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回—— by步铃吟
步铃吟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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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官担不起这个责,上报朝廷的同时,也写好了遗书。
“眼下如何?”他问。
来者汇报:“魏老夫人昏迷不醒,魏家大爷双腿残废,只有一息生机,魏家长媳和两个小少爷命陨,只剩下最小的少爷活着,但明显已经吓傻了。魏家三爷受了皮外伤……”
“小王爷呢!”这是他另一个担不起的责。
那人继续汇报:“小王爷和裴大人在一起,幸好没出事。”
城官微微松了口气。
“去找,找最好的大夫给伤者治伤!其余人,继续清扫。”他下了令。
魏府中,白若璃脸色惨白惨白的。
即使地面的血水已经冲刷过好几次,还是压制不住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觉醒来,府内会发生这等的大事。更没想到,初晴、灿星,还有叶茴,都死在了这一场无端灾祸里。
浑身发抖的她,把披风拢得很紧很紧,还是觉得冷。
已经缠好伤的魏行昭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伤在手腕和额头上,白色的布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明显。
“阿璃,”他轻声,朝她伸出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不如今夜以后,你来我……”
话音未落,白若璃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她直接吐了魏行昭一身。
第150章 议
魏行昭素来白衣翩翩,认为那样,更衬他出尘绝逸的风采。白若璃这一口,脏的不止他的身,还顺带脏了他的心。
他觉得肮脏极了。
当即跳脚,险些一把将白若璃推开。
但见她苗条的身子单薄得更纸似的,捂着胃边呕边咳嗽,念她怀着自己的孩子,勉强稳了稳心神,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阿璃,我去帮你找大夫。”说罢,再也忍受不了地转往自己的庭院走。
白若璃微微抬眸,冷漠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她心里很清楚,他是去换衣服的。
就算找大夫,也是在换好衣服以后。
十有八九再见她时,说一句:“大夫治疗伤患忙不过来,我也不好催促,对不起,让你难受了。”
这般想着,背上忽就多了一片温热。她侧眸,一只手拿着布帕斜伸过来,温柔又仔细地替她擦拭唇角。
刚竖起的浑身的冷刺就这么软了下来。
她眼神渐渐柔和,从他手里拿过布帕,自己擦拭。
“我陪你去清洗。”他道。
她反问:“你不嫌脏?”
略是一诧,他不解:“为何要嫌?”
白若璃摇摇头:“方才我吐了三表哥一身,他立刻走了。”
“……”裴言神色变得严肃,“他是他,我是我。我只在意你难不难受,并不在乎其他。”
白若璃心里一甜,浅浅莞尔。
纵使魏府内人来人往,也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眼里的情意,在这一刻,如灼灼桃花般的艳丽。
魏府还在清扫,无暇找剩下的活口一一做笔录。对比其他庭院来说,舒青窈的若兰院是最干净的了。
