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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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冬叔,主子让我来问问,商货没出问题吧?”一个宋家的仆从躲着鬼火大声喊。
宋老冬还没说话,他就感觉脖子上一疼,他闻到了血腥味。
宋九紧张地冒汗,他威胁说:“敢乱说话我杀了你。”
宋老冬暗叹一声,他憋了憋气,使劲全身力气大喊:“有贼偷货——”
“你找死。”宋九勒刀杀人,收刀抱起两捆绸缎就跑。
宋老冬捂着脖子倒地,他想出声,但话音未出,喉咙里是粗噶的拉风箱声。
李武奔过来看一眼,他犹豫两瞬,选择留在这边守着货。
“有贼?”甘二顶着羊皮袄跑来。
“是宋家出贼了,贼偷了货跑了。”李武说,“宋老冬被害了,你去通知宋当家。”
宋娴听到消息如晴天霹雳,她懵了两瞬,匆忙安顿好女儿,她捡起一张羊皮顶在头上跑出去。
“是宋九带着六个人抢货跑了,大渠和隋家的张顺带人去追了。”守货的宋家家仆交代情况,“宋九挟持老冬叔,老冬叔不愿他们抢货逃跑,他喊出声,宋九割了他脖子。”
宋娴抖着手探宋老冬的鼻息,还有气,她哭着喊:“找安东,去找安东,老冬叔还没死。”
安东是个给骆驼看病的兽医,骆驼受惊跑散后,他去追骆驼了,找他就耗了大半时辰。
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隋玉带人扑灭了不少磷火,风也带走了不少,剩下的火簇已经不足为惧,火力已然不足撑到天亮。
这时隋玉才晓得商队里发生的事,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一脸疲惫地走到帐篷外时,张顺和宋家的仆从逮了四个逃奴回来。
“还有三个骑着骆驼跑了,没追上。”张顺交代情况,他累得瘫坐在地,问:“老冬叔如何了?”
“还有气,宋九没下死手,至于能不能活不好说。”隋玉摇摇头,“你歇着,我去看看徐李两家的商队。”
“我陪你去。”张顺扶着膝盖站起来,干哑着嗓子说:“昨夜不知是徐李哪家的商队烧了两顶帐篷,这玩意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前后三个商队歇息的地方都有那鬼东西。”
“这片沙漠里以前应该死了不少人,或是死了不少牲口,尸体埋在沙里,半个月前刮沙尘暴把埋尸的沙土刮走了,也或许是从旁处吹来的。昨夜守夜的人烧火,火苗引燃了沙土下的尸磷,然后有了所谓的鬼火。”隋玉解释,“我以前听我爹说过。”
张顺听得晕乎乎的,他没听懂,但相信了。
“出了这事,我们几家的损失都不少,骆驼也跑了,待会儿还要去找骆驼。”张顺叹气,他反省道:“我昨晚该来守着货的。”
“你昨晚若是在,割断脖子的必定也有你。”隋玉累了,暂时不想听这些。

第277章 收拾残局
徐氏商队烧了两顶帐篷,伤了两个人,货没受损。李氏商队的人和货都没受损,但骆驼死了一头,骆驼群也跑了一半。这两个商队走商的经验丰富,鬼火坏事时,他们乱了一阵,但很快冷静了下来,舍弃掉一部分东西,他们连人带牲口快速退回戈壁滩,在里面躲了一夜。
