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抿了抿唇,慢慢掏出最后一小包药材:“还有?这些,这是我在山上挖出了的药材,我听爷爷说过,它们能退烧。”
“我会熬药,徐奶奶,你能帮我给爷爷炖肉吗?他生病了,得吃点儿有?营养的。”
一番话,说得徐红潸然泪下,忙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你这孩子,还跟奶奶说啥客气话!”
谁也没料到,老白这个胆小的孙女,关键时刻,竟然不声?不响弄来?这么老些东西,不用猜,他们也知道,小姑娘肯定遭老罪了!
第102章
白皎熬药前, 听到刘爷爷一群人介绍,早在她回来前,他们已经换来了西药, 是一户好心人帮忙送来的, 已经服白老爷子喝下去了。
她闻言一呆, 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众人, 仿佛什么都?没听说过一般, 笑?着点点头:“我在后山采的草药不少也是固本培元的,我拿小瓦罐熬上, 等爷爷醒了, 正好能让他喝上。”
众人又说她心细, 夸她不愧是白老爷子的孙女, 跟他学了一手好医术。
白皎便笑?了, 嫣红柔软的唇瓣抿起一抹弧度,在寂静的夜里,犹如一朵幽然绽放的兰花。
他们只字不提换药的怀表,她离开前正好听完了全过程,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算富裕, 哪有人会好心送上西药,给牛棚里的犯人呢。
虽然他们没有劳改犯的称谓, 可在民众眼?里,早就和劳改犯别无二样,没有切实的利益, 傻子?才肯送药!
还?是稀少的西药!
白皎将这事牢牢记在心底,点点头便去熬药, 徐奶奶就在一边烧水。
秋日凉爽,兔子?肉还?能放置一段时间, 加上老爷子?生?病,便炖了鸟蛋汤。
徐奶奶手艺真不错,她原本?就是喜欢吃喝的一类,性格开朗大?方,还?加了一些蔬菜条丝,用?小火慢慢温着,以便老爷子?醒来随时能喝。
他们下放的地方是大?东北,白树屯是红星大?队底下最偏远的一个屯子?,时值秋季,他们入乡随俗,也偷偷栽种了一些蔬菜瓜果,因为做得隐秘,又在山上一块僻静的角落,倒是没人发现。
白皎看着天上的星星,上一世她什么都?学,连星星都?会看,这会儿观星应当已经是十二点左右,半夜,家家户户都?已进入梦乡。
毕竟,小麦收割就等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抢收。
白皎扫了眼?大?家,徐奶奶已经坐在小板凳上,眼?睛半睁不睁,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疲倦不堪的神色。
牛棚里的人同样分配了任务,明天除了爷爷,他们都?要去上工。
“爷爷奶奶。”她轻声说道,见众人看过来,她也站起身:“你们别守着我爷爷了,我来看着就行?,明天还?得上工,太熬人了。”
刘斌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你一个小孩子?都?能守得住,我们都?是大?人了,没关?系。”
白皎听完露出一抹艰涩的笑?:“刘爷爷,这怎么行?。”
她文文弱弱的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爷爷奶奶,你们再不睡我真的要生?气了……”她就算说着生?气的话,也依旧细声细气,格外好听。
众人欣慰地看着她,只觉心头一阵妥帖,才慢慢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屋子?。
白皎掀开帘子?探出脑袋:“明天大?家晚点儿起,我给你们做饭。”
众人听完话,禁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老白家的孙女,竟是开窍了。
她和爷爷一起下放,就算再安静沉默,也是大?家一起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没感情。
如今听见这话,心里更是暖暖的。
白树屯牛棚里这些人并不多,六个人报团取暖,除去白老爷子?一个国医圣手,其他也多有成就在身,简直可以称作卧虎藏龙。
所?以女主孙妍才会拼了命的讨好,可他们这些人是一朝落魄,不是变成傻子?,对方功利的眼?神,他们一眼?便能看出。
白皎转过身便守着老爷子?,说来也巧,十几分钟后,爷爷真的醒了。
白皎轻轻松了口气,立刻冲过去,小声说:“爷爷。”
白老爷子?睁开眼?,失焦的目光先瞅到?明晃晃的油灯,继而是一双殷勤期盼的大?眼?,水润水润,浅色眼?瞳,像极了他曾收藏过的一颗琥珀,又像是新?酿的蜂蜜。
“皎皎?”他张了张嘴,还?没继续说话,白皎已经端过药碗,水润明媚的眼?睛看着他,柔声软语道:“爷爷,喝药。”
白老爷子?也是一怔,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孙女自己还?不清楚,她从小就有些异于常人,这药……咦!
