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良缘—— by郁雨竹
郁雨竹  发于:2024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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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第一才女顾君若下嫁京城第一美男子韩牧,听着似乎是一段佳话,但京城上下没人觉得这是一段好姻缘。
因为京城第一美男子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称号,京城第一纨绔!果然,顾君若才入门,婚宴上就发生了意外,韩牧打断了前来观礼的永平侯次子江怀的腿,新婚第三天就被逐出京城,去往一个贫瘠县城当县令。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段好良缘,就是韩牧也这么认为,一度想要顾君若脱离他这个苦海。
标签:欢喜冤家
第一章 打劫
马车一摇一晃的,顾君若掀起眼眸扫了一眼对面的韩牧,见他眼皮往下耷拉已经快要睡着了。
韩牧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瞪着她看,身子还不由的坐直了,结果才坐直,他就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忍不住嘶的一声,伸手往后一扶。
顾君若的目光就随着他的手落在了他的腰上。
韩牧对上她的目光,克制的把手收回来,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顾君若似笑非笑,“看你的腰还好吗?夫君,你这板子挨了有十天吧,还没好?”
“早好了,”韩牧努力的想要坐直,让自己显得更威武些,“我这是坐久了腰疼。”
“那夫君的腰可真不好。”
韩牧脸都黑了,说男人腰不好,这是最大的羞辱了,他沉下脸,不高兴的看着顾君若道:“我的腰好不好,等洞房那天娘子就知道了。”
顾君若小声的哼了一下,扭过去不看他,不过还是嘀咕了一句,“能不能洞房都不一定呢……”
韩牧觉得这个羞辱更大了,正要和她理论,车厢突然一震,然后停了下来,俩人因为惯性齐齐往前一扑。
韩牧眼疾手快的接住顾君若,但没稳住自己的身体,带着她往前一扑,右手垫在她的后脑勺在车壁上一磕,整个人压在了顾君若身上。
顾君若脸色微红,马车才停下她就伸手把人推开,撑着身子坐起来,见他脸色微白的甩着手,便问道:“你没事吧?”
韩牧好面子,故作坚强,“没事,爷我像是有事的人吗?”
顾君若就拉过他的手看,只见手背被磕破了皮,正在往外渗血,而且还是一大片,半个手背都是红色的了。
她脸色一变,忙拿出手帕要给他包扎,车外已经乱起来,俩人听到外面小北喝问,“你们不要命了,车也不看就往路上冲……”
然后听到有人磕磕巴巴的喊,“打打打,打劫!”
顾君若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向韩牧,韩牧也看向她,俩人一起上前唰的一下掀开了帘子。
他们的小厮和丫鬟坐在车辕上,此时也正一脸惊异的看着挡在
车前的五六,哦,不,算上树底下坐着的两个人一起,那是七八个人。
顾君若的目光从他们瘦黄的脸转到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衣服破破烂烂的,看着不像是劫匪,倒像是乞丐。
再看他们手上拿的武器,有菜刀,有锄头,还有木棍。
顾君若不由去看韩牧,“我们已经进义县的范围了,说起来这是你的子民,管管?”
韩牧看他们挫成这样还出来打劫,拒绝承认他们是他的子民,“我还没上任呢,不算。”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赶紧下车来,把你们带的粮食和钱都交出来,”为首的一个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喝骂道:“敢不听话,我砍死你们。”
顾君若脸色一沉,问道:“你们杀死过人?”
“杀人?那都是小意思,我们还吃过人肉呢,”对方瘦黄的脸上满是戾气,眼神凶恶的盯着他们,目光在顾君若脸上转了又转,突然猥琐的笑起来,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没有粮食和钱也没什么,看你这娘子长得还可以,到时候卖到花楼里去,多少能填几天肚子。”
目光转到韩牧俊美的脸上,更加惊艳,正要说话,韩牧已经在他看向顾君若时脸色一变,再听他口出恶言,便伸手拽住顾君若往车里一推,他则从车上飞跃而下,一脚将人踢飞……
对方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被人踢飞了,他不由捂着肚子吐出一口血来,目光一缩,震惊的抬头看向韩牧,“你……”
韩牧一脚踩在他拿刀的手上,脸色阴沉,“我夫人也是你能调戏的?”