“玉掌柜,你的商队情况如何?”李大当家满脸疲倦地问,“实在对不住,鬼火邪门,我们保住自身已是艰难,昨夜没法去帮你们。”
隋玉表示理解,这事她也没有立场去责怪谁,她把先前跟张顺解释的话再复述一遍,告知他们鬼火非鬼神之物,用沙土掩埋可灭火。
“接下来几天,我们要去寻骆驼,不知徐大当家和李大当家是先行一步还是愿意等我们几天。”隋玉问。
“我们也要去寻骆驼。”李大当家说。
“我让我的人帮你们寻骆驼,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玉掌柜你尽管开口。”徐大当家还是有些道义的,若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往后没人愿意跟他的商队同行。
隋玉道声谢,嘱咐说:“离开这里之前,我们最好别再生火。”
“不再生火就不会再有鬼火?”徐大当家问。
隋玉点头,三月的天,关外寒风刺骨,这个温度不可能让磷火自燃。
两位当家人对视一眼,见隋玉言辞凿凿,他们选择相信她一回。
在隋玉带着张顺离开后,徐大当家琢磨着是不是也该让后辈认些字,他比隋玉要年长十五六岁,她说的什么鬼火是磷火,他压根听不明白。
隋玉回到自家帐篷外,小春红给她拿来几张豆饼和半碗水,说:“不能生火,只能吃些凉的喝些冷的,主子你多嚼一会儿再咽下去。”
隋玉喝口水含在嘴里捂热了才咽下去,她看了一圈,青山和柳芽儿在清点货物,小喜和阿牛在清点粮草,甘大和甘二抬着烧伤的丁全回来,李武在清点骆驼,其他的人都拿着干粮和宋家的家仆一起出去寻骆驼了。
隋玉咬口豆饼,问:“绿芽儿呢?”
“她也去寻骆驼了,我安排三草跟她一起,她俩不会走远。”小春红咽下一口豆饼,她进帐篷里装一兜炒米,说:“主子,我也出去寻骆驼了。”
“你等我一起,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你别一个人独自行动。”隋玉交代,她指了指隔壁帐篷,说:“去看看情况。”
宋娴听到她的声音已经出来了,出关两次,进关两次,托隋玉的福,前三年的走商路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昨晚突来的意外和包藏祸心的奴仆,这迎面而来的重击让她茫然无措,以及心生忐忑。
隋玉望着她,从神色上,她看出宋娴目前的状态非常不好。
“吃些东西吧。”隋玉说。
宋娴掐了掐眉心,她接过小春红递来的炒米坐了下来。
此时日出东方,广袤的沙漠上充斥着柔和的金光,风声里掺杂着长短不一的木哨声,天上鸟雀成群结队飞过,一派祥和,昨夜的惊惶似乎随着黑夜一起消失了。
宋娴嚼口炒米,她强咽下去,硬生生噎红了眼睛。
“喝些水。”隋玉递碗过来。
宋娴摆手,“没事。”
“老冬叔如何?”隋玉问。
“能活。”宋娴坚定地说,“昨夜我给他塞了两片参,刚刚又垫了两片,他能活下来。”
“人没事就行。”隋玉说。
宋娴擦了下眼角,低声说:“我昨夜就说他傻,就算丢了几头骆驼和二十多匹绸缎又如何,这又不会掏空我的家底,我亏得起,但老冬叔要是出事了,我指望谁去?”
