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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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嘁”一声,“说得挺冠冕堂皇,一买一卖肯定赚钱,算了,你帮我个忙,我就卖给你。”
左都侯刚想说不买了,就听她说大司马家里的人为他守孝肯定不沾荤腥,没有荤油,肯定拉屎不畅,她托他给大司马的家人捎几罐蜂蜜送去。
“我们是敦煌郡的人,生活在边关,能有安定富庶的日子,一是有皇上为我们分地分房,二是有冠军侯为我们赶走匈奴,我们人虽在千里之外,心里还是惦记着皇上和将军的。至于大司马,我们虽然不曾见过他,但听闻皇上和皇后在他去世后亲自去祭拜了,想必一定是个好官,我们无法祭拜他,只能用些简薄的东西聊表心意。斯人已逝,活人还得保重身体。”隋玉说得情真意切,她像一个淳朴的老农望着地里的庄稼,满目真诚地望着东都侯,小心翼翼地问:“我这个恳求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左都侯摇头,“难得你有这个心意,大司马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会很高兴。蜂蜜我会托人送过去,霍家的人收不收我无法保证,不过我能保证可以全部买下你的蜂蜜,你有多少?我明天用马车去拉。”
隋玉想了想,连着五天,一共沥了十八罐蜂蜜,一大罐能分装四十小罐,她算了算,说:“大概有七百二十罐,一罐四斤左右,将近三千斤,您看……”
“没事没事,我全买了。”左都侯生怕隋玉为难,如此淳朴又知恩的人,他不能让她失望。
“多少钱一罐?”左都侯对家里的吃穿用度没概念,他嘀咕说:“一罐四斤,一斤十钱好了,蜜要比肉值钱。”
隋玉激动地攥住手,但还是不忍心太过剥削人,她买来才一斤二钱,加上罐子也才二钱半。
“一罐三十钱就行了。”隋玉说,她打算把老实淳朴的人设坐实了,憨厚地说:“我赚个来回的辛苦钱就行了,不贪多。”
“你我各让一步,三十五钱一罐。”左都侯摸了摸脸,说:“若是歪打正着,真让我脸上的痘消失了,我该感谢你。”
隋玉看他一眼,说:“行,那我明天在城外等您,到时候我再给您说说如何清洗脸,你脸上出油多,油堵住了毛孔,毛孔里的脏东西排不出来就容易长痘。”
“毛孔?”左都侯细细思索,“莫非是因为我脸上没长毛?我腿上毛厚,腿上就不长痘。”
隋玉:“……就是汗孔,脸上皮嫩,汗孔小,容易堵住。”
左都侯这下是彻底相信了,他朝等在一旁的守城官招手,说:“你先跟他出城,我明天告假出去找你们。”
隋玉按捺着激动,故作随意地跟着守城官走,步子挪得不快也不慢,不止外人被她蒙蔽了,就是宋娴也相信了。
“你这……”回到租的房子,宋娴看着围绕着白麻帐子嗡嗡乱飞的苍蝇,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一共五十二罐半的蜂蜜,半罐我们自己喝,剩下的五十二罐卖出去十八罐,不仅是买蜂蜜的本钱回来了,还赚了近两万钱。”算出钱数,隋玉激动地嗷嗷叫,她哈哈大笑,“多亏了我这个贵人啊。”
宋娴愣了,她木呆呆地望着隋玉,问:“你糊弄他的啊?”
隋玉诧异地看她一眼,说:“你不是还帮腔了?也不算糊弄,蜂蜜的确通肠子解便秘,看他那样子,肯定是经常拉不出屎,喝蜜水对他有好处,对老人小孩也有好处。不过是我过度包装了,把价钱提高了。”
“那你对大司马……”
“仰慕不掺假,很厉害的一个人,我们能有现在安定的日子,他们兄弟俩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隋玉托着下巴望天,说:“一代枭雄就这样落幕了,好在还有很多人怀念他们,我也是其中一个。不过送蜂蜜就是个噱头,在我离开长安之前,我打算煮个猪头煮个羊头去祭拜一下。”
宋娴没听进她后面的话,又问:“你一开始就是冲着左都侯去的?天爷啊,你太会算计了。”
隋玉摇头,她伸手指天,纳罕道:“你以为我是天上的神仙啊,能掐会算的。我一开始是打算在西市租铺子,后来进内城又看见开在大官家门前的铺子,我又想做他们的生意,得知不可能之后才把主意打到左都侯身上。果不其然,蜂蜜卖给他比我租铺子散卖还赚钱些。”
宋娴啧啧称奇,她走到隋玉的旁边抱住她的头仔细研究,羡慕道:“你这颗头是怎么长的?”