他踩着对方的手碾了碾,直到对方痛呼的松开了菜刀,他才一脚踢开刀子,冷目看向其他劫匪。
对方抱着手掌哀嚎,见手下就在一旁看着,还倒退了一步,不由大喝,“还愣着干什么,不想饿死就上啊——”
其他人一听,怯弱的目光一厉,周身气质一变,立即紧握手中的武器哇哇大叫的朝韩牧冲去。
韩牧乃武将世家出身,哪怕自己是个纨绔,那也是从小弓马刀剑练着,自然是不怕的,他伸脚踢掉一个人手中的锄头,旋身转到他们中间,一一卸下他们手中的武器,因为动作太大,牵动
了屁股上的伤,让他脸上冷峻的表情破了一瞬,然后就更加快速的动作起来,三两下就把人打倒,一个叠着一个的扔到了地上。
他生气了,一定要速战速决!
顾君若被推进车里,但她还是担心,韩牧刚受过杖刑,刚才又磕坏了手背……她忙扯开头上的帘子,转身又探出头去。
正好看见韩牧将最后一个人一脚踢在了人堆里,正好和前面的人叠在了一起,她正要松一口气,余光看见先前那人已经摸到了菜刀,不知何时站在了韩牧的身后,举着菜刀就朝他砍去……
顾君若脸色一变,不由失声叫道:“韩牧小心——”
韩牧头也不回,脚步一转便朝旁边避去,转了一圈回身直接掐住他的手腕,一扭就下了菜刀,他一手拿着菜刀,一手啪啪的往他头上打了几巴掌,教训道:“叫你背后偷袭,叫你当劫匪,不知道背后偷袭卑鄙,当劫匪……”
韩牧咬牙切齿道:“当劫匪丢我的脸吗?”
对方脑子被打了好几下,加上饿着,等韩牧停下时他便眼冒金星的看着韩牧,身子晃了两下后砰的一下往后砸在了地上。
韩牧吓得往后一跳,扭头对上顾君若默默看着他的目光,他立即辩解道:“不是我打的,我用的力气不大。”
顾君若收回了目光,从车辕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被韩牧全都打倒的劫匪,道:“先把人绑起来吧。”
就算他们看着没有反抗的力量了,那也不能疏忽。
小北这才跳下车,摸了一条绳子出来把人都给绑起来,最后他看向不远处树下坐着的一老一小,扭头问韩牧,“郎君,那两个抓吗?”
韩牧扭头看去,只见树下坐着一个老人和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两个人都瘦,脸上没有多少肉,显得眼睛特别的大,俩人此时正一脸惊慌的看着他们,老人爬起来想要把孩子拖走,结果太饿了,手上没力气,拽了两下也没拽动孩子。
见韩牧冲他们走来,他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啊,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韩牧!”顾君若叫住他,见他回过头来便朝他摇了摇头。
第二章 问话
韩牧皱眉,觉得她妇人之仁,“他们可是劫匪。”
顾君若:“你见过连一个孩子都拖不起来的劫匪吗?还是见过一个连跑都做不到的七八岁劫匪?”
韩牧噎了一下,“小爷我没见过劫匪,这是第一次见!怎么,娘子经常见吗?”
“我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但我会用脑子想,”顾君若抬起下巴道:“把他们带过来问话吧,有老人和孩子在,他们嘴巴也能软一点儿。”
韩牧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县城不知道还有多远呢,在这儿耽误太阳落山前我们肯定到不了,你要露宿野外?”
