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要她吗?
怎么送上门却决绝了。
姜榕粗糙的手摩挲着郑湘的脸,一脸凝重,道:“我说过,我不喜欢强迫人。”
郑湘更加疑惑了,相比于当枯井无波受人欺凌的尼姑,她愿意做皇帝的女人。
姜榕粗鲁地将郑湘拉到镜子边,指着镜中的人,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有一个美丽的躯壳,没有灵魂。”
“你喜欢过人吗?你面对爱人的时候,是一脸媚笑吗?”姜榕在刚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这样得到郑湘的他其实与厉帝无甚两样。
厉帝死了,郑湘没有半点哀愁,照旧吃吃喝喝,连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给他,哪怕是恨。
郑湘闻言,顿时大怒,仿佛这话触及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她一手拍掉姜榕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柳眉倒竖道:“你有病吧。”
“我不愿意跟你,你强迫我跟你。我愿意了,你又嫌弃我。混蛋,没这么消遣人的,滚!”
姜榕只觉得郑湘一生气,就像美丽的人偶鲜活起来,转而大笑:“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你这样子最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这怒气冲冲的样子比一脸笑容好看百倍千倍。”
郑湘更加觉得姜榕不可理喻,又骂了一声道:“你脑壳有病啊!”
她从未见过这样奇奇怪怪喜怒无常的人,不,她见过。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中,郑湘退后一步,惊疑不定道:“你是不是和厉帝一样脑壳有病啊!”
苍天啊,她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才遇到这两个神经病男人!
要不当尼姑得了?
姜榕看见郑湘那双转来转去的灵动眼睛,感到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最应该看看脑子,顺便把眼睛也看一下,不知道太医能不能治好有眼无珠的病。”
郑湘反讽:“你才该看脑壳呢。你马上就是皇帝,皇帝知道吗?那是天子,在众生之上!你只要想要,什么都是你的。”
“你这样的美人也是属于天子的?”姜榕的笑容里说不出的讥诮。
郑湘双手叉腰,梗着脖子,道:“当然,天下第一美人配天子!不是天子,便护不住这天下第一美人!”
姜榕听完,竟然诡异地觉得第二句话十分有道理,连同着也赞同了第一句话。
“醍醐灌顶了吧,这就是天子!”郑湘掷地有声,整了整香兰新拼凑的衣裳,低声埋怨了一句,道:“山猪吃不来细糠。”
“细糠,你好。”姜榕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地回了一句,道:“再骂人把你送到尼姑庵吃糠咽菜,养猪去。”
“呸,大山诸!”郑湘不受威胁。
虽然这人推开了自己,但聪明如郑湘已经知道这人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更加得意忘形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
姜榕停住嘴,他看到一张狡黠明媚的脸像小狐狸般轻嗅着鼻子,顶着自己的手指,严厉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他的心中浮现一个念头,纵然她有千错万错,看在这张脸上也要原谅她啊。
姜榕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左皇后脾气不好,却能在厉帝后宫中过得风生水起。
郑湘眨巴着眼睛,踮起脚,调皮地伸出舌头添一下他的手指,然后挑衅地看着他。
姜榕如过电般,顿时心里身上火热热的,不由得暗骂了几句自己的卑劣。
他自诩是透过皮囊看重厉帝左皇后赤子般的心灵,没想到却夹带了太多的见色起意。
“哼,有贼心没贼胆!”郑湘望着院中,月光下姜榕看似从容的背影,抚案大笑。
这男人色厉内荏,几乎是落荒而逃。
香兰惊喜地走进来,对郑湘道:“主子你……又能当娘娘了?”
郑湘冷哼一声,道:“天下男人都一样。”
香兰贺喜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低调低调,事情还没有定下呢。”郑湘努力压抑上扬的嘴角。
香兰听了,立马捂上嘴巴,满脸激动,忙不迭地点头。
次日,郑湘的饮食立马恢复了正常,鸡鸭鱼羊应有尽有,馒头变成了精致可爱的糕点。
宫人们捧着精美的衣服和首饰送到凌波殿,这让郑湘更加得意了。
没有男人能逃过她的魅力,连姜榕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也丝毫不例外。香兰又变得神气起来,走路都带着风,外面的消息也灵通很多。
没过两天,香兰满脸惊恐地带来一个消息。
中皇后薛姮在午门外被斩首了!
“什么?”郑湘又惊又惧地站起来,不可置信道:“她不是做尼姑了吗?”