隋玉得意地摇头晃脑,想到即将进口袋的钱,她浑身舒畅,连日的疲累一散而尽。
天黑又天亮,不等太阳升起来,隋玉就亲自等在宣平门外了。辰时正,左都侯换下官服,身穿轻薄青绸衣出来,他骑着马,身后还跟着三架马车。
隋玉领他去咸阳原,七百二十罐蜂蜜已经摆在檐下了,细颈罐子的瓶口用帛布缠的木塞塞得严实,不管是用来送礼还是转手卖出去都不会丢人。
左都侯拔开木塞,木塞上牵出一丝晶莹的琥珀色蜜液,他对着日光看了看,说:“不错,值得这个价,味道也好,你们这院子甜滋滋的。”
说罢,他一挥手,仆从从马车上搬下十三个木箱,一箱装二千钱,马车空下来了,他们又搬着蜜罐子装车。
宋家和隋家的奴仆都过去帮忙,而隋玉则是端出半盆淘米水,淘米水已经沉淀过,她示意他用盆里的水洗脸。
“这是淘米水,淘米的第一道水不要,这是第二道水,第二道水静置半盏茶的功夫,然后撇上层的水洗脸。”隋玉站一旁说,“我日常都是这么洗脸,去年去关外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还晒伤了,用淘米水洗两三个月就养回来了。”
左都侯搓了搓脸,他直起身又舀瓢干净的凉水清洗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上似乎真的轻松多了。
“还有一点,你不能抠痘,不洗手之前别摸脸,脸痒了就洗一次,反正有下人伺候,你吆喝一声就行了。”隋玉继续嘱咐。
左都侯点头,说:“行,我听你的。对了,你卖了蜂蜜就打算回敦煌了?”
“不是,帛布还没卖完,我们打算转卖给别的商队,能卖多少卖多少,然后再去太原郡一趟,之后就回敦煌。”隋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喊甘大提一罐桑酒出来,说:“桑酒还没来得及卖,我送您两坛,这酒不醉人,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小酌还成,别嫌弃啊。”
“我们家也喝桑酒,不过是进贡过来的。”左都侯推了下酒坛的盖子,酒味不错,就是有些浊,他看不上眼,不过可以牵线帮隋玉把桑酒卖了。
七百二十罐蜂蜜都装上车,左都侯提着隋玉给霍家的人特意准备的五小罐蜂蜜走了。
下午的时候,一个酒肆的掌柜找来,以三百钱一罐的价钱买走隋玉和宋娴手里的所有桑酒。
隋玉有桑酒二十罐,宋娴则有四十一罐桑酒,一个赚了二千六百钱,一个赚了五千三百三十钱。
至于粗布和帛布,隋玉和宋娴商量过后,以每匹帛布盈利五十钱,每匹粗布盈利二十钱的价格,两人把手里的货全部转卖给进长安的商队。这些商队买到货再补些绸缎,又马不停蹄离开长安,而隋玉和宋娴带着御赐的青铜剑领着商队再次去太原郡。
五月到六月,从长安去太原郡又返回长安,布帛方面,隋玉赚了六千二百钱,宋娴赚了九千六百钱,刨除蜂蜜不谈,隋玉一共赚了八千八百钱,宋娴赚了近一万五千钱,二人对此心满意足。
六月初动身去太原郡,没有山匪捣乱,又有朝廷的军队搜山,太原郡太平的能夜不闭户。隋玉和宋娴带着商队在各个村落扫荡一遍,每人买了五十匹帛布和六十匹粗布,以及还在太原郡买了绸缎,隋玉耗尽手里的余钱买了八十匹,宋娴则是买了一百二十匹,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二人这才有回转的想法。
离开太原郡的前一天,隋玉在路上闻到海的咸湿味,跟路人打听几句,她驱着骆驼追上才入城的商队。这个商队是从海边过来的,他们用骡子驮货,从去年夏天动身,一直到今年夏天才走到太原郡。
“这是干海菜吗?能不能多卖我一点。”隋玉问。
两方言语不通,比划好半响,隋玉用一头骆驼买下他们运来的所有海带,恐怕只有两百斤。
“换算下来,这烂干菜是你十钱一斤买的,比肉还贵。”宋娴纳闷了,又觉得好笑,“莫不是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隋算盘还有倒贴亏本的时候?”
