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一晚,叶应澜做了个梦。
梦中她是一本书里的万人嫌女配,是男主被迫娶的正房太太。男主心里只有女主没有她。
妒忌令她失去理智,她疯狂打压欺负女主,被所有人厌弃,最终和男主离婚。
伤心绝望的她踏上了回国之路,死在了纷飞的战火中。
拜堂之时,叶应澜被新郎当众丢下,她也确认那个荒唐的梦是真的。
她知道此刻新郎是去救女主了,长痛不如短痛,她决定趁着他回来前宣布取消婚礼。
正当她伸手揭开盖头,新郎的堂兄,余家长房长子,留美归来,书里带着余家成南洋首富的余嘉鸿,走到她面前,替她盖上红盖头:“我娶你!”
叶应澜:???
余嘉鸿重生了,重生在叶应澜和堂弟拜堂成亲的那天。
上辈子,叶应澜和堂弟离婚后,她带着车队跟随他回国,他们一起穿梭在滇缅公路上,为国内运送物资。
他们期待战争结束一起回家,然而最终踏上归途的只他一人。
这一世?先把她抢过来再说……
架空三十年代,南洋背景。
本文纯属虚构,如果雷同纯属巧合
文案第一版2023年8月3日
内容标签: 民国 重生 穿书 年代文 正剧
主角视角叶应澜余嘉鸿
一句话简介:三十年代南洋华人大家族的故事
立意:互相扶持一起面对风浪
在鼓乐喧天中,扎了红花贴着红双喜雪铁龙轿车车队缓缓开进余家花园的大门,绕过法式喷泉群,到余家主楼门前停下。
南洋橡胶商余家二房的大少爷娶百货大王叶家的大小姐,余家是南洋四大橡胶商之一,还涉及航运贸易,余家豪富,叶家亦不遑多让,叶家的百货商店号称网罗全球好物,在南洋、香港、上海、武汉都有百货公司,还是南洋十大糖商之一。
昨日叶家的嫁妆一共送了六卡车。这还不是嫁妆里最重的,最重的是,叶老太爷把家里的三家车行当成了她的嫁妆。
这可是躺着赚钱的买卖,汽车价格昂贵不说,大多汽车销售都是洋行在做,华商中也就叶家能涉足这个领域,汽车是天价,就是修理费普通人听见都要被吓坏,大修一次起码一根金条。
余家娶这样一个媳妇,自然派头十足,为了能让周边乡民沾一沾自家喜气,余家今日开放了花园的侧门一角请往来的乡民吃流水席,吃过流水席,出门之前还能在大红木桶里拿一块银元。
也为了防止乡民贪心不足,每一块银元上都沾上了红色的印泥,但凡拿过了银元,手上都沾了红印泥,自然不好意思,再来拿第二回 ,由此足见余家慷慨,却也精明。
见车队进来,乡民们连吃席都顾不上,一个个站起来张望。
鞭炮声响起,穿着长衫马褂的新郎从车子里出来。余家这位少爷剑眉星目,身材修长,仪表堂堂,观礼的乡民都道余家少爷好相貌,不知叶家大小姐是何等姿容?
这时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从乡民中间挤了出来,翻过栏杆,往新郎这里狂奔而来,余家家仆飞奔都追不上他。
小男孩嘴里大喊:“嘉鹏少爷,快救救我姐姐……”
男孩扑到新郎跟前,那男孩仰头脸上挂着泪,哽咽:“嘉鹏少爷……”
新郎脸色惊变,伸手拉起男孩:“你姐姐怎么了?”
“她被人抓走了。”男孩大声哭了出来。
站在门口的余家二爷低喝一声:“嘉鹏!”
父亲的一声吼,让新郎迟疑了一瞬,他立马转身对男孩说:“跟我来!”
他到车队最后一辆车那里,跟司机说:“下来!”
