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太听吴经理?这么说,她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那好吧!”
“五姨,我打电话?叫上嘉鸿,我们俩陪你们母子过去??”
“谢谢!”五姨太说。
叶应澜请母子俩坐下,她打电话?给余嘉鸿。
电话?那头余嘉鸿说:“你要陪你五姨?那我等下自己?去?医院拆线?拆了再?来接你一起去?爷爷奶奶家?。”
“那你就自己?去?啊!”叶应澜实在受不了他,伤口拆线还要人陪着。
“哦!”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点失落。
“那我挂了?”
“好。挂吧!”叶应澜挂了他的电话?。
拆线……拆线?昨天晚上他闹腾,说他完全没事了,被?她一句:“明天不是拆线了吗?”给堵了回去?。
她又让小梅给家?里去?个电话?,跟家?里人说晚上他们夫妻俩不回家?吃饭了。
女佣拿来了茶水点心。
叶应澜拿起一个椰丝卷给应昊:“应昊,吃这个,”
“谢谢大姐。”应昊接过糕点吃了起来。
叶应澜跟五姨太说:“五姨,我想?吴叔已经跟你说过大概了吧?”
“我知道了。”
“你有兴趣吗?一个是以你荷印人的身份在巴达维亚开设车行……”叶应澜跟她细聊,中间还会有叶应昊翻译。
“我想?在这里住几天,看看车行,我是不是能做?可以吗?”五姨太有些不安,“担忧我做不好。”
“可以。”叶应澜说,“我现?在就带你去?参观一下车行。”
“好。”
叶应澜带着五姨太和应昊一起参观车行,她跟五姨太解释的车行的基本运作:“看上去?很复杂,实际上怎么把?车行建起来,吴叔会派人过去?跟你一起办的。”
“好的。我先看看。”五姨太也没立刻答应。
“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刚开始肯定不会在巴达维亚铺这么大摊子。”叶应澜也能理?解,毕竟是要用她的身份做生意。
“知道,谢谢!”
叶应澜带着他们母子走了一圈,让吴经理?带着她仔细看细节。
她又去?修理?车间看张叔琢磨车子的问题。
张叔指着一根轴说:“我觉得问题在这个地方,这根轴如果偏了一点点,你换个新的齿轮上去?,新的时候没问题,过一阵……”
其他几个人也七嘴八舌说其他部件应该不是主要问题,叶应澜学了这么久,她自己?看不出?来,但是老师傅给她点了,她也就明白了。
“大小姐,你来拆?”张叔把?扳手给她。
叶应澜笑着接过,在张叔的指导下拆车子。
余嘉鸿进车行没见到叶应澜,听说她在修理?车间,就径直找了进来,到了车间里,他看到叶应澜手上是黑乎乎的机油,手里拿着一个铁疙瘩,专心致志地跟一个老工人在讨论。
这一幕,上辈子无数次地出?现?过,他们车队里,车子还能不能开,只有等叶应澜看过才能确定。
“大小姐,姑爷来了。”
叶应澜回神,她转头看见余嘉鸿,这一讨论就没完没了,跟工人们说:“今天就这样,我先走了,你们再?看看。”
叶应澜往余嘉鸿那里走去?,她的一缕发丝落了下来,她手抬上去?,余嘉鸿说:“看看你的手。”
他帮她把?发丝卡在耳后,问:“可以走了吗?”
“等我洗手。”叶应澜走到水井边。
余嘉鸿给她打了水,她打了香皂细细地洗手,余嘉鸿用水瓢给她冲手,洗了好几遍才洗干净。
她湿漉漉的手要伸进口袋拿手帕,余嘉鸿已经把?一方格子手帕递到她手里,她擦了手,说:“走吧。”
五姨太母子俩在她的办公室里,叶应澜给母子俩介绍了余嘉鸿。
余嘉鸿帮五姨太替了藤条箱,一起上了车。
叶应澜开车,五姨太叫她:“应澜。”
“五姨,怎么样?”
“我觉得,卖汽车是要很大的学问,我想?我要学很久。”
“那就学啊!”
“你说牛上要开。”五姨太说。
叶应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妈妈,是马上。”
“马上?”五姨太有些糊涂,中文就是这么难以理?解。
这谁能忍住,大家?一起笑出?声来,叶应澜说:“没事,只要你想?做,我把?吴叔派过去?。他帮你一起把?车行建起来。”
“吴先生?他一直住星洲,可以吗?”
