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是一幅谋杀的图景,更像是众人们所熟知的圣经中的关于耶稣受难的油画。这一场残忍至极的谋杀,竟然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所见竟然会让人有一种神圣的感觉,这是不应该的。或许,是那恰好落进这里面的、从高高的屋顶上落下来的、金色圣洁的日光所导致的。但是还是不得不说,这是一副极具冲击力与杀戮美感的画面。
而正是此时,贝蒂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在颤抖。
汉尼拔极为擅长绘画,有时候闲来无事,汉尼拔会随意用素描本描绘在他脑海中所出现的对于他来说极具美感的画面,那画面经常会跃然纸上,虽然只是简单的黑白素描,但是每一次见汉尼拔的绘画,贝蒂近乎都会被他的想法而惊愣,在脑海里构建他所想象的现场之后,贝蒂总是会觉得那是一场极具艺术感与美感的尸体谋杀艺术。
太像汉尼拔了。
实在是太像汉尼拔的风格与想法。
如果不是在此之后,贝蒂看见了那挂在尸体身后的大卫油画,贝蒂或许真的认为这是汉尼拔干的。然而,也正是因为看见了那名为《大卫与歌利亚之战》的油画,才更加让贝蒂的心灵颤抖,甚至比起心灵颤抖的弧度,一种极为可怕的危机感将贝蒂彻底淹没。
有人轻轻拍了拍贝蒂的肩膀,贝蒂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上司巴里·马克斯韦尔先生。
他对贝蒂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他对贝蒂说:“你在见到这样的现场也很惊讶是吗?我第一次见哈里曼·尹恩的尸体时,也是这样的感受。我已经太久没见到过这种极其享受犯罪与血腥的罪犯了。你可以轻易地感受到这件事,这个罪犯正是喜欢极了才以这种方式杀人,并且也以此来嘲弄人类躯体。这个罪犯,我想,称呼他为恶魔一点都不为过。”
贝蒂的眼瞳轻微颤动,她将目光移动到了这个发出声音的人,在巴里·马克斯韦尔说完刚才的话之后,发出声音的就是这位威尔·格雷厄姆警官。他在询问贝蒂:“你或许知道瓦奥莱特·考伯特。埃尔西警官。”
贝蒂凝望着威尔的眼睛,贝蒂如实将这件事告诉给威尔:“不,我不知道。”
确实,这个名字对于贝蒂来说是陌生的,于是贝蒂这样说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威尔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贝蒂是否真的认识这个人,他听到贝蒂的回答之后就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就开始探查起来关于这起案件的线索。巴里和贝蒂说:“好了,现在开始,我们又要开始为这件事而忙碌了。虽然有可能,我们又无法找到关于这场连环杀人案的线索,但是我们还是必须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显然,这依旧和巴里所说的一样,在这样的案发现场,他们确实难以找到相应有用的线索,因为凶手看起来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人,并且他的所有踪迹近乎就被埋葬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与之相关的东西。虽然,可能从他的谋杀手法与方式隐约能够猜测到凶手的性格和喜好,但是那在整个巴尔的摩来说,是不容易找到的。
贝蒂凝望着那一幅关于大卫的油画。将所有的关于大卫的油画全部都串联在一起,首先是《大卫王》,一幅极其宣誓权利与威慑的油画。接着是《大卫与艾比嘉的会面》,一个女性与大卫的的见面。现在是《大卫与歌利亚之战》。
“歌利亚。”贝蒂想了想,在众多的记忆中找到关于圣经中有关大卫的故事,而且这段时间内,贝蒂也仔细翻阅过关于大卫的各种信息。贝蒂开始喃喃自语,因为这可以集中她的注意力而去回想起这些东西,所以此刻她可以流畅地将关于大卫和歌利亚的东西说出来:“一个传说中的巨人。在《圣经》中,歌利亚是非利士人首席战士,因威猛异常、高大凶狠,所有人都不敢应战,只有大卫才敢与之一战。大卫用投石弹弓打中歌利亚的脑袋,割断了歌利亚的脖颈。后来,大卫统一以色列,成为大家所知的大卫王。”
这是贝蒂对于这幅油画的了解。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对贝蒂的诉说而进行大吼大叫,也不会说贝蒂在做一些根本没有必要、没有根据的的猜想。