干净在于,凌桑早早把那堆尸体弄到了南苑去。
裴言武功高强,又是巡察司副掌司,杀人这种事,他更好开脱。
裴言陪着白若璃更换好衣服后,就和她一起来到若兰院。到时,沈清越已经和舒青窈相对而坐,一人双手捧着茶杯,一人眉头微锁,不知道先前聊了些什么。
眼风扫到白若璃二人,舒青窈招呼他们过来坐。
“雾菱她还好吗?”白若璃先问。
舒青窈默了一瞬。
说不上好,但总比死了好,凌桑眼下便在安慰雾菱,已经两个时辰了,雾菱还在时不时地流泪。
白若璃叹了口气。
“城官那边,不顶事,”裴言直言,“魏老夫人狗急跳墙,选了下策,无疑会挑起两国战火。”
沈清越薄唇轻分,吐出两个叫所有人意外的字:
“不会。”
“小王已经截下城官的上书。”
也就是说,远在京都的明僖帝,以及朝堂,无人会知发生在云州城魏府内的血腥之事。
裴言微微松了口气:“也好。”
“但,小王突然担心有另一个可能。”沈清越眉头皱得更深。
方才便是同舒青窈说到了这里,聪慧如她,一点即通,也不否认有那最坏的可能。
——魏老夫人在一箭双雕。
扶持魏行昭上位只是小菜,重头是趁机打开边域豁口,让外族势力渐渐渗透……
“我不认为她有那样的脑子,”裴言道,“魏老夫人对母家一直讳莫如深,当年我调查一桩涉及妖人的北域杀人案,恰巧其中涉案人员同魏老夫人的母家有关系。那人……”
怂到直接供出了近十个原本没涉案,但有其他脏事案底的人。
“除此以外,我与昨夜的人交手,他们的功夫并不是很厉害,只知道乱砍,顶多比地痞流氓要好一二。”裴言补充。
沈清越微微敛起双眸。
的确,在他没有内力的情况下,都能杀掉五人,可见对方功夫不行。
舒青窈顺着他们的话也想了想,轻声:“妙法寺回来路上,我拽那六个欲对魏家大爷行凶的人入须臾幻境中时,也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很重的血腥气,沾染的人命,不算很多。”
比起看守苏幼青和岑游之那几个,真不算多。
提起魏行勋,白若璃唏嘘地叹了口气。
“大表哥……其实挺好的,阿璃以前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太严肃古板,太像阿璃的父亲,不像兄长……”她咬唇,“但他可以是个很好的城主。”
裴言伸手,摸了摸白若璃的头。
眼睫微颤,她还是忍不住掉了泪。
“以前也嫌墨哥儿那几个小子闹腾,如今却再也无法看他们闹腾了……”
舒青窈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她不是个对外人擅动感情的人,可整件事来说,魏锦墨他们实属无辜。小孩子的横死,最叫人难受。
裴言将她揽入怀中。
舒青窈收回眸光,不经意地掠过沈清越,见他仍在思考,不免伸出手指,轻轻攀住他的掌心。
“在想什么?”她无声地问。
沈清越向她倾身。
“我在想怎么杀人。”
“……”
最温柔的声音,最冰冷的话语。
但舒青窈知道,此刻的沈清越亦很愤怒。
无论是他还是裴言,在正常计划中,都没有想过要害人,相反,尽可能救人。
但魏老夫人一出手,所牵连的人命多达三十余条。
这不是他们的孽。
也是他们的孽。
舒青窈默默将他的手指抓得更紧,回应着他。
“窈窈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魏行昭换好衣服,又去巡视了一圈,打听最新线索。
听说这些都是北域来的流寇,他一边红着眼叱,一边不停叮嘱城官须得加强夜晚巡查。
夜晚巡查……
自云州城安稳十年后,夜晚巡查就取消了,还是魏启阁亲自取消的。
城官有些权力,但总归来说不如城主。
所以要想继续启用以前的一些旧案,必须得有一位城主。
城官轻声:“眼下城主之位尚在空悬,下官不敢擅作主张……”
“你的意思是要在眼下推选城主?”
