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长洲?”他披着外套,一时间有些不敢辨认,还?是李长洲主?动出声,他这才认出来,当即一巴掌拍过去:“你咋现在回来了,半夜三更?的,你要吓死我啊!”
爷们儿好久不见,围着炕说会儿话,期间忽然提到白?皎,李长洲突然问他:“真的能治不孕不育?”
“应该是能的,我看小姑娘医术挺不错。”
村长说着忽然咂摸出一点儿东西,看了眼儿子,大儿子到现在都没?结婚,一直在城里工作,他咋突然打听起这个,还?是不孕不育!
一时间,他看儿子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你、你该不会是……不能生吧?”
李长洲吓了一跳:“爸,你瞎说啥!”
不怪村长这么问,实在是儿子太奇怪,离家几个月突然回来,还?没?说几句,突然就问不孕不育的病!
顶着亲爹快要杀人的目光,李长洲忙不迭解释:“这事跟我没?关系,反正吧……”他顿了顿,挠着头说:“你别管,八字还?没?一撇呢。”
村长看他胸有成竹,加上这个大儿子一向特别稳重,就不问了。
实际上,这事儿还?真跟李长洲有关系。
不过有事儿的是他兄弟,他是城里工厂的工人,跑运输队的,虽然他是个乡下?人,可他认识的一个好哥们,是副厂长儿子。
对方到现在还?没?结婚,早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就是因为他不孕不育,吃了不知道多少药,一检查一个不孕不育。
因为大冬天他跳湖里救人,落下?来不孕不育的毛病,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不少人都知道。
也有姑娘想嫁过来,可是要求特别高,进门就是狮子大开口?,话里话外都是施舍,要工作要当家,还?要养他们一家老小,呵,多大脸啊!
吴红军也不愿意,一直蹉跎到这个岁数,二十七八,快三十岁的人了,同龄人这时候孩子早就满地跑。
先前?说过,李长洲是运输队的,之前?和吴红军一起出车,对方带着他,要不是吴红军,李长洲这个生瓜蛋子,说不定早就受伤了。
他思考着要不要帮忙,这几年风声虽然松了,可也算是冒险。
他爹倒是告诉他一件事儿,“白?皎其实不算是牛棚里的人,她是家里没?人了才跟着过来的,真正算起来,住牛棚的只有那五个大人。”
李长洲眼睛一亮。
这天,白?皎在抓药,之前?一个村民看病,对方临时有事,她便?跟村民约好,晚上再拿。
忽然,牛棚大门被?人敲响。
白?皎动作一顿,虽然她们笼络了村民,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也几乎没?什么危险,但是听见敲门声,还?是忍不住提起警惕。
门外,孙妍跺了跺脚,手里拎着篮子,心里开心,脸上便?带了笑意。
最?近她可算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赵大家分?家之后,她跟她父母几乎紧跟着也分?了出来,他们两?家都是村里有名的大冤种?,但是因为这时候不兴分?家,要分?家也只有老人死了才会分?,不然,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至今她奶奶还?在不停地骂,说她是个搅家精!
她才不管呢。
搅家精?
“呵。”孙妍冷笑一声,她可是重生者,要不是时机不对,她早就跳出了这个穷山沟沟,就算前?世,她也是不差的!