“估计是咽不下那口气。”隋玉说。
“算了,不说了。”宋娴摆了摆手,她把炒米兜子还给小春红,跟隋玉说:“你要忙什么就去忙吧,这儿有我守着。”
隋玉有些不放心宋家的家仆了,一直以来,宋家的家仆在她眼里一向是忠厚能干的形象,他们对她的商队有些冷淡,但对自家的商队看的紧,不管是货物还是骆驼,他们都安置得好好的,不需要宋娴操心,所以隋玉放心他们守着货。昨夜发生那种事,她想过自家的奴仆会趁乱拿货逃跑,也没想过宋家的家仆会坏事,哪能料到这些人为了求财连亲人都舍弃了。
“逮回来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隋玉问。
“杀了。”宋娴毫不犹豫道,“你可别劝我。”
“我劝你做什么,我又不是是非不分,他们也不是我的奴仆。”隋玉吃下最后一口饼,说:“我留青山和柳芽儿在这儿,有事你让人去找我。”
宋娴点头。
在隋玉带着小春红离开后,宋娴又坐了一会儿,财物损失她都亏的起,这些不算什么,如此一想,心里平静许多,最让她介怀和不安的是家仆的背主。
“把那四个背主的贱奴带过来。”宋娴下了决心,她忍不了这腔窝囊气,她宁愿亏钱把人杀了,也不打算再给他们活路,她倒要看看,往后谁还敢提着脑袋做背主的事。
“把人砍了,尸体丢沙漠里喂虫喂鸟喂狼。”她果决地吩咐,光是这样还不够,她走到吓到尿失禁还不住磕头求饶的贱奴面前,面上带着笑说:“是不是以为我会像玉掌柜一样给你们留条活路?我告诉你们,赌错了,我不仅要你们的命,你们留在关内的妻儿老母一个都跑不掉,嫌日子好过了,那就去做劳工给我赚钱。”
说罢,宋娴不再听他们求饶的话,环着手说:“就在这里杀,让我听听响声。”
张顺走过来,他没靠近,但不影响他看清宋娴眼底的冷漠,提刀的人念着经年的情谊不敢动手杀人,她却眼不眨地盯着,眼里的冷漠和厌恶不断加重,逼着家奴提刀砍人。
人头未落,血洒满地,确定四个贼奴断气了,宋娴蹭了蹭鞋底踩的血,吩咐人把尸体抛远些,她转身进了帐篷。
张顺不敢多看,宋家的家仆也不敢多看,众人神色恍惚地避开视线,各自忙活着手头上的事。
“宋当家……”柳芽儿吓得白了脸,她讷讷道:“宋当家平日看着好说话,没想到翻起脸来还挺吓人的。”
“是我们的好日子过久了,忘了私奴就像能转手买卖的牲口,噢,还比不过牲口值钱,牲口死了还能吃肉。”张顺也有些恍惚,他望了望天,说:“都怨主子,她拿我们当人看,这让其他当牲口的人也想当人了。”
柳芽儿白他一眼,“发什么癫,快去喂骆驼。”
昨夜烧伤了十头骆驼,其中两头是隋玉自家的,三头是她从宋娴手里租来的,另外五头是宋家商队里的。除了一头母骆驼烧到驼峰伤势重一些,其他的骆驼只伤了皮毛,牲口懂的少怕的少,疼了知道倒地打滚,不像人,头发烧没了还坚持向鬼神磕头求饶。
半天的功夫,出去寻骆驼的人陆陆续续赶了九十九头骆驼回来,有了骆驼,大伙儿骑骆驼出去,脚程快了许多,到了晚上,又找回七十三头骆驼,其中包含徐李两家商队送来的十九头骆驼。
隋玉看望伤者出来,她又去看受伤的骆驼,她亲手养大的老三看见她,呲着嘴皮子“卟卟”叫。
“它的伤如何?”隋玉问,天黑了又不能点火,她什么也看不清。
“毛烧秃了一大片,好在皮厚,没伤到肉。”柳芽儿交代。
牲畜的恢复能力强,尤其是这种能在野外生存的牲畜,这点伤对它们来说就是毛毛雨。隋玉从兜里抓把没吃完的炒米喂骆驼,问清骆驼群的情况,她离开了。
绿芽儿正狼吞虎咽地吃豆饼卷肉酱,见隋玉过来,她起身说:“婶婶,是不是还有二十一头骆驼没找回来?”
