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跑一趟,问问他是哪天请客,要哪些菜。”隋玉抬头活动活动脖子,继续说:“以后再有人问起,你就说可接宴席。”
“好。”殷婆将一兜羊毛放下,说:“那我这就出去找他。”
“去东市找他。”隋玉提醒,“人若是不在,你就多等一会儿。”
殷婆离开后,隋玉收拾好针线筐,她将大红色的连体衣叠整齐放进衣箱里,摸着肚子自言自语说:“过两天再给你缝一件换洗的连体衣,还要准备鞋袜,等你出生了给你穿,高兴吧。”
肚子轻轻一动,隋玉惊喜,她掀开薄衫,肚皮上不见隆起,但她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动静,如小鱼游走。她用手指轻轻一戳,肚子里的咕噜声停了,几息后,左下腹又有小鱼游走的动静。
隋玉这时急需跟赵西平分享,但他不在家,她摸着肚子又说几句话,细细感受肚里小崽的动静。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黄昏,殷婆回来了,隋玉这才走出去。
“殷婆,我肚里的娃娃会动了。”隋玉高兴地炫耀。
“是到了有动静的时候,我怀我家的两个小子,也是四个月左右开始有动静。”殷婆说,“大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等他回来就告诉他。”隋玉进灶房帮忙做饭,问:“万当家什么时候请客吃饭?”
“后天,他要吃蒸肉和蒸鸡,让我们再准备两三个爽口菜,备齐十个菜就行了。”
“行,你后天一早买只鸡提过去,快晌午时我再买肉提过去。”隋玉想了想,说:“蒸鸡、扣肉、炒豆芽菜、凉面、蒜苔肉丝、酸菜肉片汤、还有什么?苦菜炒鸡蛋、清炒菜……”
“卤肉。”殷婆提醒。
隋玉点头,她想起来种在地里的胡豆或许能吃了。
次日一早,隋玉带着殷婆去种胡豆的地里,一垄胡豆果真已经结果,豆荚里的豆粒正嫩,生吃口感清甜,用来炒菜或是炖汤想必都不差。
隋玉跟殷婆合力摘满一兜的胡豆,二人顶着火辣的日头往回走,隋玉怀孕后怕热还爱出汗,她径直回家,让殷婆给宋娴送去半兜。
晚上炖鸡的时候,殷婆剥半碗胡豆倒进瓦罐里一起炖,鸡肉出锅时,隋玉将瓦罐底的胡豆全舀起来吃了,鸡肉一点没碰。
“以后别炖鸡了,我吃腻了。”隋玉说。
殷婆支吾一会儿,说:“那行吧。”
竟然吃腻了鸡肉!什么富贵人啊。
剩下的鸡肉一分两半,殷婆吃一碗,剩下的留给隋良回来吃。
隋良等到天色黑透才回来,他年纪不大,隋玉不放心他独自一人走夜路,每天都是甘大或是甘二送他回来。
“良哥儿,给你留的还有鸡肉。甘大,你也进来喝碗汤。”隋玉喊。
甘大急忙拐进来,弓着身讷讷道:“多谢掌柜娘子。”
殷婆脚步轻快地进灶房端鸡肉出来,隋玉分给她的一碗鸡肉她没舍得吃完,这时又端了出来。她不好意思地冲隋玉笑笑,低声交代大儿子:“你吃几块肉,留几块给老二带过去。”
隋良又给他挟三块肉,说:“多吃两口。”
甘大笨拙地“哎”一声,鸡肉喂进嘴里,他竟然悄悄抹起眼泪,现在的日子太好了。
第159章 新年快乐
赶在暑气浮上来之前,隋玉去街上买五斤猪肉,一个人提着走路去城北客舍。荒野上无树无房,暴晒在太阳下,若是哪一会儿风停了,人走在荒野上如住进无边的蒸笼里。
一路走到客舍,隋玉热出一头的汗,她一进屋先舀水洗手洗脸。
“娘子,我们几个来忙活席面,你坐外面吹吹风,灶房里又闷又热,你进来难受。”殷婆走过去提肉,隋玉对他们母子三人宽容和善,她待这个女主子也用心。
隋玉点点头,说:“也行,有拿不准的地方就过来问我。”
殷婆进灶房忙活,片刻后,她端出一盘泡过凉水的熟胡豆让隋玉吃。
“嫂嫂!”阿水像个小疯子一样跑进来,“你好久没来了,阿水想你了。”
隋玉喂她一颗胡豆,笑着问:“谁教你的?嘴巴怎么这么甜?”
