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真是好运气。”
叶应澜冷笑一声:“运气好?黄伯母,聪明话说给聪明人听,自作聪明就要不得了。我以为我早上已经很聪明了,转了几道弯。可没想到,你愣是没明白,反而还?想歪了。是不是明天起星洲城里,都要传我们余家的姑娘想攀龙附凤?”
“大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黄太?太?本就憋了一口气,见?叶应澜这样发脾气,她也不高兴了,两家结亲是互相早就有?想法的,只等她儿子?回来,提亲就好了。百货公司那一场,难道就她们婆媳的错,余家这位大太?太?当时怎么说的?
今天来了又说什么小说故事,她也是问了女儿才知?道里面有?一段表哥表妹的故事。
明明他们家要攀龙附凤,还?要拿她儿子?和外甥女说事。
“黄伯母,那我就把话给明说了。”叶应澜说道。
黄太?太?今天下午已经知?道结亲是没戏了,儿子?和外甥女的事,她不仅知?道,还?乐见?其?成。
她的外甥女是她看着长?大的,家又远在广州,家境也不好,与其?去找那些小门小户,倒不如?给自己儿子?做了小,有?自己看顾着,也不会委屈了她,这样对着地下的姐姐也交代?得过去了。
儿子?娶余嘉莉是娶大房老婆,外甥女是做姨太?太?,扯什么小说故事?全星洲,有?钱人家哪家男子?没有?个姨太?太??她丈夫在外头也养了两个,余家人可都是知?道的。
她倒是要跟余家人分?辩个清楚明白。黄太?太?拿牌敲着桌,看着余大太?太?:“我倒是不明白大少奶奶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们一家子?来我们家请吃饭的那天夜里,我和嘉鸿撞见?你家大少爷和表小姐进了鸿安歌舞厅。”叶应澜转头看向那位表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出?”
她不过是黄家的一个表小姐,余家大少奶奶一来就往她身边凑,她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后来一提那本小说,一直绕着表小姐和大少爷,她就知?道余家知?道了什么。
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碍着他们什么了?她又不想要表哥太?太?的位子?,只想做个姨太?太?而已。
这位如?玉小姐站了起来,那个表情委屈极了。她说:“我只是一个身世飘零的女子?。也不会争也不会抢。余大少奶奶今天夹枪带棒全冲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什么时候夹枪带棒了?我顾着两家的情面,意思上是,大少爷和表姑娘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两情相悦,何必求娶一个局外人?亲上加亲不更好?”叶应澜脸带嘲讽,“那日舞厅撞见?你们如?此?亲密,我们就想着,借着这本小说,大家心知?肚明,不要伤了和气,两家想要结亲的事,就当成没有?发生。没想到你们倒打一耙,说我们家要攀龙附凤。”
“我当是什么事呢?”黄太?太?笑着摇头,“大少奶奶想要知?道我们的打算,就挑明了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嘉莉是我们黄家求的长?房长?媳,是我们家越西的太?太?。我们家是再诚心不过了。如?玉呢?给越西做小,妻是妻,妾是妾,各司其?职,各安其?份。”
好一个各司其?职,各安其?分?!叶应澜只要想起书里,战后秀玉上他们家门去接嘉莉回家,不过是说了句:“有?你们家这么糟践人的吗?”
被黄太?太?一顿臭骂,还?骂秀玉:“你也是姨太?太?,你不也挤走了你们余家的正房太?太?,扶正成了大房太?太??”