“对。”隋玉用没沾过骆驼口水的手接过宋娴递来的卷饼,说:“今晚歇一歇,明早我们再去找,我们的骆驼都是驯熟的,它们习惯了由人饲养的日子,跑不远的。”
坐下了,隋玉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她嗅了嗅鼻子,刚想开口问,她想起宋娴早上说的话,人应该是已经杀了。嚼饼的动作顿了顿,隋玉又站了起来,她走进帐篷,正好听见小春红在跟其他女奴嘀嘀咕咕宋娴砍杀贼奴的事。
隋玉清了下嗓,里面的说话声停了。
“昨夜没休息,今天又在外奔忙一天,早点吃饱肚子早点歇下。”隋玉说。
“主子,今晚不会又起鬼火吧?”小春红问。
“不会。”隋玉给她喂个定心丸,“能烧起来的昨夜都烧了,今晚就安心睡觉。”
人和牲口都累了,哪怕都是提心吊胆的,但一旦躺下,两眼一闭,思绪立马混沌了。
一夜好眠,天亮时,隋玉又放心地把营地交给宋娴守着,在杀鸡儆猴方面,宋娴比她厉害,人命的确比人心好拿捏。
骆驼带着驼铃,它们只要不是死了,只要肯走动,驼铃声就绝不了,在无树木遮挡的沙漠上,循着驼铃声寻找骆驼不算困难。
驼铃悠悠,受了惊吓逃跑的骆驼听到声主动寻过来,隋玉骑在骆驼上打个呼哨,她从驼背的包袱里掏出一把干草丢地上,风卷着干草扑向犹疑的骆驼,待它捡食完地上的干草,隋玉再吹响木哨,这是日常喂食的哨声。
相隔不远的骆驼像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主子,它立马大踏步跑过来。
又耗了一天半,剩下的二十一头骆驼都找回来了。
“老冬叔缓过劲了,除了吃喝困难,命是救回来了。”宋娴终于露出笑,说:“我们再留两天吧,待他的伤长好一些了,我们再动身。”
“他还要跟我们一起去大宛吗?”隋玉问。
“不,我打算把他留在若羌养伤,给他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我再接上他。”宋娴说。
“这倒也行,他的身体的确不能再行远路。”隋玉捏了捏眉心,打商量道:“不如留个帐篷留些吃食,再留两个照顾的人,待老冬叔伤好一些了,他们自行去若羌,或是跟往东的商队回关也行。如果单是我跟你,我无所谓早两天或是晚两天动身,但还有徐李两家的商队,他们恐怕不肯多留。”
宋娴沉默了一瞬,不为别的,她现在处于隋玉前年的状态,除了老冬叔,她对所有的家仆都持有怀疑。但隋玉说的在理,商队出关是为卖货买货,卖货买货都想抢占先机,的确不能多耽误。
“行,我选两个人留下。”宋娴做出决定,“这下我的商队要少十个人了。”
“把事分到每个人头上,人手够用。”隋玉说,经过这次,她长记性了,她要给奴仆们划分每个人负责的事务,管柴管粮的,管水做饭的,卸货扎营的,拴骆驼喂骆驼守骆驼的,这样出事了也方便追责。
不过话不能说得太直白,隋玉在午后把所有的仆从召集起来,开口就说:“之前那夜发生动乱时,我还以为我的人里会出现卷钱私逃的,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大家待我的情义,我记下了。这次除了丁全烧伤了头皮,我们其他人完好无损,为了庆祝,也为了鸣谢大伙尽心尽力,我给你们每个人发二百钱的赏钱,分利的时候一起给你们。”
小春红带头欢呼,所有人的脸上溢满了笑。
“现在我们属于是过命之交,大伙忠于我,我也该信任你们,从明天起,我把商队的事划分成几个部分,你们各自掌管一些事,大伙自己选自己擅长的事。商队是我的,也是你们的,我们团结一心,把商队经营得越发好,哪怕以后再遇到突发情况,类似于打破陶釜、无人看货、粮草着火的事别再发生。”隋玉用饱含鼓励的眼神跟二十二个奴仆对视,问:“没问题吧?”
