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回—— by步铃吟
步铃吟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关灯
护眼

小声唱——
【这人不过一书生,如何得到众人赞?莫非他有大本事,且待我来细细学。】
她快步走出,学着样子,行了礼。
女子:【这位公子——】
书生:【不不不,当不起公子。】
女子:【这位爷——】
书生:【小弟只是一书生,姑娘切莫太卑谦。】
女子:【书生自有大本事,婢子愿拜书生前。】
魏行昭打了个打呵欠:“这有啥好看的?”
身侧站着的城官小声:“您啊,稍安勿躁,这才刚开始呢。”
魏行昭环顾左右,见其余人看得津津有味,也就按捺住性子继续看。
第158章 戏(下)
台上的书生在他分神时,又下了台,只剩下女子一个,在台上来回踱步。
她蹙着眉,连声喃喃——
【哎呀,这可如何好哇!他莫有拒绝,又莫有答应,我这火坑,还是跳不出啊!】
看向灶台滚滚烧着的饭菜,又开心一笑——
【多年烧火多年技,一朝用时方恨少。幸好烹调亦拿手,可口饭菜必能成。】
随后便看到女子双手做出择菜、淘菜、切菜、炒菜、装盘的动作,把盘子放进竹篮,跨上小臂走了。
书生出现,在书案前看书。
女子把盘子往他面前放。
书生看她一眼,不言不语,女子亦不言不语。回到灶台前,重复先前动作。
一连过了三次,书生终于起身,按住女子拿盘子的手,唱——
【姐姐这是做何意?一来二去不言语。小弟无功不受禄,如此佳肴无福消。】
女子微微抬眸,期期艾艾——
【贱妾自知身卑微,不求闻达于人前。但求先生怜同命,教妾如何脱苦海!】
书生绕桌走了半圈,似是思索。
又回到女子身前——
【罢了罢了,助你便是!你且听我说——】凑去耳边。
不知女子听到了什么,顿时欢喜——
【恩人之恩绝不忘,若能得愿必报答。】转身而去。
书生亦去。
台上景致一换,成了宅院模样。夫人打扮的女子再次上台,身边跟了一个身形窈窕的丫鬟,她翘着兰花指赏花,丫鬟却愁眉不展。
丫鬟唱——
【夫人兴致好似春,云儿心中急万分。大人就快回府来,恐要生变出人命。】
夫人唱——
【如此春景需静赏,猴儿性子要不得。兵来将挡水掩土,遇事千万莫慌张。】
丫鬟唱——
【夫人呐,火烧眉毛怎不急?一朝云端一朝泥。云儿忧心不为己,只怕夫人遭人欺!】
夫人往前缓缓踱步,往前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几瞬,她眼睛一亮。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从台下走上来。
“哎,这、这不是刚才那个书生嘛!”有人道。
徐少意啧声:“这是,烧火女变夫人,贼书生变管家的故事啊!”
魏行昭顿时一怔。
有些坐不住了。
管家唱——
【小的见过夫人——】
夫人上前,伸手虚扶——
【恩人不必太客气,盼天盼地盼来君!】
丫鬟轻声——
【夫人这是做何意,此人区区奴才身。】
夫人笑——
【丫头切莫小瞧人,先生本事海难量。先生若在我命在,我们同船不怕翻。】
丫鬟赶紧向管家行礼——
【先生恕婢没见识,婢心急来嘴又笨。夫人如今难生存,还望先生多助力。】
管家摆手——
【莫慌莫慌,此局能破。】
于是三人聚在一起小声言。
又往帘后走。
再次出场,夫人怀中已抱幼儿,四下走动,管家陪同身后,离得虽远,但台下人看着还是像一家三口。
徐少意又笑:“有趣有趣,说是红杏出墙吧,可又有真情在。说是真情吧,这女人到底已嫁为人妇。唉,这人世间,纵有千万情人,但多是难成佳偶啊!”
