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叶应澜听见舞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陆文娟本是广州城里的一个戏子,贪图富贵嫁入叶家做了姨太太。我这样一个女子,也知道国若不在,我这样的蝼蚁也没有生存之?地。今日我上台为大家唱戏,希望大家为救国出力。”
叶应澜转头看去,戏台上那个穿着戏装可不是她二姨吗?
叶应澜揉了揉弟妹的脸:“你们陪着妈妈。”
“嗯。”
叶应澜和余嘉鸿一起走?到爷爷那里,叶老太爷看见孙女孙女婿,跟几位商场的朋友说:“亲家到了,我去找亲家,等下聊。”
叶家父子跟余老太爷汇合,救国公债发行活动也正式开始了。
台上的戏停了。
星洲筹赈会负责人林先生上台致辞,在他的:“与祖国与中华民族同?在,有钱出钱,有力处力,赶走?强盗,拯救同?胞。”
救国公债发行活动正式开始。
卖瓜子的小贩,掏出一包包瓜子换来的钱,买下1970年才会偿付的公债。
头戴红头巾,身?穿着满是泥灰的不衫,脚上穿旧轮胎改的鞋子的红头巾们,也从手帕里拿出钱来,买贴了印花税的公债。
更?有耄耋老者?拄着拐杖,在小辈的搀扶下,拿出一个大盒子,他说:“老伴刚刚去世,决定?丧事简办,省下的一千叻币,为国家尽一份力。”
也有年轻夫妻过来说将自己婚礼筹得?的礼金拿出来购买公债。
当然各家富豪认购公债是重头戏。
余家和叶家两位老爷子上台,各自认购十万美?元公债。
余嘉鸿和叶永昌站在台前,早有人介绍两人是翁婿,叶永昌站在话筒前:“众位同?胞,山河破碎,国难当头,国民政府在南洋发行救国公债。我等在此只有一愿,赶走?日本人,还我山河。南洋侨民与母国同?在,尽力一切力量为国筹饷。”
台上放着铜盆,叶应澜手里端着盘子上台,翁婿俩将买下的公债放进铜盆内点?燃,一张张公债成为灰烬。
台下的人沸腾了,有人喊:“赶走?日本人,还我山河,与母国同?在,筹款救国。”
“与祖国同?在,买公债救国。”
“日本人一日不走?,我们筹款一日不停。”
“……”
一个上午在星洲投放首批四百万公债销售一空,而?华人还在陆续赶来,筹赈会的人员在门口答谢。
不知道是不是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激起了叶永昌内心的那点?中华血脉,中午叶永昌在酒楼,在两家老太爷面前,慷慨激昂说,要亲自为抗战筹措最?为紧张的药品。
叶家做百货,欧美?都有渠道,叶永昌管理百货公司也有很多?年,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叶应澜对她爸并不太信任,采购物资里面有猫腻,他有没有别?的想法不好说。不过鸿安百货的货品价格和质量那是有口皆碑的,叶永昌以利益为先,却不像郑雄那样会以次充好。不管是生意还是真要为国内做事,他只要做大,就?一定?会在日本人的名单上,就?不会走?上上辈子那条路了。
跟长辈们吃过午饭,叶应澜回到车行。
她第一时间就?进了修理车间,看到了张叔他们不展愁眉的面容,叶应澜过去问情况。
以旧抵新的那辆旧车的问题找出来了,但是这个部件,除了问原厂买没有其他路。
现在的问题是不是原厂卖不卖的问题了,在1929年席卷全球的经济大萧条之?后,百业凋零,很多?车厂在后来几年里倒闭了。
这家卡车厂就?是如此,这家工厂都不存在了,上哪儿买?
叶应澜从车间出来,头脑发胀,而?店堂的茶水角落已经没有空位了。
她走?进办公室,小梅已经把几份文件一字排开,展开了页面,跟她解释文件的内容,除了两份要添置工具的申请,另外七份全是以旧抵新的购车合同?。
这才几天?,就?有七辆车的新单子,本来她该开心地合不拢嘴,但是每一份后面都有一辆旧车,问题不解决,就?没有办法形成良性?循环,那么手里的资金迟早会耗尽。
叶应澜拿起钢笔,签署文件。
秀玉端着盘子进来,小梅问:“是什么好吃的?”