这会儿终于腾出手,她想讨好牛棚众人,思索间,大门已经打开,孙妍正要说话,对上白?皎目光,她愣了一下?,抓紧篮子里的油纸包:“我、我来看病的。”
白?皎温言软语地领她进来,笑了笑,把脉后听她叙述病情。
孙妍脑子里乱糟糟的,白?老爷子有孙女吗?可能吧,她也记不太清楚了。
还?是讨好其他人要紧。
抓完药她便?拿出带来的猪肉,肉块红白?相间,很是新鲜,在农村,这可是厚礼,除了过年就没?人舍得吃肉。
明明只是月经不调的小毛病,硬是被?她说得好像治好了绝症一样,千恩万谢,说着她看向其他人,然而别人都不说话,白?老爷子更?是沉默,最?后才道:“皎皎你说。”
这是孙女的病患。
白?皎摇头拒绝,笑着说:“这东西太贵重了,你要是感谢我,可以送点药材,猪肉你还?是拿回家吃吧。”
孙妍脸上笑容僵硬,她以为自己?能说服白?老爷子,结果第一步便?在白?皎手里折戟沉沙。
她想端茶倒水,讨好众人,结果一整个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些天她事事顺心,斗倒了极品亲人,说服了愚孝父母,拿到了高中课本,未来可期,第一次在白?皎这里碰了个软钉子。
她勉强一笑,忍着怒意离开牛棚。
孙妍离开后,一群人围着火炉取暖,天气?越来越冷了。
刘斌直说:“那姑娘心术不正。”
作为政客,他自己?都是弯弯绕绕,走一步看十步都不止,孙妍这样稚嫩的演技,一眼便?被?他看穿。
白?皎听后心说可不嘛,一语中的。
徐红也说:“一进门眼珠子就滴溜溜乱转,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他们经历这么多,人老了心倒越明亮。
“难道是想找我学技术?”周岩忍不住出声,这段时间,他的收割机可谓是大出风头,就算村长告诫大家不要向外透露,可一个村里,总保不齐有个大嘴巴,而且,那机器在地里干活,怎么也遮不住啊。
白?皎:“……”
呃,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她是为了你们?
白?老爷子没?出声,看了眼孙女,既开心又忧愁。
因为看到孙女的同龄人,不免让他想起其他事儿,他自己?一把老骨头,早就认命了,孙女不同,她的大好年华才开始。
白?皎低垂眼睫,小声提醒:“爷爷,土豆熟了。”
“对对对,吃土豆,吃土豆。”
“嘶,这土豆真香,又软又糯。“
“是之前?一个老乡送的,我根本拦不住,他非要送,说是一些不值钱的小土豆蛋子,没?想到烤起来这么好吃,香喷喷的。”周岩说道。
“还?有火柴,天越来越冷了。”
一群人感慨着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徐红还?准备了冬储大白?菜,一部分?腌起来做酸菜,“到时候过年分?猪肉,咱们做酸菜炖猪肉,肯定能把人香迷糊了!”
这话倒不是痴心妄想,因为周岩发明的机器,还?有白?皎免费治疗,今年下?半年,他们一群人挣的公分?可不少。
村里人也得益,早就没?了之前?的忽视,感谢还?来不及呢。
他们其乐融融,那边,孙妍顶着凛冽的冷风回了家,父母早就等着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瞧见了篮子里原封不动的猪肉,顿时一阵惊呼。
“猪肉!”
“妈呀,这么好的猪肉,妍妍你从哪儿拿的?”
“难道是你奶她……”
孙妍一口?打断他的猜测:“是我从朋友那拿的,她是城里人,送我的。”
“爸妈,我读书可好了,也教了她,这是人家对我的谢礼。”
“原来是这样啊。”孙父讪讪地说。
孙妍:“猪肉切片炖个酸菜吧,我想吃猪肉酸菜了。”
她理所当然地吩咐俩人,半点儿不怕父母发现她在说谎。
她这对父母,是典型的庄稼人,脑子也不灵光,他们哪知道,这时候高考恢复都没?个准信儿,谁家重视学习啊,肯拿猪肉当谢礼?更?是扯蛋!
这是她去黑市换来的。
她有些高人一等的看了眼俩人:“我回屋看书了,做完饭记得叫我。”
“哦,好好。”孙母讷讷道。
关上门,孙妍脸色愤怒,气?恼得不行,一群软硬不吃的东西!
还?有白?皎!
她拿笔戳着书,满脑子都是白?皎被?一群人众星拱月的画面,她太清楚这些人一旦平反,将会拥有多大的权势,可他们现在,却对一个小姑娘如此亲昵。
也许是天生的不顺眼,她对这个压自己?一头的同龄人,十分?厌烦。
深吸一口?气?,孙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必须必须要讨好这些人。
用尽一切手段!