“他太太三年前没了,女儿成婚了,儿子上中学寄宿,有空的。”
“很遗憾,他太太去?世?。”
叶应澜点头:“是啊!”
她的车子到叶家?老宅门口,佣人立刻打开了门,她开车进去?。
五姨太下车,仰头看这栋白色的洋楼,似有感慨。
抽着雪茄的叶永昌从屋里走出?来,五姨太刚好与叶永昌对视。
叶永昌见了母子俩眼里露出?了惊喜,他快步下了台阶,笑着低头看叶应昊:“应昊。”
“爸爸。”叶应昊叫他,不过看表情?似乎有些陌生。
“你们娘俩怎么来星洲了?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叶永昌笑问五姨太。
这时二姨太跟了过来:“是啊!五妹怎么来了?”
“我找五姨来帮我做生意。”叶应澜说。
“她能做什么?”叶永昌露出?意外的表情?。
叶应澜看着她爸:“不做事,怎么养活自己?和孩子?”
“你说什么浑话?呢?”叶永昌更是糊涂了,他对女人素来大方。
倒是二姨太心虚:“五妹,家?里事情?忙,你平时连个电报都不太有,有时候我一忙就不记得了。你要是像三妹和六妹,每个月给我发电报,我也就不会忘记了。”
这下叶永昌了然了:“等下我查查,少了你多少都给你补上。”
五姨太摇头:“不用了,老爷给过我一笔钱。”
叶老太爷站到阶梯上:“都站下面干什么?进来说话?。”
一家?子上了台阶,五姨太进屋叫一声:“老爷、太太。”
叶应昊站得规规矩矩叫:“爷爷、奶奶。”
老太爷招手:“应昊过来,让爷爷看看。”
叶应昊走过去?,老太爷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个孙子了,这些孙子他之前,想?要好好跟他们处处,但是一看儿子这房里全球荟萃,他就没了兴趣,这次发现?应章除了染了她妈的一点小家?子气,各方面其实还不错。
叶应昊是混血混得不能再?混了,那个日本女人生的孩子,还多少像个中国人,所以他也提不起兴趣看。
但是听了下头两个老伙计说起这个五姨太,觉得她纵然有一半洋人血统,一半爪哇人血统,却?是个有孝心有骨气的女子,又听小吴说应澜想?利用小五荷兰血统的身份在巴达维亚开个车行。他决定要好好重新审视这些孩子。
叶老太爷问叶应澜:“带着你五姨看得怎么样了?”
“五姨打算住几日,深入了解一下,再?做决定。”叶应澜说道。
“也好。”老太爷看向二姨太,“文娟,给小五母子准备客房,母子俩住我这里。”
“不用了,吃过晚饭,应昊和劳拉回我那里。”叶永昌说道。
五姨太抬头:“吴先生已经给我安排了酒店客房,我住鸿安大酒店。”
“你们娘俩来了为什么不住家?里?”叶永昌问。
“我家?在巴达维亚。”五姨太垂眸说。
老二给台阶就下,这个女子就是有点执拗,老太爷也好面子,不想?强求:“爱住哪里就住哪里?”
车子声音传来,是叶应章和叶应漪兄妹放学回来,二姨太立马去?门口,跟两个孩子说今天谁来了。
兄妹俩一进来就一圈招呼,叶应章很自然地走到叶应昊身边:“应昊。”
“大哥好!”
“孩子们都回来了,一起吃饭吧!”叶老太太说道。
一家?子吃饭,叶应章非常照顾叶应昊,叶应昊很有礼貌,谁都看得出?两人只是面子上过得去?。
叶老太爷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就不在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事上,明日要在鸿安百货门前推销国内公债,这事要余嘉鸿和叶永昌翁婿俩合作。
说起了这些事,也就没人多在意那对母子,吃过晚饭,五姨太既然坚持要走,叶老太爷夫妇也不强留。
上车前,叶永昌再?问了五姨太一句,希望她能跟他回去?。
五姨太还是拒绝了,母子俩跟着叶应澜上车去?了鸿安百货隔壁的鸿安大酒店。
叶应澜送他们母子进酒店,余嘉鸿在车子上等她。
她给他们母子拿了房间,送了他们俩上楼,五姨太说:“应澜,我会尽我所能学习。”
“嗯?”