“阿水说的是真心话。”阿水笑眯眯的,她轻轻碰一下隋玉的肚子,又夸张地挪开手,“你肚子大了。”
隋玉轻点头,“你整天在忙什么?”
“跟哥哥捉虫喂鸡。”阿水认真地盯着隋玉的肚子,她啃着手指,眼珠子转来转去,趁隋玉不注意,她又轻轻摸一下,像是被咬了一样,迅速缩回手。
隋玉由着她看,她靠坐在椅子上捻胡豆吃,目光看向门外,猫官的身影突然出现,它伸出长腿蹬头顶挠痒,一个回头,看见檐下坐着的人,立马不挠痒了,大声喵喵叫往厨院跑。
“猫官,你也想我了是吧?”隋玉俯身摸摸猫,一摸一手的猫毛,她嫌弃地弹了下猫头,说:“去找良哥儿,让他用给骆驼刷毛的刷子给你刷刷毛。”
猫官哪里听得懂,它翘起尾巴绕着隋玉的腿蹭,蹭得猫毛乱飞,挨了一巴掌才离开,它贴着水缸卧在湿泥地上乘凉,一下一下舔毛。
灶房里飘出肉香,阿水抽抽鼻子,她跑去灶房转一圈,再出来嘴里就鼓囊囊的。
“吃的什么?”隋玉问。
“卤肉。”阿水嘻嘻一笑,“殷婆婆喂我的。”
“去拿梳子来,我给你梳梳头发,再扎两个小辫。”
阿水一溜烟跑了,她随了佟花儿的肤色,白净,但耐不住天天在太阳底下跑,晒得像个驴粪蛋。
“姐。”隋良大步进来,他撂下挎着的弓箭,手上拎着三只鸟,他得意地走到隋玉旁边晃两圈,问:“你吃不吃鸟肉?”
隋玉十分捧场,说:“吃,我就馋鸟肉,可惜你姐夫不在家。”
“我在家啊,你等着,我这就去烧水烫鸟毛。”隋良大步跑进灶房,“张婶张婶,给我烧一瓢开水,我要烫鸟毛。”
阿水拿着红头绳和木梳过来了,她走到隋玉腿边坐下,靠过去让她帮忙梳头发。
“平时谁给你扎头发?你爹?”
“我自己扎,有时候是婶婶们给我编小辫。”
左右各一支三股小辫,隋玉用红头绳绑住发尾,又给她捋一捋碎发,说:“好了,这下清爽了。”
阿水接过木梳却没走,她扭头轻轻捧住隋玉的小腹,眼神清澈地问:“小孩都是长在肚子里吗?”
“对。”
“我长大了,肚子里也会长小孩?”阿水拍拍肚子,嘀咕说:“我的肚子也大了……啊!我晓得了,我肚里也有娃娃,等我长大了,他也长大了。”
隋玉哈哈大笑,解释说:“你肚里没娃娃,小孩肚子都大,长高了肚子就小了,等你成亲后才会怀娃娃。”
阿水半懂不懂地点头,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也是我娘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吗?”