秀玉搂抱扶着疯疯癫癫的嘉莉,姑嫂俩一个哭了一路,一个痴傻笑了一路,刚看的时候觉得那是秀玉觉得嘉莉可怜,现在细想却是秀玉认为若不是她进余家,兴许余家看到黄家要娶妾,余家就能上门说理了,自身都不硬,还?能说什么?秀玉是愧疚,是亏欠。
叶应澜压住自己心头的怒气,把目光投向余老太?太?,余嘉鸿说让她利用机会起冲突,但是发脾气的事得让嫲嫲来。
另外一桌也早已经停下,黄老太?太?走到余老太?太?身边:“我们家分?得清清楚楚,嘉莉是什么位子?,如?玉是什么位子?,绝对不会弄错。要是嘉莉不想跟如?玉同处一个屋檐下,可以另外找个房子?安置如?玉。断断不会委屈了嘉莉。”
余老太?太?早已头脑发胀血气上涌,伸手把桌上的牌扫到了地上:“说什么呢?我们余家小门小户,可高攀不起妻妾成群的大户。”
“玉兰。”老太?太?叫。
老太?太?的贴身老仆走上前:“老太?太?。”
“去跟老太?爷说,黄家这个宴,我吃不下了,我带着孩子?们回去了。”老太?太?说着往外走。
余家女眷一起跟上。
黄老太?太?连忙使眼色,让人也出去跟他们家老太?爷说。
外间余老太?爷也在跟黄家宾客打牌,说着这次国内来发公债的事,说着与国内银行界的朋友吃饭谈国内的情况。纵然不容乐观,身为中华儿女自当尽力。
这时余老太?太?身边的玉兰走了进来,余嘉鸿看见?她,连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听她说了之后,还?故作惊讶,快步走到,正在侃侃而谈的余老太?爷身边,弯腰说女眷发生的事。
余老太?爷听了脸色沉了下来,黄老太?爷被叫了过去,在门口听他们家老太?太?的女佣说事。
黄老太?爷心头不忿,今日说是孙子?回来,实际上是特意请余家,为了两家结亲,一顿午饭已经摸清了余家的想法,想着结亲不成,两家的交情还?在。没想到要闹到两家都没脸,不欢而散?
要是平日他定然是要呵斥自家女眷,但是今天明明就是余家人看不起他们黄家,就连场面上的那点情面都不给了。黄老太?爷这下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走进来,说:“余老弟,弟妹这般……”
余老太?爷站了起来,他笑着拍了拍黄老太?爷的肩:“老兄啊!人总要有?取舍,不能样样都要。今日就这样了,告辞。”
余嘉鸿站起来,跟谢德元说:“德元兄,改日与兄再约,小酌一番。”
谢德元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客气地与余嘉鸿道别。
余家一大家子?,是今天最主要的客人,他们一大家子?全走了,好好的长?桌宴,位子?空了一小半,黄家硬撑着招待完了亲朋好友。
等送完了客,什么目的都没达成,脸上无光的黄老太?爷,阴沉着一张脸,此?刻他才有?功夫听家里的女人们说今天的来龙去脉。
听到余嘉鸿夫妇撞见?黄越西和宋如?玉一起出入歌舞厅,他脸色瞬间变了,他的一双眼盯上黄越西:“你带宋如?玉去歌舞厅?”
黄越西吃过饭就知?道余家不想结亲,还?拿出了《家》暗示,暗示他和表妹是书里的高觉新和钱梅芬,而余家那个嘉莉不愿意做李瑞珏,不过阿公也说了,余家在支持筹赈会上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公债发行上,余家和叶家更是带头烧公债,以表示即便是公债无法偿还?,依旧要全力支持国内抗击日寇。
阿公分?析出来,余家是谋求更大的,所以女儿自然要待价而沽。
这个亲事结不成,黄越西认为挺可惜,余嘉莉端庄大方?,家世优越,做妻子?是再合适不过,不过这样也只能说是遗憾了。
可就是没想到自己和表妹去歌舞厅的事,会被余家人撞见?。
他走过来:“阿公。”
黄老太?爷一双老眼看着他:“你不知?道你要求娶的是余家大小姐?”
“我知?道。但是如?今这个年代?,出去跳个舞,也不算什么事吧?”黄越西不以为然地说,“余家只是找了个由头,不跟我们家结亲而已。”
黄老太?爷甩手过去就是一记耳光:“蠢货。”
黄越西捂住了脸。
黄老太?太?过来:“老爷,这只是一件小事,余家拿来发作而已。”
黄老太?爷看着孙子?和黄老太?太?,再儿子?儿媳,一圈子?看过来,最后把眼光落在黄越西脸上:“蠢啊!真是蠢不可及。一样是长?房长?孙,一样送出去留学,你哪里及得上余嘉鸿一根手指头?人家留洋归来,看见?堂弟婚礼跑了,生怕因此?让余家和叶家生了嫌隙,立马站出来说他娶叶家大小姐。婚后对那位叶家大小姐呵护备至。公债发行上,翁婿上台,叶家大小姐端上债券,他烧债券,夫唱妇随。他才成婚几天,叶家和余家几乎是同进共退了。你呢?”
黄老太?爷走到儿子?身边:“你跟余修礼关系如?何?比之我和余老太?爷如?何?”
