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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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吠声引得阿水和花妞停下找鸡蛋的动作,老牛叔从厨院里走出来,李木头挑着水止住步子,纷纷看向越来越近的驼队。
隋玉提着小崽的胳膊放他下去,刚落地,大黑狗屁股一甩把他挤走了,不等隋玉站稳,它前腿一抬搭在她腰上,鼻子里发出欻欻声,嘴里哼哧哼哧地叫,热情极了。
“大黑也想我了。”隋玉搂住狗拍拍。
小黑狗绕着她转圈,兴奋地汪汪叫。
隋玉高兴极了,她一手摸只狗,眼睛看向隋良,“良哥儿,你想不想我?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想。”隋良深吸一口气,他扯出笑,说:“你好黑啊。”
“沙漠里太热了,日头毒辣,地上的沙烫得像火炭,不晒黑才奇怪。”隋玉丢开狗,说:“回去,我要洗头洗澡,你让殷婆多给我烧几釜水。”
“有,知道你要回来,灶房一直备着热水。”说罢,隋良看向其他人,一个人都没少,看来路上没遇到危及生死的事,他松口气,说:“大伙辛苦了,我待会儿去城里买菜,晚上给你们接风。”
“二掌柜挺有派头啊。”张顺调侃一句。
隋良破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煮了茅根水,败火的,你们进来喝口水歇歇再忙。”殷婆出来喊,“娘子,你们可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隋玉拉着小崽过去,说:“我把甘大甘二给你全头全尾地带回来了。”
殷婆这才去关心两个儿子,黑了,瘦了,也结实了,精神头不差,她踏实了。
梦嬷跟柳芽儿打手势,确定女儿没受伤,她回灶房去舀茅根水。
院子里没太阳了,张顺和李武一干奴仆搬长凳出来,又抬两张桌子出来放碗。
隋玉坐下歇歇,她端着碗让小崽先喝。
“娘,你喝。”小崽推过碗,“崽崽不渴。”
隋良路过嗤一声,这是又娇上了。
“姐,我姐夫还在校场,我去喊他,让他今晚早些回来。”隋良提着两贯钱,还拎着个桶,打算进城买桶豆腐。
“行。”隋玉一口气干完一碗水,嘱咐说:“多拿两贯钱,去杂货铺多买些澡豆,我们这些人不用澡豆狠搓两遍,身上的油垢洗不干净。”
“已经买回来了,知道你们要回来,吃的用的都备齐了。”隋良往外走。
“谁这么细心?”小春红问,“莫非是殷婆?”
“是我姐夫,人家惦记媳妇,你们都是捎带的。”隋良大声说。
隋玉笑了,隋良现在也会调侃人了。
梦嬷端两箩烙饼出来,大伙解了渴再各拿个饼填填肚子,稍稍缓过劲,各自撑着腿站起来去卸货。
隋玉也跟过去,她要在一旁看着。
因为奴仆们住在第二进客舍,所以商货就放在第二进客舍的仓房,香料味大,和四箱银器单独放一个屋,羊毛毯、地毯、羊皮、羊绒布一个仓房装不下,分装两个仓房。玛瑙、玉石这两样,隋玉让人搬去主人院,放在去年赵父赵母住的那间屋,还有四个大的腰鼓和两个木筝,这两样也搬去主人院。至于四箱药材,跟香料放一起怕窜味,跟羊毛毯放一起,又怕让毛毯上染上味,只好单独另开一间仓房存放。
小崽发现两个长着蓝眼睛的人,他背着手走过去好奇地盯着。
“小崽,过来。”隋玉喊,“他们叫库尔班和安勒,是龟兹人,你喊他们喊哥哥就行了。”
“他们眼睛也是蓝色的。”小崽小声说。
“嗯,很好看。”隋玉牵着他往南侧门多走几步,低声嘱咐说:“不能一直盯着旁人瞅,不礼貌的,非常不讨人喜欢。”
“我不瞅了。”小崽立马收回好奇的目光。
“乖崽崽。”隋玉摸摸他的头。
货物卸完,骆驼从南侧门牵出去,回到牲畜圈,李木头给它们准备了豆粕和鲜嫩的金花草,还有嫩生生的小萝卜和萝卜叶子。半大的马驹单独住在一个圈,独享一槽食。
男仆们收拾换洗衣裳,拿上澡豆又装一兜草灰,他们喊上库尔班和安勒,循着河流往下游走,去水浅处洗头洗澡。
隋玉和女仆们则是打热水回屋洗漱,一人备两桶水,只用来洗澡,洗头可以在河边。
小崽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外,隔着门跟他娘说话。
“我抱你的时候,你觉得我臭不臭?”隋玉问。
“不臭。”小崽大声说。
隋玉“嘁”一声,“你这小孩不诚实,我都闻到我身上的酸臭味了,你没闻到?鼻子莫不是坏掉了?”