“是龙眼茶。”
她手拿英式茶壶,把红褐色清澄的龙眼茶倒入茶盏。
叶应澜暂时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了,走?过去,招呼小梅:“一起喝茶。”
茶水有果肉的香气,滋味香甜,喝一口整个人心情都会变好,叶应澜抬头:“好好喝。”
“真的好喝呢?秀玉,我要学。”小梅说,“回家煮给小姐喝。”
“很简单的……”
吴经理从外头走?进来:“大小姐。”
“把五姨和应昊送走?了?”叶应澜问。
“是,已经上船了。”吴经理坐下。
小梅给吴经理也倒了一杯龙眼茶:“吴叔,喝茶。”
吴经理一口喝下:“她说回去马上跟她舅妈和表哥们商量,我让她带了一封信给你钱叔,先期的事,让你钱叔帮忙。我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去常驻巴达维亚,咱们这里以旧抵新业务才刚刚开始呢!”
叶应澜捏了捏眉心:“可不是?不过现在第一辆车就?有过不去的坎……”
“大小姐,万事开头难,再说也不是每一辆车都这样,不能?因为一辆车,而?停滞不前吧?除非每一辆都这样。要是每一辆都这样,那只能?证明咱们这里修车师傅没本事。”吴经理说道。
叶应澜被他这么说,不禁笑起来:“您说得?是。”
主要还是自己经历得?太少,所以这点?事情,就?成了心头的石头。
吴经理喝了一口龙眼茶,想起一件事来:“大小姐,越来越多?客人,走?的时候要带秀玉做的糕点?。”
“不是已经准备了带走?的糕点?了吗?”叶应澜问。
“就?一小包,不够啊!那些客人想买。”吴经理说,“我想着,索性?把茶水一角给了秀玉和云娘,让她带着人经营下去,咱们车行也算是跟秀玉买,卖车的伙计签单就?好了。客人也可以跟秀玉她们买?也省得?我还得?每天?看秀玉和云娘报账。”
“可以。小梅,去把秀玉和云姨叫过来。”
小梅去把秀玉和云娘叫了过来,吴经理和叶应澜跟两人说了他们的想法。
叶应澜认为索性?把中午饭也包给她们,索性?按照每天?几个人准备。有特殊要求,另外加钱。这样车行依旧卖车,她们算成了一份小生意。
秀玉看向小梅:“大小姐说不想要股份,我想着是不是小梅能?帮我们记账,小梅读过书,还是一直替大小姐做记账的,她要是能?帮忙,那是最?好的。”
叶应澜笑,秀玉爹没染上赌,秀玉娘没死的时候,也粗粗过一些书,识了几个字,她自己记个账总归是没问题的。她这么说是想跟自己坦诚,怕自己给了她这么一个有稳定?客源的生意,以后会生嫌隙,所以让自己的心腹小梅做记账。
“小梅,秀玉要给你一份收入。”叶应澜提醒小梅。
“我不要。”小梅说,“我在小姐身?边有钱的。”
“拿着吧!你总不会一辈子做我的佣人。”叶应澜站起来,“你们去商量,我去车间再看看。”
万事开头难,不能?因为一点?问题而?否认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现在上门来看车的人真的是络绎不绝,不过这个问题不解决,她这个心里是猫爪狗挠,难受!
叶应澜在车间待到余嘉鸿来接她回家。
“今天?你开车,我累了。”叶应澜直接上了副驾驶,虽然没结果,但是硬想很费脑子。
而?且这两天?,他们之?间刚刚开始亲密,他晚上老是缠着她,刚开始还好,现在知道她适应了,就?死缠烂打,禁不住他又哄又求,他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太累人了。
她靠在椅??.??背里,神色倦怠。
“怎么了?”余嘉鸿开着车问她。
叶应澜闭着眼睛跟他说事:“我知道不能?急,不过可能?我经历的事少吧?真的没办法让人不着急啊!”
余嘉鸿沉默了,她说的这件事,他知道怎么解决,这个解决办法属于上辈子的她。
上辈子滇缅公路上车子可谓万国牌,什么年代什么状况,什么牌子都有,全部用原厂配件,那还要不要跑了,叶应澜当时就?问了,有没有缝纫机厂?
他们可不知道缝纫机厂还能?做汽车配件,叶应澜就?说了,她在星洲有个做缝纫机的客人,来修车的时候,对汽车很感兴趣,他们探讨过,后来这个客人在缝纫机厂给她加工了零件,一试还真能?用。从此她有什么问题就?找他了,也算是累积的经验。
当时重庆有从上海迁过来的缝纫机厂,她就?去找了这家厂,要做这些备件。
缝纫机厂做那些部件兴许不如原厂的耐用,总比原厂漂洋过海来得?简单吧?大不了就?是坏得?快修得?快。
加上他们车行汇编的《各品牌卡车常见故障检修手册》算是当时路上一本修车宝典了,大部分车子碰到的问题都能?解决。
他有办法解决她当下的难题,但是这件事却又要怎么告诉她呢?