贝蒂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原先斯蒂芬·里斯特坐的位置,那里已经空荡荡的。虽然贝蒂确实极为不喜欢这个大男子主义者,但确实,任谁只要看见那被当做拼图切割并且重新被拼凑起来尸体,不会没有人不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凶手如果一直存在着,就会对这整个城市的居民都造成恐慌,也会对更加有指向性地针对——
汉尼拔。
贝蒂将汉尼拔画室里的东西找了出来,她找到了之前汉尼拔总是在自己眼前使用的素描本。
汉尼拔的素描本中,有很多汉尼拔想要表达的东西,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天马行空的。有时候是汉尼拔对于一些□□的解刨图,又或者是汉尼拔在闲暇时,坐在椅子上看着睡着的贝蒂所画的贝蒂的身影,又或者是一些他脑袋中的想象,给描绘出来。大部分都是一些速写,如果汉尼拔确实有足够的时间和好心情,那么他也会拿出他油画所用的所有器具,进行一次比较完整的绘画艺术。
贝蒂翻阅着这本素描本,她正在寻找那一页贝蒂还能够想起来的,关于耶稣受难图的画像。那幅画中,死者就类似钢琴师的死,被吊在半空,困在高空的十字架之上。
她记得她是见过汉尼拔画过的。但是她找不到。暂时找不到。
她的内心里在这不断的查找中开始被卷席进这黑白色的线稿当中,一些糟乱在一起的线团,好像从贝蒂的所倒映的虹膜上深入到贝蒂的意识、她的脑袋、她的心脏。不停翻动的纸页声响“哗啦哗啦”地充斥在耳郭,烦躁、吵闹、心乱——直到她听到了汉尼拔的声音。她所有的动作都开始停止。
整个昏暗的画室里由于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而拉着窗帘,显得昏暗,周围的空气中似乎浮动着细小的微尘颗粒,被人吸入到鼻腔当中也是一种极为难受的堵塞在鼻腔中,让呼吸都变得凝滞。汉尼拔所站在的门口比这里明亮很多,汉尼拔的身影被包裹在外面的光色中,贝蒂站起来,她的声音小小地颤动,然后她轻轻地呼唤了汉尼拔的名字:“汉尼拔。”
她快步走过去,她紧紧拥抱住汉尼拔。她在汉尼拔的耳边说:“汉尼拔,又来了。那个未知的东西,那个未知的人又出现在了我们的身边。从立陶宛、巴黎、到现在的巴尔的摩,无时无刻不跟随着我们。那个东西,想让我们都彻底地死亡。”她感受到汉尼拔稍微低下头来,他的脑袋轻轻枕在贝蒂的肩膀上。
“贝蒂,我感觉到你的情绪太糟糕了。”
“是的,很糟糕。汉尼拔。”
“你想怎么做呢?”
“我想找到它,然后——”她凝望着汉尼拔身后室外那照射进这里的日光,那日光毫不留情地照射进贝蒂的眼瞳当中。让她的眼睛都被灼热得几乎被迫眨动,但是她并没有眨动自己的眼睛,那干涩的眼睛因此而变得通红,又或者是她内心里的情绪让她的眼睛变得如此。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她说的这句话:“我要杀了它。彻底地、永恒地——”
第99章
比起贝蒂在之前和汉尼拔所说的话, 更糟糕的事情会更加猛烈的袭来。毕竟那种深深藏在阴黑之地,紧紧窥视着他们的东西一直以来都难以被发现,甚至他们总是在那个东西的窥视之中。于是所有的一切,就依旧受到控制与牵引。
在报纸上出现的那几篇报道, 已经开始让整个巴尔的摩的居民们感觉到了恐慌。
当然, 贝蒂是仔细看过那一份报纸的。那报纸上所描绘的是关于大卫杀人案的相关, 可以说详尽到不可思议。
正是因为这一份详尽到不可思议的报纸,让巴里·马克斯韦尔,也就是贝蒂可亲可爱又每日都很忙碌的上司大发雷霆, 在整个办事处震怒到处询问是不是有人和记者有什么私下交易,又或者说,是不是有什么家伙将这些东西卖给报社。
整个早上, 也就是巴里在拿到报纸之后, 巴里的愤怒近乎烧穿了整个办事处,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和巴里说一些不讨喜的话。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员,都缄默无言,生怕巴里把自己的怒火招惹到自己的身上。
而贝蒂在凝视着一份报纸,她又仔细看了一遍, 上面写道:【这三起可怕的谋杀案,看起来像是一位极端残忍、令人恐惧的杀人犯所致。他似乎在这样的杀人中, 享受到鲜血盛宴的甘美,于是这位杀人犯就以此——他各种喜欢的方式来庆祝自己高兴与愉悦, 将每一位可怜的死者装扮成为他喜欢的模样。割去他们的肌肤, 划开他们的肚皮, 将他们的内脏清空。上帝知道, 当死者在遭临这些东西时, 他们是否还活着。我们不应该再谈论这件事了, 这位杀人犯,绝对是一位来自地狱的恶魔,他凭借自己的喜好挑选自己的死者。那么,在阅读这篇报道的你,是不是会遭临这样的劫难呢?】