他心头一跳:“下官不——”
……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说,但没机会。
魏行昭已经开口:“也是,你说的有理。但眼下大哥生死未卜,二哥亦魔怔难寻,只有我还算健全了。”
城官:“……”
魏行昭为难地皱眉:“我也知道,我这样就坐上城主之位,难以服众,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城主空悬四月余,府上就出了此等大事,我若再不进行部署调度,只怕城中很快会民不聊生。”
城官斟酌了半晌,想说什么,但见他眼底飞快划过了一丝欢悦,最后,选择了闭嘴。
第151章 代
魏行昭迫不及待地跑到福寿堂同魏老夫人说了这事。
魏老夫人的昏迷,自然是装的。
目的还是跟以前一样,洗清嫌疑,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可恨沈星楼和裴言没有死,连那个假苏幼青,也还活得好好的。”魏行昭咬牙切齿。
在这场计划中,他们原本的设想是除掉一切上位的阻碍,所以不管沈星楼是不是宣德王唯一独子,裴言又是不是在朝官员,他们都要除掉。
至于假苏幼青……
原先还贪她美色,现在比起他的宏图,也算不得什么了。
魏老夫人头上戴着翠玉抹额,上好的玉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芒,她半靠在软枕上,淡淡道:“昭儿,娘把最后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不管怎样,你是必须要上位的。你什么都好,就是一点,性子太急,遇事不冷静。”
魏行昭微微垂头。
“别的不提,你叫六个人去截杀的事,就干得不漂亮,”魏老夫人叹了口气,“他们行事不成,就失了先机,而且……”
说到这里,魏行昭和魏老夫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而且,那六个人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这世上,就算是死,也该留下一点痕迹。
“母亲,不管那么多了,”魏行昭打破沉默,“儿子既然已经把话递了出去,城官那个脑子,要是听不懂儿子的意思,那儿子只能把他也做掉。”
魏老夫人抿了抿唇,手指捻动檀木佛珠:“能不动杀孽还是不动了吧。”
二十来条命。
虽然是些丫鬟奴才,掀不起大风浪。但毕竟好多都是熟面孔,她心中难免还是会有波澜。
魏行昭却道:“母亲,不破不立,先破后立,咱们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丫鬟奴才而已,以后不愁没有,寻人牙子再买伶俐的便是。”
说到“伶俐”,魏老夫人不由得又想起三个孙儿。
“阿璃的身子怎么样了?”她问。
魏行昭脸色瞬间滞了滞。
他竟然给忘了。
噌一下起身,急急忙忙道:“儿子给忙忘了,这就去找大夫!”
魏老夫人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一时半会,也不打紧。这孩子,能留住是最好,留不住,生下来也是个体弱多病的。”
“母亲的意思……?”魏行昭有点搞不懂了。
她咳嗽两声:“阿璃纤瘦,寻常也要喝些补药,这样的孩子,未必健康。你是即将要上任的人,要是这头一个孩子是体弱多病的,反而容易遭人口舌。”
魏行昭不由得想起身强力壮的叶茴。
不过那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急于摆脱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累赘,亲自引着人去了若兰院,指向叶茴的房间。
看向魏老夫人,他莫名心虚。
“怎么?”
魏行昭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问:“那母亲,我们后面该如何?听城官的意思,这边的情况,已经上报了。”
“上报也无妨,”魏老夫人笑,“最好上报。叫他们知道,这边并不安稳,可昭儿上位以后,一切就安定了。所以,还是昭儿最有本事。”
魏行昭恍然大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考虑不到的,魏老夫人早早给他铺好了路。
“母亲……”热泪盈眶。
魏老夫人向他伸出手,爱怜地摸着他的脸庞:“昭儿,你是娘最疼最疼的儿子,是娘唯一的希望,娘什么也不求,你坐上城主之位后……”默了一瞬:“……好好当城主。”
魏行昭隐隐感觉魏老夫人并不是想说这个。
但都不重要了。
他要的,终于落入掌心。
代城主的位置,毫无疑问到了魏行昭手中。
原本魏行昭想趁此机会直接上位,但城中一些名门,还有魏家故交,都认为上位还是需要按规矩来。
简而言之,走以前那一套流程。
这流程走下来,少说也得两个月。待得到城主印,今年明僖帝的召见也就泡汤了。
“事急从权,不行么?”魏行昭召来那些名门故交商讨。
七个人中,六个老的没说话,神色倒是很统一。
另一个年轻的却有怼天怼地的精神,直说:“主要是魏家这四五个月来出的事也太多了,谁看了不说声晦气?要是直接让三爷上位,只怕市井流言会说些难以入耳的东西。”
“什么?”魏行昭沉目。
说话的年轻人姓徐,看着与魏行昭年纪仿佛,但地位是七个人里头最高的。
无他,老来子。
还是出色的老来子。
魏行昭自然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戏谑,知道以后少不得还要打交道,索性直接问到底。
徐公子也是个不怵头的。
双臂交绕半躺回椅子里,慵懒道:“原来三爷还不知道啊?我也是昨日闲来去茶馆坐坐,见大家都不爱听说书,转听市井流言,也就顺带听了一耳朵——他们说,‘魏家这先死老子,再死儿子,又死孙子……都快全家死绝了。怎么偏生那魏家老三就全然无事?’”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但挤了挤眼睛。
魏行昭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掼:“胡说八道!”