他道:“要我看,不如直接捆了拖回县城,关进牢里慢慢问,反正都是劫匪,最后总要坐牢的。”
“你是新县令,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义县是什么情况,把人拖回去,你两眼一抹黑,能不能轮到你问话都是问题,”顾君若道:“不如就在这儿问,这些人一看就是当地人,对义县的情况就算不十分了解,也能说得出二三分。我们这边有了准备,到了地方才不会被人糊弄。”
韩牧虽然一脸的不服气,但还是对树底下的俩人抬了抬下巴,命令道:“过来,小爷问你们几句话,回答得好,我就放过你们。”
老人虽然怀疑他们的诚意,但他们现在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于是起身扶了一把孩子,想要带他过去,结果孩子早就饿得快要晕过去了,这会儿手脚发软,根本没力气站起来。
韩牧看得微微皱眉,上前去看。
顾君若也连忙跟上。
韩牧伸手摸了一下孩子,孩子白眼一翻,直接就晕了。
韩牧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立即和顾君若澄清,“我没用力,我就轻轻的碰了他一下。”
顾君若去摸他的手和脉,“是饿的,小婵,拿我们的水囊来,还有我们的干粮,快!”
顾君若的丫头小婵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身从车上扒拉下一个水囊和一个包裹就跑过来。
顾君若接过水囊,先小心翼翼的给孩子喂了一口,然后扯开包袱拿出一个碗来,往里倒了半碗水,和韩牧道:“把馒头撕开泡一泡。”
老人看见包袱里
用纸包着的大白馒头,眼都绿了,他忙道:“不用撕,不用撕。”
他摇了摇孩子,“三宝,三宝快醒醒,咱有吃的了,咱有吃的了。”
韩牧已经伸手拿了一个馒头撕开,撕成一片片的泡在温水里,嘟囔道:“都饿晕了,能叫醒才怪。”
泡软的馒头给孩子喂下,他还有意识,应该是闻到了食物的清香,对于塞进嘴里的东西下意识的吞咽起来……
看见他能吃东西,顾君若松了一口气,发现旁边的韩牧也跟着放松下来,她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韩牧还在撕馒头,见她看过来,脸上的担忧就变成了凶巴巴的,“看什么,还不快喂,不然今晚真的要露宿野外了。”
最后他们还是露宿野外了。
他们只有一辆车,两匹马,这些劫匪老的老,幼的幼,剩下六个虽是青壮,但面黄肌瘦不说还被韩牧给打伤了,根本走不快。
眼见着不能天黑之前进城,韩牧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就地扎营露宿。
小北把六个壮年劫匪拉到两棵树下把人绑起来,一棵树围坐着三个劫匪,用一条绳子绕着绑起来。
两棵树下的六个劫匪醒过来后就大眼瞪小眼,惶恐起来。
韩牧拿着一个白馒头走过来,大家的目光一下定在他的手上,怎么也挪不开了。
韩牧抛了抛手中的大白馒头,问道:“怎么,想吃啊?”
他嘿嘿一笑,然后面色一冷,直接变脸,“不给!”
六个劫匪:……
顾君若蹲在小孩面前看他吃东西,扭头看了韩牧一眼,微微摇头,回头目光温和的看着小孩儿,“你饿得太久了,不好一下吃太多东西,先等一等再吃。”
小孩儿不敢有要求,怯生生的看了旁边的老人一眼,点头。
顾君若笑着把剩下的半个馒头递给老人,见他接过后就塞进嘴里,忙给他也倒了一碗水,温声道:“您慢一些。”
见老人吃东西,顾君若就问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小声回道:“我叫三宝。”
顾君若看了旁边老人一眼,问道:“这是你祖父?
小孩儿点头,小声道:“是我爷爷。”
顾君若:“那六人里谁是你爹?”
小孩儿伸手指了一个,顾君若看去,是一个先前拿着锄头攻击韩牧的人,瘦长脸,此时正不断的在韩牧手上的馒头和他们这边看。
顾君若目光一转,看到他边上的青年也时不时的看向这边,就指了他问小孩儿,“那他是谁?”
小孩儿:“是我二叔。”
这还是家族作案?
顾君若问道:“那剩下的四人你都认识吗?”
小孩儿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另一棵树上被绑着的青年道:“那是堂伯,那是柱子叔。”
顾君若一一记在心中,指着那个为首的青年和他旁边的人问:“那两个呢?”