小崽对对手指,小声说:“只有一点点臭。”
“你说什么?”隋玉没听清。
“只有一点点臭啦。”
隋玉大笑。
小崽也捧着脸咯咯笑。
赵西平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笑声,他大步走进来,跟小崽说:“等到你娘了?”
“是呀,我娘回来了。”
隋玉在屋里竖起耳朵,听外面没声音了,她继续撩水搓澡。
赵西平在门外跺两下,他看着小崽,小崽也直勾勾看着他。
“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们娘俩笑哈哈的,我一回来,怎么都不说话了?”赵西平故作熟稔地问。
隋玉撩捧水盛在锁骨窝,含着笑没吭声。
赵西平敲儿子一下,小崽懵头懵脑地低下头。
赵西平:……
“我进去了?”他推了推门。
“你谁啊?”隋玉翘起腿搭浴桶上。
男人双臂一环,倚着门,饶有兴致地问:“你听不出来我是谁?”
“没听出来。”
赵西平再次看向儿子,小崽这下反应过来,他介绍道:“娘,是我爹啊。”
“是吗?”
小崽疑惑了,不是吗?
“是我爹。”他认真地瞅瞅,再次确定地说:“真是我爹。”
“是你爹就让他进来吧。”隋玉松口。
赵西平推门,门后抵着椅子,推开个缝,他伸手进去挪开,一腿支着赵小崽,闪身快速进去,反手又关上门,落上门栓。
小崽站起来,他趴在门上喊:“我还在外面。”
“你在外面等着吧。”赵西平绕过浴桶,走到隋玉正面,脖子上下两个色,他脸上的笑落了下来,心里涌上酸涩和心疼。
“不认识了?”隋玉横他一眼。
“换了个媳妇。”赵西平调侃,苦已经吃了,罪也受了,人已经回来了,他不想说败兴的话,免得惹得隋玉也不高兴。
他从桌上拿起梳子,走到她背后给她梳头发,说:“看来玉掌柜是发财了。”
“怎么看出来的?”