这一篇报道,简直吓坏了巴尔的摩的民众们。
一大早,警察局与办事处都遭到了报警电话的侵袭,很多惊慌的居民们在说他们感觉到了有人出现在自己住宅的附近、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好像下一个被杀掉的是自己之类的。甚至,更为甚者,大肆宣扬着自己就是大卫谋杀案的真凶——在第一通关于“自首”的电话打来时,警官们确实紧张了,而且还谨慎小心地去将那个说自己是大卫杀人案的家伙逮捕——结果那只是觉得大卫很酷的青少年的恶作剧——反正,各种糟糕的事情让巴里发火了。
巴里看起来像是非要把那个和记者关系密切的家伙揪出来不可。
柏妮丝·卡彭对现在怒火冲天的巴里警长说:“我们或许有另外一个猜想。”柏妮丝说到这里,将自己手中的报纸放下来。很显然,在此之前,柏妮丝也是在看着这份报纸仔细捉摸,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推测了。
冷艳严谨的女法医柏妮丝·卡彭说:“关于第三位死者肚子里被掏走的是什么内脏,这位编写者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分毫不差,任何一个器官都记得。除了我们法医室的家伙们对这件事格外清楚,或许我们在进行尸检报告的时候,我们的这些警官们将这些东西能聪明地记得清楚,又或者,那位可恶的警官将我们的尸检报告复制偷了一份给记者。但是,我要明确说的一点是,在后来我们的重新修正中,我们把十二指肠划去了。这是我们的疏忽,那一截小肠的第一段,是存在于死者的身体中的。可是在这篇报道中,却连这一点都清楚,没有提到十二指肠被掏走。可是,我们并没来得及告诉警官们。今天早上,我要修正并且报告给大家的就是这件事。”
柏妮丝的话音落下,在这会议室里的就是明显的寂静,在这寂静中伴随着大家的各种思考。于是,在柏妮丝这样的话语之后,大家都知道了——
“能够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们办事处的法医,就只有——”
“凶手。”
警官们的谈论将这件事披露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是凶手在故意将案件的详细情况报道出来。
这个推测出来之后,巴里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当然,不仅仅是包括巴里,这里的很多警官们都打起了精神。他们精神抖擞。毕竟这又是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比起那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得到的大卫油画的各种仿品,比起那几乎不留下凶手踪迹的案发现场,比起那死者可怕的尸体,这突然出现的、豁然开朗的、能够触摸得到的线索,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惊喜万分。
于是好不容易所有的警官们又斗志昂扬了,但是这一整天下来,他们确实查了整个报社,那个署名的记者,以及报道的来源等等——一如既往的,总是会在一定程度上,线索就戛然而止。这案件的始作俑者好像在戏弄这些警官们一样。虽然贝蒂对报社这件事还是比较感兴趣,但最主要的,是贝蒂经常去犯罪现场继续寻找其他的东西。
贝蒂在这几次的探查见到过几次威尔,但是每一次见面,威尔总是与贝蒂进行一个简单的问候,多余的谈话也就没有了。
威尔的探查方式也是这样的,喜欢多次来到犯罪现场。似乎这样对于他来说,可以更加容易地感受到凶手杀人时所拥有的心境。威尔好像可以与罪犯进行一种奇妙的心灵交换。有的时候,贝蒂看见威尔站在犯罪现场沉着脸色,整个身躯莫名和谐地融入到这可怕的环境当中。贝蒂简直会怀疑,总有一天,威尔的心灵会不会在这样的交换之中,彻底被晕染上罪恶的颜色。
而对于贝蒂来说,贝蒂能够在这样的犯罪现场,重新感受到死者的痛苦与悲伤。那一种会环绕在整个犯罪现场,少数人能够感知到的氛围与环境,就算灵魂消失不见,所残留的痛苦的余韵依旧能够让贝蒂感受到。她也可以感受到杀人凶手杀人时所残留的心灵情绪。
贝蒂感受到,哈里曼·尹恩是高兴的,被杀死的时候他是这样的心绪。
即使被生生钉在地板上这件事让他感觉到肉/体上的痛苦,但是他的整个心灵是愉悦的。那虔诚的姿势,似乎也是他本真内心的反应——他在感谢那个凶杀将他杀死。他抱有令人惊奇的诚挚与感恩。他高兴极了。他即将死亡,他听着他喜欢的音乐家的音乐,他感受到生命的逝去——他愿意成为那个可怜的、忠心耿耿的信徒——他是约押。凶手大卫的约押。
他为何对他忠心耿耿?那个人给予了他太多,让他即使那时是一个酒鬼——酒鬼?