“肯定呀,就像骆驼生崽,人也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隋良插话,他朝阿水招手,“别啰嗦,过来帮我拔鸟毛。”
打个岔,阿水就忘了前一句话,她丢下木梳跑过去捻碎羽,嘀嘀咕咕说着漫无边际的稚言稚语。
“娘子,没有蒜瓣,怎么拌凉面?”殷婆擦着汗出来。
隋玉想起她的大酱,她让殷婆将坛子搬出来,天热了,也不知道大酱坏没坏。
殷婆用筷子挑起一撮捻在手上尝尝味,说:“应该没坏。”
隋玉也尝了尝,经过酿造,花椒和豆豉的香气越发浓郁,尤其是花椒,由原先的刺激性气味变成了浓郁的香味,却丝毫不掩大酱的豆香。
“用这个拌凉面,凉面沥干水份跟酸萝卜丝和豆芽拌一起,最后浇上这个酱拌匀。”隋玉说,“做好了先端一盘出来,我先尝尝。”
“好嘞。”
隋玉品着大酱的余味,心里咂摸着若是拌凉面好吃,接下来她就有活儿做了,可以着手继续酿大酱,秋天的时候卖给返程的客商。而且不用荤油,也不用担心天气稍冷猪油就凝固泛白,凉面卖的时间能更长一点。
“凉面拌好了。”殷婆端一盘面出来,说:“你先吃,酸萝卜丝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切。”
隋玉吃一口,隋良和阿水过来也要吃一口,酸萝卜冲淡了大酱黏腻的口感,细细咀嚼还能嚼到碎豆豉,一抿就化,酸萝卜丝和豆芽在嘴里嚓嚓作响,咽下肚又酸又凉,着实舒坦。
“殷婆,给我也拌一盘。”隋良冲进灶房。
“还有我,还有我。”阿水紧跟着开口。
老万带着八个客人进门时,就见她们并排坐在檐下先吃上了,他打趣说:“还是当掌柜舒坦啊,想吃就吃。”
“做了新菜,帮你们先尝尝味。”隋玉起身,说:“缸里有水,你们自己打水洗手,我让殷婆先上九盘凉面,你们填个肚凉快凉快。”
“也行。”老万指了指门外,说:“我们骑着骆驼过来,你让人留着心看着。”
隋良立马跑出去守着。
见老万他们好像要谈事,隋玉带着阿水离开,她们走进客舍寻个阴凉地待着。
吃饱喝足,天气又热,老万一行九个人不想顶着大太阳再回城,他们跟隋玉打个招呼,寻几间房直接睡在泥榻上。
一直到日落黄昏,老万他们才走出客舍,让殷婆又煮一盆凉面,他们吃饱肚子才准备离开。
“玉掌柜,我明天打发人过来提凉面,你这边还做不做吃食买卖?”老万问。
“你一个人吗?”隋玉为难,“我这里离城不近,没打算做零散的吃食生意,你若是想定席面倒是可以。”
“几十个人,三十个人,一人两盘。”老万说。
“或者你把拌面的酱卖给我们。”站在老万旁边的男人说。
“行,我把酱卖给你们。”隋玉起身,说:“一罐一掌高的拌面酱我卖七钱,你们要几罐?”