“我以为你要下个月月底才回来。”
“想你了,就早早回来了。”
赵西平不信,面上却浮出笑意,头发梳顺,他放下梳子给她捏肩膀。
“辛苦你了。”
隋玉偏过脸,他默契地俯身亲上去。
夫妻二人久别,一碰上,就如火星落在干草上,腾的一下燃了起来。
赵西平克制着,撑着浴桶的手绷出青筋,他吻遍她的脸,在敲门声中,炙热的吻落在滚烫的眼皮上。
“我去提水过来给你洗头发。”他哑声说。
隋玉直起身瞟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别敲了。”赵西平朝外面喊一声,他呼出一口气,贴着墙平缓心绪。
隋玉扎起一头乱发,她抬腿跨出浴桶,换上干净衣裳开门出去。
“娘,你刚刚怎么不理我?”小崽委屈,“我跟你说话了。”
“耳朵灌水了,没听见。”
黄昏了,天还很亮,隋玉牵着小崽走出去,小春红她们拿着盆在河边洗头发。
赵西平搬着浴桶出来倒水,又提起水桶出去,隔着两步说:“我去提热水过来,待会儿你躺板凳上,我给你洗头发。”
“行。”
“娘,我也给你洗。”
隋玉再没有不同意的。
三条板凳并一起,隋玉躺下去,赵西平提来两桶水,大木盆放在她头下接水,他捋起头发,一手舀水往她头上浇。
小崽卷起袖子,他蹲在一旁使劲搓澡豆,搓出泡泡就抹隋玉头上。
“水,水迷眼睛了。”隋玉喊。
“我来我来。”小崽踮起脚,他拿干布巾擦去水,还顺带吹一吹。
赵西平看他一眼,是个会哄人高兴的。

第228章 隋良得马
从头到脚收拾干净后,晚霞已经散了,暑热也消退大半,此时风从东南方向吹来,捎带着庄稼成熟的味道。
客舍的客商趁着凉快出来走动走动,站在河水湍急的河边,或站或坐地聊着闲嗑,余光留意着慢吞吞走来的骆驼,它们毫无畏惧地闯进人群,站在人旁边埋头喝水。
“娘,你看,这是我跟舅舅种的麦子。”
客商听到声,纷纷扭头看过来,看见隋玉,挨得近的人出声打招呼:“玉掌柜,听说你也出关了?”
“是啊,今天刚回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隋玉牵着小崽走过去。
“我从关内过来的,前两天进城的,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出关。你们回来的时候,路上没遇什么事吧?”
“没有,在龟兹国的时候遇到尤大当家的商队了,我们结伴回来的,一路顺遂。”提及尤大当家,隋玉问小崽:“之前跟你们说我要回来的商队走了吗?”
小崽点头,“过个夜就走了。”
隋玉抬头,问刚刚说话的那人:“你们是打算去楼兰国还是车师国?我听尤大当家说,他去年从车师国去乌孙,路上遇到匈奴兵,货被抢了不少,那边好像不太安定。”
“看来消息是真的,我们渡河的时候也听闻车师北边有匈奴人活动。”说话的客商又思索几瞬,说:“那我们就绕远路算了。”
“玉掌柜,这趟出关,你大概能赚多少钱?”另有人打听。
隋玉笑着摇头,“我本钱少,去年去长安一趟,买的货不多,出关又能换多少货?赚得不多,勉强对得住这两年的辛苦。”
“能赚钱就不错了,我们头一次带商队出关,结了镖师的镖钱,最后还亏了一千钱。”有人失笑。
“你一个女人,就带了二十多个奴仆,一半还是女奴,出关没遇到什么事?”有人诧异她的走商之路过于顺遂。
“不止我们二三十人,宋当家也同行,她还带了二十个家仆。”隋玉解释,“一行四五十人的商队,大半是男人,我们还只在白天出门活动,倒是没遇到地痞无赖。再一个也是运道好,在楼兰的时候遇到秦大当家的商队,买货卖货他帮忙牵线了,之后在龟兹也遇到了相识的胡商,回来的时候又遇到尤大当家,一路得贵人相助,我们全头全尾地回来了。”
听她这么说,无人不羡慕,这的确是运道好。
正说着,张顺一行人回来了,库尔班和安勒走在其中尤为显眼,二人发色不同,库尔班是棕褐色的头发,安勒是浅金色头发,但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站在一群黑发黑眸的男仆中间,像是会发光。
“这是你买回来的?”跟隋玉隔了两步的客商问。
隋玉摇头,“我请回来的,茶舍缺能弹会跳的伎人,我从关外花了大心思请回来两个。”
“主子,有没有要我们做的事?”张顺过来问。
“没有,回屋歇歇吧,饭好了喊你们。”隋玉说,“对了,腾个空房出来,安排库尔班和安勒睡一间屋,床褥、木盆、布巾子这些也准备齐全。得空了,你带翠嫂给他俩量个尺寸,让翠嫂给他们各做两身衣裳两双鞋。”
张顺一一应下。
“娘——”小崽扯着隋玉的手晃了晃,他不想听客商说话,扯着她要走。
“你们聊着,我去看看孩子要做什么。”隋玉跟客商说一声,跟着小崽走了。
“对了,玉掌柜,过两天我们要去长安,要不要一起同行?”一个胡商问。
隋玉摆手,“不去,要在家陪孩子,明年开春了再去长安。”
说话没有避开小崽,隋玉对上他的视线,笑着说:“接下来半年我一直在家陪你好不好?”