司机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新郎给一把揪了出来,新郎坐进了车,男孩十分机灵跟了进去。
新郎开车娴熟,他倒车出去,掉头飞驰而去,留下尴尬的余家众人、叶家送亲的亲眷,更是让观礼的乡民瞠目结舌。
此时最最丢人的莫过于坐在第一辆车里,头上盖着红盖头的叶家大小姐叶应澜。
叶应澜握紧了手里的扇子,她本以为昨夜的那个梦荒唐无稽,根本不可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幕让她不得不信。
梦里她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这本小说围绕娘惹秀玉为主角讲述了南洋华侨大家族的兴衰。
秀玉是女主,余嘉鹏是男主,自己则是余嘉鹏明媒正娶的妻子。
此刻秀玉那个烂赌鬼的爹把秀玉押给了赌场,赌场来他们家拉走了秀玉。
按照书里的剧情,自己会在这里等上一个多小时,等错过吉时的余嘉鹏回来跟自己拜堂成亲。
如果没有做那个梦,爷爷最近大病初愈,自己应该忍一时之气,等余嘉鹏回来拜堂,免得再给爷爷添烦恼。
可书里说,他们成亲后不到一个月,余嘉鹏就提出要娶秀玉做二房,余家老太爷怒打余嘉鹏,让余嘉鹏跪祠堂。
奈何余嘉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余家二爷和二太太只能退让,让他跟自己圆房,无论如何,余嘉鹏的长子必须出自叶应澜的肚子。
这对从小被娇养大的她来说是侮辱,在她的反抗下,他们没能圆房。不肯圆房,那就是她的错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秀玉进余家。
他们俩在她面前,眉来眼去,如胶似漆,眼见秀玉肚子大了起来,她妒忌秀玉,恨她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乱,在私底下折磨秀玉,害得她差点流产。
自己不肯给男人睡,又要害有身孕的姨太太,这在视传宗接代为头等大事的余家长辈眼里实是罪大恶极。
书里说她心灰意冷,提出跟余嘉鹏离婚,只是两家都是高门大户,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怎么可能被同意?
在此期间,她住回娘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车行上,倒是把车行经营得有声有色。
在爷爷出面之下,余家老太爷总算是同意她和余嘉鹏离婚。
这时,国内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港口城市一个一个被日军占领,中苏公路运力有限、滇越铁路暴露在日军飞机轰炸下,新开通滇缅公路就成了为国内输血的唯一希望。
那条路缺少司机和修理工,华侨筹赈会在南洋招募司机和汽车修理工回国支援。
而她的车行刚好是做这一行的,于是她召集了车行里愿意共赴国难的职员,组织了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亲自带队奔赴滇缅公路。
这本小说毕竟是说南洋的故事,她不是主角,所以从她去滇缅公路到她丧生在炮火之下的两年时间,对她的描写很少。
只有在她死后,她的几件破了补了再补的旧衣和一封给她祖父母的诀别书被送到余家,请余家人代为转交给叶家二老。
诀别书不过寥寥数语:“祖父母大人安:日军空袭炮火猛烈,日日目睹同仁牺牲,沿途亦尸横遍野,女已做准备,以身殉国,伏请祖父母大人保重贵体,万勿记挂。”
这几句话让余嘉鹏心头大痛,他甚至亲去叶家要求为她在余家祖坟以余叶氏的身份设衣冠冢,让她能接受余家子孙香火供奉。
这个想法被叶家二老拒绝,余嘉鹏未能得偿所愿,却也因此跟秀玉的感情也出现了隔阂,为后面的故事平添了狗血和曲折。
小说看到这里,她极其厌恶余嘉鹏,也讨厌那个娘惹。
然而,书里星洲被日军占领后,余嘉鹏作为星洲华侨祖国难民筹赈会的主要人员,被日军抓获,日军为泄愤,也为了震慑民众,在大庭广众之下,余嘉鹏被砍掉双手,连轧几十刺刀,死得极其悲壮。
秀玉目睹丈夫被杀害,余家人一个个倒下,她带着余家的孤儿寡妇,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艰难求生,面对磨难,秀玉从未折过脊梁,照顾妇孺,保存余家血脉。直到战后,余嘉鹏那在国内支援的堂兄余嘉鸿归来。秀玉辅佐余嘉鸿重振余家,后来余嘉鸿病倒,她挑起大梁。直到国内改革开放,秀玉带着余家子孙回国投资。
想着书中的字字句句,叶应澜无论对余嘉鹏还是秀玉都恨不起来。但是让她作为正房看着他们俩恩爱,她也做不到。