“九罐,一人一罐。”老万说。
“那明天我让人送到东市去,我这里的罐子还不够。”隋玉说,“酱拿到手了,你再给钱。”
“成。”老万吹个口哨,他们一行人骑着骆驼离开。
隋玉和隋良也进屋吃饭,姐弟俩都吃凉面,还有晌午卤煮的鸟肉,用小火焖了半天,早就骨酥肉烂。
“娘子,这是万掌柜给的一百二十钱。”殷婆送钱过来。
“你提着,等会儿带回去。”隋玉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又琢磨到一个赚钱的主意。
之后的日子,隋玉天天去城北客舍,老万买走了半坛大酱,她要继续炒花椒和豆豉,捣碎了倒进大酱缸里拌匀继续发酵。这些大酱是买回来的,今年自家地里能收黄豆,隋玉琢磨着不如自己酿三四缸。
六月二十,老万再次派人来买拌面酱,还指明要买她家的酸萝卜。
隔天,隋玉带着隋良和殷婆挑着十罐大酱去城里走街串巷,多亏之前在城里走遍了,她清楚哪条巷哪条街有食铺和饭摊,她过去推销她的拌面酱。
“人哪去了?这么热的天还去客舍了?”赵西平骑着骆驼回来,见大门落锁,他将包袱从墙头扔进去,又骑着骆驼去客舍。虽然扑了个空,但也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骆驼放在客舍那边,赵西平徒步往回走,进城恰好遇见脚步轻快的主仆三人,他悄悄靠近,越过殷婆,轻轻点了点隋玉的肩头。
隋玉回头,看殷婆憋着笑,她觉得不对劲,转个身看见满脸含笑的男人。
“谁回来了呀?”隋玉装不认识。
“你说是谁?”赵西平飞快打量她一眼,气色颇好,满面红晕,眼神发亮,这神色他熟悉,她又赚钱了。
隋玉弹了弹手指,说:“你身上汗味好重,熏人,离我远点。”
赵西平:……
“回去吧。”他退了两步,说:“你们走在前面,我别把风熏臭了。”
四人回家,赵西平先进灶房打水去浴房冲凉,连着头发一起抓洗干净才出来。
“小米呢?”隋玉问。
“在家,没过来,婚期定在八月初二,娘让她在家住一段日子,临近婚期的时候,大哥和二哥再送她过来。”赵西平舀水漱口,“我不在家的这些天,你感觉如何?”
“睡觉的床很宽敞,我一个人睡很凉快,感觉非常不错。”
赵西平顿住了,脸也黑了。
“不过……”见他神色有了变化,隋玉坏笑一声,说:“不过你不在,煮的饭菜经常吃不完。”
“你不是养的有猪有狗,还担心剩饭?”赵西平冷嗤。
隋玉笑看着他,说:“猪狗不能坐旁边嘛,而且有肉有菜,倒了喂猪喂狗多心疼人。”
赵西平彻底不笑了。
隋玉狂笑。
“悄悄跟你说个事。”隋玉指了指肚子,说:“我们的小崽儿会动了。”
赵西平愣了愣,继而狂喜,“真的?我摸摸。”
隋玉跟他进屋,她让他对着肚子说话,待肚子里有动静了,男人贴在她的肚皮上,细细感受里面的咕噜声。
这是赵西平头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存在,他激动的手足无措,他仰头看着隋玉,又指了指肚子,哑声说:“我当爹了。”
小憩片刻,再醒来,外面已是红霞满天,日近黄昏,暑气渐消,凉风习习。
门被扣响,赵西平过去开门,门外的宋娴看见他,问:“隋玉也睡醒了?”
“醒了,宋姐你进来。”隋玉利索地盘起头发,走出来问:“拌面酱收到了?”
“收到了,我晌午还吃了,味道挺不错。”宋娴走进来,说:“我过来也没啥事,就是来说一声大酱的事,再一个就是我大哥大嫂过去跟我们说了连正和小米的婚期,我想着他们都回来了,赵千户也该到家了,我来看看。”
“你不在家的时候,宋姐经常来陪我,还给我们送来好多小孩穿的衣裳。”隋玉跟赵西平说。
赵西平跟宋娴道谢。
宋娴摆手,又说:“晚上去我家吃饭。”
“干嘛?”隋玉疑惑,“好端端的,你请什么客?”
“热闹热闹,以后我们正式成亲戚了。”宋娴不跟她啰嗦,人往外走,嘴上交代:“家里已经在准备饭菜了,你俩收拾收拾,带上隋良一起过去。”
赵西平跟隋玉对视一眼,说:“我去街上买点东西提过去?”