他一怔,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和药材大?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爷子?立刻认出来,这是一碗好药,熬得恰到?好处,药材融合极为妥帖,正对他现在的情况!
“爷爷,喝药。”
她有些着急,白玉似的小脸上泛起一层紧张的薄红。
孙女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过来,白老爷子?喝得痛苦又快乐,苍老的面容上,眼?睛清明有神,打?量自家孙女。
他越看越心热。
小姑娘笑?盈盈的,眼?睛大?而有神,神情轻松,态度温和大?方,脸上不再脏兮兮的,露出一张比花还?娇艳的面容。
这样子?……这样子?分明是变好了!
不等白皎端来鸟蛋汤,白老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搭上手的瞬间,他眼?睛猛地睁大?!
白皎初时不解,后来发觉他的动作,乖乖任他把脉。
白老爷子?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皎皎,你、你这是好了?”
白皎点点头,抿紧红润的唇瓣。
说起他这个孙女,也是命苦。
她从小就有失魂症,家里要是没变故,他怎么着也要把她带好,可后来……他不欲多想,下放后,即使他有心,也无力改变。
老爷子?眼?眶湿润,激动得无以复加,“终于好了,全好了……”
他嘴里喃喃,白皎耳聪目明,一瞬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怪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原来她还?是个病人!
可爷爷从来没说过。
她惊讶地问他:“爷爷,你说什么失魂症?谁是失魂症?”
老爷子?本?想遮掩,然而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便是一阵止不住的心软,想想她的年龄,这般出挑的容貌,自己还?能再护多少年?
于是便说了。
这是他原来打?算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他知?晓农村那些生?病的妇女是什么下场,若是身体?上的弱症还?好,可她偏偏是精神上的,虽然是轻度,乖乖巧巧,说什么听什么,可她到?底心智稚嫩,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幼儿大?。
白老爷子?万万不敢冒险,尤其自家孙女随了父母的长相,出落得那么艳丽。
虽然本?地民风淳朴,可他下放这些年,也曾听闻一两起叫人悚然的案件,他不敢赌这样的几率。
白皎这才知?道事情始末。
中间还?颇有曲折。
她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失魂症,白老爷子?乃是国医圣手都?治不好,后来病急乱投医,偷偷找到?当时的道观观主,德高望重?的张道长。
当时还?没开始破四旧,没想到?歪打?正着,道长告诉她,白皎生?来丢了一魂一魄,若有机缘,自然可以找回,若无机缘,便只能一辈子?如此。
不等他准备厚礼,那位道长便死了。
他叹息一声,当时走投无路,只拿对方的话当作心里安慰,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白皎还?打?算学医,听见这话立刻睁大?眼?睛,她知?道这世界灵力稀薄,修炼成仙是绝无可能,可谁知?道有什么能人异士。
她并不害怕,反而产生?一个绝妙的主意?。
“爷爷。”她茫然地说:“我之前总觉得自己看世界,隔着一层大?雾,我没法回应你,每天睡觉是,总会迷迷糊糊听见一道声音,一直在讲什么东西,感觉自己好像去了另一个地方……”
“今天下午,突然听见她说,机缘已到?,让我回来,我就发现,大?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
老爷子?听见这话,登时惊愕无比:“什么!”
若不是顾忌其他人,他怕是要吼出声来,再看自己的孙女,更是心疼到?了骨子?里。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和那道长接触,也知?晓一些怪力乱神之事,这是孙女的机缘,可是,如果能选择,他宁愿孙女没有这样的机缘,只要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
他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
至于她得到?的机缘,他病了一场,实在没有这个心力,白皎也没急着解释,她早就定下来未来的发展方向,学医!