贝蒂猛然睁开眼睛。
这里所有的一切已经被清理,比较重要的线索也都存放在办事处里。贝蒂所面对的是整个空荡的墙面。
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一面墙上。那些残留鲜血的地板缝隙中,似乎在此时所,有的微尘颗粒缓慢地漂浮。那些鲜血、灰尘、铁锈,环绕在贝蒂的身边,将她彻底沉陷到这里面去,那氛围挤压着,让她坠入一个黑暗的地界。
眼泪滴入到流淌的鲜血当中,融合在其中。被钉在地板上的男人流着眼泪。他可怜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人,他的声音从虚空传递过来,蒙蒙的不似真切,他哭着说:“为您做任何一件事,是我的荣幸。即使我的心脏,我也能够奉献于您。您从始至终,都未抛弃过我。即使我堕落、无用、可怜——”
那道身影被旋入黑暗,声音也被卷席进去再也无法听闻。贝蒂空洞无神的眼睛才在这时,缓慢地又了凝聚了一个焦点。
他接受汉尼拔治疗的时候,不再是一个酒鬼。
她需要向汉尼拔确认这件事。
贝蒂从这个现场急速走出,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剧烈跳动,鲜血也滚烫地翻涌,近乎在她的耳边敲击着让她进入到一种喧嚣的洞穴之中。
她快找到了。
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
她启动车子。按照这个时间段,汉尼拔一般都在家中。于是她就往两个人所居住的地方而去。
她推开门,听见那里面传递过来的钢琴音。即使他被紧紧锁定,即使他现在正处于的是一种危险的境地。他依旧在这样的境地中能够享受一切,享受他所喜爱的一切。用尽任何方式让自己沉浸在享受当中,此刻也是如此。
他那深色的眼睛凝望着贝蒂所在的方向。他的面容与笑容,让贝蒂从那没有尽头的洞穴中重被拉了出来。她的心跳趋近平稳,她缓步走上前去,在那长长的钢琴凳的另外一边落座,汉尼拔的手指在黑白色的琴键上跳跃着,那钢琴曲倾泄到整个空间之内。这一首音乐成功与很久远的记忆之中那只听过一次的音乐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眼前的汉尼拔,似乎变成了那在稍微狭窄的狩猎小屋内的幼年汉尼拔,他也是在弹着这样一首钢琴曲,随后转头过来对她带着笑意地询问她:“贝蒂,你觉得怎么样?”
[贝蒂,你觉得怎么样?]