“行。”
等隋良回来,三人就出门去宋家串门吃饭。
晚上回来,殷婆听到动静过来开门,说:“娘子,灶上已经烧好了水。”
“你晚上吃饭了?”隋玉问。
“吃了,我热了晌午的剩饭。”
隋良将手里攥的三个煮鸡蛋递给她,说:“呐,给你带三个鸡蛋回来。”
“哎!哎……”殷婆语塞,她接过鸡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隋玉已经绕过她径直进屋了。
赵西平去灶房舀水,出来说:“往后你就留在客舍那边,我在家,你不用来回跑了。”
“多谢大人。”殷婆觉得她除了谢,也不知能说什么。
有赵西平这个劳力,之后的日子,他早训结束就去客舍那边挑拌面酱回来,趁着凉快,隋玉跟他一起去城内各个食铺和饭摊卖酱。夫妻二人城内转悠小半个月,最后去了民巷,印象中的民巷大变样,一半是废墟,一半是新砌的黄土墙,劳工光着膀子扛着木锤卖力地夯土,老秃和民巷里的其他人在收拾废土和虫蛀的房梁。
“呦,玉掌柜来了。”二花婶不阴不阳地来一句。
其他人闻声看过来,隋玉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说:“我过来转转。”
“托你的福,多花一大笔冤枉钱。”老秃开口。
“早晚都要花这笔钱,房子旧了就该换新,舍得花钱才能赚钱。”隋玉走过去,问:“这边是当客房还是仓房?”
“跟你那边一样,仓房和客房在一个院。”老秃指了下自己的房子,说:“我那边地界宽,用来当灶房。”
隋玉这时拍了拍赵西平拎着的坛子,说:“拌凉面用的大酱,城里的食铺用这个拌凉面都卖疯了,我惦记着我们的交情,想着不能让你掉空子,特意给你送过来,你买不买?眼瞅着近几天就有商队回来,你不做凉面卖?”
老秃又气又憋屈,他打算硬气一回,说:“你找错人了,我又不是做菜的人。”
“你不是厨子,但你儿子和儿媳是厨子啊。”隋玉早就听到了消息,老秃让他小儿媳转商户,以后开食肆做生意。
老秃语塞。
“长街饭摊上卖的凉面就是用的这个酱?”有人问,“我记得你之前做的不是这个味。”
“荤油炸的蒜油不如这个,天一冷,荤油就凝固泛白,凉面就不能卖了。这个是一年四季都能用,冬天不能卖凉面,酱还能拌热面。”隋玉解释,她看向老秃,问:“买不买?”
老秃琢磨一下,说:“你打算一直卖这个酱?”
隋玉点头,这是个一年到头都能做的生意。
“行,我买。”老秃突然想开了,做生意能不结仇就不结仇,他不仅要学隋玉的本事,还要学她的厚脸皮,反正都是为了赚钱,不丢人。
“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你卖我便宜点。”老秃说。
隋玉讶然地看他一眼,这是想通了?她玩笑着说:“能便宜卖给别人,但不能便宜卖给你,这一年多的时间,你在背后可没少骂我。”
老秃心虚,他没再作声,径直回去喊他小儿子拿钱出来。
“多少钱?”他回头问。
“三十钱,这一坛能装四罐酱。”
“你卖别人多少钱?”
“一罐七钱。”隋玉笑着说。
老秃气绝,大声冲屋里嚷嚷:“拿三十钱出来。”
隋玉笑眯眯地收了钱,转手递给赵西平,说:“那你们忙,我们先回了。老叔,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我还先想到你。”
“你真不怕我们抢走你的生意?”二花婶的男人不解,他们仿照隋玉的客舍布局盖房,几乎是照抄了她的生意路子,她竟然不生气也不找事。
“过路的商队多,我不可能把所有的客商包揽了。”隋玉摇头,说:“各凭本事赚钱罢了,你若是能抢走我的生意,那说明我还有不足的地方要改进。”
在她那个时代,酒店旅社何其多,只要用心经营,就没有不赚钱的。哪怕到了后世,一个城池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客栈。隋玉也不敢挤垮民巷的生意让她的客舍一家独大,若真走到那一步,真正有麻烦的是她和赵西平,日进斗金的生意,谁见了都眼红。
“拌面酱用完了你再去买啊,我就不往这里送了。”隋玉跟老秃说。
二花婶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他们这些指望租赁房屋赚钱养家的人才会焦虑客人跑了。像隋玉这样,她赚钱的路子广,客舍的生意哪怕受影响,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吃喝,多赚一点或是少赚一点都是赚,她当然想的开。
“看什么?”二花婶捶他一拳,她指着隋玉的背影问:“你在瞅谁?”