小孩儿摇头,“不认识。”
他想了想后道:“爹爹的朋友。”
“不是,不是,”一旁终于把馒头咽下去,又喝了两口水的老人闻言忙道:“那不是大光的朋友,那个叫陈璜,是从外面逃难到我们村里的,可凶了,他拿着刀威胁我儿子们,让他们跟着他一块儿打劫,不然就要把我们杀了吃肉……”
老人抹着眼泪道:“娘子,我们都是被逼无奈的,不是故意要打劫你们的,还请娘子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对他的话,顾君若只信三分,不过她没表露出来,而是一脸同情的看着他,问道:“这地界竟然困难到要吃人肉了吗?你们家中都没粮食了?”
这可说到了老人心中的痛处,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说得可怜些也能得一些同情,所以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有什么说什么,“闹灾呢,早没有粮食了。”
“朝廷不赈灾吗?”
“县令带人去堵坝口,死了,县衙放了一次粮,说粮食全放给我们了,没了。”
顾君若问:“粮铺也没粮吗?没有粮商运粮食进来?”
“哎哟,那粮铺里的粮食是谁都能买得起的吗,现在粮价都涨到一百八十文一斗了。”
顾君若瞪大眼:“这么高?”
韩牧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很高吗?”
第三章 粮价
顾君若回头看了韩牧一眼,“我们出发前,京城粮铺里一般的米是十四文一斗,这还是因为是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平常要更便宜一些,大概十二文一斗。”
老人:“这位娘子说得对,我们这里的米之前只需十文,要更便宜。”
沔州地处周齐陈三国边界,紧邻江陵,这里水网密布,水田多且地肥,在天下没有一分为三个国家之前,这里也是鱼米之乡。
哪怕现在这块土地上时不时的发生冲突,这里的稻米依旧比外面便宜一些。
韩牧算了算之间的差价,蹙眉,有些生气:“这是遇到了奸商?”
顾君若:“你先问清楚,也不一定就是奸商,而且粮商这么多,你知道谁奸谁忠?”
韩牧:“都是一个锅里搅饭吃的,我不信谁就逃得过,都是奸商!”
他扭头问老汉,“县衙里真的没粮食了?”
老汉哪里知道有没有,不过,“县衙里的衙役们也饿得不轻呢,应该是真没有了。”
韩牧头疼起来,远远的蹲在地上,敲着树枝道:“完蛋了,我们身上也没多少钱,进了县城,一群嗷嗷待哺的百姓,我拿什么来养他们?”
顾君若走到他身边,闻言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想着回京呢?”
韩牧:“我倒是想回,但我回得去吗?”
他道:“而且临阵脱逃非我韩家人所为,我既然当了他们的县令……”
他顿了顿后道:“最起码在下任县令到前,我不能丢下他们离开。”
顾君若才升起的赞赏瞬间消了一半,“下任县令到前?”
“对啊,”韩牧理所当然的道:“你看看义县都成什么样了,百姓都打家劫舍了,你觉得我能当好他们的县令吗?”
不等顾君若说话,韩牧直接回答道:“那当然是不能的。”
顾君若噎住。
“哪怕罚我去屯兵呢,也比给人当县令的强,我就不是治理地方的材料,”韩牧道:“等进了县城我就上书,让朝廷另外派一个县令过来,我
还是别祸祸他们了。”
顾君若慢悠悠的道:“你是犯错才来的义县,你觉得陛下会答应,江家会答应?”
“可我做不好一个县令啊。”韩牧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要的就是你做不好,”顾君若道:“你做不好了,他们才有借口处理你。”
“因为江怀的那条腿,你已经被从京城罚到义县,再做不好,别说屯兵,只怕连官身也没有了。”
韩牧道:“没有就没有,我还不想当官呢。”
顾君若:“还会连累公爹和大哥,这也不要紧吗?”
韩牧皱眉,“江怀的一条腿这么金贵?不就是骨折吗,只怕过不了两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顾君若淡然的道:“谁的孩子谁心疼,显然永平侯很心疼他这儿子。”
韩牧气得原地转圈圈,最后在顾君若面前站定,指着她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做好义县县令,”顾君若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道:“立功,光明正大的回京去,这样不仅打了他们的脸,也给我们韩家长脸。”
韩牧奇异的看了她一眼,“你高热了吧?你看我像是能做好一县县令的人吗?”
