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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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水稻传过来之前,你们这里没有水稻种植吗?”隋玉问。
“那我不清楚,在那之前我还没出生。”赵秦不种地,也就没了解过,“我只听说好多年前,大汉的使团往来频繁,你们的皇帝将汉地的良种赠送给我们,我们把大宛独有的良种马和果茎之物回赠给你们。之后又有商队过来,他们运走了我们的药材、羊毛毯、长毛狮等等,也带来了织布机、灶台、烟囱、绸缎、丝帛等等,你们在我们这里可以看见很多汉地的东西。”
正说着,隋玉的视野里出现一处农家,土石为基,墙面半是夯土半是木头,屋顶是圆形的,这一点很有异域风情,但在一处矮房顶上突兀地竖着一个烟囱。戴着黑红色小帽的妇人从屋里探头出来,她穿着淡紫色的纱裙,立在门外好奇地望着过路的商队。
徐氏商队的译人走过去打听前几日有没有路过的商队,得知了消息,商队继续赶路。
“还有多久才到下一个城邑?”宋娴问。
“没多久了,顶多再有两天,下一个城邑是个大城,你们的商货应当能卖出去。”赵秦说。
如他所说,当人烟越发稠密,路旁的农田越发多时,占地颇大的城邑出现在眼前。
跟上一个城邑不同,这个城邑的百姓是以农耕为主,过着群居的生活,人烟繁盛,故而形成一座大城。
还没进城,先有驼铃声出来了,两个商队越来越近,两方都认出了彼此。
“秦大当家?”隋玉高声打招呼,“你们这是准备回去啊?”
来人是秦文山,也就是隋玉头一次出关在楼兰遇到的商队的主事人,她那时答应为他撰写个人志。
秦氏商队是去年过来的,本是打算初秋离开,都翻上葱岭了又遇上从关内过来的商队,得知关外起了战事,好几个商队遇上匈奴兵都没能逃脱,他思量再三又带队返回大宛。在大宛过个冬,走了十七个城邑,费尽心思买到两匹纯种汗血宝马,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秦文山认出她,他跟徐大当家打个招呼,骑着骆驼走向隋玉,他打量她一圈,说:“玉掌柜了不得,竟是来大宛了,无尽的沙漠高坡和绵延不绝的群山万壑竟没拦住你。”
“想发财嘛。”隋玉莞尔一笑,她的眼睛望向他商队里的高头大马,这匹马通体雪白,毛发亮眼有光泽,一双大眼高傲极了,看向骆驼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隋玉笑了,说:“你这在哪儿搞来的骏马?看样子脾气可不小,它看不起我们。”
秦文山略过她的头一句话,饱含炫耀地请隋玉上前欣赏,说:“这可是纯血马,差点砸光我们的家底才买到手,别说是看不起我,它就是看不起我祖宗,我也舍不得抽它一鞭子。你别靠近啊,它脾气不好,不管是人还是马,谁靠近踢谁。”
宋娴和绿芽儿也过来了,这匹马实在是漂亮,通体发光,着实是个仙品,把宋娴之前买回去的汗血宝马衬得像个鱼目。
“娘,你给我买一匹这样的马吧。”绿芽儿抱着宋娴的胳膊撒娇,“不怪我没眼光,看不上我哥哥和隋良养的马,原来是有梦中情驹在这儿等我。”
别说是绿芽儿喜欢,就是宋娴也喜欢,她还是豆蔻少女时,家里的马匹可不少,她见过的马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没有这匹马的姿态。
隋玉走过来拽宋娴一下,得益于二人养成的默契,宋娴立马意会到隋玉的意思,这是想打听这匹马在哪里买的。
“去问你伯伯,我可不知道这匹马的价钱,我得估量一下我买不买得起。”宋娴牵着绿芽儿走到秦文山旁边,说:“秦大当家,我这是头一次带我闺女出来,为了让她痛快答应跟我学着经商,我得下血本赠个重礼。这匹马是在哪里买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我想买来送她。”
秦文山微微一笑,他看绿芽儿一眼,问:“想要?”
绿芽儿重重点头。
“那就跟你娘好好经商,在关外多走几趟,多赚些钱,有机会遇上神驹,你大手一挥,想买多少买多少。”秦文山只字不提买马的来源。
这时候徐大当家和李大当家也过来了,这两人的心神也在极为耀目的纯血马身上,二人缠着秦文山说好话,试图从他嘴里撬出买马的地方。
隋玉走到赵秦身边,问:“你有没有路子买到这个品质的纯血马?”