“你不懂,我听我爹说海边有一种干菜能治大脖子病,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我要带回去备着,每个月吃两顿。”说罢,隋玉分出一小半给她,说:“你也备着点,图个安心。”
“真的?”宋娴问,她看了看手上乱糟糟的干菜,说:“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见过我家一个养马的男人长个很粗的脖子,脖子快有头粗了,我看得害怕,就躲着他。后来就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反正是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病死的。”
隋玉点头,她把海带捆在自己的骆驼背上,吹响号子带着商队离开县城。
路过齐家村,隋玉带着两个仆从骑着骆驼进村,桑果陆陆续续变红变紫,村里的人又开始摘桑果准备酿酒了。
“二郎,李嫂。”隋玉冲桑树上的母子俩喊,她丢下半捆干海带,说:“这个你们拿回去吃,每个月用它跟豆腐煮汤吃两顿,吃这个是防止大脖子病的。”
“咚”的一声,李氏手里的筐掉了,紫得发亮的桑果洒了一地。
“娘,不是我说的。”二郎说,他快速跳下树扶住他娘,转头冲隋玉喊:“不是跟你们说了,不能在我爹娘面前提我哥的死。”
隋玉愣了一下,她迅速反应过来,说:“我不知道大郎是得了什么病,我只是在太原郡遇到一个从海边过来的商队,他们卖的海带能治大脖子病,我买了给我家孩子备着的,路过你们村给你们送一捆。”
李氏攥着手捶胸口,她大口呼吸,缓过劲了,她抱住干海带,喑哑地问:“吃这个就能治大脖子病?”
“对,你们多吃点,尤其是二郎。”隋玉驱着骆驼调头,说:“那个商队还在太原郡,他们头一次过来,带的货不多,也可能是在路上自己吃了,你们要是需要就去找他们,让他们往后每年还往这边送。”

“哎!”见隋玉要走,李氏强撑起精神喊一声,“玉妹子,你等等。”
她取下挂在树枝上的篮子,又将洒在地上的桑果捡起来,没有沾灰的桑果都丢进篮子里,凑满一篮子,她追着隋玉跑到官道上。
“不管那干菜能不能治病,我都谢你惦记着我们。”李氏把装满桑果的篮子递给她,说:“路上吃,下一年再路过这里记得再过来,到时候我跟你说那干菜能不能治大脖子病。”
隋玉眸光一紧,她攥着篮子问:“除了你家大郎,你还认识得了大脖子病的人?”
李氏点头,齐家村就有好几个,有老的也有小的,有外人进村的时候,他们都藏在地窖里,免得外人认为他们村中了诅咒,会影响村里的名声。
“那我再给你拿半捆。”隋玉说,“不过我买的海带也不多,你们要是想要更多,那就尽快去太原郡一趟,找到那个商队,让他们明年或是后年再运干海带过来卖。他们从海边走到这里走了一年,运来的货又少,如果不赚钱,他们很可能不会再过来。”
李氏点头,她接过隋玉递来的海带,一股子腥咸的味道,腥味冲鼻,她扭头呕了一声。
隋玉多看她一眼,她生养过,对这个反应不算陌生,心里不禁有了猜测。
李氏又闻了闻海带,腥味入鼻,恶心感随之涌上喉间,她俯着身子干呕,这下她心里有底了。
“娘?”二郎跑过来,“你怎么了?”
李氏笑着摆摆手。
“嫂子,恭喜啊。”隋玉捆好海带,将装桑果的篮子递给甘大,她拽着缰绳骑上骆驼,说:“怀了孩子多吃些海带,你补他也补。”
“怀娃了也能吃?”
“能,这就是一道菜,不影响孩子。”隋玉解释,“不跟你说了,我该走了,商队还在等我。”
“好,你下次可要再来。”李氏跟了几步,大声问:“你是后年再过来是吧?到时候我们村里的帛布和桑酒都给你留着。”
隋玉骑着骆驼跑远了,她挥了挥手,没再应答。
宋娴看见隋玉带着奴仆骑骆驼过来了,她吹响哨子,催坐在路旁的仆从上骆驼,商队继续赶路。
“娘子,还要晒桑果干给小主子带回去吗?”甘大问。
隋玉摇头,之前在旁的村已经晒桑果了,桑果干攒了一大罐子,够家里的孩子们吃过瘾。
“分给大伙吃,天这么热,吃点桑果润润嗓。”隋玉掏出帕子,说:“给我抓两把,剩下的你们分。”
宋娴扭头看见了,她喊话说:“多给我抓点,我喜欢吃。”
帕子装不下了,隋玉说:“你给她送去,让她先抓。”
“哎。”甘大提着篮子追上去。
隋玉也跟过去,她拿起水囊喝两口水润嗓,说:“李嫂的大儿子竟然是得大脖子病没的。”
宋娴吃桑果的动作顿住了,“那么小就得了大脖子病?这病还真能要人命啊?”