“做尼姑的是上皇后,中皇后被杀头了!”香兰比了抹脖子的手势,心有余悸。
郑湘跌坐在椅子上,前日她还认为苏绿珠当尼姑是天下最苦的事情,但是现在苏绿珠能逃出生天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薛姮被杀头,她呢?论宠爱,她可是与薛姮不相上下。
即使周王有意将她留在宫中,但万一他抵不过群臣的压力,要杀她呢。
玩过她,杀了她。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荡开,弥漫到四肢八骸,她的指尖都冰凉冰凉的。
“换衣……不……不用,我去找周王。”郑湘的身上只打哆嗦。
这种临死的恐惧,如同溺水一般,压得郑湘喘不过气来。
香兰不知所措,扶着站不稳的郑湘。郑湘深吸几口气,眼睛变得坚毅起来,道:“你随我去找周王。”
主仆二人来到宣政殿,但殿中正在议事。郑湘稳了稳神,随梁忠等候在围房。
郑湘低垂着眼睛,捧着茶,出神地望向窗外,太阳的余晖一点点被黑夜吞噬干净。
恐惧、无力、孤独将郑湘重重包起来,这是她最讨厌的感情。
郑湘站起来,脊背挺直,走到门口,前殿灯光通明,她所在的围房只有灯烛一盏。
一名高大的人影迈着矫健轻快的步伐往围房这边来,是姜榕。
月光下,美人倚门翘首以待,柔美的脸上是化不去的哀愁娇怯,背后是散发着暖橙色的家。
biu一声,正中姜榕的心脏。他的脑海中浮光掠影般地闪现少年时的绮梦。
郑湘脸上一喜,跳上前双手抱住姜榕,竟然低声啜泣起来。
姜榕一惊,这姑娘凶这个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哭了起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姜榕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乌发,声音也变得轻柔而平静。
郑湘的脸贴在冰凉的绸袍上,隔着袍子,她能感到胸膛炽热的温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注入她的心田。
要是她能像姜榕一样强大就好了,她就不必为了活着而求人。
姜榕腾挪着将人带进围房,转头问香兰道:“谁伤你主子的心了?”
香兰被骇人的目光惊了一下,颤颤抖抖道:“中皇后砍头了,主子吓着了……”
姜榕听完让香兰下去,低头用唇碰了碰郑湘的头发,微笑道:“这就吓住了?乖,别怕,没事。”
郑湘感到有什么东西像羽毛般拂过自己的头发,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仿佛处在温暖安全的港湾中。
“我会不会也被砍头?”郑湘柔弱无力的声音在姜榕胸前响起,像一只小奶猫,可怜巴巴地。
“不会。”
“中皇后该死。”
姜榕说这最后一句话时是带着笑意,但是埋头在他胸膛的郑湘没有发现姜榕眼中毫不掩饰的凶狠。
她若是发现了,一定会被姜榕骨子里的冷酷无情吓退。
啜泣声慢慢停了,姜榕低下头,掏出帕子为郑湘擦眼泪,道:“来,擤擤鼻涕。”说着就将手帕移到郑湘红通通的琼鼻上。
郑湘忙推开,带着哭音,扬着泪眼朦胧的小脸,道:“美人才不会流鼻涕呢。”
姜榕一听这话,就明白刚才这姑娘的哭泣也假哭在里面,嘲笑道:“那美人就不拉屎撒尿啦?”
郑湘红通通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怒火,这话比她发现最爱的羹汤里有半只壁虎还要恶心,挣开姜榕的怀抱,气呼呼地坐在榻上。
姜榕走到她面前,她将头扭到另外一边,就是不看姜榕。
姜榕笑起来,坐在她旁边,哈哈笑起来:“南边有一种鱼叫河豚,一生气就圆鼓鼓的,和你现在一模一样,都很可爱。”
郑湘重重地哼了一声,想起前几日姜榕的恶劣,决定就是去当尼姑,也不原谅他了。
“别再学河豚了,我登基后封你为淑妃好不好?”姜榕伸手抬起郑湘的下巴,将俏生生的小脸对着自己。
“只是淑妃?”如春花般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嫌弃。
“人家芝麻开花节节高,我是一蟹不如一蟹。”郑湘抬眸看着姜榕。
姜榕笑容中带着讥诮:“就那你伪皇后之位也算?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一下子立五位皇后?荒唐!”