“人言可畏啊,”徐公子悠悠,“我们当然相信三爷做不出那畜生不如天打雷劈的事来,可三爷要是就这么上位,只怕他们会说得更难听。三爷是个宅心仁厚的,也不会把那些说说闲话的人全部抓起来下狱不是?所以啊,还是走流程,他们也好闭嘴,是吧?”
话已至此,魏行昭只能按捺住心头的火气,站起来对徐公子行了一礼:“多谢徐爷告知。”
“客气!”徐公子满不在乎地挥手。
魏行昭又请众人移步,去饮天楼里用餐,徐公子打了个呵欠说还有约,就一个人留了下来。
没多久,一个穿黑底洒金竹袍的男子走进房间。
徐公子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起身,对他恭敬行礼。
“办妥了?”
男子声音如皑雪般清冷,与他柔魅的容颜很是不符。
“是的,”徐公子笑,“他是代城主了。到死,也只会是代城主。”
第152章 思
魏行昭成为云州城代城主的消息,很快昭告全城。
他以这层身份迅速安排人手展开了对此次凶案的调查,与此同时,又加固城防,安排夜间巡逻。城内人见他做的有模有样,加之没有新的凶案发生,对他也就稍微认可了两分。
而魏府中,则是另一番光景。
魏行昭先是对沈清越和裴言下了逐客令,又以保护之名,把舒青窈软禁起来,不允许她踏出若兰院一步。
——虽然舒青窈经常施术出去同沈清越见面。
白若璃因身怀有孕,也近似于软禁。不过却是软禁在魏府中,平日可以四处走走。
灿星死了,魏行昭从剩下的丫鬟里挑了个拔尖儿的,但没伺候半日,白若璃就把那丫鬟打发走了,开口想要把雾菱要过来。
魏行昭眼下觉得舒青窈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着雾菱也是个背弃了正主子的,他并不想答应。奈何白若璃天天哭泣,末了只好把雾菱先调过去,算是安抚。
——这也是舒青窈的意思。
她要尽可能地摘走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至于其他人,魏行勋仍然未醒,他能不能醒来,对于魏行昭来说,也不重要了。反正城主之位绝不会落在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手里。魏锦棋那个小傻子,成日口涎横流,已然痴呆。
他的亲二哥魏行致,自那日在妙法寺跑走以后,晋蜀寻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寻到影踪。晋蜀怀疑是踩空了不知道摔死在哪儿了,魏行昭目前抽不出人手去寻,也就暂时作罢。
“师姐,”凌桑敲了敲舒青窈房间的门,“我能进来么?”
等了片刻,屋内没有动静。他默默将手放去门上感应。
好吧,里面是个假的。
又收回了手。
转回房间,施术朝另一个地方传去。
城中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内。
普通的茅屋普通的树,普通的栅栏普通……
不普通的男人。
纵使男人穿着一身灰白素色布衣,那张柔魅的脸还是异常的攫人目光。
幸好,此处偏僻。
舒青窈自雾中而来。
看到沈清越睡在藤编躺椅里,单臂枕在脑后,半踩着脚凳,优哉游哉地睁着眼睛看天空,不免有些晃神。
要不是魏府血案才发生不久,他们身上背负的还未放下,她会觉得,这就是他们日后平静又温馨的日子。
“清越哥哥。”她轻轻开口。
不待沈清越反应过来,她已然朝他而去,扑去他怀中,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上。
沈清越怔了怔后,唇角微微扬起,抽出手来,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窈窈。”
“好闷。”她说。
“是啊。”他回。
魏行昭的动作也忒慢了。
果然不是城主的料。
要换作他或是她,首先必将魏府出的事盖棺定论,压下舆论,给世人一个交代,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叫城官去调查。
“这样下去,会赶不上回京都的。”她喃喃,顺带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心口。
沈清越身体微微紧绷。
声音更柔:“徐少意那边,已经有动作了。他慢,我们就添把火,加把柴。”
“窈窈也想做什么。”她咬了咬唇。