魏行昭嘴里发苦,咬紧牙关,勉强挤出几个字:“你懂什么?那管家就是垂涎夫人家里的权势,见缝插针的讨好。”
“可最开始,那夫人比书生还贫苦啊,”徐少意不以为意,“眼下虽说夫人家有权有势,可方才不是说了,夫人已经遇到了难题。这管家,是来帮忙的。”
魏行昭不说话了。
台上画面又变。
出现了一个穿着富贵的老者。
管家也粘了几根长须,显然已不再年轻,他跟在老者身后,慢慢地走。
老者叹息——
【家中厚财难薄分,三子皆是心头肉。自古重长不重幼,奈何——长子太长(zhang)幼子幼。】
管家试探——
【家主何必分厚产,身体康健无烦忧。】
老者又叹——
【家家有本经难念,唯恐老大生二心。不若平成三份分,老二老三乐开怀。】
管家继续试探——
【家主也知古语云,重长重嫡不重幼。若给幼子同数量,只怕嫡长生风波。】
老者瞪眼——
【他敢!】
【不敢!】管家回。
老者站在原地,定了片刻,摇头——
【对呀对,他不敢,外面敢,只怕流言能杀人!何不早早定家主,好叫流言无处传。】
管家——
【不知家主意思?立长?立幼?】
老者——
【容我再想!】
老者下台。
穿着更加富贵的夫人走出帘来,到管家身边,亲热地按住他的手腕——
【恩人有何着急事?青天白日唤妾来。】
管家——
【此事有关三小爷,家主恐让位予长。】
夫人大惊——
【啊呀,这可如何是好哇!长子并非妾亲生,只怕我儿要遭殃。】
管家——
【莫慌莫慌,断不叫儿无活路。】
夫人眼睛恨了恨,加重语气——
【不若快刀斩乱麻,夜长梦多难安眠。】从袖子里拿出个小巧精致的青色碎冰纹瓷瓶,递过去。
管家变色——
【这不是——】
夫人点头——
【世上之毒千千万,不敌此毒之一二。无色无味毒性慢,一朝毒发如病亡。】
上前,对着台下大声唱——
【只会见——那一头白发如枯草,神色形容如槁木,不几日,肉溃肌烂现白骨,无人能知此秘密!】
“好狠毒的妇人!”有人忍不住骂。
“就是,那家主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丈夫,看她穿着打扮,也没亏待她!”
“那家主不是还说了考虑一下,本来么,大概也是把位置给幼子的。”
“嘁,人家可不管是不是‘大概’,要‘完全’,”徐少意翘起了腿,“要是‘完全’,就直接回答了。管家没有试探出来,当然心慌。只不过没想到更有个心慌的——”回头看向魏老夫人,“您说是吧?”
魏老夫人泪流满面。
她的肤色本就偏白,而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上了年纪后,血色又少了几分,眼下看起来,整张脸皱纹遍布,又泛着青白色,异常骇人。
徐少意被吓了一大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看到了尸体在哭。
第159章 落幕
早在看到第一幕烧火时,魏老夫人就有所察觉。
她想走。
但是看魏行昭没有动静,白若璃也没吭声,她要是开口,只怕也会被劝下来。
所以按捺住继续看。
心里抱了一丝侥幸:这戏应该不会唱太久。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
这出戏,唱得太久,久到几乎唱完了她的一生。
而这些,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一个人知道。
——余管家。
他终究是,背叛了她。
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痛紧紧拉扯住她的心脏,她觉得很难呼吸。白若璃发现她的异常,慌忙叫人。手忙脚乱喂她喝下几口水后,她勉强缓和两分。
“快把老夫人送进屋中休息。”城官道。
“不、不了,老身,想……想回家……”魏老夫人紧紧捏住白若璃的手,“阿璃,你陪姑母回家……”
白若璃整好也不想再坐下去,点头:“好,阿璃陪您回去。”
城官忙不迭出去安排。
过了一阵回来,扶着魏老夫人往外走。临走还道:“戏还没完,各位可继续看着。”
魏行昭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出戏是什么意思了。
真是一出好戏!
专给他看的好戏!