想到书里爷爷奶奶得知她处境的眼神,知道她做下错事之后反而体谅她安慰她,甚至跟余家辩驳,如果不是余嘉鹏有错在先,她又如何能成这样?为了她能离婚,两家当年的情义几乎消耗殆尽。
长痛不如短痛,此刻余嘉鹏有错在先,趁着这个机会,她索性取消婚礼,成全自己,也成全他们。
叶应澜扯下头上的红盖头,推开车门,下车来,脚刚刚触地,她疼得倒抽一口气。
当年她爸被爷爷派去上海管理百货公司,她妈跟着一起去上海,她在上海出生,那时候上海早就不流行裹脚了。
她妈死了之后,她被爷爷奶奶接来南洋。
纵然星洲属于英国海峡殖民地,受西方影响很大,然而这里有一些大家望族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西方的影响,遵循着女儿家十二岁之后就不能见外男,有些女子还裹着脚。
余家就是这样的旧式大家族,他们家依旧遵循福建老家的传统。
婚期将至,祖母与余家婆媳喝茶,余家老太太提及了余家女儿的教养,说虽然她们不裹脚,但是会把鞋子做小,常年穿在小鞋里,这样长大了一双脚也会秀气可爱。
祖母听进耳朵里,来了个临阵磨枪,给她准备了一双小了很多婚鞋,把她的脚用布条给勒紧了塞进了这双绣花鞋里。
奶奶是勉为其难地满意了,却是把她给害苦了。
叶应澜忍着疼站直了身体,环顾四周。
见新娘子扯了红盖头下了车,乡民们议论纷纷,这新娘长得就跟戏文里的天仙似的。
送亲队伍里,叶应澜的姑父,作为长辈他正跟余家二爷在理论,见侄女从车里出来,头上盖头都没有了,简直是不成体统,他拿出长辈的架势:“应澜,回车上去。”
听到姑父严厉的声音,叶应澜捏紧了手里的红巾。
两家都是第一代来这里的华商,婚礼按照中国传统,摘红盖头不吉利,开口说话不吉利,下地不吉利。
现在是1937年,离她1941年炸死在怒江上还有四年不到的时间。再不吉利能不吉利到哪儿去?
“姑父,我有话说。”
正当她开口之时,她见余家老太爷带着一位身穿马褂长衫的年轻人从屋里出来。
“还不把盖头给盖上。”姑父回头呵斥她。
叶应澜已经打定主意了,怎么可能改变?她摇头。
姑父快步过来,沉声:“原本是他的错,你现在不守礼,就成了叶家姑娘没规矩。”
叶应澜红着眼圈摇头,姑父恨铁不成钢:“盖上,我跟老太爷协商,你想想你爷爷。”
爷爷是叶应澜的软肋,她妈一死,要不是爷爷奶奶将她带在身边养大,就她爸那八房妻妾早就把她折腾死了。别说让她上洋学堂,请人教授她学欧洲上流社会的礼仪,骑马、跳舞和驾驶,甚至允许她到车行做事。
到了年纪求亲的人家踏破门槛,爷爷奶奶在星洲各家适龄未婚青年中仔细挑选,除了男方本身品貌才学,还考虑他们的家庭。
南洋华人富贵的不少,但是富贵却家风好的极少。哪个有钱的老爷少爷没有三妻四妾?
选中余家是因为余家两代都没娶姨太太,而且前几年面临日本橡胶倾销,余家生意岌岌可危,是爷爷拍板借了巨资给余家,余家才度过危机。余家重义,有这一份情义,余家上下定然能疼爱包容她。
爷爷处处为她考虑,是为了让她过得好,不是像书里那样让她痛苦、难熬。
书里也写了是爷爷一次一次找余家老太爷,才让她得以离婚。
想到这里,叶应澜再次确认必须取消这个婚礼。
这时余家老太爷和那个年轻人走到了他们俩身边。
叶应澜感受到有人在注视她,她侧过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
虽然叶应澜不曾见过他,但是她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余家长房长孙,余嘉鹏那十岁就被带到美国的堂兄。
书里他回到南洋后,就接手了家中的航运事务,为中国购买物资出力,后来滇缅公路缺司机和汽车维修人员,他为招募机工队伍而奔波,并且他作为领队带着他们奔赴云南。
战争结束,他辗转回到南洋,短短十多年间,不仅重振余家,还一举成为南洋首富,可惜天妒英才,他四十多岁就一病不起。
在描绘这个人的时候,说他是南洋少女心中的白月光,叶应澜不知道什么是白月光,大概就是很英俊很好看的意思。
看到他的真人,长相俊朗是其次,让人不能忽视的是那种沉静内敛却隐隐有光华的模样,她脑子里冒出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叶应澜被他注视着,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此刻被一个年轻男子盯着看,而且还是新郎的堂兄,未免太无礼,她低头不与他对视。
脑子里却驱散不了那一双好似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子。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将她手里红盖头抽走,温润醇厚的声音响起:“我娶你!”