“瞅隋玉,我们不及她。”他吁口气,说:“等房子盖好了,你在家守着,我得再找找其他的营生。”
此时,一队形容狼狈的客商牵着驮货的骆驼走进敦煌,黄安成刚准备上前搭话,一股酸臭的味道随着热风塞进喉咙,他呕一声,捂着口鼻骂:“你们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沙漠里哪有洗澡的水,我们就是打算进城好好休整休整。”领头的客商苦笑。
“去城北客舍,客舍就在河边,你们想怎么洗就怎么洗。”黄安成朝北指一下,“你们去过吗?”
客商摇头,他们要去民巷,这些年东西往返都是住在民巷那边,住在熟悉的地方他们踏实些。
然而去了民巷,商队又被二花婶的男人介绍去城北客舍,“我们这边在盖房,路上堆着泥不好走路,夯土敲敲打打的,你们也休息不好。城北客舍的掌柜就是前两年在这边开食肆的妇人,你们也认识,只管过去就是。”
“上门的生意竟然往外推?”客商惊呼,他们疑惑道:“今年春天的时候,你们不还在城门口抢客?”
“明年还抢。”二花婶的男人笑了,“明年你们再来,我们这边的房子就盖好了,客房和仓房在一个院,还有专门关骆驼的院子,不仅能关骆驼还能存放粮草,保管让你们住得舒舒坦坦的。”
商队只得离开,他们去了城北客舍,发现这边的客舍跟民巷里的人说的一样,客房和仓房在一个院,有牲畜圈,还有卖饭的食肆。
“民巷那边在盖房你知道吗?”客商问隋玉,打听道:“你们两边的客舍是同一个主事人?”
“那倒不是,我们是相互抢生意的。”隋玉接过房钱。
“那倒是稀奇了。”客商摇头。
“你们洗漱好直接去西厨,我让厨娘给你们准备饭食。”隋玉往出走,她冲阿水招手,两人一起进厨院,她交代说:“往后有客商在河里洗澡,你就躲进屋别看他们。”
阿水点头,“我爹跟我说啦。”
灶房里正在炒花椒和豆豉,隋玉没进去,她进仓房去搅大酱,天热大酱发酵得快,花椒和豆豉倒进去焖个四五天就出味了。
待客商湿着头发走进门,隋玉抬起木板盖上酱缸,出去打听:“返程的商队多吗?”
“不少,小商队差不多都是在这个月回来。”客商走进饭堂,看桌上摆着面盘子,问:“这些就是我们的饭?”
“对,酱汁凉面,你们尝尝。”隋玉说,“要是吃的惯,你们东行的时候也能捎一罐走,这个拌面好吃,尤其是有酸萝卜丝的时候。”
客商点了点头,隋玉便走开,不打扰他们吃饭。
当天夜里,隋玉和隋良刚被赵西平接回去,一行晚归的商队在城门口拐道直奔城北客舍。
躺上榻的奴仆和帮工听到驼铃声又爬起来,老牛叔领人进屋,顺便收房钱,甘大甘二和李木头帮商队卸货,殷婆等三个奴仆重新烧锅做饭。
一切收拾妥当,客商吃上饭。
待水足饭饱后,结账时,客商直接扔给殷婆一兜铜板,说:“刨除饭钱,其他的你们分分,劳烦你们忙了半夜。”
在场的人无不欣喜,待客商回客舍睡觉了,殷婆她们将锅碗收拾干净,借着烛光一起数铜板。
老牛叔看了看,他走了。
甘大看他一眼,转头问:“我们能分多少钱?”