魏老夫人的离开,在他眼里是落荒而逃。他不一样,他不心虚,不害怕,这些跟他没关系。杀魏启阁,是魏老夫人找的药给余管家,他只是知道这个事,他从没有插手。
对,从来都没有插手!
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渐渐安定下来。
像个旁观者一般,继续看下去。
不过台上的内容变了。
莫名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白衣,无论身姿还是神态,都像极了他。
周围的看客显然也发现了,再联想之前种种,大家顿时反应过来,彼此交换了眼神,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察觉到那些眼神,魏行昭把背挺得更直了些。
他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吗……
台上的白衣男子和一个杀手打扮的人密谋,要把长子斩草除根。没过多久那人回来报,长子一行人,长子被生擒,其余人被杀。白衣男子笑,正好去找长子媳妇要赎金。
画面一变。
白衣男子又和那个人密谋,去寺庙筹神以后,回来路上继续截杀长子。没过多久那人回来报,截杀失败。
画面再变。
白衣男子带一众黑衣人,伸手指向前方。那群黑衣人手拿刀到处乱砍,尤其是看到一个蹲在角落的男人,朝他的腿狠狠砍去。
——台上黑了。
“啊,怎么啊!”
“打得正精彩,怎么突然没了!”
“我还没看够啊,那长子怎么了?还有那个幼子,遭报应没有?”
——台上亮。
所有的戏子都不见了。
所有的布置也不见了。
台上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消瘦的男人。
他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台下中间的魏行昭,问:“精彩吗?三弟。”
魏行昭措手不及。
想起身,却被不知何时落座的人左右都死死摁住了手腕。
侧目,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眸。
另一边,是裴言。
“你们!”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三弟,”魏行勋冷漠至极,“你欠我的好几条命,该还了!”
魏行昭大叫:“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直接杀的,那也是受你指使!”魏行勋狠狠握住椅扶,“不管你是不是魏家血脉,墨哥儿、书哥儿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能下得了手!他们两个,加起来还没有你年纪大啊!”
魏行昭深深吸了口气:“我说了,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哦,我知道了,你是受了刺激疯了是吧!随便逮着个人就说是凶手!大哥,我理解你心里痛苦,但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的清白!”
魏行勋气极反笑:“我受刺激?疯了?是,我是受了刺激,但在你死之前,我绝不会疯。你的命,必须赔给我的家人,赔给父亲。”
说着,两个男人把一具杳无生气的男尸丢上了台。
男尸血痕累累,现在在身前遭遇了好一顿鞭刑。
“你也是真狠,不说余管家是你生身父亲,单是为魏家的你付出十几年,你也能指使狱卒动私刑。”
魏行昭眼睛敛起。
不知是看了这出戏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心在胸腔里顿顿跳着,很难再平息。
“说真的,魏行昭,你能杀父,是块干大事的料。”魏行勋颇是讥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连我的父亲也杀!你凭什么,你是个外人!”
“你闭嘴!”魏行昭大吼,“你闭嘴!”
奋力挣脱裴言和沈清越的束缚,要扑上去。
但裴言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迅速拔剑,架上他的脖子。
“魏行昭,这么多人面前,你还敢行凶?”
“我没有!”魏行昭崩溃地跺脚,“我想叫他闭嘴,闭嘴!我不是外人,我是魏家人,我的父亲叫魏启阁,我是魏家的三少爷,是未来的城主!”
“呸,我们云州城可没有这样冷血没良心的城主!”一个白发老者唾道。
“叫我说,城主得是心怀仁善的,有才能之人!”另一个人帮腔。
徐少意拍张,神色严肃,开口:“诸位,眼下城主什么的,还重要么?重要的是,叫恶人伏诛,还老城主一个公道,叫所有逝者安息!”