他自我认识很清楚,“本来呢,义县要是一般的县城,偏僻点儿就偏僻点儿,我按部就班,循例而为倒也能做好一个县令,但现在这里连粮食都没有,我们出来时带的钱也不多,我当县令,别说养活这么多百姓,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顾君若,“我帮你。”
韩牧惊讶的看着她。
顾君若沉静的看着他,“怎么,不信我?”
“倒也不是,京城第一才女,好歹也是有些才华的,但杀鸡焉用牛刀?”韩牧其实一直想和她认真的谈一谈,只是没机会,今日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他干脆开诚布公的问,“你还真打算嫁给我,一辈子与我在一起?”
顾君若,“不是你家上门提亲求娶我的吗?”
韩牧脸色薄红,有些扭捏道:“是,但当时我也没想到你能答应啊,我以为……”你是看
不起我的。
而且他还是和江怀前后脚去提亲的,那江怀素有才子之名,他以为顾君若怎么也会选择江怀,而不是他。
顾君若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要不要光明正大的回京城去?”
她道:“管理好义县,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升迁回京是最好的方法,当然,你想临阵脱逃,上书言明自己的无能之举也可以,只是这样一来,我们韩家的面子以后就要被人踩在地上了,公爹和大哥以后出门见同僚都要没脸。”
“行行行,你别激我了,”韩牧蹲在地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抬头望她,“你真有本事将义县管好?”
他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缓缓进城,这就写信回京,让陛下另外再派一个县令来,然后我任打任罚。”
韩牧琢磨了一下后道:“其实这样不是更好吗,打罚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可以回京去继续做自己的千金大小姐……”
“你受打罚就无所谓吗?”见韩牧惊讶的看着她,顾君若一顿,面色又冷了下来,一脸沉静的道:“夫妻一体,现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夫妻,你若受辱,那就是我受辱。”
她道:“我虽然也没有管理县务的经验,但祖父在世时,我常给他念公文,看过他处理各地上来的折子,勉强还懂些。而且谁又是天生就会的?到了县衙,重头开始学就是了。”
韩牧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他捏了捏拳头道:“好,我们干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树底下又依偎在一起的祖孙俩,皱眉,“那现在怎么办?把他们也关到牢里去?”
顾君若道:“现在先去和他们探一探义县的事,别让他们知道你是县令,我们心中有数后才好定下面该做的事。”
韩牧嘀咕,“还有什么可问的?不就是没粮食,没钱,百姓们饿肚子吗?再问还能问出话来?”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朝老人走去,她摸出了一个馒头,一分为二,给他们祖孙两个一人半个,蹲在边上和他说话,“之前忙乱,倒忘了问了,老丈尊姓大名?”
第四章 不当人子
“不敢当,不敢当,”老人捏紧了手中的半个馒头,躬身答道:“小老儿姓孙,年纪大了,大家都叫我老孙头。”
顾君若看了狗蛋一眼,问道:“只有这一个孙子?”
一旁的三宝接过馒头就往嘴里塞,认真的吃起来,但他还是听到了顾君若的话,嚼着馒头含糊的道:“我还有哥哥和姐姐,不过他们都死了。”
走上前来的韩牧闻言一顿,默默地蹲在了一旁。
老孙头抹着眼泪道:“年景不好啊。”
然后韩牧就蹲在一旁听顾君若和他说起村庄,说起年景来,知道了他一家都住在孙家庄,一整个村庄九成是姓孙的,剩下的一成不是姓何就是姓张,都是前面几十年逃难过来落户的。
他们村一共有六十八户,算是大村,这一次水患来得又急又大,房屋一下就被冲垮了,当下就被水冲走了不少人。
村子里剩下的人在洪水退去后回村整理东西,发现粮食不是被冲走,就是泡得发芽了。
农田被冲毁,这一年都要没收成了,大家没办法,只是往县城里逃命,或者直接离开义县,往北去求生。
和孙家庄一样情况的村庄不少,这会儿留在村里的人十户都没有一户。
孙家庄里就只留了他们这三户,偏先前死的死,逃的逃,三户人口也不多。
陈璜豪横,带着那个叫田丰的闯进村里来,先是把他们仅剩下的一点东西都抢了吃光,然后就拿刀逼着他们一起出来抢劫。
其实也不用他狠逼,老孙头他们三家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出来抢别人,自己也要饿死了。
所以他们算得上半推半就的跟着陈璜一起出来。
顾君若还问了县城里的情况,还有水灾过后县衙的处置措施。
于是他们知道了县城里比较有钱的两户人家,岳家和曾家,一直在赈济灾民。
韩牧就问,“既然开了粥棚,那你们怎么不去吃,反而来路上抢人?”