“我想?养活我和孩子,靠我自己?。”
叶应澜知道她今天拒绝得父子俩挺难,她点头:“好。”
叶应澜从酒店出?来,她上了车,见余嘉鸿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刚要开车,听他说:“你知道,刚才谁进你们家?的歌舞厅?”
叶应澜想?了一圈,没想?出?来谁去?歌舞厅了,最喜欢去?歌舞厅的不是她爸吗?今天晚上不是在家?吃饭?其他还有谁?
“黄越西。”余嘉鸿没听到她问出?来,就自己?说了出?来。
“黄越西喜欢跳舞。”喜欢跳舞不算是个不良爱好,还是一个时髦的活动,留洋归来的少爷们大多有这个爱好。哪怕是要求女孩子守规矩的人家?,也会请老师教女孩跳交谊舞。
“他身边还有个姑娘。”余嘉鸿看着她,“那个姑娘,是寄居在他家?的表小姐,黄越西的表妹。
黄越西的表妹在书里,出?现?过的次数有限,但是样子很难看,其中之一,就是秀玉去?黄家?求接济,就是这位成了黄越西二姨太的表妹,把?秀玉给赶了出?来。
“他喜欢表妹,黄家?还在替他求咱们家?嘉莉?”叶应澜问余嘉鸿。
余嘉鸿呼出?一口气:“对,这对黄家?来说又不是事,男人以后娶个小的,不很正常?”
“那能一样吗?这是青梅竹马长大,还是黄太太的外甥女,我们嘉莉变成他不得不娶的女人,以后我们嘉莉日子怎么过?”叶应澜生气。
余嘉鸿捏她的脸:“你干嘛生气?不是正愁没办法拆了这个孽缘?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也是。”叶应澜笑了,最怕的不是婚后才知道,那时候才进退两难呢!
回到家?,两人先去?主楼,今天好热闹,还没踏进嫲嫲那里就听见老太太的笑声:“是啊!我们老一代有交情?,小一代也该要好好相?处。”
这是有客人?走进去?才发现?是黄家?婆媳带着两个姑娘在嫲嫲那里,余家?的女眷全部在作陪。
老太太看见余嘉鸿过来说:“嘉鸿,你去?阿公那里喝茶,你黄家?阿公和黄伯伯来了。”
余嘉鸿点头转身去?阿公的书房,叶应澜则是在余嘉莉身边坐下。
黄太太笑得亲切:“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可一定要来啊!”
大太太跟儿媳妇解释:“不是越西回来了吗?你黄伯伯家?要办个长桌宴,请我们全家?去?赴宴。
“是吗?”
“十六日,可行?”黄太太问。
“我这里没问题,就看嘉鸿了。”
“嘉鸿肯定要来,他跟越西都是留洋回来的,能说得来。”黄太太说,“还有嘉莉、嘉萱和嘉柔,也一定要来。”
叶应澜陪坐了会儿,好在黄家?婆媳也知道老年人要早睡,聊了一会儿,差了佣人去?找黄家?老太爷和老爷,打算走了。
叶应澜跟着婆婆送她们出?去?,婆媳俩上车前,还再?三嘱咐,让他们要早点来,而且还要让几位姑娘也一起去?。
大太太看着车里离开,她脸色立马变了,长长叹了口气。
“你也不要长吁短叹的,爸难道不疼嘉莉?”余修礼说,“他也是想?让嘉莉有个好归宿,黄家?与咱们家?这么多年的交情?,那天她们婆媳说话?不注意,今天父子俩上门来了,说的那些话?,也是做足了姿态,你也不要一根筋地说黄家?不好。”
“怎么跟你就说不清呢?”大太太急了,“男人在外,他们父子俩说有什么用,女人在家?上头这么一对婆媳,真?要嫁过去?,嘉莉有好日子过?我就说让嘉莉出?去?读两年书。”
“样样都按照你的心意,婆婆好,男子本身又有出?息,又能一心一意的,又有几个?”
叶应澜听公婆的话?,这些话?跟当时要把?她嫁到余家?时,爷爷奶奶的话?何其相?似,一个挑人家?的问题,一个劝世?间十全十美是没有的。要不是脑子有那本书,要不是余嘉鸿今天撞见了黄越西跟他表妹进歌舞厅,叶应澜还真?不知道是该劝公公还是劝婆婆。
余嘉鸿到他妈身边:“爸妈,我们去?阿公嫲嫲那里,我要跟你们商量些事。”
“什么事?”大太太很疑惑。
叶应澜不想?婆婆再?为嘉莉担心,她侧头跟婆婆说:“嘉鸿在鸿安歌舞厅门口看见黄家?少爷带着黄家?的表小姐进舞厅。”
大太太转头:“真?的?嘉鸿跟黄越西好久没见了吧?”