“徐爷说得对!”六人异口同声。
魏行昭还想说什么,但气血翻涌,喉咙紧得如同被人扼住,一个字也蹦不出口来。
裴言见状,押了他往外走。
沈清越看向台上强撑着一口的魏行勋,微微一叹。
“放心,小王会给你做个见证。”他道。
魏行勋点点头,很累地躺回椅子里,呼吸声浑浊。
舒青窈撩开后帘,疾步走来。
拿出药瓶喂了他一颗万灵给的药,又帮他坐起,顺气。
“谢谢恩人……”他费力道。
扬眸,见到是舒青窈的脸,顿时一愣。
舒青窈知道要见人,故此没有用伪装。但在魏行勋面前,也并不想承认身份。
便道:“大爷莫要见外,青儿受魏家照拂,眼下魏家有难,自当挺身而出。就算此事发生,青儿和魏家婚约不复存在,青儿亦愿帮助魏家渡过难关。”
第160章 定
魏行勋叹了口气。
魏行昭和苏幼青的婚约啊……
的确是成不了了。
“苏姑娘放心,待回魏府,我会亲自修书一封,将魏府发生的事,事无巨细,悉数告知。同时归还苏姑娘的合婚书,你与魏家的婚事,就此作废。若苏姑娘信得过我,日后,我定会给苏姑娘觅一门上好亲事。”魏行勋道。
舒青窈唇角微微颤了颤。
“多谢大爷,亲事这事,青儿还是想听从父母的安排。”她婉拒。
之后宽慰了魏行勋几句,便叫人护送魏行勋回府。
徐少意和沈清越眼神相接一瞬,错开。
“哎,这事儿,如何是好啊,”徐少意叫嚷着,坐回椅子上,“魏家这般,城主之位,竟就悬空了。”
有老者捻着胡须附和:“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咱这云州虽然只是城,但自老城主出事以来,一直都不怎么安生。这城主,还是早早定下好。”
“你们有什么人选?”一个中年男子问。
“徐爷觉得呢?”
大家朝他看去。
徐少意笑了笑:“魏家多年承袭城主之位,一直也甚好,所以城主,我个人认为,魏家人担得起。”
老者喃喃:“魏家目前也就还剩下个魏行勋,可他不良于行,日后行走,很难。至于那个小的,不过八岁,如此小儿,如何能做决策?”
中年男子道:“那旁支里呢?”
老者:“旁支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就算有能干的,也不是一直待在云州,并不熟悉云州事务。贸然接手,恐怕百姓不服。”
另一个瘦老者道:“所以这次我们要另外推个城主喽?”
此话一出,大家都没有声音。
推选外姓新城主这事,谁提谁是活靶子。
毕竟在云州城百姓眼中,魏家就是大树,能避风挡雨,给他们化解危机。就算目前困难重重,那也是暂时的。他们心中不满,也不会想到用其他人去替换。
如此威望,很难撼动。
徐少意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我个人有个想法。”
“愿闻其详。”六人异口同声。
徐少意颔首:“魏家大爷虽然不良于行,但他的本事和声望都在,不若叫他任代城主,先处理城中堆积事务。”
“那城主……”
“诸位,城主的作用是什么?”他笑,“不就是稳一城之心,理一城之务?”
老者点头:“这话没错。”
“所以,我们何必管他是代还是什么,”他看向魏行勋离开的方向,“八岁,过几年就长大了。”
老者瞬间明白过来,眼睛一亮:“原来徐爷的意思,是让魏行勋给魏家小子铺路。”
其余人纷纷一喜。
“是个好主意!”
“这样一来,既是魏家人任城主,又能踏实处理城中事务,未来亦有寄托。”
“我赞成。”
“我赞成。”
“我也赞成。”
“可……”老者面露难色,“不说别的,眼下最近的春季觐见,是叫魏行勋去,还是叫魏家小子去?”
众人:“……”
是个大难题。
就算勉强送魏行勋去了,但魏家这边目前遭逢大事,还需有人坐镇才行。
徐少意屈起手指,轻轻叩击桌面。
过了一阵,手指动作忽然一顿。
压低声音,目光落去不远处还在和小厮招财说话的沈清越身上。
“春季觐见,我觉得有个人选非常合适。他既不会抢城主之位,又能把事办的稳妥。且这段时日来,又住在魏府中,若要汇报具体事宜,无人比他更适合。”
顺他目光看去,沈清越身形微顿,回望过来。
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七个人……
看他的眼神不是很清白。
他怔了一瞬,挥手示意招财退下,转身朝他们走来。
“各位,有事?”