幼童时期的预知。
出现了。
第100章
那一种熟悉的、但是又消失在时间长流当中的滞涩感又在这个时候充斥进贝蒂的大脑。她的思考、理解、获取似乎又开始有什么东西在堵塞。她凝望着汉尼拔深色的眼瞳, 她在这种磕磕巴巴中,将刚才想要说的东西转换成为了:“汉尼拔。我想,我们不该待在这里。”
她因为那种阻碍与滞涩感觉到痛苦,那该死的、近乎要她死亡的命运推使着她走到悬崖的边缘。她被扼住咽喉, 连呼救都不被允许。这就是命运, 命运这个可恶狡狯的刽子手。贝蒂的眼睫在颤抖, 她努力让自己颤抖的身躯渐趋平静。汉尼拔已经察觉到了贝蒂的异常,他将一个很轻柔的吻落在贝蒂的眉心。
他和贝蒂说:“真是让我感觉到熟悉的场景。贝蒂。”汉尼拔的脸上出现的这一抹状似轻松的笑,让贝蒂那颤抖的身躯得到了缓解。贝蒂听到汉尼拔对自己说:“不要太过紧张, 如果不能说,说不出来,那完全没有关系。我大概猜测到你想与我要说的是什么。”
贝蒂和他说:“我们暂且离开这里吧。”她原本不想说这件事。
她下决心要将那家伙揪出来杀死, 但是那曾经在预知里所见到的场景好像已经不再遥远。在这个时候, 贝蒂将那尘封在记忆尘埃中的预知再拿出来回想一遍,她才发现,在汉尼拔被逮捕的场景里出现的那位和贝蒂谈话的警长——是巴里·马克斯韦尔。
贝蒂意识到,命运太难被抗争了。它在用任何一种方式在阻碍贝蒂,却又要透露那些可怕的事情在她眼前。
贝蒂吻了吻汉尼拔的嘴唇, 她告诉汉尼拔:“或许,你离开这里就可以。”她从来看不见属于自己的预知,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但是那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不能够让那些事情发生。
她这个轻贴过去的吻, 在其中包含的苦涩与无奈, 似乎就此在这个吻中传递给了汉尼拔。
汉尼拔依旧是笑着, 好像是一种运筹帷幄的笑容。那对于他来说不太美好的未来, 好像根本就不会让他有什么心绪产生。他告诉贝蒂:“我知道那是近乎不能反抗的。那没关系。”他又是以这种轻松、无所谓的语调说话:“那就面对它吧。纵使那多么可怕。虽然我不知道是多么可怕, 我们能做到的就是面对它。只有真正的发生的时候,我们才可以更为精准地应对与规避,因为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一些多余的抗争与举动,会更加引向我们面临那种结局。亲爱的。那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命运而已。”
“可是——”
“让它过来吧。就像你杀死那个活死人一样,看究竟谁会死在对方的手下。让它过来。我们就可以直接看到它真正的面貌,它只是在这个时候用一些小把戏在惹得我们心烦。”汉尼拔牵起贝蒂的手掌,吻了吻贝蒂手指的骨节。他对贝蒂说:“甜心。我们或许我们该去思考一下今晚,我们的晚餐是什么。”
看看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贝蒂真的被这个家伙波澜不惊、甚至悠然自得模样影响到了。贝蒂的脸上终于在这种难以承受的重压中,展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汉尼拔的心情不错,反正在贝蒂的眼前,汉尼拔的心情好像都看起来不错。他可以和贝蒂分享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或者说是不太喜欢的事情。
什么地方的鲜花让他觉得开得实在是不错。在什么阶段会有美妙的音乐被播放。还有那些让他感觉到心情很好的景色。当然,还有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什么病人一来就吵吵嚷嚷,让他感觉到厌烦。某一家的鹅肝让他吃了以后直犯恶心,他知道那是三个厨师做的之后,更让他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他还和贝蒂说,新买的颜料的质量色彩实在是太差了,他以后再也不会光顾那该死的商家。
在汉尼拔的身边,也是贝蒂心情最好的时间段。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并不能一直持续着。
他们在晨阳升起来的时候,从同一张床铺上起来,会在每一个早晨进行亲昵的早安吻。如果贝蒂会实在是太难睁开眼睛,那么贝蒂几乎会靠在汉尼拔的身上,也近乎像是考拉一样环抱着汉尼拔,一起到浴室、到厨房。他们将会在朝霞悬挂在天际之时,互相拥抱分离,然后,那对于贝蒂来说,即将开启一段比较漫长黑暗的时间——最后期待着傍晚的见面。
那只是这段时间里贝蒂的感受而已,之前的工作对于贝蒂来说还不是这样的感受。只是现在,那即将汹涌而来的危机,渐渐让贝蒂感觉到压抑。只有待在汉尼拔身边,贝蒂的心情会好上很多。
现在,贝蒂的主要任务有两个。
她已经从汉尼拔那里探知到,哈里曼·尹恩在去他那里接受治疗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一个天天醉醺醺的酒鬼。然而办事处关于哈里曼·尹恩的信息,只是简单的个人简略信息而已,而要找到在哈里曼·尹恩那段消沉的日子里,是谁给他最大的帮助的,还得需要从哈里曼·尹恩周围的人下手。
之前,在查这条线的都是斯蒂芬·里斯特,可是不幸的是,斯蒂芬·里斯特已经被杀死了。这边的调查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停滞。贝蒂从巴里警长那里拿到这个权利,没过多久,贝蒂就已经出现在了这家公司里。在这家制酒公司里,哈里曼·尹恩所负责的是一些文字工作和检查工作。
他要给每一瓶储藏起来的红酒进行编号、记录、检查——实在难以想象,曾经是个酒鬼的家伙,怎么会在满是红酒的地方工作。这是贝蒂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按照另外一个方向去想,那个时候的哈里曼·尹恩是不是已经彻底不再喝酒?甚至不会再贪酒?