黄家大爷低头:“爸和余老太?爷相交数十年,从余老太?爷开荒,种甘密,种橡胶,你帮他经销甘密和橡胶,情谊深厚。我与余修礼一直有?生意来往,关系挺好,肯定没有?父亲和余老太?爷的交情深厚。”
“比余修礼和叶永昌呢?”黄老太?爷问他。
“叶永昌和余修礼?两个人话都说不到一块儿。”
黄老太?爷冷笑,走到黄越西跟前:“现在余家长?孙娶了叶家千金,两家又绑在一起了,比以前更加亲密无间。我让越西娶余家大小姐是为什么?是因为余嘉莉端庄贤惠吗?错!是因为余嘉莉是长?房长?女,是余修礼的爱女,是余嘉鸿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叶家姑娘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个风流公子?哥,而且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余嘉鸿尚且把一切都做足了。作为长?房长?子?,你哪儿把家族兴衰放在心上?”
黄越西被祖父骂得不敢抬头。
黄老太?爷又走到儿媳面前:“你怨我给你找一个高门儿媳,生怕摆不了婆婆的架子?,所以你儿子?和外甥女在你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你也放纵?你就想着儿媳妇进门,让亲外甥女做小,好打压儿媳妇。”
“爸……我……”黄太?太?被公公说得回不出话来。
黄老太?爷又看自家老妻:“这些年委屈你了,让你一直低着人家太?太?一头,让你处处附和人家太?太?,你心里憋着气。都是我这个男人没本事,家业比不上人家。”
“老爷,实在是余家太?气人了。”黄老太?太?说。
“没事,以后你不用委屈了,多?跟那些店主、代?销商的太?太?喝茶,她们会捧着你的。”黄老太?爷说完,长?叹,“鼠目寸光,败家之相啊!”
第43章
余家一家子回了家,一家子说了去赴宴,家里也没准备今日晚上的饭菜,都这个时候了,一下子哪儿来?得及?
“哪儿来?不及?锅边糊来?一锅,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大太太跟阿霞说。
于是余家一家子晚上就是一锅子锅边糊加上菜头粿。
老太爷喝着汤跟余嘉鸿说:“我让你不伤两边情分,你倒好,弄得连今天这个宴会都没吃完?”
“这怎么能怪嘉鸿?不是跟你说了,黄家这是认为我们?家姑娘一定要嫁给他们?家?”老太太说道,“说起养着那?个姑娘,好似天经地义的?,必须要给黄越西做小。”
余嘉鸿笑嘻嘻:“阿公,朋友来?来?去去,合则来?不合则去,何必强求?这个黄越西又想娶嘉莉,得到我们?余家的?好处,又想要青梅竹马,温柔小意?。他全想要,却不考虑我们?想要什么?做生意?,我有利,也要考虑对方有利,不能把利全吃完吧?这样?的?人,我很难跟他成朋友知己。”
“听听,听听,你以为是黄家婆媳拎不清阴阳怪气?,其实是这个小东西故意?引着黄家人入局。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老太爷给老太太夹了个菜头粿,“你啊!就是他局里的?一颗棋。”
余嘉鸿喝完了锅边糊,放下碗:“应澜,倒是今天遇见的?那?位谢先生,是个不错的?人?”
“是。真的?巧,我们?车行里的?师傅,都是靠着修车修出来?的?经验,少了他这样?学过?理论?的?人。而且他态度十分谦和?。”叶应澜说道。
余嘉鸿见老太爷吃好了,他拿了茶壶给老太爷倒茶:“阿公我想请这些谢先生来?家里作客。”
孙子故意?转话题,老太爷还想要说他,转念说什么呢?确实是黄家想得太美。老太爷也就顺着孙子:“你请个朋友来?作客,还要跟我说?”
“阿公眼光老辣,我年轻第一难免看走眼,第二也是这位谢德元,他父亲大病,他们?家的?偕昌记经营遇到了问?题,如果您觉得他是个可以提携的?后生,我想让他借一借您老人家的?光?”余嘉鸿低头,“我也要建立自己的?人脉,您说呢?”