“我知道几个马主,也可以带你们过去,但你能不能让他们割爱那就看你的本事和运气了。”赵秦说,“像这种极品马,马主多是不愿意出手,对于他们那些不缺钱不缺珍宝的人来说,血统珍贵的神驹当然是要自己留着,再一个就是赠送给权贵。”
另一边,秦文山被缠得受不了,他直言说:“这匹马的前主人不会再出手这种马,我们也是侥幸才买到一匹,还是跟他磨了两个月,他才松口。”
“如果我们把货卖给你,你能不能再买到两三匹?”隋玉想出一个法子,把货卖给秦文山,销货的事她们就不操心了。再一方面也能得知前马主是谁,这次买不成,下次可以再找上门。
秦文山心动,但他的族人不赞同,眼下已近七月,他们不能再耽误下去,若是回去晚了,遇上下雪天,马再冻死在手里,三五年白干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秦文山问。
“明年,回到长安最早也是明年秋天。你放心,我们就是买到马也不会影响你这匹马出手。”徐大当家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行吧,都是相识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秦文山松口了,“你们往西南方走,出了这座城邑大概要走十天,在西南方的一个偏远小城,那里靠近山脉,居住的人少,是个养马的好地方。那座城有三个大马商,不过不是很喜欢跟汉人打交道,你们要是不急着回去,可以去试试。我这匹马是在图温氏家族买的,据我所知,他家还有七匹宝驹,你们过去提我的名,看能不能见到人。”
四位当家人纷纷道谢,连声称赞秦文山是个心胸阔达的大好人。
“秦大当家,你的个人志已经写好了,有两个版本,一篇是我写的,通体大白话,容易读懂。另一篇是请长安大司马府里出来的夫子写的,是一篇赋词。这两版个人志都存在我家,你回去了找隋良,让他拿给你。”隋玉说。
大司马府里出来的夫子?秦文山心下一喜,他可接触不到这样的人。
“看来玉掌柜得了大造化,遇到贵人了。”秦文山看向隋玉,眼里放光,他殷切地说:“这回我给你行方便,待我遇到难事了,你可要给我搭把手。”
“一定一定,只要是我能力之内,我绝不推拒。”隋玉一口答应。
“那我们就在此分别。”秦文山拱手,说:“祝各位皆有所得。”
隋玉冲小春红招手,小春红将早已拿下来的木匣子送过来。
秦文山注意到,不等隋玉接手,他伸出手给拦下来,说:“给你家人带的?给我吧。”
隋玉赧然一笑,说:“倒是我不好意思了,家里有个小儿要哄,我力有不逮,只能劳烦各位善心人帮忙传话捎物。我出门时跟我家小崽约定是金秋时节回去,路上遇到事耽误了行程,为了安全,今年冬天就不回去了,托你给他捎个话,免得麦子一黄他就眼巴巴地盼着。”
秦文山眼前浮现出小崽在城外盼母的身影,思及自家的儿女,他心里又暖又酸,感慨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人,钱赚了,就是陪不了家人,吃了苦,八成还不落好。你放心,话我一定带到,不让他生你的气。”
绿芽儿听到这话,她羞愧地低下头。
白马受不了他们啰哩啰嗦的,忽的打个响鼻,抬起马蹄就要踢人,惊得隔了三尺远的骆驼“卟卟”大叫。
“走了走了。”秦氏族人催促。
两方人马再次告别,驼队背道而行,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城外就不见商队的踪影了。
隋玉她们的商队在城内休憩两日,备足干粮,又带上四个译人出城向西南方向奔去。
行路十三天,秦文山口中的偏僻小城出现在一行人的视野中,这里人烟罕至,骏马奔驰,骆驼群的到来引得它们纷纷侧目,叮叮当当的驼铃声也引来了马倌。

第283章 棉花种子
译人出面交涉,道明此行的目的,隋玉一行人被领进城邑,说是城邑,其实并无城墙和城门,民居掩在绿树丛中,邻里之间相隔甚远,颇有一种守望相助又互不打扰的态势。
浩浩荡荡的商队被安排在靠近外围的民居里,一排古朴的木屋,没有院落,门外是个起伏的山丘,山丘上青草长势茂盛,显然没有被牲畜光临过。
布匹卸下来后,骆驼得了自由,不用人催赶,它们自发走上高坡,悠闲地啃食青草。
马倌叽里呱啦一通就走了,赵秦走过来传达消息:“他让我们歇四五天,这其间不能乱走,要看好骆驼,不许它们乱跑,若是有骆驼生病或是人生病,不能隐瞒他们,若是隐瞒了,害得他们的马匹生病,我们都走不了。”
隋玉点头表示理解,问:“还有呢?”