不是?书里没有这个情节,而且他在书里不是终身未娶吗?
明明他说的这三个字无比荒谬,她发现自己喉咙口有什么哽住了,她不敢开口,她知道自己如果开口,会泣不成声。为什么她很难过很难过,却又有种说不上的欣喜?
她的头上被重新盖上了红盖头。
在场的人都以为余家商量下来,让新郎的堂兄代为拜堂,先圆了这个场面。
叶应澜被余嘉鸿的一句话冲击,脑子糊了片刻,此刻她也想明白了,余家不想错过吉时,想让余嘉鸿代为拜堂。
她绝不……
没等她出声,一个天旋地转,她居然被他打横抱起。
这下别说是观礼的乡民哗然,就是余家的宾客都忍不住议论纷纷,固然有新娘落地不踏土的习俗,可余家已经红毯铺地进喜堂。即便是穷人家大不了也麻袋铺地一个接一个转过去。这种新郎抱着新娘进屋十分罕有。而且这是新郎吗?这是新郎的堂兄,那大概就是绝无仅有了。所有人纳闷,弟媳妇被大伯子抱过了,还能成弟媳妇吗?
在喧闹中,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应澜,是我和你成亲。我娶你为妻,一生一世。”
这个声音让她即便是脑子清楚了,却无法挣扎……
余嘉鸿终于抱起了这个曾跟着他在炮火中穿梭的女子,这个风雨里用绳索拉着抛锚车辆前行的女子,这个在狂轰滥炸下开着卡车过油桶扎成的浮桥的女子。
她曾和他保持距离,不越雷池半步,也在挣扎过后,知道他任务艰险,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我等你归来,我们一起回家。”
只是他归来了,她却死在炮火中,滚入滔滔怒江中。
在她死后的一年里,他一次次地穿过她走过的那条路,直到一九四二年,缅甸仰光沦陷,在日军疯狂的轰炸下,那时他甚至希望自己被炸死了也好,至少尸骸能与她沉在一起。
后来惠通桥被炸,他辗转逃亡,战后回到南洋,家中早已是千疮百孔,济济一堂的家人,大多成了祠堂里的牌位,唯有稀稀拉拉的妇孺。
十多年白日里他忙于生意,夜里回想当年的点点滴滴。
那段日子他们时常食不果腹,她得了个芋头都要藏一半给他,等他拿到,发现芋头馊了。
他常想,她在怒江里那么多年有多冷,多寂寞?临死前他跟弟弟说出了遗愿,等国门开了,将他的骨灰带回国撒进怒江,他要得不多,能陪着她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怜?他睁开眼居然回到了她和余嘉鹏成亲的那一天。
他疯狂赶回家,就为了把她抢过来。
在满堂哗然中,余家老太爷指挥,余家大爷和大太太把余家二爷和二太太给替下。
宾客确认了,这是换新郎了!余家让长房长子娶叶家大小姐。
眼见着两人要拜堂,余嘉鹏从外面冲进来。
现在喜堂有两个新郎,一个新娘。
鼓乐声,瞬间停了下来,只余下房梁上燕子还在叽叽喳喳。
余嘉鹏见伯父伯母坐在了正位,两年未见的堂兄和新娘并排而立,他诧异地看着祖父:“阿公?”
余老太爷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板着一张脸:“去把衣衫换了,参加你哥的婚礼。”
余嘉鹏不可置信:“阿公,今天是我成婚。”
余嘉鸿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今天成婚?”
“当然是我成婚。”余嘉鹏口气急切起来。
余嘉鸿沉声:“你知道自己娶的是叶家千金?”
堂兄的口气带着压迫,余嘉鹏急忙解释:“我知道,但是人命关天,如果我不去救人,她可能就没命了。我救了她之后,立马就赶了回来。”
“你救的是谁?”余嘉鸿逼视余嘉鹏。
余嘉鹏被他问得倒退一步,刚才他看到秀玉脸上手上的伤痕,心疼得绞在了一起。
他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我救谁不需要你来管。”
“不需要?叶老太爷为什么会选中你做孙女婿,你不知道吗?因为叶家对余家有大恩,因为余家上三代,每一对夫妻都相敬如宾,没有姨太太。他要的是能一心一意对他孙女的孙女婿,他希望的是余家能看在他的份儿上,爱护疼惜他的孙女。你今天婚礼上不顾新娘的颜面当众跑了,让叶老太爷如何相信你会好好待他的孙女?刚才那个男孩让你去救他姐姐,想必那是一个姑娘,你又打算怎么安置那位姑娘?”