小崽点头。
“那我还要走的哎。”隋玉语带试探,“你是不是要伤心了?”
小崽摇头。
“真的吗?”隋玉有些惊讶。
小崽把她领到他跟隋良种的一小块麦子旁边,说:“明年我、我还要种麦子,麦黄了,你就回来了。”
隋玉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小孩一脸认真,看不出伤心的痕迹。
小崽也睁大眼睛看着她,母子俩像是比眼睛大小似的,使劲瞪大了眼睛。
隋玉先笑了。
“我会在家陪你跟你爹半年,然后离开半年,这半年虽然不在家,但会托商队给你送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隋玉认真地跟他解释,“娘虽然不在家,但天天都会想你,小崽不要伤心噢。”
“崽崽也会想娘。”小崽扑进隋玉的怀里。
“嗯。”隋玉托着他的屁股抱着孩子站起来,说:“等麦穗黄了,我陪你一起来割麦,碾下麦粒,我给你蒸大白馒头。”
“爹带我在地里也种了麦子。”
“那我们割完这里的,再去地里割麦,如果有多的,娘明年带走路上吃,这可是我的崽崽亲手种下的麦子,我谁都不给吃。”隋玉亲昵地说。
小崽又高兴又满足,自己的劳动成果有被珍视,他浑身上下都冒着欢喜的泡泡。
“娘,我明年还种麦子,种多多的,都给你吃。”
“好嘞。”
正要走进厨院,隋玉听到驼铃声和蹄声,是隋良买豆腐回来了,她牵着小崽去迎接。
靠近客舍,隋良勒停骆驼,他把桶递给隋玉,一个翻身蹦下来。
“城里来往的商队多,豆腐紧俏,我过去的时候豆腐卖完了,好在豆腐佬家里还有豆腐,我跟他回去一趟买了一桶,就耽误了时间。对了,我姐夫回来了吗?”隋良落地就噼里啪啦一堆话。
“回来了,正在杀鸡。”隋玉从桶里拿块豆腐掰一半,她掰一坨喂嘴里,有半年没吃这东西了。
骆驼抻着脖子过来,隋玉塞它一坨,讨到食了,它心满意足地离开,自己回牲畜圈。
隋良提着豆腐桶往厨院走,问:“姐,你想吃煎豆腐还是拌豆腐?豆腐包子吃吗?明早让殷婆蒸两锅。”
“都想吃。”
“那我跟殷婆说。”
三人走进厨院,赵西平也提着五只鸡进来了,梦嬷和阿水跟在后面各端一碗鸡内脏。
“嫂嫂。”阿水抿着嘴喊人。
隋玉察觉到不对劲,这表情有点眼熟啊,她觑着阿水多看两眼,听到隋良在灶房说话的声音,她恍然道:“阿水,你掉牙了。”
阿水下意识捂嘴。
“是掉牙了,才掉一颗。”翠嫂笑着接话,“牙掉的那会儿,她哭了半天,让我们好一顿笑话。”
“良哥儿掉牙的时候也哭。”隋玉掌着阿水的头,说:“日子过得真快,我还记得良哥儿掉牙的样子,现在他比我还高了。”
“姐,你记性差点,不该记住的事就忘了吧。”隋良有些不好意思。
“没办法,我就是记性好。”隋玉耸肩,见赵西平出来,她快步走过去,问:“饭还没做?”