身边不是有个国医圣手,她还?要靠这个翻身,平反是1978年的事,现在是1976年,她等不了那么久,只能另做打?算。
还?有修炼,也不能抛下。
她隐约有个计划,还?得细细推敲完善。
爷孙俩喝完了鸟蛋汤,便各自躺在床上,她眯了眯眼?,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又经过一顿操劳,已经超出极限,不多时,屋子?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日一早,随着刺啦一声,浓郁的肉香被热油激发,霎时间,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
兔子?肉被她清洗之后切块,兔肉虽香却很不易熟,于是她加上大?葱之类的调料翻炒之后,加水焖煮。
还?有六个早就煮好的鸟蛋,剥了壳一起在锅里入味。
这会儿天色昏暗,一抹光线都?没有,离早起还?有一段时间,白皎便守着瓦罐,火苗将狭小的灶台,黄色的墙面染上一抹橙红,暖意?在厨房弥漫。
主食馒头待会儿再蒸,菜还?没熟呢。
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不多时,澄然一片,牛棚里的人早就熟悉了上工时间,陆陆续续起床。
最先起的是徐奶奶,她刚下床便径直来到?厨房,打?开门一阵肉香扑面而来,看到?白皎后,忍不住惊呼一声:“你这丫头,你咋醒过来了!”
白皎起身,将洗好的蔬菜掰断一起按进炖汤的锅里,做完这一切,才看向她:“徐奶奶,吃饭吧。”
徐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张了张:“你这……你这让人咋说啊!”
最后,是两人一起把饭端上桌。
几人起床后看到?桌子?上一大?盆肉,香喷喷油滋滋,冒着浓郁的香气,白烟冉冉,简直像做梦一样。
“这是、这是啥?老刘你帮我看看,我不是在做梦吧!”
刘斌还?没来得及动手,徐红便一把拧了过来,听见老周嗷了一声,她瞪着眼?说:“你看是不是做梦?”
“不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
大?家见状笑?成一团。
牛棚里五个大?人和白皎一个孩子?,刘斌从政,张秋实是商人,白庭生?,便是白老爷子?的名讳,他学医,徐红出身富贵之家,周岩是科学家,和徐红乃是一对,多少夫妻父子?恩断义绝,他们俩却一起熬了下来。
下来大?家各有各的过往,因为某些事,从天南地北汇聚此处。
笑?够了,徐红才解释,“今天这饭可不是我做到?,是白皎炖了兔子?肉。”
霎时间,一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还?没等人说话,徐红便道:“你们不知?道,我早上起来准备做饭,那知?道推开门,这孩子?不声不响已经做好了,给我吓一跳!”
“真是实心眼?呀!”
白皎摇头:“我自己想做。”
见众人一直盯着她瞧,从未被大?家如此关?注的白皎抿了抿唇,微微低头:“爷爷奶奶,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了。”
一群人这才动手,兔子?肉经过长时间焖煮,早就炖的烂糊无比,一抿,肉便脱骨而下。
兔子?就算再肥,也不够六个人吃,这便看出小姑娘心细如发,晓得下一些蔬菜,还?有六颗蛋,虽然小,可没人都?能分到?一颗。
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若是年轻人,或许还?有机会上山找野物,吃顿肉,可他们年纪大?了,轻易摔不得,就连白老爷子?,也不会经常上山,所?以他发烧时,才会出现药材用?光了的情况,一群人不得不去求人。
一大?早,白皎便跟着下田。
清风徐徐,麦浪宛若波涛滚滚而来,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耀眼?的金色,此时还?没工业的污染,天空蓝得透亮,宛若一块晶莹剔透的巨大?蓝宝石,没有一朵白云。
白皎跟着爷爷奶奶下地,他们也要干活。
除了白爷爷生?病,村长怜惜老人身体?,放了一天假。
不这样,他们连活下去都?是问题,他们是下放过来的,村里怎么可能白养活他们。
白皎开始还?在赞叹好景色,风吹麦浪香,后来不停弯腰割麦,扎人的麦芒擦过皮肤,又痒有痛,她便不这么觉得了。
实在是累。
就算是习惯了耕作的庄稼人,忙完收麦也要累得半死。
大?东北冬天难熬,除去收麦子?的村民,一行?人去山里砍树,挖土,放牛,放牛是个轻松的好活,但是轮不到?他们啊。
普通村民都?轮不到?呢。
“大?家都?快点儿啊,伟大?主席保佑,今天是个大?晴天!”