有三个人朝徐少意看去。
于是徐少意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对沈清越作揖:“小王爷,我们有件要命的事,想要麻烦您。”
沈清越神色微凝:“但说无妨。”
徐少意言简意赅地说了他们商量后的打算。
末了,又问:“小王爷,还请您千万莫要推辞,救我们于水火啊!”深深行礼。
六人同礼。
沈清越为难地皱起眉头:“这于理不合……”
“我们七人同意,您又是代城主的恩人,不会不合理。”老者道。
“那……”他拉长语调,眼神在众人脸上逡巡。
而后叹了口气:“小王答应了父王,这边结束后,要返回王府。若要帮这个忙,只怕要耽搁小半年。你们也知道,小王在父王眼中,顽劣无比,他只会当小王寻借口外出玩乐去了,小王委实不好跟家中交代啊。”
“无妨!”老者道,“宣德老王爷那儿,老朽会携书信,亲自上门说清原委。想必老王爷得知后,非但不会生气,反倒对您赞赏——老朽就是做父亲的,绝不会欺瞒小王爷。”
徐少意趁热打铁:“小王爷,您就应下吧。”
“……”他微叹,“好,小王应承你们。”
话音刚落,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又哈哈笑:“小王爷,您不仅是魏家的大恩人,亦是我们的大恩人哪!”
沈清越淡笑不言。
他们笑得讪讪,最后湮声淡却。
徐少意见状,走上前打圆场:“这样,我同小王爷单独聊几句云州城,各位也累了大半日,不妨回去休息?”
“好,好。”他们应和。
目送那些人散开而去,徐少意敛收堆积出来的笑意,对沈清越道:“小王爷,这样的结果,可还满意?”
原本想要的是城主之位,但徐少意试探了其中较有威望的三人,发现他们都坚持城主只能由魏家人来担。
若沈清越想完全上位,那只能当第二个魏行昭,把魏家人彻底屠个干净。
这事,他做不来。
所以他才临时改了主意。
反正他的目的是回京都,这样的结果,殊途同归。
“办得不错,”沈清越拿出准备好的信物,递到他面前,“答应你的东西,你自己去城外仓库拿。”
徐少意眼底一亮,双手恭敬接过:“多谢小王爷恩赏。”
第161章 棋
大势已定,魏家分崩离析,如战后萧凉,众院皆寂。
但关上的门内,光景却各有不同。
魏行勋房间。
魏行勋抱着魏锦棋,父子二人紧紧依偎,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享受这难得安稳的时光。
而魏锦棋回到魏行勋身边后,整个人的状态又恢复的两分,美好的日子,似乎指日可待。
白若璃房间。
裴言和她坐在床畔,她靠着裴言的肩,任他分开自己的手指,同他十指相缠。
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心脏,她静静听着裴言说着魏行昭那里抖出来的其他事。
——但内心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她纤声喃喃:“城官判他了么?”
裴言沉默一瞬,道:“谋害老城主,还是和外人勾结,这事很大,必须上奏等回复。十有八九会移交。”
白若璃“嗯”了一声:“那找个机会,阿璃得把孩子的事告诉他。”
裴言手指紧了紧:“过两日可好?”