“没问题。”甘大率先说,“我负责看守货物好了,卸货上货都由我盯着。”
“我也没问题。”张顺开口,“我负责看守粮草,以后采买粮草也由我负责。”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各自领活儿。
“行,以后哪部分事出岔子,我找负责的人。”隋玉摇了摇手指,笑着说:“可别让我找你们的茬。”
绿芽儿立在不远处听得认真,待奴仆们散了,她绞着手走过来,叹气说:“婶婶,好难啊,行路辛苦,但我觉得调理下人更难。”
“慢慢学呗,我也是慢慢学,这是我组建商队第四年,就在今天,我觉得我的商队才算有雏形,人心聚在一起了。”隋玉心情颇好地踢了踢沙,说:“我觉得收拢人心要么是以德服人,要么是立威,我跟你娘各站一条道。她爹以前肯定是以德服人,在家仆心里有威信,这方面她越不过她爹,就选择以威吓的力量震慑人。那你就不必再走她的路,她唱黑脸,你就唱红脸。”

第278章 悬赏
奴仆们聚在一起商量过后,又各自分开去照料各自负责的事,隋玉等他们分开后,她进帐篷看望丁全。
丁全昏昏沉沉歪躺在地上,头上松松垮垮地裹着白布,神色痛苦又挣扎,隋玉看出他应该是陷入噩梦中,走近喊两声。
“啊?”丁全迷迷瞪瞪醒来,他看了隋玉一眼,又恍惚好一会儿才认出人。
“主子,我又梦到那晚的鬼火了。”他语带后怕。
隋玉:“……那不是鬼火,你别神神叨叨的,自己吓自己。你感觉如何?没再起高热了吧?”
丁全的头发被烧得没多少了,好在因为带了帽子,起火后他反应过来甩了皮帽,又有隋玉和小春红及时追过去灭火,只是后颈皮和侧脸烧伤两块疤,以及头皮烧出大片大片的水泡。隋玉安排人耗了一罐子凉水给他反复冲洗,之后连惊带吓外加受凉受伤,高热两天才有所好转。
“头疼,我一动就疼。”丁全说。
“那我就不带你走了,你跟宋老冬留这儿养伤,宋当家会安排两个下人照顾你们。”隋玉交代,“我给你留一个月的口粮,伤势好转后,你们可以自行去若羌寻个活儿赚口粮,等我们回程路过再捎上你们。也可以跟着回关的商队先一步回去,正好赶上家里春种,你跟二黑以后就留家里种地算了。”
提及二黑,丁全下意识问:“主子,你不怕我逃跑?”
隋玉轻笑一声,说:“我看你是烧糊涂了,回去了你还有碗饭吃,在关外,你就是运气好死不了,也会再遇一个像胡都尉一样的主子。行了,不跟你叭叭了,你继续睡。”
出了帐篷,隋玉看见宋娴也从另一顶帐篷里出来了,二人对视一眼,一起去找徐氏和李氏的商队。
徐氏商队两个烧伤的客商伤势不重,一个伤在手上,一个伤在耳朵上,不影响赶路,所以隋玉通知隔日就启程的事,两个商队的主事人齐齐答应了。
“提两条骆驼腿过来。”李大当家吆喝一声,他转身说:“玉掌柜,你跟宋当家各提只骆驼腿回去,那晚烧死的骆驼个头不小,我们打算做成风干肉,忙了几天,还剩不少,带在路上不好带,你们各提走一些回去。”
隋玉道声谢,问:“你们的骆驼都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这沙漠里除了我们没旁人,没人使坏,骆驼丢不了。”李大当家如实说。
隋玉往戈壁滩上看一眼,在戈壁滩里失踪的两头骆驼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回来。
事情说定,李氏客商抬着两只骆驼腿送来了,隋玉和宋娴再次道谢,劳人家多走几步,帮她们送去商队交给仆从。
徐大当家看了宋娴两眼,他听说了宋家家仆叛逃的事,更是目睹了砍杀贼奴再抛尸的场景。