白皎抬眼?望天,是个晴天不错,但是太阳也太酷热了,身上冒出一层层热汗,再看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手要累断了。
休息时间记工分,她也只得了两分。
和其他青壮年简简单单记五六个公分相比,简直少得可怜。
徐红倒是欣喜:“皎皎,你今儿个晌午记了两个公分,真厉害!”
白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搜了下记忆才知?道,自己以往全天都?只是一两个公分,更遑论今天才半天,真是巨大?的突破。
她擦了擦颊边的汗,因为剧烈运动,雪白剔透的脸颊泛起一层诱人红晕,一双眼?眸大?而妩媚,本?就秾丽漂亮的颜色,愈发鲜艳夺目,只是因为年纪尚小,轮廓线略显圆润稚气,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徐红见此心头一跳,白家这姑娘,容貌也太拔尖了。
动乱那些年,她见过不少姑娘,没人比她更绝色,可她们走错了路,选错了人,也只有少数几个,勉强得以保存。
她心头喟叹,不知?道这样的容色,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此时,村民们欣喜地看着清香金黄的麦田,杆子?粗大?,麦穗饱满,都?要压弯了腰了。
“看这麦子?,我估计今年是个丰收年呀!”
“是啊,我看那边地里的玉米,也快熟了!到?时候掰玉米,给孩子?烀玉米饼子?吃!”
“别说孩子?,就连我都?开始馋了!”
“哈哈哈,麦子?还?没收完呢,就想着玉米了,我看这麦子?还?得好一阵收呢。”那人说着捶了捶腰,看了眼?望不到?边的麦田。
白皎听着心念一动,想到?一个神器。
农用?犁地机,播种机,收割机!
解放生?产力的三大?发明!
虽然国外很久就有,国内也在六十年代便引进了,但是华国疆域如此之大?,普及到?白树屯,那可真是遥遥无期。
她沉思着,收割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旁边张爷爷推了推镜框,提醒她:“皎皎,别发呆,有人盯着呢。”
白皎点点头,看向麦田:“嗯嗯。”
她像是想起什么,小声说:“要是有收割机就好了。”
她压低了声音,却耐不住张秋实离得近,听见这话的他猛然一怔,收割机?
那是多遥远的事儿了。
他因为曾经出国留学,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下放至此,开始还?愤愤不平,后来在日复一日的耕作里消磨了斗志,只敢自己默默研究。
牛棚里的人团结一心,没人告发他,他就自己默默研究,可惜手上什么都?没有,明明,他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科学家。
这会儿听见白皎的话,勾起他的不甘,可他也只是苦笑?一声:“收割机哪有那样简单的呢。”
白皎眨了眨清透的眼?:“可是,张爷爷你不是说有那什么大?马拉的……拉的……”
她顿了顿,张秋实在她面前确实说过不少发明,那是他以前心比天高,不甘就此一生?。
“马拉小麦收割机!”张秋实心头一跳,不禁脱口而出。
马拉小麦收割机早在二十年代便有了,因为太笨重?早被外国淘汰,但他在国外啊,曾经亲手拆解过,如今听到?白皎的话,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产生?。
马拉小麦收割机利用?齿轮和链条传动,原理?十分简单,如果他把笨重?的机器加以改进,变成一两个人就能操控的轻便机器呢,虽说效率会降低一些,可那是对于机器,与人力相比,它绝对完胜!
“皎皎,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张秋实认真地说道,双眼?发亮,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这时,不少农民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啥收割鸡,那是啥鸡啊,名字真奇怪!”