当时重庆的那家厂,几个部件一直做不好,叶应澜头疼,她写信给那个做缝纫机的客人,那人知道后,不顾路途艰险,辗转而?来,跟叶应澜一同?去重庆的那家厂,跟那家厂的人沟通工艺,解决了难题。
那时候知道难题能?解决,他高兴,听她叫“谢大哥”,他心底泛酸。
他现在冒然跟她说去找协同?记缝纫机厂的少头家谢德元,她肯定?会觉得?很莫名。
谢德元?那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跟她一起待在机床边,有说不完话的男人。
余嘉鸿看着身?边已经睡着的叶应澜。
他该以何种?身?份去找这个人,然后把他介绍给叶应澜认识呢?
车子进了家门,叶应澜睁开眼:“我睡着了?”
“好些了吗?”
“好多?了,走?吧!去吃晚饭了。”
他们俩一起去主楼,嘉萱看见叶应澜叫,跑出来。
第40章
叶应澜看见小丫头穿着一身娘惹装,梳着?双髻,发髻上还戴了珠花:“大嫂嫂,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呢!”叶应澜这是说实话。
哪怕确实风俗里的娘惹装颜色鲜亮,也没有嘉萱身上的这套精致。
“大姐姐也换上了,我们都在等你了哦!”
叶应澜见嘉莉也换上了,嘉莉头上扎的是单髻。
她这一身更加艳丽,玫红上衣配上繁花锦缎纱笼,一般人可没办法把这么艳丽的颜色给穿出味道来?,偏偏这么艳丽热闹的颜色穿在了嘉莉这样文静优雅的大家闺秀身上,不觉得繁杂,反而添了一股子富贵味。
“嫂嫂快去换。”
两个小姑把她推进去,叶应澜也不回自己房里了,到老太太房里换上了她的娘惹装。
二太太过来?给她梳了个盘在头顶的单髻。
叶应澜站在穿衣镜前,她第一次穿娘惹装,同样是显身材,跟旗袍却有不同的婀娜之态。
二太太还给她准备了一双绣珠鞋,鞋面?上是牡丹花开?。
“应澜穿娘惹装真的很好看?呢?”二太太拉着?她出去。
叶应澜走?出去,嘉萱问余嘉鸿:“哥哥,嫂嫂好看?吗?”
叶应澜的娘惹装颜色没那么热烈,上装鹅黄色的薄纱配上银线,下装水红色金线提花缎面?。
她身段极好,加上新嫁娘骨子里透出的妩媚,让人挪不开?眼。
“好看?。”余嘉鸿笑。
余嘉鹏手里拿着?照片走?进来?,见到叶应澜穿着?娘惹装站在那里,心头有些异样。
余嘉鸿见堂弟过来?说:“嘉鹏来?了。”
余嘉鹏把一个信封袋递给余嘉鸿:“你们的照片我冲印好了,你看?看?。”
叶应澜听见照片好了,走?过来?。
余嘉鸿从袋子里抽出照片,这张是她坐着?,他站着?,他脸上漾起笑容:“这张好。”
“这张我看?不错,就又冲印了小的,你们可以放钱夹里。”余嘉鹏站在一步开?外。
他看?样片的时候,看?了再看?,他们是自己的哥嫂,而且是值得尊敬的哥嫂,他让自己放下心底的不甘。
人是自己放弃的,就像现在他也放弃了秀玉,没有邀请秀玉跟自己回国,如果等他再回南洋,秀玉已经成?家,已经有了孩子,自己也只能释怀,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要什么?可以抓住的不珍惜,失去了又心痛。
“谢谢。”叶应澜对余嘉鹏笑。
“大嫂客气了。”余嘉鹏脸上挂着?笑,走?到老太太身边,跟老太太说话。
大房和二房的孙子,那都?是孙子,老太太看?看?大孙子俪影成?双,不免为孤零零的余嘉鹏烦恼,她拉过余嘉鹏的手:“嘉鹏,你也不小了,嫲嫲跟你说哦,那个姑娘不适合做你正?房太太,但是找二房三房的,男人总归会偏心,到时候家宅不安的。你别想那个姑娘,咱们好好找一个贤惠的姑娘,好不好?”