“四钱的饭钱,我们六个人能平分三钱。”殷婆熟练地划分铜板,每人五十文。布兜里还有三十八个铜板,又每人各分六个,多的那两个铜子是属于甘大甘二的,他们母子三人先到主家,理所当然的能多吃多占。
对于客商打赏奴仆和帮工的赏钱,隋玉跟赵西平一向是装作看不见,不过问也不阻止。以殷婆为首的五个官奴,一开始收到赏钱还忐忑,奴仆的人是主人的,财物自然也是主人的,但在发现主家不追究他们私藏赏钱时,他们越发对客舍的生意上心,掏心掏肺地服侍客商,争取多得赏钱。
第161章 三个女人拧成一股绳
一大早,民巷的巷头就吵起来了,隋玉跟隋良远远听到喧闹声,姐弟二人俱是好奇张望。
“这是出什么事了?”隋玉跟过路的人打听。
“好像是什么客商的事,抢生意吧。”一个老嬷说。
“姐,我去看看?”隋良问,“你在这儿等我,你别过去,免得被推挤到。”
“行。”
隋良一溜烟跑了,他钻进人群往里细瞧,二花婶的男人一个人跟五个人对骂,那五个男人气得面红耳赤,二花婶的男人却是很平静,骂三句才还一句。
听了一会儿,隋良大概明白事情的缘由,他从观战的人群中挤出去,跑过去跟隋玉说:“是二花婶的男人昨天把商队赶走,让客商去我们的客舍住,巷子里的其他人骂他吃里扒外、里外不分、胳膊肘往外拐。”
“他介绍商队过去的?巷子里除了几家扒房盖房的,不还有老房子可以住?”隋玉纳闷,“怎么好一阵歹一阵的?之前恨不能打杀我,现在又替我揽生意。”
不止她有这个疑问,就是老秃也不理解,等吵架找事的人走了,他过去问:“你怎么回事?我们的房子拆了,你二叔我大侄他们家的房子没拆,这是还能住人的,你把客商赶走是怎么回事?”
“等我们的房舍盖成了,他们的老房子旧房子照样被嫌弃,到时候生意还是不好。索性我提前推一把,当个恶人,他们想赚钱做生意,那就跟我们一样扒房另盖。”二花婶的男人无所谓被骂,他环顾一周,嫌弃道:“你瞅瞅,我们这边的巷子真丑,院子里散乱地搭棚子,屋顶塌陷,就像那八十岁老太太穿的补丁衣裳,又烂又臭,还不如一起整改。”
隋玉逼得他们不得不跟着她的步子走,二花婶的男人也想明白了,以后他们的房舍落成,巷子里的其他人家不是关门歇业,就是也花钱重新盖房,拖拖拉拉一年又一年,还不如今年一起大改。
“你真是多操的心。”老秃摇头,“你得罪人去吧,我懒得管。”
“总要有一个人出来管。”二花婶的男人说。
他真的是说到做到,之后再有商队过来,只要不是已经交钱入住,他就硬着头皮过去劝说商队离开。
托他的福,从夏末到初秋,城北客舍日日有商队入住,隋玉每日进账最少也有八十钱。
炎热的夏日在叮叮当当的驼铃声中走入尾声,临近八月,赵小米在她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的陪伴下带着爹娘置办的嫁妆走进敦煌城。
隋玉也给亲友通知了喜讯,她跟隋良这边没什么亲人了,赵西平的亲人都在老家,来帮忙准备宴席的人都是军屯里的邻居。
婚期的前三天,秦大顺两口子、孙大娘、冬子娘、腊梅嫂子,以及杜婶子过来帮忙买菜择菜,隋玉还请了个儿女双全、父母俱在的妇人过来帮忙缝喜被、妆点嫁妆。
八月初一,隋家待客,黄安成和宋娴两口子在这日充当赵西平这边的亲戚过来吃饭,宋娴送赵小米两尺绯色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