沈清越一瞬轻哂:“你做的还不够多?救魏行勋,教他装昏迷;救魏锦棋,教他装傻;安抚白若璃,还把雾菱指派过去……”
话音未落,庭院中又漾起一团雾气。
凌桑出现。
脚底刚踏上实在的地面,就感觉到一束异常凌厉的光从斜前方而来。
——和沈清越冰冷的眼神不期而遇。
待看到自家师姐毫无顾忌地趴在他身上,顿时心头一跳,咽了口唾沫,十分自觉地消失了。
“嗯?”舒青窈察觉到凌桑的气息。
回头,又没看到。
“来了又走?”她不解。
“他多余。”沈清越语气暗含不悦,手掌抚在她的脸上,轻轻抬起,收回她回望的眼神。
舒青窈抱了抱他。
“我也该走了。”
沈清越:……
这几日都是这样。
来了说不到十句,她就匆匆要回。
但今日,他并不是很想放她回去。
心念一动,他道:“昨日上街,我买了份礼物给你,你随我进去,拿了再走。”
舒青窈不疑有他,利落起身,又牵住他伸出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她走在前面。
他故意走在后面。
刚进房间,他瞬间合上了门。
舒青窈愣了一息,眨眼间已被他紧紧揽住腰身,抵去了墙上。
悸动在血脉间疯狂肆虐……
良久,舒青窈无力地躺在桌上。
他仍是握着她的腰身,不是很愿松手,但也不能不松手。
神思渐渐拢回,他心中微叹,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
“窈窈,方才有那么一刻,我好想就这么和你从此隐居,什么真相,什么秘密,通通都不要了,只要有你就好。”他声音微哑,亲昵蹭着她柔软的耳垂。
舒青窈平放在身侧的手摸索到他有力的手指,微微分开,又紧紧相扣。
“那等我们结束这一切,就隐居。”
“嗯,你答应了,要做到。”他说,也不知为何忽然要这样说,就像不安的人向另一半讨要一个承诺。
舒青窈轻轻点头:“清越哥哥,窈窈从不骗你。”
回到若兰院,她叫凌桑去烧水。
凌桑到底也十四岁了,见她这般,少不得嘀咕:“师姐,咱有点骨气行么,明媒正娶行么!”
舒青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
但他的确看到了,眼神在她脖子上停留一瞬,移开。舒青窈窘迫地侧身,用手指将痕迹隐藏。
“还不快去。”
“好吧好吧。”他朝厨房走。
手指按住的位置,不知为何,感觉到指尖隐隐发烫。
而肌肤也在泛出别样灼人的热意。
尚不知这样的感觉是为何,空中忽就传来淡淡术灵的气息。
她敛眸严肃。
伸出手,将凭空出现的纸蝴蝶迎入掌心。
是空谷。
这段日子,他那边都十分安静。
舒青窈不知,他这样的安静是在安静地调查,还是调查出什么后,被迫安静。
纸蝴蝶在掌心晕开,术灵的文字在空中漂浮,又很快消散。
来信说:
——发现了一点东西,等我后续。
第153章 余
舒青窈微微沉眸。
眼下的局势,于她来说,十分顺利。
魏府的血腥在她意料之外,但到底没有影响到她的打算。而空谷那边也有了回信,就是不知云奕那边,是否在宣德王府查到了东西。
灵光一现,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再想仔细捕捉,那感觉又一闪而逝。
“师姐,你进屋去啊,杵在这里,热水又不会好得快一点。”凌桑探出半个头来。
舒青窈轻轻应了一声,朝房里走去。
晚膳后,她又偷偷去看了白若璃。
不过去的时候不巧,魏行昭也在。幸好雾菱机灵,看到白雾,将手里端着的盘子“不小心”跌去地上,吸引了魏行昭的注意,舒青窈也正好闪身躲去旁边的树后。
……以后还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了。她暗想。
魏行昭离开后,她才出来。
知道舒青窈十有八九带了裴言的信,雾菱便去门口望风。
白若璃叹了口气:“卿姐姐,阿璃是真觉得恶心。”
舒青窈:“我知道,头三个月害喜最难受,我母……母亲以前也是。”
白若璃:“不,阿璃是恶心三表哥。”
舒青窈:……
她又叹了口气:“成日嘘寒问暖做什么呢?如今他是代城主,真要有心,至少会把我和他的婚事提上日程。可眼下,白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说着,她苦恼地低头,手指轻轻抚着小腹:“我好想看他把我当作城主夫人,然后我告诉他,这是阿言的孩子的时候,那副表情啊。”
舒青窈抿抿唇:“会看到的。”
她抬眸,眨着晶亮的眼睛:“卿姐姐,我想阿言了。能不能,让我们见一面?”