“饿了?”赵西平问,“给客商准备的饭差不多都好了,锅灶腾出来就炖鸡。”
“那先给我们各煮一碗卤水汤饼,晌午饭在路上吃的,吃得少,早就饿了。”隋玉说。
隋良一听就抬腿进灶房传话。
隋玉带着小崽去客舍喊奴仆们出来吃饭,赵西平也跟上去。
“今年你没买种地的仆从?”隋玉问。
赵西平摆手,“没有,请的有帮工。”
隋玉抬眼睨他,她心里有数,他大概是舍不得钱。
“春种的时候你也跟着天天下地干活?”她问。
赵西平没说话,默认了。
“累死你算了。”隋玉恨恨踩他一脚,“真是个犟牛。”
小崽见了,他也抬脚去踩,赵西平反应快,后退一步,又轻轻踩住他的小脚。
小崽动了动,鞋拽不出来,他蹲下去抱着他爹的腿往上拔,拔不动,又去抠他爹的鞋底。
隋玉和赵西平都低头看着,见他要上嘴咬,赵西平赶忙挪开脚。
“傻孩子,你是小狗啊?”隋玉拽起他,“脏不脏啊?你爹的鞋踩过狗屎的,哪能用嘴咬。”
小崽歪头哼哼两声,得意道:“我吓他的。”
赵西平拧了拧他的耳朵,一手提起孩子去河边洗手。
隋玉跟了过去,望着水波荡漾的河面,她交代说:“小崽,你可不能往河边跑,更不能下水,河里水深,又流的快,你下去了就被冲跑了。”
“冲跑了就淹死了,你就见不到你娘了。”赵西平补充。
赵小崽知道,他舅舅和老牛爷爷都嘱咐过好几次了。
“我把二黑留家里帮你打理庄稼地。”隋玉说。
话转变得太快,赵西平还愣了一下,他本想说请帮工忙得过来,稍稍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
“怎么是二黑?”他问,“甘大不行?他是干活的好手。”
隋玉把二黑的事说了,“再带他走商我不放心,也无法再相信他,索性留在家里,让他种地算了。”
“狗东西,真他娘的……”
“咳!”隋玉打断他的话,她看了看小崽,瞪着男人说:“好好说话。”
“行,以后让他在家种地。”赵西平按下恼火的情绪,又问:“其他人呢?其他人有没有这个心思?你下不了手整治他们,我给他们立立威紧紧皮。”
隋玉摇头,这事她已经处理好了,对于其他奴仆,不再需要打骂立威。
“姐,汤饼煮好了。”隋良出来喊。
“你拿二黑杀鸡儆猴吧,但也不要下手太重。”隋玉嘱咐,她抬头应道:“这就来。”
到了客商吃饭的时辰,厨院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也有人嫌院子里挤,端着碗拎着长凳坐在外面吃。
赵小米跟黄连正踩着天上最后一缕亮光来给商队送粮草,做粮草生意是脏活累活,夫妻俩脸上披灰,出汗了又干了,脸上一道道灰印子。
跟商队结了账,赵小米走到河边撸起袖子洗脸洗胳膊,偶然听见侄子喊娘的声音,她顾不上擦脸上的水,快步走进厨院,惊喜道:“三嫂,你回来了?”
隋玉抬头,她起身迎过去,说:“今天下午刚回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给商队送粮草?”