老孙头道:“去了,怎么没去?只是在县城里等着吃粥的人太多了,那粥水有限,我们排了三天都没轮上,抢也抢不过,打又没力气,最后只能走了。”
他道:“继续留在县城里怕是要饿死,出来,就是找不到粮食,啃些树皮和泥土,好歹能多活几天。”
韩牧:“是抢吧?”
老孙头羞愧的低下头去。
顾君若瞥了韩牧一眼,和老孙头道:“今晚先如此吧,明日你们随我们回县城,怎么判,自有律法来定。”
老孙头忙问,“坐牢有饭吃吗?”
要是有,他们不介意坐牢的。
韩牧:“……你们是罪人,知道什么是罪人吗?你不想着将功赎罪,竟想着吃我的白饭……”
老孙头一头雾水,他怎么就吃这位郎君的白饭了?
顾君若伸手把他拉走,“行了,他们这会儿饿着肚子,你与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虽说我不喜读书,但我也知道,县令的职责之一便是教化治下百姓,我刚就在履行县令的职责,在教化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们现在无衣无食,你的教化于他们来说还没有一粒米来得贵重,此时拿礼来教化他们,不仅达不到目的,还显得礼节和律法轻贱,”顾君若道:“不如什么都不说,待解决了他们之困,到时候再教化。”
韩牧摸了摸下巴,“解决他们的困境不难啊,虽说我现在钱不是很多,但养几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韩牧就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劫匪,冷哼了一声。
虽然他们是很可怜,但也不能抹掉他们曾拿着武器打劫人的事实,而且今天被打劫的要不是他们,而是别人,以陈璜表现出来的凶恶,被劫之人的下场不会很好。
所以韩牧还是决定把他们关到大牢里去,只放过了老孙头和三宝。
第二天一早,他们将所有人拉上启程。
六个劫匪,一个不剩的被捆着手栓在车后,见他们脸色苍白,嘴唇泛白,韩牧到底还是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馒头,让他们吃完了才走。
孙大光四个捧着咬到最后的一点馒头,眼泪哗哗的流,他们觉得要是牢里有馒头吃,哪怕是下一刻要被砍头,他们也甘
只有陈璜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凶狠的盯着韩牧看,恶意的目光时不时的扫过顾君若。
韩牧回头看过去,陈璜一触及他的目光就低头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韩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过顾君若,“走,上车。”
他们夜宿的树林距离县城不是很远了,车后拉着人,也才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小北停下马车,“二郎,我们到了。”
他一脸震惊的抬头看这破破烂烂的城门,由衷的感叹道:“可真破啊。”
“有多破?”韩牧刷的一下掀开帘子探头出来看,待看到土黄色的城墙上坑坑洼洼,甚至还长了不少青苔和野草,再一看城门,连个把守的人没有,进出的人也没有,只有门洞里躺着三四个衣衫褴褛的人。
韩牧:……
他抖了抖嘴角,“这这这就是我上任的地方?”
顾君若也伸出脑袋来看,同样震惊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百姓都饿得出去打劫了,这样的情况也早有预料。”
韩牧:“江家欺人太甚!”
他愤愤道:“报复我就报复我,拿一县百姓的生死来报复我,简直,简直……”
韩牧词汇量有点儿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骂词。
顾君若友情提供,“枉为人臣,枉为人子?”
“对!枉为人臣!”韩牧顿了顿,扭头看她,“枉为人子怎么说?”
顾君若平淡脸:“不当人子的另一说法。”
她把脑袋缩回去,整理了一下衣袍,“当官不为民,而为私仇不闻百姓死活,这还是人子吗?”
“不是,你骂得好!”
顾君若纠正道:“不,是你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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