“那也是有金册金宝的。”郑湘据理以争,丝毫不惧。
“现在不怕死了,给我讨价还价起来,小心惹怒我,当心我收拾你。”姜榕笑着道。
郑湘冷哼一声,男人嘴上说着收拾,实际上想的是闺房情趣,她才不怕呢。
“一后四妃,贵淑贤德,后宫排行第三,比你当皇后排行还靠前一位,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姜榕慢悠悠道。
其实,立的皇后多了,也不值钱。
淑妃,排行第三,马马虎虎吧。
郑湘缓了神色,眼睛转动,试探问:“淑妃前头还有个贵妃呢。”
姜榕笑起来:“你真是贪心的小狐狸。”
“贵妃,不行。”
“为什么不行呀?”郑湘撒着娇趴在姜榕的肩头,眼波流转。
姜榕道:“我有两房妾室,自起兵之日,随我担惊受怕,贵妃当为二人之一。”
“你的皇后呢?”郑湘不是不通人情,她是靠美貌半路截胡,贵妃不当就不当了,只要不惹她,她都能和后宫诸人和睦相处。
这里的“和睦”特指郑湘不主动找人麻烦。
不过,皇后至关重要,她可不想要个严苛的上峰,管东管西。最好像元皇后那样,吃斋念佛不理世事。
“她已经去世了。”
郑湘心中一松,口上正要随大流地安慰一声节哀,就看见姜榕露出不正经的笑容,将她抱在怀里,道:“怎么,你还想当我的皇后?嗯……以后多吃核桃,再补点猪脑子,以形补形,或许还有点可能。”
郑湘气道:“我聪明着呢。要吃,我也是吃大山猪的脑子。”说着,她还意有所指地盯着姜榕。
姜榕眉头一挑,同样意有所指:“指不定谁吃谁呢?”
郑湘想要分辨一二,姜榕又问:“一起吃晚饭吧。”
君无戏言,她就等着封妃的金册就好了。
晚饭让这个家伙自己一个人去吃吧,她心中还有气没使出呢。
郑湘刚要起身,姜榕慢悠悠道:“想不想换个宫殿住,比如仙居殿,或者蓬莱殿。”
仙居殿是苏绿珠的住所,金碧辉煌,比凌波殿又大又宽敞。蓬莱殿华美精巧,离宣政殿最近。这两座宫殿都比凌波殿要好。
郑湘扶了扶腰,轻咳了一声,矫揉造作地解释道:“坐久了腰疼。蓬莱殿不错,传膳,我早就饿了。”
饭菜端了上来,隔着热汤蒸腾的水汽,郑湘多了几分人间烟火,这让姜榕终于有了点家的感觉。
吃完饭,姜榕抚摸着郑湘的头发,道:“回去吧,我后日登基,这几日顾不得你。我让人把蓬莱殿收拾好,你直接搬进去。”
郑湘摇摇头,光册封皇后宫中就忙乱无比,这还是皇帝登基呢,肯定不会有人用心做活。
“宫中太忙,你登基后我再搬。”郑湘道。
姜榕亲吻了郑湘的额头,然后笑着看她道:“路上慢些,小心摔倒。”
郑湘抬头偷瞄了一眼姜榕,对姜榕此刻的温柔有些疑惑。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让香兰前头打着灯笼,兴高采烈地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到凌波殿走。
皇后是死人,她前面就有一个贵妃,这样一来比厉帝时的位置还高呢。
走到岔路口,郑湘停下脚步,轻柔的夏风带着些许的凉意,让她突然想起了下午的无助。
她讨厌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要向别人求助?
或许最聪明的右皇后能给她答复。
不过,聪明一词是从厉帝嘴里说出来的,她才不承认。因为厉帝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五位皇后中就数她头脑空空。
换而言之,就是“蠢”。
郑湘越走越荒凉,香兰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道:“主子,咱们去哪儿?”
“去飘雪阁找徐纨素。”郑湘还要往前走,就被香兰拉住了。
“徐主子早就挪回了琅嬛殿。”
“你怎么没说?”
“主子你没问啊。”
“你现在给我说说。”
郑湘终于知道在徐纨素生产完的当天晚上就被送回了琅嬛殿。飘雪阁窗户漏风实在不利于产妇修养,就被挪回了琅嬛殿。
琅嬛殿灯光正亮着,仿佛在等待郑湘过来。
她进了宫殿,得知徐纨素醒着就进去了,发现徐纨素比当日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下巴也圆润了。
“妹妹你来了,快坐下,把厨上送来的燕窝与妹妹端上一盅来。”徐纨素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她一边道谢,一边道:“妹妹大恩,我没齿难忘。本想亲自去拜谢,但奈何身子虚弱。妹妹,这几日可好?”