老太爷侧头看他:“自己安排。”
“谢谢阿公!”余嘉鸿弯腰。
吃过?晚饭,一家子回东楼,余嘉莉挽着叶应澜:“大嫂嫂最好了。”
妈妈告诉她,别人家的?嫂嫂哪里肯为小姑子硬出头?能办成这件事,避免她入火坑,嫂嫂的?功劳不小。
叶应澜摸了摸她的?脸:“你问?妈妈,妈妈都跟爸爸急了。”
余嘉莉转头看她妈,大太太还不忘横一眼男人,余修礼无奈笑,大太太跟女儿说:“你也别觉得你爸不好,你爸说了,你阿公怪下来?,他去祠堂挨鞭子。”
“好了,好了!今天出去了一天,还闹了那?么多事出来?,都累了,各自回房。”余修礼说道。
小夫妻俩被爸爸打发了,回了房间。
叶应澜确实累了,去浴室洗掉了一整天疲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报纸上一篇《欲要亡其国,必先灭其史;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化?》
这篇文章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栋残破的?建筑,但是飞翘屋檐和?旁边建筑对比,都??.??显示她曾经的?恢弘。
文章里说这张照片是上海刚开馆不久的?市立图书馆,前天被日军轰炸,造成了建筑损毁。
文章里细数了日军进攻上海之?后,针对上海的?文化?机构进行有目的?狂轰滥炸,无论?是图书馆、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出版社,印刷厂都遭到了轰炸。
这就不得不再提1932年被日本人纵火焚毁的?上海东方图书馆,那?是亚洲最大的?图书馆,里面有无数古籍善本,被日本人一把火化?作了灰烬。
现在,上海各所大学的?师生,文化?机构,都在拼命地护着书籍资料,在炮火中内迁。
叶应澜看着文章,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多一些人,多一些书逃过?厄运。
看过?这一篇专题报道,在翻看,是刚刚到上海的?星洲记者笔下的?上海战场:“上海没有山岭,没有办法遮蔽,上面有日本的?飞机,前面有日本的?坦克,后面有日军的?重炮,除了用血肉去拼,还能怎么办?这里已经变成了血肉磨坊。”
叶应澜看得眼睛模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就在这一篇文章下面,是一则日本侨民总会的?公告:《鉴于目前星洲华侨的?不理智,日侨总会提醒日本侨民注意?安全》
公告里面尤其提到了嫁给中国男子的?日籍女子,若是发现伴侣有不理智举动,可以寻求日侨总会帮助,日侨总会将帮助国民返回日本。
这可真够讽刺的?。
不得不说《星洲日报》的?编辑也是会排版的?,在这一篇公告边,是对她爸叶永昌的?访谈。
叶永昌谈了叶家购买公债,并且叶家和?余家各捐赠五万叻币药物和?救伤物资,承诺是什么时候战事结束,什么时候捐赠结束。
他还说了自己跟山口夏子解除关系的?原因,说山口夏子被父母卖到南洋,他救她出火坑,她聪慧可爱,他送她读书,学习中日两国文化?,希望她做好一个中国妾的?时候,也不要忘记她是一个日本姑娘。没想到这样?包容的?家庭,最终却迎来?了她在面对中国人被杀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这让全家很失望,最终决定分手。
这绝对不是她爸的?真心?话,但是经过?她爸的?嘴出来?,也就成了他的?话。
很明显日侨总会发的?公告里,那?一条非常有指向性?。这个结果正是叶应澜想要的?,“叶永昌”这三个字上了日本人的?名单就好了。叶应澜轻轻呼出一口气?。
余嘉鸿洗了澡出来?:“叹什么气?呢?”
“日侨总会为什么要在华文报纸发公告?”叶应澜把报纸递给他。
余嘉鸿低头看:“日本女子嫁给中国人,虽然有,但是这些女子对日本人来?说会珍视吗?这种就是挑衅。”
“挑衅?”叶应澜不明白,这挑衅了干嘛?
“激起华人愤慨,明天日侨总会门口肯定会抗议,总归有华人会砸日侨总会的?玻璃。然后这种照片拍了发回日本,加强日本国民对中国人更加反感。”
内心?的?愤慨早已无法压制,叶应澜怒笑:“就一点抗议,日本国民就能更加反感,对他们?的?军队杀人如麻,反而丝毫没有触动?”
“从明治时代开始的?洗脑子,还有朝鲜和?台湾拿来?的?利益。”余嘉鸿又拿起一份《海峡时报》,“再说,你看看英文报纸,上头的?报道哪有这么激烈的??英国人和?美国人做生意?还来?不及。国内都被打成这样?,国民政府还没有跟日本人宣战,还在期望国际社会介入,难啊!”
“大到国,小到家,其实都是一样?,如果不是至亲骨肉,我们?也不会全力护着嘉莉,但是我们?能护着她一辈子吗?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是啊!”