“过个五天,他会再过来,如果人和骆驼都没生病,会有人来跟我们谈生意。”
另外三个译人同样把消息传达给其他商队,客随主便,来到人家的地盘,人家提什么要求,他们只能遵从。
耗了大半个时辰,奴仆们将木屋打扫干净了,四个商队根据人数分配木屋入住,这时天色也黑了。
歇过一夜,天明后,隋玉和宋娴带着一干奴仆把路上的衣褥都拿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不能洗的羊皮和狼皮只能用湿布擦擦,挂在树荫下晾晒。
到了晌午,天最热的时候,隋玉和宋娴带着一帮女仆先去河边洗头发,河水晒得温热,河滩上的鹅卵石晒得烫脚,这时候用河水洗头也不用担心受凉生病。
头发梳洗干净,隋玉热出一头的汗,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脱下鞋子走进河里,河水冲刷着脚背,别提多舒服了。
绿芽儿跑上山丘看了看,又兴奋地跑下来,压着声小声说:“娘,这附近没旁人,我想下河洗澡。”
宋娴一愣,她怔怔地盯着丫头,回过神,她笑着说:“犹记得在玉门关的时候,你跟我们同屋洗澡都不自在,我当时怎么说来着?早晚有一天你肯跟我们赤裸着身在院子里冲澡。行,你下河洗澡,我给你看着人,不过你别脱衣裳,就穿着衣裳洗。这不是我们的地盘,真要是来人了,有人不要脸非要闯过来,我们也拦不住。”
绿芽儿高声应好,她脱下鞋子踏进河里,河水没过臀,她就停下,微微下蹲缩在水里泡澡。
“我也下去,洗个澡,顺便洗衣裳了。”小春红兴冲冲的,她瞟隋玉一眼,见主子没阻拦,她就吆喝着其他人一起下水。
隋玉笑笑,她从水里走起来,湿着脚穿上鞋,她走到另一处山丘上守着。
正西方就是绵延的山脉,山上郁郁葱葱,绵白的云层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云层越积越厚,炽热的金芒被云层覆盖,天阴了一盏茶的功夫,待风卷走云朵,骄阳又露头了。
“别玩了,搓洗干净就上来。”隋玉喊,“该走了,待会儿要换男人们过来洗澡。”
“娘子,我来守着,你跟宋主子也下河洗洗,还是打水回去?”小春红问。
“回去洗。”隋玉说,“我跟宋当家是商队的主事人,总要装模作样端些架子,免得被另外两个商队的人轻看了。”
“好,那我们给你们打水。”
来时带来两个木桶,打满两桶水,奴仆们轮流抬着,待走回去,身上的衣裳和头发也半干了。
一回屋,绿芽儿和女仆们钻进木屋换衣裳,男仆见状,都收拾换洗衣裳离开。轮到隋玉和宋娴搓澡时,她们坐在外面守着,迎着光坐在太阳下梳头发,叽叽喳喳地说话,拽草掐花编头冠,在路上辛苦五个月,这时才算放松下来。
这里地广人稀,绿草如茵,天高云淡,天上飞过的鸟似乎都比旁处的自由大胆。
擦擦洗洗忙过两天,剩下的日子没人打扰,四个商队的人都宛如没了骨头,走哪儿瘫哪儿,柏树下、山丘上、草丛里,有瞌睡了就睡,饿醒了再回来。
八天后,忘了这茬事的马倌找来,见这波人没有叽叽歪歪地找茬抱怨,他大松一口气。
查看人和牲畜的情况,确定人和骆驼都没有生病,马倌留下几句话离开了。
隔日,五家马商的管事找来,隋玉和宋娴让仆从们拿出自家的货。
“这是红色的缎花锦,上面的花纹是海棠缠枝,海棠花可能是我们大汉独有的花种。”隋玉跟柳芽儿搭手拆开一匹绸缎,富有光泽的缎花锦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赵秦跟秃头管事翻译,又扭头转达道:“玉掌柜,玛尔管家问这种绸缎有多少,什么价?”