被堂兄接连问话,余嘉鹏无言以对,余嘉鸿继续说:“你去救那位姑娘,于那位姑娘是你有情,而你婚礼中途丢下新娘,是你置余家于无义。你无法情义两全,余家亦不可恩将仇报,那么我来娶叶家千金,不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余嘉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余嘉鸿轻叹一声:“我们余家是和叶家结亲,不是结仇。”
余家二爷过来呵斥:“还不去换衣服,来参加你哥嫂的婚礼。”
余嘉鹏连退了两步,站在那里看着新娘,竟然心头有一种莫名的难受,他仓惶离开。
“拜堂。”余老太爷发话。
鼓乐阵阵,叶应澜被人搀扶着,跟给她盖上红盖头的余嘉鸿拜堂。
这似乎不对,她却顺从地下跪,又跟他夫妻对拜,最后被送入了洞房。
她才刚刚被搀扶着在床沿上坐下,一根秤杆就到了眼前,光线变亮,余嘉鸿出现在眼前。
出嫁前奶奶嘱咐她要端坐在床沿,等新郎招待完宾客进房来给她挑了红盖头,她就该伺候丈夫洗漱睡觉了。她以为那得等到深夜。他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
余嘉鸿把秤杆和盖头放下:“我在外招待宾客,你先歇歇!”
他现在就给她挑了头巾,别的不说,能换拖鞋就是救了她大命了。被年轻男子这么看,叶应澜羞涩地低头。
等他转身出门,叶应澜连忙脱下那双绣花鞋,扯勒脚的布条,小梅轻呼:“小姐,你脚上都起血泡了。”
脚上好几处起了泡,磨破了皮,叶应澜疼得皱眉:“帮我去找衣衫来,我洗澡换衣服。”
她的嫁妆原本都在二房,如今全部抬到大房这里,哪怕她的陪嫁丫头小梅分派得当,匆忙中有些凌乱,小梅找到箱子替她拿了衣衫:“小姐,您这是因祸得福,嘉鸿少爷比嘉鹏少爷还要俊俏,更厉害的是,他那个气势把嘉鹏少爷堵得没话说。而且他还很疼人呢?”
即便放松了脚,穿进了珠绣鞋,叶应澜走路还是疼得眼泪都快掉下了,她轻轻地揉脚。
小梅放好了水,过来搀扶她进浴室,替叶应澜拉上浴帘:“小姐,我出去了,好了叫我。我去把箱子理一理。”
“好。”
叶应澜泡在水里,想着小梅说余嘉鸿还很疼人。
他说要娶她,他给她承诺,他对余嘉鹏说的字字句句,若是放在他们从未见过面这样的前提下,从理智上来说,未免有些假。
破皮的脚泡进水里,刺疼刺疼地,叶应澜疼得皱眉,若是今天他不抱自己,别看不过是从车子到喜堂那么点的距离都能要了她的命。
水渐渐冷了,经过热水浸泡,她的脚好多了。
叶应澜从浴缸里起来,穿上睡衣睡裤,拉开门,小梅带着她陪嫁的两个女佣正在整理放置她日常衣物的箱子。
见到她,两个女佣弯腰:“大小姐。”
小梅快步走过来,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小姐,这是太太屋里的霞姨送来的吃食,让您先垫垫饥。”
桌上有一碗叻沙,几块斑斓糕,几块菜头粿。
“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梅,你也过来吃。”
“小姐先吃,吃剩下我来吃。”
叶应澜拿起一个空碗,拨了半碗叻沙在碗里,她端起半碗叻沙,喝了一口浓郁的汤,吃一筷面条。
脑子里却是怎么赶也赶不走书里的内容。
书里她的死讯辗转传来,余嘉鹏居然伤心欲绝。这让她想来想去都要“啐”他一口,他伤的哪门子心?而且他还去叶家跟她爷爷奶奶商量,要在余家祖坟以余叶氏的身份替她立衣冠冢。
祖父那一刻松动过,毕竟她的离婚并不光彩,对于叶家来说,她是离婚的姑娘,也进不了祖坟,享不了叶家子孙的香火。
是小梅站出来:“小姐要是得知死后还要做您的太太,她在地下都不会安宁。”
听了这话,祖父赶走了余嘉鹏。
哎呀!自己怎么还满脑子书里,现在自己都跟余嘉鸿拜堂了,跟书里哪儿一样了?不过她相信要是剧情真那么发展,小梅肯定会说那样的话。
箱子整理好了,小梅送两个女佣出门:“两位姐姐辛苦了,去歇着吧!”