第二天,叶应澜如约和?张叔一起带着几个部件去偕昌记缝纫机厂。
谢家工厂离开车行挺远,叶应澜得穿过?闹市街区。
早上街市很热闹,叫卖水果的?柔佛姑娘,卖糕点的?娘惹,卖豆花的?华人新客,还有卖着黄黄红红,不知道是什么的?印度大叔,这里的?繁荣和?平与昨夜报纸上的?情形完全不同。
只有穿着浅蓝色棉布旗袍,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学生,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纸扎的?花朵,看见华人就递上一朵:“小姐,买一朵花吧!这是救国之?花呀!救救我们?的?国家吧?”
但凡被递上纸花的?华人都会慷慨解囊,戴着帽子巫人,穿着沙丽的?印度姑娘,偶尔也会过?来?买一朵,女学生连连弯腰表达感谢。
叶应澜车子再开过?去,渐渐地街道两边有挂着日式招牌的?铺子,以前这条街是花街,开着好几家日本娼馆,后来?日本政府号召关闭海外娼馆,这条街很多店铺就成了日本人经营的?杂货店、照相馆、餐馆,还有暗娼。
这些铺子大多不会在早晨营业,平时在这个时段,这里很通畅,今天遇到了拥堵,应该是昨日新闻发酵了,明明看到了,自己怎么就没想绕个路呢?
现在后面车子跟了上来?,加上这么多人,掉头都不方便,叶应澜只能按了喇叭往前慢慢开。
“不管你在南洋过?得好不好,请都不要听他们?鬼话,千万不要回到日本,上一次他们?把你们?卖到南洋,让你们?用身体赚外汇,等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关闭了娼馆,说这是丑业,说你们?是丑妇。现在他们?要你们?去战场了,他们?说你们?是抚慰士兵的?大和?抚子。你们?还想第二次被抛弃吗?去看看南洋姐的?坟墓吧!都是背向日本的?啊!”一个华人大声呼号之?后,他伸手拥住边上穿着和?服的?女子。
那?个穿和?服的?女子鞠躬用大声用日语喊。
人群里有人拿东西往那?个日本女子砸东西过?去,那?个男人把日本女人护在身后,他力竭声嘶:“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卑劣?把自己的?姐妹送到南洋,赚钱给他们?造屋娶妻之?后,嫌弃自己的?姐妹?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卑劣?可以在遗弃一次这些苦命的?女子之?后,再次号召她们?为国付出?请不要回去,请有尊严地活着。”
有几个穿着日本传统服饰的?男人冲过?来?,要拉那?个女人,那?个男人把女人死死抱着,边上的?华人跟日本人起了冲突。这个男人伸手扔出一把传单:“请给自己尊严。”
叶应澜总算是开过?了这个拥堵的?区域,没想到昨天的?新闻,今天居然是这么发展,原来?目的?是招募南洋姐进军队进慰安所。
过?了拥堵了路段,车子开起来?就快了,这一片有纺织厂、锁具厂,余家在这里也有橡胶加工厂。
在工厂和?工厂之?间,则是一片片的?棚屋,一看形式就是华人村落。
叶应澜找到了偕昌记的?工厂,门口铁门早已开着了。
叶应澜开车进去,穿着工装的?谢德元站在两间平房前,见她停车,过?来?帮她拉开车门。
叶应澜下车,跟着他进了一间平房,这是他的?办公室,一张大办公桌,办公桌后是一张油画,一位穿着马褂戴着西瓜帽的?老者,想来?是这家厂的?创立者,他的?父亲。
谢德元拿了热水瓶给他们?倒了茶,他拿了几张纸过?来?:“这是我昨日回去之?后想的?测试方案,今早来?了之?后,找了材料做了几个简易的?夹具,应该可以试试了。”
听他介绍了想法,叶应澜点头:“你有学问?,我们?都听您的?。”
谢德元站起来?说:“走!我们?去试试。”
张师傅拎着零件箱子跟在他们?后面,谢德元大约是不想冷场,跟叶应澜介绍了他们?这些设备的?用处。
“我就在车行干了些时日,见识实少。这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东西。”
他们?的?厂房四周是用红砖砌了矮墙,靠着几根柱子支撑,上头盖了顶,十分简陋,跟他们?车行的?车间没法比。
“工厂很简陋。”谢德元先说了。
“能开工就好了。”边上那?些民居,不也是简陋之?极?星洲有完整屋子的?人家已经算得上家境挺好了。
到了一台机器前,谢德元让工人过?来?,他和?工人配合一起把几个铁块和?铁片装了上去,然后把他们?这根轴给夹住,又给这根轴添上了墨,机器开动运转起来?,在对过?的?一块铁板上画出了轨迹。
“只能这么简易测了,再精确的?话,我这里就做不到了。”
只要眼睛不瞎,铁板上的?轨迹就显示了这根轴偏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们?再从配合尺寸来?推算这根轴的?设计尺寸……”
叶应澜努力理解他说的?话,她没有基础,他说的?好多话她都听不懂,一边问?,一边怕自己的?问?题太幼稚。
“你没学过?机械,不懂这些术语不是很正常?”谢德元笑着跟她解释一个术语。
叶应澜感激:“您不嫌我烦就好。”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吗?正常的?。”谢德元说,“这根轴的?材料,我查了设计手册,我们?车间可以锻打之?后做出来?。今天先试着修,要是修不好,直接做一根?”