白?皎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要进城了。
李长洲纠结半天终于找到她,主?要还?是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白?皎医术精湛,比一些老中医还?厉害。
当时白?皎正在包药,冷不丁听他说,请自己?去看不孕不育,便?是一怔,面上犹犹豫豫:“李大哥。”
她脸色微红,晕上几分?羞赧:“这病,我确实能治。”
李长洲又是一阵激动,又来了几次,才勉强说服她。
毕竟,她现在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让她给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治这样的病,确实叫人难以启齿。
等他离开后,方才期期艾艾的女生抬起眼眸,唇角微勾,她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原剧情里,她被?人抓住时,曾有机会被?救,可那时对方将她看得死死的,根本不给机会,路过的人也被?那些人糊弄过去。
她听那些人讨论起路人,语气?里满是鄙夷。
“真是不挑,竟然跟一个乡下?泥腿子称兄道弟,听说是啥村长儿子,叫啥长洲,还?不照样是个泥腿子,不过他不能人道,一个残废,那也就无所谓了!”
“哈哈哈,谁不知道啊,因为这他连个媳妇都讨不上,还?不如我们呢。”
一笔带过的对话,却被?白?皎抓住细节。
她抽丝剥茧,趁着治病,终于找到两?者之间的联系。
村长李青树的大儿子便?叫李长洲,据说是他特地请老师取的,十里八乡都没?这样的俊名字,他也争气?,竟然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开大车,不少人听说后,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所以,她一开始的目的,便?是李长洲那位朋友。
而且,李家人人品不错。
当初她因容貌被?恶霸看上后,村长不敢明面帮忙,暗地里给了很多助力,甚至开了介绍信出来。
可惜她到底没?逃过。
清晨,旭日初升,清风习习。
牛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小路上,一路都是自然风貌,李长洲板正地坐在一边,一抬眼,灼人眼球的容貌映入眼底。
她生的实在太漂亮,眼睛大而妩媚,汪着盈盈水光,皮肤白?皙,阳光下?,犹如一尊玉人,焕发出莹润光泽,像白?玉又像釉色,比他曾经跑大车,去过的大城市里见到的城里女子都漂亮。
一颦一笑,晕着说不出的风韵与娇美,让人想起雨点打湿的垂丝海棠,又艳又娇,一眼荡魂。
在一众灰扑扑的人影儿里,唯独她绚烂夺目,光彩照人。
同时,他皱了皱眉,牛车很快便?要进城,到时候城里人更?多,这样惹眼的容貌到了城里只会更?打眼。
他忧心忡忡,正要提醒。
哪知白?皎主?动戴上自制的口?罩,帽子,黑压压的烟雾似的长发挽了起来,娇靥立刻遮掩住,露出钟灵毓秀的眉眼。
“李大哥。”
“好。”李长洲偏过头,随着牛车驶进县城,领着她下?车,期间竟不敢多看一眼。
“我带你过去。”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城。
七十年代的大?街上, 没有多少商贩, 见到的也多是大爷大妈拉着东西, 当时有一条规定, 只允许孤寡、残疾老人摆摊。
大?部分人则去城里的供销社买些生活用品, 街上的人并不少,大?多穿着灰色或蓝色的衣服, 脸上精神饱满, 斗志昂扬。
因为他们心里有希望, 心中?有目标, 看得见?未来?的方向, 坚定的相信,赤手空拳也?能打下一片浩瀚蓝天!
越往前走,路越宽广,拐过?几个弯后, 一座工厂映入眼帘。
大?门旁边, 是?一座小小的保安亭,亭子?里, 门卫大?爷正在看报纸。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样一座大?厂, 每天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
“刘大?爷。”李长洲跟他打招呼。
严肃的老头瞬间变了张脸, 笑眯眯道:“是?你小子?啊。”
至于他身侧的白皎,在李长洲担保之后, 也?放行了。
这是?城里最大?的工厂,职工足有上千人,道路两边栽种着遮阴绿树,十分平坦,两边甚至还有一些小商店,无论是?这时候还是?后来?,工厂都可以称之为一个小社会,此时不止有职工宿舍,还有职工子?弟小学。
扯远了,白皎边走边听他介绍,不过?他们这次的目的可不是?吴红军家里。
虽说一家人早就分了房子?,但是?筒子?楼有些挤,人多眼杂,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便将她领到两人合住的职工宿舍。
李长洲敲了敲门:“吴大?哥。”
里面的人早已等候多时,打开门,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走出来?,身姿挺拔,更准确说,是?僵硬,都称得上同手同脚了。
“长洲,这位是?……”吴红军眼里犹有不可置信,看身段看打扮,明显就是?个女人,而且,她露在外?面的双手,白皙修长,像是?白玉雕琢似的。
太年轻了。
吴红军一颗心直直往下坠,端着茶杯送上来?,说是?治病的大?夫,他打心底里敲起小鼓。
他们关上了门,避免人多眼杂,屋子?里十分整洁,白皎低垂眼睫,安静地坐在凳子?上。
李长洲介绍时,她已经摘下身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娇靥,面若桃花,眸如点星,生得实在漂亮,仅仅只是?露出一张脸,便像星火将整间屋子?都点亮了。
吴红军不禁涨红了脸,讶异地问出声来?:“这是?白大?夫?”