“除了她的大儿子,她还认识其他得大脖子病的人,如果是齐家村的人,我估计是这个村的水土可能有问题。”话落,隋玉又摇摇头,否认道:“不对啊,如果是水土有问题,为什么其他人又没得这个病?搞不懂,我也不太了解这个病。”
“所以这个干菜真的能治大脖子病?”宋娴再次问。
隋玉点头,“我确定,你要是不信,后年我们再过来看。”
见她言辞凿凿,宋娴相信了,她琢磨说:“你懂的太多了,海边的东西你认识,沙漠里的气候也懂不少,关外的那什么花也知道,看人长痘还能推测出他拉不出屎,这些都是从竹简上看到的?你弄得我也想识字了。”
“你不识字?你爹没教过你?”隋玉诧异。
宋娴摇头,“他自己就是个大老粗。”
过了片刻,宋娴又说:“你觉得我们在长安寻个能读会写的夫子如何?我们带他回敦煌,让他教孩子们认字。”
隋玉觉得这样的人不好找,真正有学识的被举荐着做官去了,至于半吊子说不定还不如她,这种她看不上。这种情况下,只有那种运道差的读书人绝了走仕途的心,还没门路进高门大户做门客,才会愿意跟她们回敦煌,这得多难找。
“行,到时候你打听打听吧,看能不能找到可用的人。”隋玉没给宋娴泼凉水。
“我去哪儿打听?这种人我可接触不到。”宋娴摊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上左都侯,要是遇上他,你托他打听一二,他或许有门路。”
隋玉看她,她笑着说:“我跟他没交情,也说不上话。”
“你就不担心他喝蜜水没效果?万一脸上的痘没消,他可是会找我们茬的。”隋玉是这个意思。
“不不不,我相信你。”宋娴大笑,她合掌朝隋玉拜拜,祷告似的说:“隋算盘你千万要发发神威,让左都侯脸上的痘全消,变成一个美男子。”
“发癫啊。”隋玉忍俊不禁。
宋娴也觉得此举有点疯,她笑得脱力,坚持说:“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还剩三十四罐蜂蜜没卖,他脸上的痘要是消了,有这个活招牌,你的蜂蜜还愁卖?”
“那我谢谢你?”隋玉说。
“不用谢,别忘了我的托付就行了。”宋娴敛起笑,“说正经的,我识不识字都行,从祖要认得字,我打算攒够钱给他买个官,当官的人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
“买官?怎么买?”隋玉问。
宋娴摇头,“这是我最近才有的想法,具体不清楚,但买官买爵的钱肯定少不了。”
“那他当官了还能走商吗?不能吧?”隋玉问。
“没事,不能走商就养骆驼吧,他名下只要有骆驼就不会缺钱用。”宋娴指了指自己,说:“我年纪又不算大,至少还能经商十年吧?到时候我干不动了,我还有闺女啊。”
“行。”隋玉大赞一声,“就凭这番话,宋姐姐,我服你,看重儿子也惦记着女儿,儿子有官,女儿有钱,好样的。”
宋娴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她苦笑着说:“因着我是个姑娘家,我爹一直看不起我,他一直到死都惋惜没个儿子,我受过这个苦,哪会让我女儿再吃我吃过的委屈。之前想让从祖重振祖辈的辉煌,那是因为我手上的摊子就是从祖上接过来的,他又是个小子,这种情况我肯定是考虑给从祖。现在我走的路多了,见识也多了,还又多一条谋生路,既然两个孩子都能得富贵,何必全偏给一个孩子,像冠军侯和大司马一样,俩手足各有成就多好。”
隋玉点头表示赞同,果真是见识越多越让人思想开化。
“我们走商虽然辛苦,也有危险,但实话实说,着实也逍遥,反正我走出来了,就不想一年到头再死守在一个地方。”宋娴说,“所以啊,我不考虑绿芽愿不愿意,如果决定给从祖买官了,她就得跟我离家走商,她也要跟我一样留在家里招婿,我把宋家的家仆传给她。玉妹妹,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如何?”