“嫲嫲,我马上要回国了。那个姑娘也好,大家闺秀也好,总不能让她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余嘉鹏笑着?跟嫲嫲说。
老太太听不得这话,眼泪落下:“你这孩子。”
余嘉鹏从玉兰姨手里拿过手帕,替老太太擦眼泪:“嫲嫲,我去昆明和重庆,听说上海苏州的那些大户人家也都?往那里迁,兴许我能替您找一个……品貌都?好的姑娘回来?呢?”
“你可不许骗我?”老太太笑出声来?。
余嘉鹏给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擦去泪痕,他说:“嫲嫲,您会有一大堆孩子叫您祖祖。”
叶应澜听余嘉鹏哄老太太,秀玉也跟她说了,余嘉鹏找过她了,说他会回国。甚至没有开?口让秀玉跟着?,叶应澜觉得他其实也很有担当。
余嘉鸿把照片拿到老太太身边:“嫲嫲,您看?,嘉鹏给咱们拍的照片,他这个手艺比照相馆的都?不差。”
“是啊!嫲嫲,等我回了国,会拍了照片给您寄回来?。”余嘉鹏说。
老太太一手一个大孙子,左右手,她是一个都?放不下,老太爷笑着?说:“国难当头,男儿当顶天立地。”
余嘉鹏站起来?,跟二太太说:“妈,我们回去吃晚饭了。”
“嘉鹏,吃过晚饭,你来?阿公的书房,我们再商量一下建厂的选址和运输路线。”余嘉鸿跟他说。
“好。”
一家子吃过晚饭,叶应澜本想回房,短短时间?老太爷似乎已经习惯了让她参与家里的生意。
今天晚上是两房父子都?在,余嘉鸿给了叶应澜泡茶的机会,叶应澜泡茶每一步都?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错,还得听他们说话。
他们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跟国内还在联系中,设备已经订购下去了。
余嘉鸿跟余嘉鹏凑在一起看?地图,听着?余嘉鸿侃侃而谈,叶应澜有些疑惑,他为何对中国的西南地形如此熟悉,地图上不过是一条条线条,最多能看?出有山地有河流。他是如何知道当地是否有土匪出没,内迁厂落脚?
“大哥,了解地真细。”余嘉鹏说。
“本来?是我回去最合适,沈哥为了回去做了无数准备,无数个日夜,他拉着?我了解中国的情况。只是如今我担着?运输的任务,现在能运多少进去就运多少进去,接下去广州和武汉如果沦陷,滇越铁路最大的问题是,他轨道很狭窄,有些大型器械很难进去。”余嘉鸿轻叹。
原来?是牺牲的沈哥说的,余嘉鸿算是解开?了叶应澜心里的疑惑。
把桩桩件件给整理了一下,列了一个表,余修礼说:“这次嘉鸿夫妻去香港宴客,刚好跟国内的人接洽,等香港回来?,就可以动?起来?了。嘉鹏这里除了做好橡胶厂的准备,自己回去要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别看?这里随手就能买到的东西,在战乱之地,想要就难了。”
“大伯,我知道的。我妈已经在给我准备了。”
“应澜你的旧车大约有个数吗?”余修礼问。
叶应澜被问到,这是提到了她心头的事:“不太顺,牌子太杂,每家的部件不同……”
老太爷看?她愁容不展,喝着?茶说:“要是生意,事事顺,那人人都?能赚钱了。只有做了才能发现问题。”
“是。”
家人都?在安慰她,叶应澜也知道自己急不得。
夫妻俩回到房里,被余嘉鸿搂着?腰:“应澜,你穿娘惹装,也别有风情。”
被他压在门背后亲吻,叶应澜迈远自己到底是沉不住气,吴叔和家人都?跟她说了,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可她有了心事就没办法投入……
余嘉鸿搂着?已经睡熟了的叶应澜。
这个坏东西,她息息索索半夜没睡,弄得他也睡不着?,现在她倒是睡了,自己还是睡不着?。
罢了,罢了!哪怕她觉得怪异,自己也得替她把谢德元找来?,快点解决她的心病。
上辈子自己是领队,是她的前大伯子,是共同经历风雨的同伴,自己看?着?她和谢德元并排走?在田间?小道,坐在山涧边的岩石上,有说有笑,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这辈子自己是她的丈夫,他去找谢德元,作为自己的朋友,请他来?帮助她,总行了吧?