这事,舒青窈还真不好答应。
见一面倒是容易,可问题是裴言这次托沈清越转了信后,就不知道去哪个地方了。沈清越也没说,十有八九是帮他跑腿去了。
她只能安抚:“裴大人正忙,等过几日,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见面,好么?”
白若璃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她声音轻轻地呢喃:“这样的安静,让阿璃觉得很不真实。明明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姑父的死也还没有结果……”
“阿璃,我曾听说,海上风暴来临前,表面看起来,都十分平静,”舒青窈敛起杏眼,“这样的平静不会太久了,魏府只怕还要另生风波。若我不能及时过来护你,你切记躲好,万事以性命为上。”
白若璃心里咯噔一声。
这话委实不祥得很。
可也是实情。
于是点点头:“阿璃会的,谢谢卿姐姐。”
八日后。
魏行昭的表面功夫做得差不多了。
在街头巷尾,也渐渐有了议论他的声音,都是正向的。其中自然有魏老夫人在背后出力。
自上次血洗魏府后,母家那边看清楚了她只是想利用人脉,而给不了更多甜头,便渐渐割裂,不愿再帮更多。余下的,都是混迹市井惯了的,掀不起大风大浪的小虾米。
至于魏行昭背后的势力,一小部分四下分散继续寻找魏行致,更多的,是护卫魏府。
说到底,魏行昭也怕那帮北域蛮子反水。
那是魏老夫人的母家,又不是他的。
魏老夫人和他一起吃了午膳,桌上闲聊几句,得知了魏行致还没找到的事,不免叹了口气。
“罢了,立衣冠冢吧。”她终于死了心。
魏行昭偷偷松了口气。
尽管魏老夫人自幼就偏心于他,可他还是无可避免的,自私的想要霸占母亲全部的爱。
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赶紧道:“母亲放心,日后儿子和阿璃带着孙儿们,好好陪您!”
魏老夫人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喜乐,只是颤了颤唇,没有再多说。
从福寿堂走出来,魏行昭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他亲自去往衙门找城官。
一是问询魏启阁中毒的事,二是问询那帮北域蛮子的事。
这两件事,无疑没有任何有进展。
“莫非那下毒的人,已经死于灾祸?”魏行昭突然道。
城官看了他一眼,想起另一个人的嘱咐,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又道:“如果是这样,下官想派人去搜查那些下人的房间,不知代城主可否准允?”
听到“代”字,魏行昭自然不悦地皱了皱眉。
但想着他搜不出来什么,正好了结此事,也就答应了:“自是全力配合缉拿真凶。”
于是,一群衙役穿梭在魏府,进入各个丫鬟奴才的房间搜查线索。
最后,居然在余管家床下,填补过的老鼠洞里,发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青色碎冰纹瓷瓶。
在这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余管家瞪大了眼睛。
满脸的难以置信。
脱口而出:“不可能!”
单是这三个字,就暴露了他的所作所为。
魏行昭站在一旁,脸色冷得仿佛在掉冰渣子。他想不通魏老夫人一手提拔的,精明无比的余管家,怎么突然就犯了蠢。
却不知这几日来,每夜凌桑都会施术入梦,叫他反复看到魏启阁濒死前的幻影。
尤其是昨夜,“魏启阁”还说: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你做过的事会留下痕迹,痕迹很快就会发现的……”
余管家一出事,魏行昭果断选择明哲保身,上演了一出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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