白若璃疑惑地看向他。
他低咳,脸色微微泛起霞光。
但又认真看着她,郑重其事:
“其实是这样的,那次我们……我就告诉了家中,准备好迎娶你过门。母亲前些时候已经回复,说白家已经同意了亲事。母亲知道你和吟姨在白家过得不舒心,所以这两日购置了新居,想到时候把吟姨接过去。眼下还没办妥当……”
白若璃伸出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一双眼睛盛满泪水。
裴言心疼不已,握住她的手,扣紧:“阿璃,你别哭,我是想你开心,可不想看你哭。”
白若璃点头,用力点头。
“我知道,我就是太开心了,阿言,你能这么为我,不嫌弃我,我真的……”
“别胡说,”他擦了擦她温凉的泪,“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她便含着泪噗嗤一笑,重新靠入他的怀中。
屋中烛光旖旎,一片柔情。
但此刻魏老夫人房间,却漆黑一片。
她没有燃烛,也没有叫李嬷嬷燃烛。
她甚至都不知道,也不关心,李嬷嬷去哪儿了。
李嬷嬷原名李云儿,是她在到魏家做妾室前,找人牙子买的一个伶俐的丫鬟。
仔细想来,还是头一次李嬷嬷不在身边。
不过都无所谓了。
戏台上的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回晃,她看清了,又看不清,颇是嘲讽地笑了笑,顿住,又笑得愈发苍凉。
恍惚间她想起,曾经有那么一次,余管家问过她:
“你要不要,和我走?”
那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你心悦我吗?还是怜悯我?”
他说:“不重要。我只知道,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而且可以过得不错。”
她便摇头拒绝了。
这魏府大好的风光,她已高高在上,如何甘愿回到一贫如洗的曾经。
但她心里又偷偷贪恋着他能给她的,不同于魏启阁的依恋。
于是任性地将他拴在身边。
他不拒绝,不反对,只是沉默的做着事,做着她想做的事。
眼泪忽就顺着脸庞划落,她抬起手,想要抹去。可指尖触碰到褶皱的肌肤,她瞬间厌恶无比,抬起手,用衣袖狠狠地擦脸。
狠狠地擦,擦到脸痛。
最后,她起身。
取出压箱底的,年轻时的,余管家私下送她的衣裳,换上。
把富贵的衣裳毫不心疼的拧成一股,颤巍巍踩上凳子,将衣服穿过横梁,系紧。
登开凳子的那刻,她觉得,躁动的心,终于安静了。
魏老夫人的尸体是在三日后发现的。
李嬷嬷不在,加上那出戏自城官家中广为流传,府中人都知道了魏老夫人和魏行昭做的好事。有些年轻的奴才丫鬟蠢蠢欲动的,萌生了捉弄她,在未来家主面前挣表现的念头。于是他们踹开了门。
一眼看到悬挂在横梁上,被风吹得微微晃的,穿着身姑娘衣服,死得极为难看的魏老夫人。
几人当下瘫去地上。
把他们拖回房间安抚的另一帮丫鬟奴才便以讹传讹,说什么是魏老城主在天有灵,不放过这恶毒妇人,亲自回来寻仇。
白若璃觉得,时机到了。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先到魏老夫人灵前——说是灵前,其实就是用草席简单裹了裹——这是魏行勋的意思——微微颔首。
“舅母,您生的二哥虽然是个混蛋,但好歹也是舅舅的骨血,所以阿璃还是叫您一声舅母。”上前半步,取出准备的酒倒去她脚边:“阿璃已经知道了,要不是那该死的八字旺您那该死的野种,阿璃也不至于被哄骗数年。您为人母,不教其正道,反而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自走窄路,如今这般,便是你应得的下场!”说罢,将酒壶狠狠掷去地上。
碎片四分五裂。
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朝大门而去。
门外,是她提前雇好的马车。
雾菱服侍她上了马车,自己还未上去,就被一只手捏住了手腕。
“小姐!”她欣喜。
几日不见,舒青窈似乎有些疲惫,笑了笑,道:“我跟你们同去。”亦上了马车。
车内,雾菱满心满眼都是舒青窈。
但看她闭着眼睛,似是在小憩养神,只能生生忍了,没有开口问询。
白若璃也感觉到她很累,同样选择闭口不言。
而她实则并未小憩。
前几日送魏行勋上马车后,她抓住魏府暂时安宁的空当,去了一趟七星峰找南风。
如今,她满脑子都是南风的话。
棋子啊,棋子。
原来她感觉到的那股神秘的力量,不是错觉。
出现在她和他身边的天下人,竟都是魅君和南风刻意安排来推波助澜的棋子。
魅君在瓦解她和沈清越的亲近。
南风反其道而行之,促她和沈清越的亲近。
两相博弈,最终局,全在她和沈清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