想是这么想,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自己偶然听到谢德元跟她说的话:“应澜,我在南洋等你,我要展开?双臂迎接凯旋的你。”
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叶应澜的美?,自己懂,自然也有其他人懂。
余嘉鸿低头亲吻沉睡中的叶应澜,叶应澜有些半梦半醒,她的手臂伸了出来?,抱住了余嘉鸿,再往他身上蹭了蹭。
一夜过去,叶应澜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伸手推了推余嘉鸿:“起床了,不早了。”
余嘉鸿睁开?眼,把手伸到她的腰上,揉着?她腰上肉。
他又是骑马又是打球,还打枪,手掌里有薄茧,叶应澜怕痒,笑着?推他:“别闹了,起来?了呀!”
她的声音又娇又柔,余嘉鸿拉她下来?,翻身将她压下,狠狠地亲了下去,亲地她双眼迷蒙,才撑了起来?,捏她的鼻子:“晚了,阿公和嫲嫲要等了。”
还不是他闹的,叶应澜下床,不想理睬他了。
洗漱之后,叶应澜换上旗袍,余嘉鸿将领带交给她。
这个人啊!叶应澜给他打领带。
他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腰上,叶应澜嫌弃:“你手里的老茧,会拉毛我的旗袍。”
“老公都?不如一件旗袍了?”
“你讲讲道理,什么叫你不如一件旗袍?你手里有老茧,这件旗袍娇贵,所以我让你小心点。要按照你这么说,晚上我可从来?没阻止你,那也应该是我不如这件旗袍吧?”叶应澜鼓着?双颊,拿起马甲扔到他的手里,自己坐在梳妆台前。
余嘉鸿快步过来?,从盒子里拿出刀片:“我来?给你修眉。”
叶应澜仰头,闭上眼睛,余嘉鸿给她轻轻刮去刚刚长出来?眉毛,剪去长出来?眉毛,再拿起眉笔,细细地画了起来?。
余嘉鸿画好眉,仔细看?了看?,赞叹:“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叶应澜睁开?眼,对着?镜子看?,话是没错,就是他太不要脸了。
他从匣子里挑了一对钻石耳环,用眼光询问,叶应澜点头。
他现在给她戴耳环也已经熟门熟路,戴好耳环,他又去挑项链,一串钻石围着?一颗龙眼大小的星光蓝宝石的项链吸引了他的目光。
余嘉鸿转头看?叶应澜,她今天穿的是湖蓝色丝缎曳地旗袍,刚好跟这串项链相配。
余嘉鸿替她戴上项链。
给叶应澜穿戴停当,他把马甲套上,站在那里,不动?了。
叶应澜笑着?给他扣马甲扣子,一路扣下去,留最后一个扣子不扣。
穿洋装真的比穿中装麻烦,中装有多少扣扣多少扣,哪儿像洋人,有的扣子一定要扣,有的就是摆设,扣了就是不对。
两人穿戴整齐,一起下楼去。
两位妹妹还是穿着?平日的旗袍,看?到哥嫂,嘉萱问:“大嫂嫂怎么不穿洋装?”
“不好看?吗?”余嘉鸿问妹妹,“你嫂嫂是咱们这一代的大家嫂,出去作客,打扮当然要沉稳优雅了。”
“那我和姐姐穿什么呀?都?没想好呢!”嘉萱有些烦恼。
大太太抬头:“按照自己的喜好穿,不要出格就好。”
“姐姐,你穿衬衫长裙?我穿连衣裙。”嘉萱开?心。
原来?两个小丫头,拿不准妈妈怎么想,所以不敢先换。
没一会儿,嘉柔也过来?,三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商量好了,各自回去换了衣服过来?。
今天叶应澜穿了曳地旗袍,开?车不方便,余嘉鸿上了驾驶位。
嘉柔要跟两姐妹一起,三姐妹挤在他们车里
余家到黄家有点距离,路上还经过港口,依靠港口生活的人们在边上搭建了棚屋,即便是村落连着?村落,也是明明白白能区分,高脚屋的村落是巫人的,落地的棚屋是华人的,圆圆的草顶屋是印度人的。
过了这一片,又是热闹的街区,一整条街都?是整齐的屋子,这就是土生华人传统的峇峇屋,黄氏一族来?此已经将近两百年,一族发展壮大,有了如今规模。
今天请客,黄家夫妇早就在门口等候。
余嘉鸿停车,等叶应澜和妹妹们下车,再把车开?边上去停。
叶应澜和小姑们下车,黄家还依照南洋大家族的规矩,女眷下来?,不能在门口多等,黄太太把他们先迎进了屋里。
所以等余嘉鸿停了车过来?,只有阿公和父亲叔叔,还有余嘉鹏站在门口和黄老爷聊天。
余嘉鸿和黄老爷打招呼,一辆黄包车拉着?人在黄家门口停下。
巧了,黄包车上的人,正?是那个谢德元。
谢德元从车上下来?,走?了过来?叫黄老爷:“伯父。”