“不急,我带来的绸缎多,我们再看看其他的。”隋玉喊来张顺,说:“把那匹白鹤亮翅的蜀锦拿来。”
缎花锦是在太原郡买的,蜀锦是长安买的,织法不同,厚度不同,图案也各有偏重。白鹤亮翅的蜀锦是青色的,这种绸缎适合男人穿,管家一眼相中,不停地说主家一定喜欢。
到了下午,马商得到消息亲自过来了。
隋玉和宋娴让人在山丘上铺上白色的粗布,绸缎和帛布展开摊在白布上,让马商尽情欣赏。
第一个马商从二人手里挑走十一匹绸缎和二十二匹帛布,以及五十匹粗布,这些买来大概值二万八千钱,卖出时,隋玉叫价七万六千钱,马商愿意用三十匹马以及三十个马鞍交换。
“赵秦,你问问库达马主,他认不认识一个叫秦文山的人。”隋玉说。
赵秦用大宛话问一遍,库达马主闻言,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
“我想买秦文山买走的纯血马,你问他有没有。”隋玉又说。
“他说他手里也有纯血马,不过没有达日那样的神驹,达日就是那匹白马的名字。”赵秦转达,“纯血马价贵,若是用纯血马做交易,他只愿意换两匹,另外再用十匹大宛马抵价,或是你从他那里买马鞍也行。”
隋玉跟宋娴商量一下,二人决定约个日子跟马商去看马。
“图温氏家族的人来了。”徐氏商队的客商跑来通知,“玉掌柜,宋当家,我们大当家喊你们过去,大伙合一起商谈,看能不能买到达日那样的纯血马。”
“赵秦,你问他我们明天能不能去他家马场看马。”隋玉说。
赵秦跟库达马商转达,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明天早上,他安排人过来接你们。”
约定达成,隋玉和宋娴一起去见图温氏的人,留绿芽儿和奴仆守摊。
图温氏家族一共来了五人,三女二男,很明显,三个贵妇打扮的女人对色泽鲜亮、质地轻柔的绸子和帛布很感兴趣。大宛国草多树少,缺乏遮阴的条件,太阳光毒辣,偏生风大,穿透气性强的丝织品既凉快又能遮挡日晒,故而绸缎和帛布在有钱人家极受欢迎。
但在译人提及购买跟达日一个品相的纯血马时,图温氏族的两个男人明显不乐意了,几经商谈,他们一直不松口,不答应接受这个交易条件,但愿意用品相稍劣的马种做交换。
“他说你们要是愿意,明天他让人带你们去马场看马。”赵秦的堂弟说。
“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徐大当家问,“你们打算买多少马回去?是只买马,还是还打算买旁的?”
“我倒是想全买马,可我的族人不擅长养马啊。”李大当家看向宋娴,说:“宋当家,我听闻你祖上是养马的?你的仆从饲养过骆驼,在饲养马匹方面应该也算精通吧?”
宋娴点头,“我打算把我带来的货物大半用来交换马匹和马鞍,回转的时候再买些羊毛毯和香料。你们若是忧心饲养马匹的问题,我只能跟你们交换两个仆从,你们再从本地买个马倌带走,路上应当不成问题。”
“玉掌柜呢?”徐大当家问。
“我还没决定。”隋玉说,“明天先去看看马再说。”
“也行。”徐大当家比较谨慎,马是活物,长途跋涉的路上会生病会死,就是不生病,等回到长安了,马估计也累瘦了。马匹太多照应不过来,一旦没照顾好,品相差了,运到长安也卖不上价,所以他倾向少买一点。
“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徐大当家说。
译人把话传达给图温氏的人,三个女人也挑选好想买的丝织品,只等交易达成就让婢女来拿货。
马商走了,隋玉等人还不能歇,趁着露水还没下来,她们带着奴仆赶忙把展开的绸缎和帛布再规规整整地卷起来,套上遮灰的兜子搬进木屋。
夜晚降临,图温氏家族的人正在灯火通明的厅房用饭,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笑,提及衣饰,新进门的三少奶奶说起下午去挑选的莲叶戏鱼的蜀锦。
“阿父,米勒管事说在马场发现五个僧人,据说是从数千里外的身毒国过来的。”图温氏家主的大儿子上前说话,“其中一个僧人说曾与您有一面之缘,他们跋涉千里,衣食短缺,想要在我们家借住些时日。”
图温氏家主闻言心喜,高兴地说:“善,好好安顿他们,待他们歇过两日,我亲自上门拜访高僧。”
