好,让他?送来给你,还得辛苦你帮忙收个尾。”
张裁缝走到里面拉开抽屉,拿出?棕色的长条形布袋,那里面是叶芸工作?以来存下的钱。她总是省吃俭用,再苦再累都?不肯松懈,来裁缝店的这些日子?,始终勤勤恳恳,有时候熬得眼?睛都?要闭上了还在坚持。白家从不少她吃喝,张裁缝总在劝她不要这么拼,年纪再轻身体也有熬坏的一天。
当?她把这个沉甸甸的布袋交到叶芸手中时,忽然明白了这个姑娘的良苦用心,她始终在为自己留后路,从踏进这个裁缝店起。
叶芸接过布袋,哽咽着说:“把你女儿?的地址留给我,以后......”
这两个字,她停顿了很久,一瞬间,望尽天涯路。
恍过神来,她才继续说:“我会去看你的。”
张裁缝将她送到店门口,叶芸将所有东西固定在自行车上,回过头对张裁缝说:“他?要是待会来找我,你和他?说我回去了。”
张裁缝点点头,眼?里的担忧幻化成和善的笑意?:“丫头,手艺不能丢,我就你这么一个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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