听见小梅的声音,叶应澜回过神来,叫她:“你别再忙活了,洗了手过来吃东西。”
小梅洗了手,过来坐下:“小姐,我觉得我说的没错的,咱们这个姑爷是真好。”
叶应澜也不能违心说人不好,她说:“日久见人心,还得看看再说。”
“不用看了,肯定好。你知道这些点心是谁叫拿来?我们姑爷嘱咐霞姨送的,而且霞姨跟我说了,说咱们几个刚刚过来什么都不熟悉,有事直接找她,她不在找桃姐。明天早上,她会让桃姐带我们几个熟悉一下家里。”
听她这么说,叶应澜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斑斓糕:“好了,知道了。”
“我听刚才两位姐姐说,嘉鹏少爷为了这事居然发了脾气。他既然舍不得小姐,那早干嘛去了?”小梅翻了个白眼。
叶应澜连忙跟她说:“我跟余嘉鹏不过见了一次面,没有交情。明白吗?以后千万不能再把我和嘉鹏少爷牵扯在一起了。听见别人说,你不要接话,还得管好那两个,千万不能落人口实,知道不?”
小梅嘟着嘴:“我就是气不过。”
“知道你心直口快,如今不是在家了。这里乱说话,会被传到别人耳朵里的。”叶应澜嘱咐她。
小梅心直口快,家里祖父祖母最大,她又是祖父母亲自教养的,谁能说上半句不是?
“嗯。”小梅应下。
主仆俩正吃着东西,门被推开,小梅放下筷子过去行礼:“姑爷!”
叶应澜也站了起来,出嫁前奶奶跟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做人妻子的规矩,每每她听女孩儿嫁人以后要早起晚睡,伺候丈夫公婆,她就在爷爷奶奶面前撒娇:“我能不能不嫁了,陪在爷爷奶奶身边?”
爷爷奶奶嘲笑她,真是小女孩的疯话,哪个女孩儿到了年纪不嫁人?余家人重情,定然能好好待她,不过余家人也重规矩,以后不可以像在家里那般骄纵。
她迎了过去:“我给你拿衣服。”
余嘉鸿微微一笑:“你知道我的衣服在哪儿?”
这倒是问倒她了。叶应澜摇头。
他打开一个行李箱,见叶应澜有些不解地看他,他说:“我今天早上才到家。”
若非到港之后,疯狂赶回,兴许还赶不上拜堂成亲。
“哦!”叶应澜点头。
“你们继续吃,我去洗澡。”他拿了衣服进浴室。
小梅放下碗筷,把床上那些干果全抖了下来收了起来,铺了床,走过来收了桌上的碗筷:“小姐,我出去了。”
叶应澜不想小梅出去,她又没理由留小梅在房里。
听见浴室门打开,叶应澜心抽了一下。。
余嘉鸿从浴室里出来,见了她很随意地问:“你睡前不刷牙吗?”
谢谢他提醒,叶应澜总算有事做了,她说:“我刷牙!”
叶应澜快步往浴室去,一跑快脚上的伤牵着痛了起来。
“你的脚怎么了?”余嘉鸿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的脚。她脚上穿着绣珠拖鞋,脚背上的红肿清晰可见。
“鞋太小,勒的。”
“你们家怎么也有这个习惯?我跟我妈说这个是裹小脚陋习的残留,让她不要给妹妹们穿这样的鞋子。你们家也这样吗?”余嘉鸿问她。
他怎么能污蔑他们家?叶应澜不服:“才不是呢!我奶奶怕我脚太大被你们家嫌弃。”
“不会。”余嘉鸿浅笑盈盈看她,“快去刷牙。”
叶应澜进卫生间刷牙,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抱自己压根不是因为她的脚。就说吗?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脚勒疼了?
余嘉鸿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地靠在床头看书,脑子里满是上辈子那一幕。
滇缅公路是靠着二十万妇孺用双手八个月在高山峡谷间速成的公路,地基松软,一到下暴雨的时候,松软路基变得泥泞不堪。
车子打滑,陷入泥坑,往下就是万丈悬崖。他们为了救陷入险境的后车,用绳索拖拽救援。
天雨路滑,她崴了脚也不说,还忍着疼咬着牙把车开回了驻地。
她从车上下来,他才发现她的异样,从停车的地儿到他们的营地,还有很长的一段小路,他蹲下要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