白皎眨了眨眼?,小姑娘脸都?涨红成一团,羞赧得不行?,却仍旧出声解释:“不是鸡,是机器,一开动就能收割机器,把麦秆和麦穗分离,不用?人再去弯腰收割。”
她天真的话惹来村民又一阵哄笑?。
“真要是那样,那可比神仙还?厉害呢。”
“肯定是假的,咋可能有这样的机器!”
很显然,他们并不相信。
白皎倒是不急,她瞥了眼?已经沉思起来的张爷爷,再度低下头,唯独唇角绽开一抹笑?容。
是不是假的,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湛蓝天?幕悬挂一轮金灿灿的太阳, 阳光炙热,连风也浸透了热气?。
村民们又累又热,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高强度劳作, 不少人已经产生?了厌倦心?理。
一些人割几刀便直起腰, 左顾右盼, 偷偷磨洋工。
计分员盯着一群人看, 突然皱紧眉头:“牛棚的人怎么还没来?”
村民们对牛棚的人大多都是敬而远之, 这会儿听见计分员的话,好奇地看过去, 果然, 属于牛棚众人的麦子?地里, 只有两三个人。
计分员正要询问, 忽然听见一阵轰鸣, 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扭头朝声源处看去,村民身体下意识往后仄歪。
“那、那是啥!”有人结结巴巴地说。
金灿灿的麦浪中,映照出白?皎灿烂的笑容, 她攥紧手里的镰刀, 成功了!
周岩爷爷自打那日?被她启发后,便日?以继夜地研究收割机, 那东西很好做,可他们现阶段并不缺技术,缺的是把技术变现的原材料!
牛棚条件实在太差了。
在几?人的合力支持下, 通过木头拼接,周岩才?勉勉强强做出来简易版的收割机, 它的外型类似风车,有些笨重, 单靠人力有些累,但是效果比起人工,简直高了不止一筹!
白?皎看到他熬得通红的双眼。
周岩笑着说:“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他和妻子?徐红一个推一个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架木铁制成的收割机徐徐开动,发出嗡嗡的收割声。
白?皎听见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他这是在干啥?”
“妈呀,这是啥东西!可不能让他下地,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话音刚落,收割机已滚滚而来!
早已被阳光晒得干焦的麦秆,碰到齐整尖锐的刀口几?乎瞬间折断,麦穗被机器绞紧,颠簸中掉进徐红撑着的麻袋口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没用的麦秆从另一个出口吐出,走过之后,只剩下齐整的麦茬!
众人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不一会儿,俩人便将早先干活的众人远远落在身后。
这一幕,别说村民,就是见多识广的村长?,也不由呆住了!
村长?李青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老老实实开垦田地的庄稼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工业文明的震撼与碾压!
这事白?皎没出声,周岩以飞速拉完一块地后,折返到村长?身边:“这是我研发出来的收割机。”
“收割机?”村长?李青树似乎成了复读机,周岩每说一句,他便重复一句,他并非封闭愚昧的老顽固,身为白?树屯的村长?,他也经常去城里开会,传达各项指示,一眼便看出这收割机作用巨大!潜力无穷!
李青树深吸一口气?:“这个收、收割机,真是你做的?”
实在不怪他会这么问,牛棚里的人一直很低调,出来白?老爷子?有医术,他是知道的,可他对这些人到底又没什么深入了解。
周岩自己也知道,脸上神?色轻快,再不负往日?的压抑,似乎是这件事,让他焕发了第二春。
以往是他着相?了。
他这一身知识为什么非要揪着以前的辉煌,他平白?耽误了许多时间,殊不知,一点微末的小?事,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别说村长?,就连村民都看得出,新鲜又纳罕地看着机器。
“去去去!你们赶紧干活,挣不够公分过年?就喝西北风吧!”村长?李青树立刻驱赶,忍不住拿起了手里的香烟,这还?是他儿子?给自己带回来的好东西呢。
村里人哪有谁像他这样,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
他在地头整整看了一个小?时,真正意识到收割机的强大,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而且——
他问白?老爷子?:“你们这收割机,能不能用牲口拉?”