“哈里曼·尹恩是在今年的三月份来到这里的。我不太清楚。因为我很少来到美国这边。”费多尔·汉弗莱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对贝蒂展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实际上,贝蒂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里见到会是费多尔。
一般来说,应该是和哈里曼同一个工作岗位的上司来见贝蒂,并且将一些事情如实告诉贝蒂。但是没想到的是,贝蒂的汽车刚刚停在他们公司的楼下,她一走进去,向一位女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是费多尔来见贝蒂。甚至,他将贝蒂带到哈里曼曾经工作的地方,给贝蒂十分详细地说了他知道的,关于哈里曼的事情。
贝蒂在费多尔说这些事情之时,在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贝蒂比较在意的是,哈里曼最为亲近的人是谁,与他经常进行交流的是谁,与他交好的人是谁。这些都是贝蒂比较在意的,然而费多尔对于这些事,只能够说些简单的东西。按照他所说的,他只是最近才来到美国,并且打算重点在美国发展自己的酒业——
贝蒂在他对自己的酒业进行滔滔不绝地讲述时,将自己手中用作记录的本子合起来。她这一双在面对费多尔,亦或者她不太喜欢的人的冷艳的眼睛,不太和善地凝视眼前的费多尔。
贝蒂这样的沉默,已经在明晃晃警告费多尔。这让费多尔停止了他无限的遐想和讲述,他清了清嗓子,他说:“好吧。好吧。漂亮小妞,我应该叫这个工作岗位的主管过来。”
“你不应该打扰我工作,汉弗莱先生。”
“我很抱歉。但是我也给予你一些有用的信息了不是吗?”
“这些东西,在我们的第一轮调查资料里都有。”贝蒂的声音都显得极为冷淡:“我开始意识到你并不是真心想要协助警方办案。麻烦你赶紧让这里的主管来见我,或者是哈里曼的同事。”她这样说着,好像转身要走。
费多尔将自己手中的红酒重新放在架子上,正转身,对面的贝蒂又转身过来,贝蒂又对费多尔说:“还有,请汉弗莱先生用一个比较正式的称呼。在面对我的时候。”她说完,径直转身离去了。
费多尔跟随在贝蒂的身后。他依旧像是那一种叽叽喳喳的鸟类,他在努力地说着抱歉的话。听起来很有诚意。说是能够给她送红酒,来表达刚才的歉意。他会将那一种最好的酒送给她的。他话,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要打扰她的工作。
在他这样的吵闹中,贝蒂停下脚步来。
那差点让身后的费多尔直接撞在贝蒂的身上,要不是贝蒂用自己手中的书本在两个人之间阻隔了距离,那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这时,贝蒂总算问出来了一个她到现在都很在意的事情:“你到底想干什么?费多尔·汉弗莱。”
他像是投降一样双手举起,即使他这样的身高比起贝蒂来还高了一个脑袋,但是他下垂的眼尾让他显得可怜兮兮的。甚至,他的声音也是如此,他和贝蒂说:“我只是想邀请你共进晚餐。埃尔西小姐。”
他确实用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称呼了,但是他说的内容,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依旧会让贝蒂感觉到恼火。这是贝蒂忽然费多尔每次见面,他都会与自己所这样的话语。贝蒂有些忍无可忍地冷笑了一声说:“我不觉得,我们需要共进晚餐。”
“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歉意。”他将那举起的双手放下,他凝视着贝蒂的眼睛。
看看贝蒂现在的样子,在费多尔面前,她不会用那浅色漂亮的眼睛仰视着费多尔,依旧和她以前的方式没有任何的不同。
费多尔不知道想到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他笑了起来。费多尔这样的长相,让随意的笑容都会显得不正经与散漫,然而他在发现贝蒂的眼神更加难看了之后,他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用一种很诚挚的声音说:“我意识到我以前真的是一个混蛋。你知道的。我在那个年纪是真的是个混蛋。我希望我能够洗刷那些少年时期沾染在我身上的罪孽,上帝会看到的,他也会原谅我。于是,我想,我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受到上帝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