“听你的?。”
“你要不要去办公室坐一会儿,这里又热又脏?”谢德元问?她。
叶应澜此?刻被机床吸引,摇头:“我想看看,就是没见过?世?面,想看看。”
她看着摇车床的?师傅,在谢德元的?指导下,把这根轴重新上了上去,师傅小心?翼翼的?进行车削,谢德元跟她解释怎么样?才?能纠偏。
“余太太,我看你对机械很感兴趣,我等下回家给你找一套书,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和?朋友一起编写的?一套机械入门书。”
“那?太好了。”叶应澜开心?地说。
“你先拿回去看,机械入门不简单,可能一下子没办法明白,下次来?我这里,我给你讲。”谢德元说,“到饭点了,我们?去边上吃个便饭。”
平时这种交际都是吴经理出面,今天这个事,这个零件不解决,自己心?里难安,另外也是这位谢先生在这方面是大才?,自己又有兴趣,所以想学一点。
下午还得过?来?,吃个便饭也有必要,叶应澜点头:“叨扰了,简便一点就好。”
“确实简便,这边有个摊位,有个阿叔做的?海南鸡饭很好吃。一起去试试?过?去就几步路。”
听见是这样?的?饭食,叶应澜欣然,谢德元叫了一个师傅。
大约是周围工厂多,所以这一片中午聚集成了一个巴刹(市场),谢德元熟门熟路走到了一个摊位前,让那?个师傅带着他们?去占座位。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夫妻俩一个斩鸡,一个打饭,边上还有一个简易的?炉子正在烹煮,闻着那?股子香味,就知道在煮鸡油饭了。
谢德元让师傅过?去,帮他一起端饭。
一人一碗饭,桌子中间放了一盘鸡,叶应澜低头吃了一口饭,米香,葱香和?鸡油香,还隐约有斑斓叶的?香气?,味道确实极好。
“怎么样??”
“光吃饭,已经是美味了。”叶应澜赞。
“这个鸡肉也好吃,最好带云娘来?试试,她兴许能做出来?。”张叔说道。
叶应澜笑:“云姨的?饭菜已经很好吃了,您让她样?样?都做到最好,那?会累死她的?。”
正在吃饭间,叶应澜见余嘉鹏和?余家橡胶厂的?大掌柜一起经过?,叶应澜跟他们?点头。
余嘉鹏指了指前面的?摊位,意?思上不打扰他们?了。
摊主太太端了一盘鸡杂过?来?:“谢老板,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生意?,送一盘鸡杂。”
“谢谢!”谢德元道谢。
摊主太太看着叶应澜:“这是谢太太吧?长得跟天仙似的?。”
谢德元脸色微变:“不是。这是我好友的?太太。我太太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摊主太太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叶应澜吃过?饭,回到偕昌记,等那?根轴修完,张数经过?试装之?后,大致确定应该可以了,刚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谢德元说搭他们?的?车回去,顺带把那?套书给她。
谢德元把那?套书给她说:“我也不多考虑了,你帮我先定一辆奥奇车,我过?两天来?付定金?”
“十天以后有六台小车要到港,其中一台是做库存的?,这辆给你?”叶应澜在驾驶位上跟他说。
“那?就这么定了。”谢德元目送她的?车离开。
叶应澜开车回车行,急着跟张叔一起进车间试装,看看维修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