“对。”赵小米拉住隋玉的手,叹声气,说:“你遭罪了,瘦了,也黑了。明天去我家,我给你炖两只老母鸡补补。”
赵小米也瘦了,大概是累的,脸上疲态很重,完全没了当姑娘时的跳脱和精神气。
隋玉拉她坐下,说:“西平,你去外面喊妹夫进来,晚上让他们在这里吃饭。良哥儿,你进屋再盛两碗汤饼。”
“不用不用。”赵小米按下隋良的肩膀,说:“我们来的时候,他奶奶在做饭了,我还要回去哄孩子,他这两天晒到了,不舒服。”
“孩子带地里去了?”隋玉问,“你们忙的时候把孩子送这边来,让阿宁跟小崽玩。”
“算了,我家那个跟他爹一样的性子,认生还黏人,也不懂事,离了我就哭。”赵小米起身,说:“三嫂,我回了啊,过两天闲点了我来请你去我家吃饭。”
“行,过两天我去看阿宁。”隋玉送她出门。
“赵掌柜,明早早点给我送二百斤粮草来,我们明天不过晌就要出城。”之前在河边说打算绕远路去乌孙的客商从饭堂出来吆喝一声。
赵小米应了,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小米挺累的。”隋玉跟赵西平说。
“嗯,一年到头不得闲。”赵西平点头,“之前我让她买两个仆从帮忙,她舍不得钱。”
“你们兄妹俩一个样,大哥别说二哥。”隋玉嗤他一声。
“请帮工能忙得过来,再说了,咱家的仆从不少了。”赵西平狡辩。
隋玉不理他,吃完碗里的面,锅里的鸡肉还没炖好,她拿走桌上放的油盏,说:“良哥儿,你跟我来,姐姐给你带了个宝贝回来。”
“我吗?”隋良一跃而起,他快步跟上,雀跃地问:“什么好东西?”
赵西平牵着小崽跟上,老牛叔和阿水好奇,父女俩也跟了上去。
“你来牲畜圈看到过马驹吗?”隋玉问。
隋良摇头,他都不知道她带回来的还有马驹。
李木头听到动静走过来,两只黑狗跟在他左右。
“我带回来的马驹在哪个圈关着?”隋玉问。
“第五个圈,我带你过去。”
赵西平嫌儿子走得慢,他抱起孩子大步跟上。
半大马驹吃饱了躺在干草上,见有人过来,它站了起来。
隋玉举着油盏绕马走一圈,说:“先看个大概,你明早再来看,这匹马驹是生在天山下的,我买来送给你。你好好养它,培养出感情了,它往后只听你的话。”
“我也要。”小崽嚷嚷。
“只有一匹马吗?”隋良太震惊了,“给我的?没有小崽的?”
“他一个萝卜头,还没马驹高,送他一匹马也不中用。”隋玉起意买马驹就是为了送给隋良,他才十来岁,天天帮她照顾孩子,实在是为难人。
“我明年就长大了。”小崽不服气。
“等你长到你舅舅这么高了,我再给你买马。”隋玉许诺。
隋良高兴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是飘的,他伸手摸摸马头,大声说:“小崽,我的马就是你的马,以后我俩一起养一起骑。”
“那好吧。”冠了个马主的名头,小崽就满足了。

第229章 夫妻夜话
绕着客舍转一圈,鸡肉炖熟了,小春红出来喊,隋玉喊上老牛叔和阿水,让他们父女俩一起过去再吃点。
五只鸡掺着干菜炖了两釜,除此之外,梦嬷还做了一道鸡汤豆腐,豆腐煎成金黄色再泡在鸡汤里炖,起锅时撒上一把葱花,煞是好看。
隋玉舀碗鸡汤,突然想起来,说:“忘了还有红枣和黄芪了,红枣炖鸡,鸡汤是甜的。”
“明天再炖。”赵西平另拿个碗给她舀一碗豆腐放手边。
“饼子来了。”翠嫂端来一大盆烙饼,说:“饼子泡鸡汤,越吃越香。”