郑湘久违地感到一股心虚,自从徐纨素生产后,她就将这对母女抛之脑后,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好着呢。”郑湘坐下道:“我刚吃完饭,喝不下燕窝,你让人送一杯清茶过来。”
红雁上了茶,徐纨素挥手让人下去,脸上露出担忧地神情问道:“妹妹今后要去哪儿呀?”
五位皇后中元皇后殉国,上皇后被投进尼姑庵据说过得不人不鬼,中皇后被杀,她将要出家做坤道。
“我与宋姐姐在安儿满月之后,去冲虚观做坤道。”徐纨素道。
“啊,坤道是什么?”郑湘不解道。
“坤道就是道姑。周王派人与我说,命我为冲虚观观主,宋姐姐也一起去。但周王派来的人没有说你的去处,我十分担忧。”
徐纨素挣扎着坐起来,握住郑湘的手,道:“我想派人找你,但没人能出去。妹妹,你可还好?”
闻言,郑湘更加心虚了。她与香兰在宫中畅通无阻,没想到困于一隅的徐纨素心里还想着她。
“就那样呗。”郑湘佯装无所谓道。
“哪样?苏绿珠做尼姑,庵里安排她做粗活,是周王对她的惩罚。我与宋姐姐能有此结局,是周王仁善,不欲为难我们孤儿寡母。”徐纨素分析道。
郑湘的心不知为什么刺痛了一下,垂眸道:“我留在宫中。”
徐纨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嘴巴微张,然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她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妹妹仙姿佚貌,留在宫中比在深山老林好很多。”
徐纨素心中大定,郑妹妹我见犹怜,有倾城之貌,又有第一美人的艳名,在什么地方只怕都不安生,除了皇宫。
郑湘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斥责,说话都轻快了几分,乐于与她分享才得的好消息:“他许我淑妃之位呢。”
徐纨素更加放心了,在宫中宠爱重要,但位份也重要。哪怕将来没有宠爱,位份多少能保证以后生活无忧。
“妹妹,以后你可长点心吧。”徐纨素拉着郑湘的手语重心长道。
周王雄才大略足智多谋与厉帝这个疯子不一样。厉帝不能用常理揣度,嫔妃献媚他杀人,嫔妃打架他叫好,嫔妃与他吵架他新奇……
但是周王就不一样了,徐纨素为郑湘忧心忡忡。
郑湘闻言立马反驳道:“我聪明着呢,你才是大笨蛋呢。你人也长得不丑,家世资历比其他人都强,封皇后时就捞个末位。”
说着,郑湘挺了挺胸脯,她与徐纨素不一样哒。入宫六年,初封九嫔之首昭仪,仅一年就立为左皇后。
徐纨素欲言又止,心中直叹气,又怕劝说如之前一样,没有丝毫助益。
但是不管有用没用,徐纨素还是想再试试:“妹妹,以色侍人色衰……”
“而爱驰。我记着呢,我今天问你个事。”郑湘想起来意,连忙打断徐纨素的话:“求人不如求己,我想以后不求人,该怎么做?”
徐纨素听到这话,蓦地想起郑湘的境遇,心中难受起来。
小小的年纪为救亲人入宫为厉帝妃子,朝乾夕惕,如履薄冰,又为人正直,不为繁华所迷,这让徐纨素对她升起无限的怜惜。
如今又因美貌,遭人觊觎,被囚宫中。
可怜!可叹!可悲!
“嗯?徐……姐姐,你这么聪明,也不知道吗?”郑湘琢磨着,若是徐纨素不知道,那她趁姜榕高兴时问姜榕也行。
徐纨素回神,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郑湘,道:“妹妹生得美貌,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以才侍人才能长久。”
郑湘闻言生出不耐,问什么,徐纨素都能扯到以色侍人上去,但是宫中后妃需要才华吗?以才侍人真的能长久吗?
“徐姐姐,便是纯纯以才侍人的大臣也难得长久的。”郑湘念在徐纨素刚才担忧的份上才道。
徐纨素愕然,随后脸色发白,喃喃道:“你……你说的对……”
她的祖父徐太傅三朝元老,忠心为国,却忧愤自杀。
郑湘见问不出来,起身告辞,徐纨素回过神,伸手道:“妹妹?”