很显然,吴红军看到她这样的年轻漂亮女大?夫,不敢相信。
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讪讪道:“快到饭点了,你们一路来?风尘仆仆,我先请你们吃饭。”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这病治不好。
李长洲正要解释,白皎出声阻拦:“李大?哥,让我来?说吧。”
嗓音细声细语,柔软的唇瓣微微抿紧,她是?医生,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对?方周正的脸上,吴红军是?国字脸,浓眉大?眼,是?这个时代最欣赏的面容。
听说他是?因为救人导致身体受损,白皎不由心生敬佩,但她这么做,其实也?是?有深意?。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病症是?回出现在脸上的,她一眼看出对?方是?个病人,不止因为不孕不育。
“吴大?哥,我称呼您一句吴大?哥,我确实年纪轻轻,但是?,我的医术您没尝试过?,如何?就能盖棺定论?”
吴红军见?她一改之前的沉默,说起话更是?有理有据,虽然还是?不信,却?也?升起一丝信服。
“如果您相信我,可以让我试试,到时如果我把病症全都说对?了,您再考虑要不要让我来?治。”白皎轻声细语地提出解决方法。
“好。”吴红军也?不是?那种怯懦的人,当即拍板。
双人宿舍开着一扇玻璃窗,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轻巧又明媚。
白皎从男人脉搏上移开,又让他做了几个动作?,幽幽道:“七八年前,你在冬天跳湖落下了寒症。”
吴红军听见?这话,脸上泛出些许笑意?,这事儿当时谁不知道啊。
却?不想,白皎继续道:“本来?以当时的条件,是?能治疗的,但是?你那段时间吃了一个方子?,里面还有一味药,破坏了你的身体,导致你不孕不育。
见?对?方呆怔,白皎指出他的脸上,有点点红斑,那是?药物导致气血瘀滞,血脉不通的副作?用。
李长洲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惊讶得险些叫出声来?,但看他大?哥的表情,白皎竟是?全说对?了。
吴红军定定坐在凳子?上,那是?他最不愿意?触及的一段往事,确实如白皎所说,跳河只是?诱因,更重?要的是?,他当时的外?婆,打算让他小姨嫁进来?。
他母亲去世多年,只留下他和?妹妹,父亲伤心过?度,不愿再娶,没想到十几年后,外?婆突然提起这事儿。
哪知道人心隔肚皮,小姨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父亲为了一双儿女,答应就算结婚,也?不会再生。
她不甘心只当一个后妈,连自己的孩子?都生不了,便故意?找人拿了药,这事太拙劣,只是?因为血缘关系,过?了一段时间才被他父亲看出来?。
但那为时已晚。
听到白皎说出来?,他心乱如麻,可很快,便拨乱反正,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希望!
也?许,她真的能救自己!