等隋玉和宋娴走远,徐大当家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说:“李兄,你猜猜,接下来一路,这两位女尖儿的商队还会不会出乱子。”
隋玉和宋娴在客商中略有名声,独有的两位女商,俱是精明强干的性子,削尖了头一门心思钻营,所以有“女尖儿”的称号。
李大当家略有思索,说:“应当不会,敢跑的人已经跑了,剩下的不管是忠心还是胆小,看付诸行动的贼奴被砍杀了,有小心思的也会摁下心思。”
徐大当家笑一下,说:“两个女尖儿有些手段,这是她们走商第几年了?今年才出现奴仆叛逃的情况。”
李大当家没再接话。
一夜过后,商队启程,戈壁滩外的沙漠上只留下一顶帐篷,宋老冬亲自选了两个信任的奴仆,带着丁全留在原地养伤。
一声莺啼叫醒了关外的春天,雪山上冰雪融化,山涧蜿蜒的溪流出现水色,半山腰的向阳坡,雪水滋润春土,青绿之色在晃晃几日中,悄无声息地蔓延在山麓间。
干涸的溪流有了水,困苦了整个冬日的牲畜纷纷聚在河边,为了争抢好位置,河边经常出现牛羊打斗的画面。
过着游牧生活的牧民骑着马驱赶羊群迁往春牧场,路上听到响亮的驼铃声,他们纷纷停下,用冬天攒下的皮毛跟商队换结实的布料。
冒着紫色花苞的青草地上铺开一匹浅紫色的粗布,确定布匹没有残缺和污渍,穿着袍子的妇人满意点头。
花岁春用不算熟练的羌语替隋玉传达意思:“这一匹布要用六张羊皮换。”
妇人没意见,她也没法讨价还价,他们要迁往山上的春牧场,等不到第二个汉人商队过来。
生意做成,商队继续走。
隋玉和宋娴的货主要是为了带去大宛交易,路上遇到羌人会行个方便做些零散的生意,但不会大量出手。
牧民们忙着迁徙,商队跟他们擦肩而过,羊叫声、牛叫声跟驼铃声渐行渐远。
天黑后,商队在若羌国的边缘停歇,四个商队各买了一只羊,当晚就宰杀了,一整夜,沙漠和绿洲接壤的地方肉香弥漫。
远离匈奴的牧民生活得安定又祥和,牧民们过着游牧的生活,一年四季都在迁徙,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布料和香料以及粮食全靠过路的商队捎带,故而这里的人对过路的客商很是友好。隋玉和宋娴打头带领着商队从若羌国穿行,行路半个月,完全没遇到地痞无赖或是劫道抢货的人,还收获了当地牧民赠送的肉干和酥油。
宋娴没在若羌国看见逃走的三个贼奴,她托会羌语的花岁春跟牧民们打听了,他们纷纷摇头,表示没看见她口中的汉人。
宋九一共带了六个奴仆叛逃,抓回了四个,逃走的三人牵着骆驼跑了,追赶的人没撵上,他们偷走的绸缎也没夺回来。
“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再打听打听。”隋玉说。
宋娴点头,“我以后出关的机会多,他们最好祈祷别再遇上我,但凡让我看见,他们就是卖身了我也要再买回来,耗财也要斩断他们的生路。”
张顺看了眼走在旁边的人,宋家的家仆听到这话抖了一下,垂着的头恨不得埋进裤裆里,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
出了若羌国,商队又走进沙漠,行走到此地,隋玉才遇到一队从西边过来的商队,是由胡商和汉商组成的大商队。
“呀!这不是玉掌柜和宋当家吗?你们出关这么早?这是刚进二月就动身了?”相识的镖师问。
“二月初二离开敦煌的,你们这是从哪儿过来?”隋玉问。
“从疏勒国动身的。”镖师回答,他往北瞅了瞅,问:“北边还乱不乱?听去年秋天去大宛的商队说匈奴跟车师打起来了?”
“战事已经平定了。”隋玉解开骆驼背上挎的包袱,问:“你们是直接回关吗?帮我给家里的孩子捎个包袱行不行?”