白?老爷子?看他一样,到底是个干部:“当然可以,牲口的速度应该比人还?快。”
“比人还?快啊……”村长?喃喃念叨着,香烟烧尽了,火星子?一霎烫到指头,他手上都是老茧,被着热意灼了下,反倒像是被只小?虫子?蛰了一口。
终于,他下定决心?。
“白?老爷子?,你们这可是解了咱们村的一大难题啊!”他认真地看向牛棚众人。
李青树也有自己的考量,自己掌管的白?树屯实在是偏僻,因为条件不咋好,在红星大队几?个村里,年?年?都是吊车尾,他有心?改变,却也不知道从何?改起。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群自己刻意忽视的人,竟然制造了这样一个大惊喜!
主席都说过,知识就是力量!
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知识分子?,人家脑瓜子?灵着呢!
有了小?麦收割机,他们村的任务进度立马拉开一大截,当然,这事儿他们村也要保密。
村民纷纷点头,闭紧嘴巴,他们其实对牛棚里的人不怎么感兴趣,早就忽视了。
这会儿就是稀罕。
稀罕收割机,诶呀呀,这速度,可让人大大解放了嘞!
看那机器张大嘴巴出麦子?,吃进去的是一整颗,吐出来的是麦穗和麦秆,就算看上一天?,也让人看不腻呢!
回家后,少不得在家里人耳朵边说两句。
孙家便是这样,他们是白?树屯的原住民,孙老太太和老伴生?了三个儿子?俩闺女,俩闺女已经嫁出去了,离得远,但是谁也不敢欺负,谁让她们有仨兄弟呢。
谁敢欺负,保管第二天?就有三个大舅子?鼓着肌肉找上门,砂锅大的拳头一拳就能要人命!
农村和城里不一样,在农村,人口就是资源。
孙家三个儿子?又有孩子?,小?石头二柱子?现在已经十几?岁,算得上大半个壮劳力,所以他们家可以说得上一句人丁兴旺。
除了老二家,只有孙妍一个闺女,绝户头不说也罢。
尤其这小?妮子?最?近真是反了天?了!
老太太家里养了几?只鸡,累了一天?她回到家,看见堆在墙边的烂菜叶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走的时候啥样,回来的时候还?是啥样!
她砰砰砰地砍着烂菜叶子?准备喂鸡,嘴巴也不闲着:“老婆子?真是命苦,哪家的懒虫投了胎,竟然投到我们家,十几?岁的大姑娘,还?想学人家城里的大姑娘!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房间里,孙妍握紧笔杆,盯着眼前的书本,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她现在可不同以往,怎么听不出老太太这是指桑骂槐,她爸妈就是孙家两头累死累活的老黄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还?想让她也跟着一起被洗脑!
她看清楚了,不愿意这么干了,咋啦?!
正要打开窗户回怼两句,老太太已经偃旗息鼓。
不是她不想继续,是她被另一件事绊住了。
她也是今儿个地里干活的一份子?,留在家里洗衣服的孙丽听见收割机的事儿,缠着她问:“奶,啥是收割机啊?”
孙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你也听说啦?”
她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看着孙女震惊得瞪大双眼,完全没想过当时她也是这副模样,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给自己孙女讲。
这可是第一手消息。
为此,老太太可骄傲了!
她们没发现,不远处的窗户悄悄退开一条缝,孙妍听了两句,猛地反应过来,牛棚那些人!
一巴掌拍上脑袋,怎么把这个忘了!
她还?要巴结这些人呢!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处境不妙,她已经快要跟家里闹翻了,父母也愚孝,要从这个泥潭似的家里挣脱出来……
孙妍攥紧拳头,她要加快速度了!
几?天?后,在得到村里人配合后,收割机再次得到提升,刀刃换成了村长?特地弄来的薄片,由村里的骡子?拉着跑,口袋也绑在出口处,只需要一个人就能轻松驾驭!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周岩的指点。
牛棚众人这些天?在村里的地位大大提高,村里人不知道,身为村长?的李青树倒是清楚,小?红兵已经很久都没来了。
他们白?树屯实在是与世隔绝,来一趟真不容易,而且,他隐约意识到什么,这得益于他曾经当兵的过往,也曾经保家卫国,后来惦记着家里才?退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