郑湘回首,一脸疑惑地期待徐纨素接下来的话。
“妹妹,日后在宫中多读些书。”徐纨素一脸郑重地道。
郑湘的眉头拧起,又是老生常谈,反问道:“多读书能像你一样聪明吗?”
徐纨素灵光一现,恍若醍醐灌顶,目光灼灼,斩钉截铁道:“妹妹本是聪颖之人,只是读书少,若读书多了,就像我……不,比我更聪明。”
这一下子搔中郑湘的痒处。她想成为强大的人,无非是体魄强大,就像周王那样,还有就是头脑聪明。
但体魄强大,郑湘想想还是算了,头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多谢。”郑湘回首嫣然一笑,然后大步离开。
徐纨素回过神来,伸手:妹妹别走啊,我还没说什么书呢!
郑湘得到变聪明的秘籍,回到殿内,立马让香兰去找几本书来看。
香兰一脸懂了的表情,从藏书阁拿了几本话本回来,供主子打发时间。
若是徐纨素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半死。不过,郑湘看得津津有味,来宫中这几年就怎么没想到看话本子呢。
宫中为了新皇登基一事,几乎忙得片刻不得安歇。
姜榕登基后,改国号为周,年号为显德。
乾坤落定。
姜榕登基后,宫人又转而收拾蓬莱殿,让这位新帝的宠妃住进去。
乾元殿是前殿,是朝会之所。宣政殿是乾元殿之后,是皇帝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
而蓬莱殿就位于宣政殿之后,有时是皇帝居所,有时作为皇后或者宠妃的居所。
厉帝荒芜政事,长居新建的仙露宫,宣政殿蓬莱殿就空置下来。
郑湘坐着肩舆来到蓬莱殿,上下打量,精巧清雅,与凌波殿同样的风格。
郑湘心满意足,带着香兰绣的荷包,要去感谢姜榕。此时无大臣过来,郑湘被直接叫了进去。
她一进去,就看见姜榕地坐在椅子上,笑着朝她招手,意气风发道:“你是不是过来想看看我威风的样子?”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让我把礼行完。”郑湘嗔了他一眼,姜榕起身走到她面前,饶有兴致地看她行礼。
“妾参见陛……”郑湘还未行完礼,就被姜榕粗鲁地拉进怀中。滚烫的双唇从郑湘的红唇,经过喉咙一路往下。
郑湘浑身颤栗不已,身子被姜榕压得往后仰。
“我的淑妃,”姜榕哑着声音喃喃道:“我的淑妃。”
他的手不断抚摸着郑湘的后背,郑湘顺势倒在他怀中,正是干柴烈火之际,突然外面有人通禀说,陆大人来了。
姜榕一顿,将人放到榻上,郑湘气息微喘,瞅着他幸灾乐祸地咯咯直笑。
姜榕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危险地看向郑湘,道:“晚上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他整了整衣裳,面沉如水,梁忠噤若寒蝉。
这主子与娘娘进展也太快了吧……
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了,骂自己坏了主子的好兴致。
姜榕来到正堂,收敛神情,让人宣陆观进来。陆观是他看重的年轻臣子,此次前来怕是有什么要事。
“臣参见陛下。”陆观行礼道。
姜榕一脸微笑道:“爱卿请起,上茶,看座。”
陆观反而却跪下来,这让姜榕十分疑惑,道:“爱卿是有什么难处吗?尽管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陆观沉声道:“臣投奔陛下之前,曾说过臣有一表妹陷入昏君之手。”
姜榕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便笑道:“难得你这么深情。厉帝的妃嫔,除了一位生育过的嫔妃,其他人皆赐金还家。你的心上人姓什么,你领走便是。”
陆观闻言没有立即谢恩,姜榕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一股不安来,他猜出陆观的心上人不是徐纨素,就是他的淑妃。
“微臣心仪之人郑氏,为厉帝前左皇后,还望陛下成全。”
姜榕握着茶盏的手,轻轻颤动,他惑于郑湘的美貌,又喜欢她鲜活的性子。
江山要,美人也要。
姜榕垂下眸子,掩下翻腾的占有欲,朗声笑起来:“郑姑娘身份特殊,不比寻常,你的父母会接纳她吗?”