“可行。”隋玉赞同。
“你家的孩子呢?你对小崽是什么安排?等他长大了,你指定也赚够了买官的钱,还是让他走武官的路?或是接手商队?”宋娴问,“你还得再生两个才行,有赵千户在,你家在军中有门路,你又有商队,还有客舍,有钱了还能买官,孩子太少不能全部继承啊。”
“是还想再生一两个,不过不是因为孩子少,我还有个弟弟呢,他是跟我长大的,也相当是儿子了,他能从我手里拿到一份家业。”隋玉纠正,“至于良哥儿和小崽以后要做什么,我不做安排,随他们吧,他们可以选择的路太多了。”
“总要有个接班人吧。”宋娴说。
隋玉摇头,“我还这么年轻,先不考虑这个事。”
三四十年后,谁又知道会是什么光景,江山还有换主人的,她的商队不一定要代代相传,孩子们要是对走商没兴趣,商队可以让靠谱的家仆打理嘛。
宋娴闻言也就不再多问,隋玉还年轻,孩子也还小,不必急着安排后路。
酷暑六月天,日中的时候不赶路,晌午时歇在树荫下,人和骆驼都能得以休息,过了晌,暑气渐消时,商队才整装行囊再次上路。
为了不中暑,隋玉安排商队夜间行路,上半夜赶路,下半夜睡觉,公鸡打鸣时动身,日罩头顶时午睡,如此熬过十三天,商队进了长安城。
“宋姐姐,你还要在长安买什么吗?”隋玉问。
宋娴摇头。
“那我们在长安歇两天,干粮补齐,人缓过劲就离开。”说着,隋玉望天,“我总觉得这两天有些闷热,你们觉不觉得?”
“是有这个感觉,我估摸是要下雨了。”张顺接话,“这趟买的布匹多,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备些骆驼皮?万一路上下雨了,布匹塞进帐篷里,剩下的帐篷恐怕不够住人。”
“长安可能没有多少骆驼皮,你明天进城买些油布回来,要是下雨了,用油布盖在骆驼身上。”隋玉吩咐,“不过还是要打听打听,要是有骆驼皮就买骆驼皮。”
张顺应下。
“做饭吧。”宋娴拿钱出来,她把十来串铜板递给小春红,让她去村里买些肉和菜。
小春红喊上柳芽儿出门,一出门就看见一个人骑马急奔而来,她多看两眼,认出人忙进屋喊:“主子,左都侯来了。”
“他脸上的痘消了吗?”宋娴紧张地问。
隋玉从屋里出来,见小春红摇头,她心里咯噔一声,转眼就看见枣红马停在门外,她快步迎出去。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从旁处绕道离开了。”左都侯翻身下马。

第255章 聘回一个夫子
看清他的脸,隋玉缓缓吁口气,她笑着说:“我还忧心我的蜂蜜有没有效果,肯定是要再回长安的。”
一提及这个,左都侯脸上露出笑,他不急着进门,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镜直接站在门外照,像个病人一样兴奋地跟隋玉汇报情况:“我脸上的痘好多了,虽然还没消,但不疼了,而且颜色也淡了,之前痘泛红,挤破流脓流血,结痂之后会变成乌色。你看看,现在这些痘都变成乌色了,痘也小了,估计再有一个月就消了。”
“好事,恭喜啊。”隋玉也高兴,“对了,之前忘记嘱咐你了,这段时间饮食清淡些,再早睡早起,这些痘会消得更快。”
“饮食清淡不了,我喜欢吃肉,不吃肉就没劲,以前太医也说过,奈何忌不了嘴。”左都侯摇头,“早睡早起更不行,我还要值夜巡逻,哪能早睡。”
隋玉恍然,“难怪会长痘。”
“是吧,我那些同僚也跟我有一样的毛病,年纪大的不长痘但会上火牙疼,一个个腮帮子肿得跟馒头一样。”左都侯收起铜镜往屋里走,说:“你这趟去太原郡可又进深山了?还有没有蜂蜜?多少我都买了。”
宋娴冲隋玉抛个眼色,她说什么来着。
隋玉憋住喜意,拿腔作调地支吾道:“有倒是还有,我本想运去关外卖的,关外的牧民吃羊肉多……”
“得,你操心他们做甚,有钱赚你就赚。四十钱一罐,你有多少?我明天让人送钱过来。”左都侯打断她的话。
“那给你凑一千罐?我还要留三四百罐带回去。”
“你明年还来吗?”左都侯问,见她摇头,他拍板说:“一千三百罐都卖给我,不然你告诉我这些蜂蜜是在哪座深山里买的,谁给你们带的路。”