“德元也来?了,正?好一起进去了。”黄老爷又跟余家众人介绍,“我们越西在英国多蒙德元照顾……”
踏进黄家,余嘉鸿上辈子的那个妹夫黄越西一脸笑容走?了出来?:“谢大哥。”
“越西,余家阿公和余家两位叔叔在呢!”黄老爷提醒儿子。
黄越西笑着?转向了余家老太爷:“余家阿公,好几年未见,阿公一点都?没变。”
这个黄越西上辈子被家里一致喜欢,除了长相确实俊俏,还有就是说话处事让人舒服。
“哪儿没变,你都?这么大了,我自然是老了。”
黄越西跟余家两位爷打了招呼之后,就来?余嘉鸿和余嘉鹏身边,黄越西比余嘉鸿还大上两个月,所以直接叫余嘉鸿名字,说:“嘉鸿、嘉鹏,认识一下,这是我的世兄,谢德元,德元兄可是机械硕士……”
谢德元与前世记忆里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分别,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穿着?浅灰色中山装,气质儒雅。
明明昨夜已经想着?,自己要去找这个谢德元,请他帮忙解决车行现在遇到的难题。
现在人就在眼前,余嘉鸿心头酸意泛滥,脸上堆笑:“谢先生大才……”
他跟谢德元聊天,从学?校到学?科,两人都?是留学?,国家不同,自然有很大差异。
从明面?上来?说余嘉鸿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是骨子里却是经历丰富,所以侃侃而谈,都?能搭上话题。
谢德元听闻余嘉鹏要回国建厂,十分佩服,他也有些遗憾,谢家只有这么点资本,只能在南洋捐钱捐物支援国内。
“德元兄不必遗憾,不管捐多捐少,我们为国内尽过心了,就好了。”黄越西说道。
黄越西的话是没错,但是同样在这句话之下,谢德元和黄越西的选择却是截然不同。
上辈子余嘉鸿回来?早已物是人非,黄家在那个年代为了保全一家,选择也没什么错。他们之间?有的是嘉莉被逼疯的仇怨。
谢德元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他的缝纫机厂是一家机械厂,只要落入日本人的手里就能生产枪炮配件,所以眼见英国人护不住星洲,谢德元一把火烧了缝纫机厂。
日本人去抓谢德元,谢德元接连打死了两个日本兵之后,被射杀。
余嘉鸿点头:“越西说得有道理,不过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自己所能。”
“嘉鸿,听我妈说,你太太现在在车行做事,为筹赈会购买车子?”黄越西找话题跟余嘉鸿聊。
刚好说到这个话题,余嘉鸿想着?怎么拐到车子维修上,他接口:“是啊!她偶然的机会进车行做事,挺有天赋。刚好筹赈会的车子要得急,婚后我就鼓励她回车行去了。”
“是吗?太太出去做事,就是在欧洲也不多。”
这时一个女佣过来?,低头跟黄越西说:“大少爷,老太太请您进去。”
黄越西站起来?:“嘉鸿、嘉鹏、德元兄,你们先聊,我失陪了。”
“你忙。”
黄越西穿过金漆木雕隔断,往里走?去。
在内里的叶应澜刚刚认识了黄家的女眷,黄家大少爷还没娶妻,自然没有少奶奶来?应酬她,她跟黄家的几位小姐聊了几句,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这位黄家的表小姐,这位表小姐生得好,尤其是一双眼睛,眉梢天然上挑,十分灵动?。
这个相貌,书里秀玉借粮敲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双上挑不看?人的眼。
叶应澜自然要跟这位表小姐好好说说话。
见她们俩一直在说话,黄老太太注意到了,笑着?说:“大少奶奶和如玉倒是聊得来?。”
叶应澜笑得温婉:“如玉小姐同我差不多年纪来?到南洋,初来?乍到之时,有诸多不适应,难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了。”
黄老太太看?着?叶应澜,很怜惜地看?着?表小姐说:“如玉可没你那么好的命,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阿嫲这话怎么说的?在这个家里,我虽是表姑娘,可吃穿都?跟表妹们一模一样。就是阿嫲对我也像亲孙女一样。”表小姐一脸真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