也对哦!一个去?美国一个去?英国,好几年没见了。
“从小一起玩的,再?说我中间又不是不回来,跟他也见面的,那个表小姐前几天我还在街上撞见黄伯母和她在一起呢!怎么可能认错?”余嘉鸿说道。
大太太转头看男人:“现?在你说,怎么办?”
“先跟爸妈说,商量了再?说。”
“你把?话?跟爸说清楚,哪怕黄家?把?那个姑娘送走,咱们嘉莉也不嫁。”大太太叫道。
“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忤逆过爸,你就饶了我?你说,你坚持说,反正顶撞也好,闹大也好,你来。跪祠堂,挨藤条,我来。”余修礼一双眼无奈地看着太太,“这样总行了吧?”
“嗯!”大太太眼里刚刚冒出?来的水汽,又收了回去?,捶了老男人两下,“你个老东西。”
“再?说了,爸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爸自己?也不会答应把?嘉莉嫁给心里已经有人的男子。”
余嘉鸿跟叶应澜说,“应澜,你陪着妈,我上楼拿点东西。”
余嘉鸿转身回东楼,叶应澜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太太见嘉莉、嘉萱牵着嘉鹄在门口偷偷看着,她立马收了情?绪,对孩子们说:“走吧!不早了,回屋去?了,爸爸妈妈还有点事。”
孩子们上了楼。
余嘉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叶应澜见是巴金先生的小说《家?》。
哦!对了,里面有大少爷觉新和梅表妹的故事。
两对夫妻进主楼,老太爷见了他们:“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余嘉鸿从叶应澜手里拿过这本小说,递给阿公说:“阿公有看过巴金先生的这本小说吗?”
老爷子放下小说,从眼镜盒里拿出?老花镜,翻看了一下:“没仔细看过,但是听说过。怎么突然想?给我看书了?”
余嘉鸿坐下:“阿公,书里说的是……”
老太爷听他说完,问:“我想?把?嘉莉嫁给黄家?,不希望她出?国,就要被?你当成是高老太爷一样老顽固和老封建吗?”
“阿公,您怎么这么喜欢把?老顽固的头衔往自己?头上揽?我的阿公是顶顶有智慧,也知道变通的阿公,跟高老太爷哪儿一样了?”余嘉鸿低头跟阿公说,“我今天在鸿安大酒店门口看到黄越西携他的表妹进歌舞厅。我的意思是黄家?才是另外一个高家?,我们家?嘉莉要去?做李瑞珏吗?”
“你确定看清了?”
“我眼睛好着呢!”余嘉鸿说。
老太爷书卷成筒拍着掌心,转头看老太太:“这个表小姐,你可知道?”
老太太看向大太太,大太太弯腰:“爸,黄太太娘家?下南洋不过二十多年,黄太太的大姐还在老家?,生了七个孩子,生第七个孩子的时候得了产褥热,死了。后来黄太太的大姐夫娶了继室,这么个小娃娃过得艰难,黄太太就把?这个小姑娘接了过来,这个姑娘比越西小了三岁,比咱们嘉莉还大一岁多。确实和越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可不是?都十七了。”老太太有些疑惑,“也没听说许配给哪家?吧?”
“没在意,又不是黄家?的小姐,平日里就算是寒暄也甚少提到。”大太太说。
老太爷抬头:“夜里,表哥带已经成年的表妹出?入歌舞厅。”
别说是老太爷了,就是老太太都脸拉长了:“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不挺好?非要来娶我们家?嘉莉?我们嘉莉十六还没满,他们越西都快二十一了,本来想?着男子大一些疼人,如果疼的是别人,我们家?姑娘过去?给他们做老妈子?”