隔日一早,宋娴挑走五个养过马的老仆,等马商安排的人一过来,她就带着老仆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宋当家,这次我们可要指望你了,你有家学传承,我们在养马一途上半点不知,到时候劳烦你帮我掌掌眼。”李大当家诚恳地说。
徐大当家跟着奉承:“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在动身来大宛之前,我们可没买马的打算。跟你们同行后,侥幸遇到秦大当家,得他指路,又有您这个行家在侧,我们想不发财都难啊。”
“没问题没问题,我能派上用场就好,这一路跟着你们,我走得毫不费力,什么都不用我操心,这会儿能帮上你们,是老天给机会。”宋娴应得干脆,她挑出两个老仆,让他们跟着徐李两个当家人,剩下的三个跟着她和隋玉。
“玉妹妹,我们一起行动,你有相中的马跟我说,我帮你看品相,我见过的马多,在我老爹身边也做过五年的事,在他死后,我又独自养过两年的马,相马的技巧还是有的。”宋娴说,她顿了顿,又劝道:“玉妹妹,不如你跟我一样,趁这个机会多入手些马,有我帮你,这批马出不了事。”
隋玉面带不决。
“你在犹豫什么?”宋娴问。
隋玉小心翼翼瞥她一眼,斟酌着说:“你家的马场不是倒闭了?你养不成马才养的骆驼……”
“好啊,你不相信我。”宋娴大叫,“你别跑,你跑什么?你跟我好好说说……我之前没跟你说过?转卖马场的原因不在我,是我老爹得罪了朝廷,好马归公了,剩下的都是劣马,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盘活。”
“你没跟我说过。”隋玉大笑,“现在我明白了,也不怀疑你了,你可不能打我。”
“玉妹妹,你可真让我伤心。”宋娴气得脸发烫。
不远处,一个清瘦的僧人停下脚步看了过来,隔着悠闲散步的马群,他看不清另一座山丘后的人。
“了净大师。”米勒管事唤一声,“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您在这里等着,我去给您拿包袱?”
面带刀疤的僧人点了下头,在管事离开后,他绕过马群朝对面走去。在看见几个许久未见的汉人面孔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身上。
“玉妹妹,有人在看你。”宋娴大声提醒。
僧人朝她们走过来,隋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除了印象中的刀疤,在这个人身上,她几乎找不到隋文安的影子。
“施主,你们可是从大汉敦煌过来的?”僧人问。
就连声音也不像,隋玉又盯他两眼,这个和尚又黑又瘦,面带风霜,脸上褶子颇多,看着像是个饱经苦难的人。但他的眼神又平和有力,望着她的时候,她透过他似乎看到吟诵梵音的高僧,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是,我们是从大汉敦煌过来。”隋玉的目光挪到那道狰狞的刀疤上,轻声说:“我叫隋玉,不知大师可听说过。”
僧人面上一松,他冲她一笑,说:“贫僧法号了净,施主怎么来大宛了?在那之后,你也出关生活了?”
“这谁啊?”宋娴问。
徐大当家和李大当家也过来了,两人好奇地望着僧人,俱是好奇隋玉怎么会认识个和尚。
“你们先去挑马,我跟大师说几句话。”隋玉赶人。
宋娴多看和尚几眼,留下一句有事喊人的嘱咐,她赶着其他人走远点。
“堂兄,好久不见。”隋玉喊一声,“知道你还活着,我能回去跟隋慧交差了,她知道我带着商队出关做生意,就托付我寻你。”
“贫僧已斩断凡尘,施主还是喊我的法号吧。”僧人温和地说,“俗事早已了断,还要麻烦施主回去跟慧施主说一声,不要再惦记我,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我们的尘缘已经尽了。”
隋玉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僧人也沉默下来。
“造化弄人。”隋玉感慨,“你出关之后一直在大宛生活吗?之后还会回大汉吗?”
“贫僧去了身毒国,身毒国佛学渊博,又恰逢王朝动荡,适合弘扬佛法。”僧人平静地说,看隋玉面带震惊,他诧异地问:“施主知晓身毒国?”