“白、白医生,我的病还有得治吗?”比起刚才,他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态度无比恭敬。
房间里一阵沉默。
吴红军只觉自己就像是?法庭上等待裁决的罪犯,又像是?热汤里炖煮的食材,煎熬无比。
“有救。”
他震惊地仰起头,近乎仰视地看向对?方,略显轻浮的容貌此时再也?不成问题,只这一句话,便让他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救了自己,也?救了吴家的未来?。
白皎沉吟片刻后,说道:“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些药材,毕竟你身体里的淤血,已经有七八年之久。”
“还要辅以针灸。”
她说着展开随身携带的针灸包,里面各种长度的银针排列整齐,这是?白老爷子?费尽千辛万苦才留下的白家祖传银针,转赠给白皎后,她从不离身,每日都会消毒清洁。
齐刷刷的银针在阳光下,炸开刺眼的微光,看起来?十分渗人。
吴红军却?不怕,一脸坚定地说:“行,都行,我全听您的。医生你要什么药材也?可以找我,我姑姑是?县医院的主任,我帮您找。”
白皎摇头婉拒:“药材还好,现在也?不需要,我要先为你施针,施针后第五天,你才能开始吃药。”
话音刚落,厂里的下班电铃忽然响了起来?,紧跟着一阵咕噜声,是?李长洲,他笑了下:“诶呦,你看我这不争气的肚子?。”
吴红军听着立刻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时候正是?饭点,厂里也?下班了,要不我们先吃饭。”
他再急切,也?不能让人饿着肚子?。
吴红军:“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
“还是?在厂里吧。”白皎婉言拒绝,“随便弄点儿什么就行,我出去不太适合。”
“那怎么行!”吴红军有个副厂长爸爸,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耳濡目染了父亲的为人处世,他拍着胸口?打包票:“我拿着饭盒出去,白医生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
吴红军手里拎着一个铁网,里面装着四个饭盒,在桌子?上打开,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酱红色炖得烂乎乎的红烧肉,青椒炒蛋,另一个盒子?装着溜肉段和?锅包肉,第三个,是?满满当当的鱼丸紫菜豆腐汤,最后是?一盒是?米饭,压得瓷实,晶莹剔透。
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
红烧肉是?食堂的饭菜,他先去了国营饭店打了两菜一汤觉得不太够,听说食堂今天有红烧肉,又挤了进去。
满满当当的饭盒惹得不少人惊奇,倒是?有大?嘴巴的从保安亭里刘大?爷嘴里得知,今儿个李长洲领了人来?。
于是?便调侃他:“这是?家里来?了娇客啊?”
吴红军霎时涨红了脸,他不愿将私事外?传,尤其是?这样的事,便解释道:“是?我表妹,她难得来?一趟。”
“师傅,给我称点红烧肉,要大?份。”说着递过?去饭票。
“好嘞!”
大?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打进饭盒里,果冻似的莹润颤动,周围本就饥肠辘辘的职工看得眼睛都红了,霎时忘了刚才的话题。
不少人看得咋舌,心道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厂里的大?师傅几十年的老手艺,就是?卖得忒贵,平常人家根本就吃不起!
可谁让这小子?是?副厂长儿子?。
人家自己也?有本事,父子?俩挣钱又没人花,手头可不就松了。
吴红军打了饭回来?,没说这插曲。
屋子?里除了饭盒,还有一些瓷碗,基本没用过?,饭点食堂人山人海,瓷碗掉了啪叽一声,可不就碎了。
多浪费。
吴红军吃饭时,下意?识注意?到白皎,见?她小口?小口?地吃饭,姿态优雅,与生俱来?的气质,比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外?国贵族还要好看。
但他很快便低下头,耳根子?倒红了起来?。
吃完饭,白皎便开始施针。
白家祖传龟灵三针,她已然运用得出神入化,滞涩的淤血与寒气被银针拔除,几乎瞬间,吴红军便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暖暖的。
因为寒症这事儿,吴红军不止一年四季手脚冰凉,每年冬天他更是?难熬,有时甚至在床上都爬不起来?。
而且,这些年寒症发?作?越来?越长,秋天都开始出现病症。
可这次,他全身像是?泡进了温水里,丝丝缕缕的热意?涌进身体,在四肢百骸里流淌。
吴红军哪能不知道,这都是?因为白皎,他心中?无比感激!