“也有可能只是像我一样,带着妹妹们出?去?逛逛。”余嘉鸿说。
不过这话?的味道不对。
“呸!表妹,夜里。”老太太寒着一张脸,“一边儿子和外甥女去?歌舞厅,一边是来我们家?献殷勤,让我们一定要带嘉莉和嘉萱去?赴宴,不就是想?让我们嘉莉和黄越西见面吗?她们既然认为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我这老太婆就能决定,何必再?三要嘉莉去??嘉莉是大家?规矩教养出?来的姑娘,难道会见了一个男人就走不动路?还是说认为他们家?黄越西出?色到让我们一家?子都以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啧!”老太爷皱眉看老太太,“人家?上门来求亲,我们不答应,也没必要撕破脸皮吧?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结亲不成结成仇了?不管这黄越西出?于什么心思,带着表妹去?舞厅,咱们家?嘉莉也不能嫁了。但是两厢不能撕破脸,知道不?”
老太爷低头看手里的书,扔给余嘉鸿,余嘉鸿接住,老太爷笑:“挺会拐弯抹角的?怎么让两家?心照不宣,不再?提起结亲,这事就看你的了。”
“阿公……”余嘉鸿拿着书。
老太爷站起来:“老了,累了,乏了,有儿孙了,不用老头子再?殚精竭虑了。”
一出主楼,余修礼就笑话老婆:“多大的年纪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我心急,不行啊?”大太太在男人面前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行行行,都行!”
叶应澜这才发现,余嘉鸿的精明像妈,好脾气像爸。
上二楼见嘉莉拉开了门,大太太露出笑容招手:“嘉莉,过来。”
嘉莉有些不安地走?了过来:“妈。”
“应澜、嘉鸿,一起来。”大太太又嫌弃地跟男人说,“你就?别?来了。”
“你嫌我没用,我在边上不说话,总行了吧?”余修礼说。
大太太横了他一眼:“不说话都嫌弃。”
哪怕被嫌弃,余修礼还是进了起居室。
大太太拉着嘉莉坐下,从余嘉鸿手里抽出那本小说,塞在女儿手里:“嘉莉看过这本小说吗?”
“胡老师让我看了。”嘉莉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问这本小说。
“那就?好。你哥哥今天?撞见黄越西带着他的表妹去歌舞厅。那位表小姐,你见过,还比你大一些,按照规矩,早就?该被接回老家许配人家了。即便国内如今不安定?,那在南洋也可以找人家了。一直没找,恐怕也是有盘算的。如果你过去,就?有个青梅竹马还是婆婆外甥女的姨太太,你觉得?这个日子会好过吗?”大太太问她。
嘉莉低头摸着书的封面:“就?算是表小姐嫁人了,也未必会好过。瑞珏见觉新喜欢梅花,折了一支,觉新怪罪她。”
大太太松了一口气,她搂着嘉莉:“其实我们心里知道越西和这位表姑娘极可能?有情,当然即便两人无情,你也不能?嫁他了,阿公让你哥哥想办法,不伤两家和气回绝了这门亲。”
余嘉莉点?头:“嗯。”
“所以,十六那天?,就?是去吃席。什么越西、越东,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吗?”大太太嘱咐女儿。
大太太又摸着女儿的头发:“这些话,你也不要跟嘉萱和嘉柔说,嘉萱小不懂事,你二婶那张嘴,管不住,说出去了徒惹事端。用个法子,两家心照不宣,把这事过了才好。”
“妈,我知道了。”
从二楼起居室出来,叶应澜和余嘉鸿上楼去。
不管怎么样,叶应澜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嘉莉不嫁进黄家就?好了。
进了房间,叶应澜还一直在看余嘉鸿,如果没有他,自己不能?出去工作,婆婆什么都明白,也无力改变,叶应澜抱住他,靠着他:“你真好。”
余嘉鸿抱着叶应澜,亲吻她的头发,说:“我拆线了,今天?总行了吧?”
“你……”叶应澜推开他。
余嘉鸿很无辜地看着她:“你昨天?答应的。”
好吧!是她答应了。
叶应澜拿起床上的换洗衣服,走?了两步,转头看他,他一脸期待。
讨厌不讨厌啊?
叶应澜洗好澡,穿上睡衣,在镜子前用手背贴了一下红透了的双颊,微微凉了一下,让自己镇定?,这一天?其实早该来了。
先是他体谅自己,后来是这个笨蛋受伤了,她打开浴室门,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你去洗。”
余嘉鸿把手里的报纸往桌上放,他弯腰拿衣服。
叶应澜找话题:“报纸上说什么了?”