隋玉点头,身毒国就是后世的天竺国,也就是古印度,他竟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了净大师。”米勒管事提着散发着酸臭味的包袱骑马过来,他看了看隋玉,问:“您认识这个汉人啊?也是,您前身应当也是汉人。”
“她是贫僧俗家的亲人。”僧人解释一句,他走过去拿上包袱,道了句劳烦,之后把人打发走。他解开包袱,拿出一件沉甸甸的破旧僧袍递给隋玉。
“这里面装的是贫僧在身毒国采集的种子,其中一种种子能结出绵如芦花的果实。身毒国终年气候炎热,这东西在那个地方没什么用,但于大汉有大用处,就是不知道在大汉朝能不能种活。”僧人交代,“本来打算把这些种子托给来大宛的商队,没料到遇上了你,实在是缘分。”
隋玉激动得手抖,按他描述的,这就是棉花啊!
“大师,你跟我回去吧,有这东西,你能在大汉立足,你可以回大汉弘扬佛法。”隋玉说。
僧人拒绝了,他无意再陷入过往的俗事纠纷。

第284章 不愿回头
拿到最紧要的东西,包袱里破破烂烂的衣物鞋袜就没有必要再留了,僧人收捡起两张标注着路线的羊皮,还有若干文书,其他的他打算交给马倌拿去烧了。
“你住在哪里?”隋玉问,“我住在西北角的一排木屋里,跟我同行的商队也住在那里,你也搬过去吧,我给你做几身僧袍。”
僧人还是拒绝了,“图温氏家主崇尚佛法,贫僧跟四位师兄要为其讲经,关于住处和穿着就不劳施主费心了。”
“那你住在哪里?我能去找你吗?”隋玉问。
僧人笑了,“施主,尘缘已了,你也要听贫僧讲经?”
“我觉得我们有缘再遇,就代表尘缘未了。”隋玉抖了抖手上的僧袍,追问道:“你以后就打算留在大宛吗?这些种子若是种出来了,到时候我把好消息告诉你。”
他不愿再跟她纠缠,交代她把破旧的衣物拿去让马倌烧了,说罢抬脚就走。
“有缘自会知晓。”他说。
隋玉“哎”一声,“你真不回去啊?我把东西种出来,带回了新物种,朝廷多少会给嘉奖,这是你的功劳,到时候让朝廷给你盖个寺庙,你就留在大汉,免得在外颠沛流离。”
僧人回头,他严肃地说:“玉妹妹,我不愿意再回去,也不打算再回去,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就是你的,千万别再提及我。过往的种种随着我们离开已经了结,若是再提及,只会伤害无辜的人,或是对我们有过善意的人。”
“你一个和尚,哪有什么过往。”隋玉说,“你这个样子就是隋慧见到了,她也认不出,你回去会有个新的身份。”
僧人还是拒绝,“弘扬佛法,是贫僧余生之志,休要多说。”
隋玉目送他走远,她叹一声,低头看见手上的袍子,她顿时眉开眼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寻了这么些年的东西,竟毫无预兆到了她手上。
“玉妹妹。”宋娴招手,她大步跑来,问:“什么情况?”
隋玉想了想,决定瞒下她跟僧人的关系,说:“在他出家前,我跟他有过几面之缘,他托我带些旧物给他的家人。”
隋玉把沉甸甸的袍子折叠起来跟其他破旧的衣物一起装包袱里,这会儿她也不嫌臭,提起包袱挎在肩膀上。
宋娴掩了掩鼻子,蹿出三尺地。
隋玉冲她笑笑,问:“马看得如何?”
“还不错,都是好马。”宋娴说,“今天看图温氏家族的马,挑些毛色、牙口、体型上乘的马匹先定下来,明天再去库达马主的马场上看看他家的马。”
隋玉听她的。
另一边,图温氏家族听到管事来报,得知从大汉过来的商队里竟有高僧的亲人,他下意识说:“如此有缘?这五位高僧从身毒国而来,一来一往最少也要四年,也就是说他们四年没见,然后在我们这儿遇上了?”
“是八年。”米勒管事纠正,“我跟了空大师打听了,了净大师是八年前离开大汉的,七年前跟着僧侣离开大宛国前往身毒国。”
“那倒是有缘分。”图温氏家主喜欢佛学,对于缘分一说很是崇尚。
两日后,图温氏家主去拜访五位高僧,一番畅谈后,他感觉胸中攒的浊气没了,人也平和下来了。
“了净大师,那个叫隋玉的女商人是您什么人?”图温氏家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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