从这天起,白皎开始隔段时间往城里奔波,期间孙妍来?了牛棚几次,奈何?众人都不怎么搭理她,偶尔谈起来?,徐红还说她是?放弃了。
白皎听罢笑了笑,怎么可能。
她想的没错,孙妍绝不可能放弃近在眼前的金大?腿,她没来?是?因为去了黑市,淘换东西。
她运气好,在老婆子?那发?现了对?方私藏的小金库,金手镯金戒指,看得人眼热,她笃定对?方不敢出声,便偷了卖钱去。
重?生一世,她可要照顾好自己。
城里的黑市也?是?她无意?中?发?现的,篮子?里沉甸甸的重?量让她不禁露出一抹笑容,孙妍左顾右盼,飞快离开这里。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心头一紧,瞬间乱了阵脚。
她来?黑市好几趟,还是?第一次被人盯上,知道这事有多严重?,越想越害怕,这下瞬间乱了起来?。
她想过?防患于未然,做了伪装,却?忘了探查城里地形,着急忙慌之下,一脚踏进了小巷子?。
甫一进入,便觉阴冷昏暗。
身后响起穷追不舍的脚步声,“老大?,她在这儿!”
孙妍抱紧篮子?,疯狂往前跑,可她刚要出去,被人一把揪了回来?,这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对?方脸色阴鸷邪佞,紧紧盯着她,孙妍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平反之后,红小兵倒台,城里出现的第一个杀人犯,据说他背景很大?!
当时他被枪毙,还被上面树了典型,上了报纸,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
她吓得瑟瑟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想到,连伪装都被人看出来?了,她怕脏,就没摸锅灰,只拿布包了一下,这会儿被男人一下扯开,露出一张姣好的容貌。
郑东方不由一怔,随即危险地眯了眯眼:“呵,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胆子?不小啊!”
声音轻佻,态度孟浪。
孙妍咬紧牙关,送上一篮子?东西:“大?哥,大?哥求求你放过?我,这些东西都给你,我身上的东西都给你,求你放过?我吧。”
心惊胆战之下,她并未发?觉对?方轻浮的目光,重?生归来?,又读了不少书,孙妍身上气质可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加上她容色也?漂亮,向来?无法无天的男人一眼相中?。
抢回去!
老头子?之前还说他娶不到媳妇,那是?他眼光高,这才是?他想要的媳妇,看这可怜样,真漂亮。
书里说的梨花带雨,怕不是?就是?这样吧?
他难得想起这些,脸上便带了笑:“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孙妍顿时心头紧绷:“大?、大?哥?”
“多说几声,嗓子?挺好听的。”
一刹那,孙妍只觉天旋地转,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袋里盘旋,难道他是?……
她吓得脸都白了:“我、我不配!”
“大?哥你饶了我吧。”
“老子?说你配你就配!”郑东方脸色凌厉,就连身后的小弟都惊呆了,他们不是?来?“宰猪”的吗,咋回事儿,大?哥咋就突然看上她了?
机灵些的早就闭紧嘴巴,权当自己不存在。
孙妍脑中?灵光一闪,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浮出脑海,她蜷着指尖,大?声喊道:“我、我认识更漂亮的!”
“她是?我们村的,比我漂亮一百倍一千倍,还会医术,长得仙女下凡似得!”
“那我要是?只看中?你呢?”
孙妍急得不行,用尽平生语言,将白皎描述得天花乱坠,末了,她哭的稀里哗啦,这下再也?不顾及什么脏不脏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下。
郑东方嫌恶地皱紧眉头,色心打消大?半,倒是?对?她说的人提起一两分兴趣,孙妍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要是?不信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啥村人,你只要等几天,她马上就会来?城里!”
“我不敢骗你!”
她对?牛棚里的人很关注,知道白皎经常进城,也?动过?举报的念头,后来?打消了。
其一,村长说过?,严格意?义上,白皎不算牛棚的人。
其二?,万一被人发?现,她的金大?腿绝对?要飞,说不定还要被人恨上,她不敢赌。
男人一怔,听她说的倒是?信誓旦旦,不禁提起几分兴趣:“那姑娘能有多漂亮?”
“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孙妍急忙说道,颤颤巍巍地想走,在他阴鸷的目光下,反倒一动也?不敢动。
瞧见?她可怜巴巴的目光,郑东方笑了起来?:“想走?”
他扯开女人胸前的扣子?,俯身在她尖叫前威吓:“闭嘴!”
“老子?今儿个不弄你,但是?你耽误我这么长时间,总要补偿一下吧?”
说着伸手抓揉,暗巷里不见?天日,孙妍全身颤抖,即便听到脚步声,有人路过?,似乎还是?什么警察,她也?万万不敢出声。
天色黑透,乌云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