“没什么。”余嘉鸿往浴室里去。
叶应澜搽了雪花膏,走?过来拿起报纸看,战事今天?倒确实有点?平静,江阴也没新消息,上海那里更?多?的是难民在撤离,报纸上说,江苏嘉定?的难民摇船想要去青浦,然后从青浦去苏州逃难,但是到了白鹤江,江面上都是尸体。这一群难民索性?掉头回去了,生死有命了。
往下看是自己站在扎了大红花的卡车前的照片:《星洲筹赈会第一批捐助祖国车辆今日交付》
除了报道了他们车行交付了车辆,还把上次采访的内容给放了出来,特别?说了她为捐赠车辆做了贡献,也说了女性?在救亡中,并不是仅仅买买花,做做救治伤员用品,而?是也参与到关键性?物资的采购上。
上次来采访,两位记者?就?光顾着报道郑雄的事了,确实郑雄那件事也成了近期的一大热门。
她的事就?一直没有见诸于报端,她以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是放在今天?了。
还说没什么消息呢!自己都上报纸了,他都不说?叶应澜低头笑,想来他……应该也是和自己一般紧张吧?
要是平时,自己都是在沙发上看报,等他出来一起上床。今天?要不先上床,这样也免得?大家紧张尴尬?
不行!要是自己上去,显得?自己好期待。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矜持个什么?早就?知道下一步是什么,这种?矜持有什么意义?
叶应澜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等咔嗒一声,余嘉鸿打开了浴室门,她这下知道了,自己也不用再纠结了。就?坐着吧?
“还在看报?”
“我今天?上报纸了。”叶应澜笑看着他,“你没看见?”
“我没看,我今天?没心思看。”他说着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他贴太近了,叶应澜站起来,低头问他:“为什么没心思?”
余嘉鸿一把拉住她,她猝不及防摔到他身?上,他抱住她的腰,唇贴着她的耳朵问:“你什么时候学这么坏了?”
叶应澜扭着身?体要推开她,却被他咬住了耳垂,他的牙齿轻轻地咬着,他的手从下往上解扣子。
叶应澜不动了,他……
终于他放开了她,抱着她轻声:“我们到床上去。”
叶应澜羞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只是点?头,她站起来,想要走?去床上,没想到被他打横抱起,就?像那天?成亲,他抱自己一般。不一样!衣服敞开,她连忙拢住。
被他轻轻放在床上,叶应澜的手依旧抓着胸前的衣襟,他把手放在他的衣扣上,看着她:“你说你准备好了?”
叶应澜松开手,任由衣服散开。她无法遏制自己的羞涩,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问:“应澜,不想看看我吗?”
“来日方长,以后再看。”叶应澜拒绝,黑灯瞎火可以摸,灯光下,她会羞死。
“那你放开手,我想亲亲你。”
叶应澜挪开了手臂,闭上了眼睛,他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唇,下巴,一路往下,他喟叹:“应澜,你好美?。”
他真烦,还要说。叶应澜不知道回什么好,她只能?听奶奶的,交给他就?好。但是奶奶没说,他会在她身?上点?火,他会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她顺着他,听他说:“要是太疼就?告诉我。”
疼,确实疼。叶应澜咬住了唇,心底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酸涩,还有欢喜,这些情绪盖过了疼痛,却也让她眼里涌出了泪水。
余嘉鸿见她哭了,他停下,心疼地问:“很疼吗?”
叶应澜睁开眼,看着他焦急的表情,她摇头。
即便她摇头,他依旧放慢了速度,等待她适应,一遍遍叫她:“应澜……应澜……”
叶应澜伸手抱住他,轻声说:“我在。”
国民政府在海外发行救国公债,筹赈会要举行盛大的活动,来推动公债认购。
叶应澜和余嘉鸿跟着老太爷一同?到认购现场。
为了能?够容纳更?多?人,场地选在了一所华侨中学的运动场上。
他们到的时候,现场早就?人头攒动,富甲一方的大老板汽车停了一排。
更?多?是穿着短褂,皮肤晒得?黝黑,在星洲做苦工的普通人,也有戴着红头巾和蓝头巾女子。
在操场一侧搭了一个舞台,舞台上正唱着粤剧《帝女花》,叶应澜见台下站着叶应章和叶应漪兄妹,她和余嘉鸿走?过去。
“大姐,姐夫。”兄妹俩迎了过来。
“爷爷和爸呢?”叶应澜问。
叶应章指着边上正在和商场朋友寒暄的叶老太爷父子。
叶应澜问:“你们怎么不跟着爸和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