“没菜了吧?”隋良问,“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我们不饿,饼子烙好,我们先填肚子了。”翠嫂往外走,边走边说:“还有两钵炖猪蹄,就差两把火了,马上端来。”
隋玉喝完鸡汤,她把碗递给赵西平,继而端过鸡汤豆腐吃。
两碗汤下肚,隋玉吃出一脑门汗,吃了鸡汤豆腐,她接过碗继续啃鸡肉。
赵西平看着她,伸手替她挽起垂落的发丝。
“娘,给你吃。”小崽戳个大鸡腿递过来。
赵西平伸手拦下,说:“你自己吃,你娘碗里有鸡腿。”
“噢。”小崽咬口鸡腿肉,又抻着脖子看着桌上的菜,余光留意着他娘的动静,时刻准备着给她挟菜。
“你好好吃你的,让你娘踏踏实实吃顿饭。”赵西平低下头小声说,“自己吃自己的,吃饱了就去院子里转转,肚子瘪了,我们就回去睡觉,你娘累了。”
小崽点点头,说:“我也想吃豆腐。”
“你不是不喜欢吃豆腐的?”说归说,赵西平还是给他挟一小块。
一块豆腐,一个鸡腿,一个鸡爪子,肚子饱了,小崽溜下椅子走出去。
隋玉吐掉鸡骨头,她抬头嘱咐:“小崽,就在院子里玩,不能跑出去啊。”
“好。”
黄豆猪蹄汤端上来了,赵西平率先拿过隋玉的碗舀一碗,猪蹄炖得软烂,汤色浓白,黄豆也炖爆皮了,轻轻一吮,就和猪蹄肉一起进肚了。
“还是在家里吃饭舒坦。”隋玉掏出帕子擦擦汗。
“明天让隋良再买猪蹄回来,猪肝和猪血也多买点。”赵西平交代,“吃饱了?”
“吃饱了,还吃撑了,我出去走走。”隋玉起身,她跟奴仆们说:“你们慢吃啊,但也别吃多了,晚上不消化,小心撑得睡不着。”
“都怪殷婆和梦嬷她们做饭太好吃了。”小春红贫一句。
“我去告状,你明天等着喝野菜汤吧。”隋玉玩笑道。
赵西平掰两个饼子泡在碗里,稀的干的连喝带嚼吃一肚子,有饱腹感了,他就放下碗筷出去。
隋玉站在灶房跟殷婆她们说话,小崽跟阿羌撸起袖子蹲在地上洗碗,说是洗碗,他只是玩水。
“出去走走?”赵西平站门口问。
“行。”隋玉往出走,交代说:“小崽你继续洗碗,等你舅舅吃饱了,让他给你洗洗澡。”
“我不洗碗。”小崽想当跟屁虫。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灶房门,隋玉跟赵西平已经逃似的跑出去了。
“娘——爹——”
没人理,脚步声也没了,小崽拉着阿羌壮胆,二人走出厨院的门,外面黑漆漆的,哪里看得见人。
小崽又喊两声,阿羌牵着他进屋了。
“天黑不能出去,外面有狼,就喜欢吃你这样的小孩。”阿羌吓唬他。
“你骗人。”小崽不信。
“那你出去?你冬天盖的狼皮褥子就是你爹娘夜里出去打死狼剥的狼皮。”
小崽支吾两声。
隋玉跟赵西平从院墙的拐角走出来,二人放轻脚步快步走远。
“阿羌编故事挺有一套。”隋玉说。
“你儿子一天比一天烦人,为了压制他,老老小小各显神通。”赵西平哼道。
隋玉牵住他的手,倚着宽厚的肩膀问:“看样子你对我儿子挺不满啊。”
赵西平哼笑两声。
隋玉用头捶他。
“他是个人精,你别看他在你面前又乖巧又懂事,犯起倔让人恼火。”赵西平申冤,“你不是给他捎回来两条厚裤子,那条白色的,穿脏了我给洗了,晒干了就变小了,他硬是赖我给他洗坏了。你评评理。”
“噢,就是你洗坏的。”隋玉已经看过那条裤子了,“你用热水洗的?羊绒布的衣裳要用冷水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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