隋玉讶然,见这人神色认真,她妥协了,“行,十天后你安排人来拉货。对了,我之前用的陶罐你觉得如何?要是嫌弃罐子不好,你可以给我送一批陶罐过来,我少收你七百钱。”
左都侯正有此意,他是做高门大户的生意,普通的陶罐上不了台面。
“两天后我让人送批陶罐过来。”他说。
宋娴突然重咳两声,隋玉看她一眼,说:“左都侯,跟您打听个事,您认不认识愿意出远门的夫子?我跟宋掌柜想请个教孩子认字懂礼的夫子,奈何接触不到这等人,所以跟您打听打听。”
“巧了。”左都侯抚掌,“大司马去世后,霍家放出来了一批人,我回去派人去打听一二,看有没有愿意去敦煌的。”
宋娴欣喜,她忙行礼道谢。
左都侯摆了摆手,他跟隋玉说:“以后你手里的蜂蜜只能卖给我。”
隋玉应下,“既然是长久生意,我也实诚点,价钱还是定在三十五钱,你无需再加价。”
左都侯认真看她两眼,心里的满意更甚,这不是个贪图蝇头小利的人,跟她做生意能少许多麻烦。
“陶罐的大小要注意一点,最好跟之前的陶罐差不多,能装四斤左右的蜜。”隋玉交代。
左都侯点头,问:“还有呢?”
隋玉想了想,说:“喝完蜜水之后最好漱漱口,免得坏牙,然后就没了。”
“行,那你们歇着吧,我走了。”左都侯不打算再留,他还得回去安排事。
隋玉送他出门,目送他骑着马走了,她露出了笑。
“这次能赚不少钱。”宋娴替她高兴。
隋玉拉她进去说话,免得被路过的人听见了,一罐蜂蜜能赚二十七钱,扣除七百的罐子钱,一千三百罐能赚三万四千四百钱,又能买二十多匹绸缎。
这下也不用休息了,隋玉拿钱让甘大甘二带人进城买浴桶,小喜和三草负责带人缝麻布帐子,青山则是负责带两个人去砍树回来搭木架。
浴桶买回来后用开水烫洗,趁着日头没落,浴桶搭上麻布放院子里晒。
“天黑了,蚊子出动了。”宋娴“啪”的一声拍死一只蚊子,说:“晚上还沥蜂蜜啊?这怕是要把整个长安城的蚊子都招来。”
“蚊子吸血又不吸蜜。”搭好最后一个木架,隋玉让人把晒干的浴桶都放到木架下面,然后罩上麻布帐子。
甘大和甘二最先搬出一罐蜂蜜,兄弟俩合力举起蜜罐将蜂蜜倒在麻布上,随即,浴桶里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守夜的人留着心,每过一个时辰过来看一趟。”隋玉交代。
都安排好了,她进屋去睡觉,宋娴也摇着竹扇跟上。
两天后,左都侯的人送来五百个小罐,其中二百个是青瓷罐,大小不一,但也相差不大,其中一半还有使用过的痕迹。
“这是你们主子四处搜罗的?”隋玉问。
仆从点头,“已经洗过,女掌柜你注意点,别磕着碰着了,瓷罐贵重,时间紧,我们寻不来更多的了。”
隋玉屈指轻轻敲一下,声音清脆,不似陶罐触声发闷。
“行,我晓得了。”她收手,“下批陶罐送来的时候,你们把这些拉走,顺便把钱也带过来。”
仆从应下,随后赶着马车走了,湿润的路面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宋娴过来看瓷罐,釉面光滑,哪怕是阴雨天,罐子看上去也毫不晦涩。
“这就是瓷罐啊,官家才买的到是吧?我们搭上左都侯的路子能不能拿批货?”
“别太贪心了,我们拿不出与之交换的利益。”隋玉说。
“也是。”宋娴托腮,“以后再说吧。”
隋玉提起瓷罐闻了闻,没有异味,她搬过去灌蜜。
“主子,骆驼皮和油布买来了。”张顺骑着骆驼冒雨回来,说:“骆驼皮只买到三张,能缝成一个大帐篷,油布买了五十张,油布是三十钱一张,骆驼皮是一百六十钱一张。”
“敦煌的骆驼皮是什么价?”宋娴问。
“八十钱。”张顺记的清楚,之前的骆驼皮也是他去买的。
“噢,那长安的商人卖一百六十钱不算贵。”宋娴点头,“后年我再过来也带一批骆驼皮来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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