陆观抬起头,道:“微臣与郑氏既有婚约,又是姑表之亲,家父常为郑氏进宫一事深感内疚,家母……家母必定会明白我的心思。”
“放屁,她才不会呢!”郑湘俏脸含霜,从暖阁中转出来,瞪着陆观道。
她当年寄宿在陆家时,舅妈就看她不顺眼,将她视作阻拦儿子上进的狐媚子,一心想为儿子娶个高门大户的女儿。
陆观看见郑湘惊呆了,几年未年,表妹的容貌长开,更加夺人心魄。
“表妹……表妹性情散漫,还望陛下恕罪。”陆观忙为郑湘求情。
郑湘冷哼一声,转过身面对姜榕,不情不愿地行了礼,一双眼睛狠狠瞪了一眼他。
这人毛病吧,他又不是表哥的心上人,乱许诺什么。
自从进宫后,郑湘就决定再也不回陆家,哪怕渴死饿死,都不会再回陆家。
舅妈为了舅父表哥的命能逼迫她一次,也能逼迫第二次,第三次……
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皇家的妾与普通的妾不同,她是主子,若得皇宠,便是皇后之位也是触手可及。
“我来替徐姐姐谢陛下恩德,偶然听见亲人说话,心急之下御前失仪,望陛下恕罪。”郑湘像模像样道。
姜榕宽宏大量:“无碍。陆卿,郑姑娘身份特殊,又有贤名,朕亦不能强迫她。若她……”
姜榕突然想起郑湘之前想要回家的诉求,便止住语言,目光幽沉地盯着郑湘。
“表妹……”陆观一副可怜受伤的表情看着郑湘。
又是这种表情,郑湘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来。
她强忍怒气,对陆观道:“表哥,舅父身体可好?年幼婚约不过戏谈而已,我六年前入宫,便与表哥再无瓜葛。我现在生活得很好,还望表哥转告舅父,不必为我挂怀。”
说罢,郑湘不等陆观说什么,朝姜榕失了一礼,告辞离开。
姜榕眉头一挑,目送郑湘的身影远去,然后无奈地对陆观,说:“陆卿,回去吧。”
陆观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失魂落魄地起身往宫外走。
郑湘气冲冲地回到蓬莱殿,连话本也看不下去了,坐着生闷气。
“气性这么大?”姜榕待陆观走后,追随郑湘来到蓬莱殿。
郑湘哼了一声,道:“他真是莫名其妙,我稀罕他的拯救啊?我过得很好。”
无论是厉帝时,还是跟了姜榕,郑湘觉得她过得畅畅快快,潇潇洒洒。
姜榕听了,心情大为高兴,斜靠榻上,好整以暇地听两人的过往。
“我小时,他每次对我好,都会引来舅妈的难听话,烦都烦死了,说又说不通,一直沉湎于自己的付出。”
“一首不知所谓的诗连累我娘哭几天。若非世道不好,我早带着阿娘出去生活,不受这冤枉气。”
郑湘每每想起往事,就气不顺。姜榕听完,伸手将郑湘揽在怀中,轻柔的声音在耳畔想起,道:“一群不知所谓的人,不必理会他们。已经过去了,你以后就留在宫中。”
这话温柔地简直不像从姜榕嘴里出来的,不过郑湘没有注意这些。但是姜榕赞同她,劝慰她,这让郑湘满意不已。
“嗯。”郑湘微不可闻地回应了一声。
温柔个屁啊,郑湘接下来就被一股强悍的气息围猎,只能喘息着等待疾风骤雨,犹如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鹿,她竟然昏睡过去了。
云雨之后,姜榕抱着温香软玉睡了半个时辰,然而精神奕奕地起身,外面夜幕才落下没多久。
朝代鼎革,诸事繁多,姜榕还有许多事情未办,容不得他与美人春宵苦短日高起。
姜榕脚步轻快地来到宣政殿,命人召来柳温,询问封功臣的进度。他皇帝当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件,要与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分果果了。
柳温进来,目光落在姜榕脖颈上的红痕,揶揄道:“恭喜陛下,喜得佳人。”
姜榕对前朝皇后那点曲曲绕绕的心思,柳温早就发现了。
姜榕将中衣上边的扣子扣上,笑斥道:“滚,兄弟们的功劳簿统计好了吗?坐下说。”
相比于姜榕的容光焕发,柳温眼窝凹陷,眼圈青黑,身形憔悴。
闻言,他更是一肚子的委屈与不满:“几十个书吏分成五班,分别为大臣论功,若差异过大,就要论书吏的罪。这些书吏,还有我,已经一个月没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