“战事平定了?你具体说说。”相隔不远的客商驱着骆驼过来,他接过包袱,说:“给你儿子带回去的?交给我。”
隋玉道声谢,又仔细地交代一下车师那边的情况,以及戈壁滩外出现鬼火的事。
“就是人尸和兽尸腐烂形成的污浊气,遇到火或是温度太高了就燃了,那附近不知道还有没有残留的浊气,你们靠近时注意点,能不烧火就不烧火。”隋玉嘱咐。
“我们安排了人在那个地方守着,你们过去了就能看见人,不必发愁不知道位置。”宋娴打补。
闻言的人纷纷道谢。
有两个商队听说北边的匈奴已经赶走了,他们打算折去楼兰,先做笔生意再回关。
宋娴把逃奴的事跟他们提了下,详细地描述了三个贼奴的相貌,说:“我出一头骆驼买他们的命,你们若是遇见,只要能把这三个人带回敦煌送到长归客舍,我就赠送一头骆驼,或是从我这里租骆驼,我免你们五头骆驼的租子。”

日落黄昏时,风中少了日照的热乎气,初春的傍晚还有些寒。
小崽打个喷嚏,赵西平听到声,立马催他去穿上小袄。
小崽蹦蹦跳跳往地垄上走,他拍拍手上的土,自己穿上小袄,又抱起他爹的大袄送过去。
“袄拖地上了。”赵西平提醒。
小崽往上拖了拖,但没走几步,抬起的胳膊不自觉落了下来,大袄又拖在地上,他还一脚踩了上去,差点摔个跟头。
站稳了,他讪讪地抬眼,赵西平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我不冷,袄就放那儿,别给我送来了。”赵西平累了,不想为了拿袄走去地头。
小崽“噢”一声,他站着不动,等赵西平弯下腰继续丢种子的时候,他又扛起大袄继续走。
“爹,给,你的袄。”
赵西平回头,他放下筐接过袄穿上,拍了拍上面的灰脚印,说:“你去地头站一会儿,筐底剩的麦种丢完了,我们就回去。”
“噢。”小崽望了望天,说:“你快点,我还要回去喂蚕。”
“不是有你舅舅。”
“我舅舅忙,他要招待客商。爹,你猜我娘走哪儿了?”
“于阗国吧。”赵西平头也不抬地说,“听说于阗国盛产玉石,估计再有一个月,从关外回来的商队要给你捎回几颗玉石。”
小崽咧嘴一笑,他盘腿坐地里,手抓细土扬起来,眯着眼缩着脖等着土粒啪啪打脑壳。
最后几捧麦种撒完,赵西平拿起木耙扒土,走到小崽旁边,他踢了踢他,骂道:“滚蛋,头发脏了今晚别跟我睡。”
“我跟我舅舅睡。”小崽一骨碌爬起来。
赵西平懒得理他,他动作不停地扒土,浮土盖上麦种,他扛起木耙往地垄上走。
“这边的活儿做完了,木耙和筐都放地垄上了,晚上回去的时候,二黑你记得带回去。”赵西平高声吆喝。
为了忙春种,赵西平雇来十个帮工,由二黑领着在不远处种地,这边的二亩地是他跟小崽亲自赶牛犁地,又亲自扒土撒种,父子俩断断续续过来,忙了五天才忙完二亩地的农活。
回去的路上,赵西平背起儿子,小崽快活地趴在他背上,嘴巴里喋喋不休地絮叨着。
种麦的地离客舍不远,顺着河流往北走,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离得老远,小崽就听到了小鸡唧唧的声音,走近了,他看见花妞和阿水带着两只大黑狗合力赶着鸡苗进圈,趴在柿子树上的猫官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懒散地盯着聒噪的鸡群。
大小主子回来,猫官伸个懒腰站起来,它在树干上狂抓几爪子,一个纵身跳下树。
“舅舅,我跟我爹回来了,今天有没有进关的商队?”小崽进门的头一句是先打听有没有商队带回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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