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骄傲,自满自大,在她这里能随意展现,无需任何的顾忌掩饰。
文素素垂眸不语,齐重渊亲昵了一会,终是忍不住,绘声绘色说起了祭天之行:“卿卿,且听我跟你说道说道。卿卿,你要听得仔细些,你没见识过,不知你可能想象得到......”
“卿卿,唉,可惜你不在。你何曾见过那般的架势,那般的威风,唉,真是可惜!”
齐重渊一会激动,一会遗憾,恨不得将祭天之行的浩荡,一一展现在文素素面前,让她见识他的无比荣光。
文素素不时惊叹一声,跟着?遗憾道:“真是可惜了。不过王爷的威风还多?得是,我以后定能见着?。”
齐重渊一愣,接着?开怀大笑,将她一把搂住,踌躇满志道:“卿卿的话?,我喜欢。以后保管能让卿卿看到更壮大的场景。”
文素素说王爷真是厉害,“王爷走这一趟,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连铺子里的客人都在议论。王爷回京,听说朱雀大街都快堵了。王爷出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乌衣巷也变得炙手?可热,都是托王爷的福啊。王爷站得越高,行事越是稳当,让那些盼着?王爷掉下来的人,只怕要失望了。”
齐重渊脸上的笑容一淡,道:“老大老三?也进了宫,他们的脸色,你没看到,跟死了爹娘一样。”
他们不同?娘,却是一个爹。
文素素只当没听到,温声道:“他们再气?都只能忍着?。王爷行事无不妥当之处,他们想要生事,也找不出任何的破绽。王爷等下用完饭,便回王府去,让那些跟着?王爷的尾巴,想要看好戏之人失望而归,滴水成冰的天气?,他们白跑一趟,真是大快人心之事。”
齐重渊一琢磨,圣上说过一句话?,要他戒骄戒躁。快过年了,要喜庆祥和?,那些言官最喜欢没事找事,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暂且不与他们计较。
文素素的话?,恰与圣上的话?意思差不离,齐重渊听得很是欣慰,煞有其事点着?头,道:“卿卿说得是,等下我就回王府,年节时,阿爹喜欢团员喜庆,免得惹阿爹生气?。”
趁着?齐重渊心情?好,文素素大致说了铺子与庄子的变动。齐重渊大喜,道:“卿卿真是能干,早知如此,早些交给你就好了。”
说到这里,齐重渊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恼怒不已?道:“留在薛氏手?上,被她耽误了这些年!”
文素素就怕他会这般,趁机去数落贬低周王妃,委婉解释道:“正是过年的时候,买卖比平时本就要好。大家都是图个新鲜,过了年后,买卖就会逐渐回落。而且其他铺子,定会有样学样,得要等到一年半载之后,方能见真章。”
齐重渊浑不在意地?道:“做买卖就是要占个先机,其他铺子学,也就是依样画葫芦,无须在意。”
做买卖就是打仗,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文素素没搭理他,其他铺子学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齐重渊走这一趟,究竟有多?大用处。
圣上久不立储,要是他得了急症驾崩,周王府占不了先机,这些买卖就成了一场空。
要是周王府胜出,这些买卖对比着?天下江山,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文素素除了让妇人娘子能出来做事,她在琢磨,可是要将这些买卖之道,做成一份豪礼,悉数送出去。
饭后,齐重渊依依不舍离开了乌衣巷,回了王府。
周王府早已?洒扫一新,灯笼高悬,将院落照得灯火通明。
周王妃一大早起来到了青桐院,仔细叮嘱了当差的管事们一通,亲自去前院,检查过屋子里的炭火可足,“王爷喜热,熏笼里再多?加些炭。还有,王爷喜欢沉香,香炉里的香,早些点了。”
罗嬷嬷跟在周王妃身边,被指挥得团团转,亲自去库房盯着?,取了上好的红罗炭,待屋子变得香暖宜人才?离开。
日头一点点偏西,王府的灶房顶上,炊烟袅袅飘飞。灶房院落忙碌不停,烧水炖汤,齐重渊喜欢的蹄髈,已?在瓦罐里煨得半软。
过了冬至之后,天就黑得早,申时过大半时,便是朝堂官员的下衙时辰,陆续离开皇城回府。
皇宫离王府,约莫两炷香的功夫。等到了酉时中,齐重渊还没回府。
瑞哥儿从前院回了正院,到了平时用饭的时辰,他早就饿了,蔫答答与福姐儿玩着?九连环,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福姐儿将九连环一摔,哒哒哒跑到周王妃面前,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地?道:“阿娘,我饿了,要吃点心。”
周王妃搂着?福姐儿,转头看着?滴漏,片刻后对罗嬷嬷道:“瑞哥儿明朝还要读书,得要早些歇息,你先领他们下去用饭。”
罗嬷嬷牵着?福姐儿,同?瑞哥儿一起下去用饭,周王妃挥手?斥退丫鬟,一动不动坐在椅子里,失神望着?铜枝烛台上跳跃的烛光。
雪红领了罗嬷嬷的话?,前来问周王妃可要传饭,被她冷眼看来,忙将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退了出去。
滴漏滴答,罗嬷嬷伺候瑞哥儿福姐儿睡下,掀帘进屋,周王妃终于抬起眼看去,半晌后,她撑着?椅子起身,朝卧房走去。
罗嬷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犹豫了下,劝说道:“王妃累了一天,吃些东西再睡吧。”
周王妃只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往卧房走去。
罗嬷嬷上前一步,急道:“王妃,王爷定是有要事耽搁了,等忙完就会回府。”
罗嬷嬷的话?听上去空洞而干巴巴,周王妃更是充耳不闻,经过暖阁,进了里间卧房。
暖阁点了灯,隔着?多?宝阁,卧房里有些黑暗,罗嬷嬷快步上前点灯,周王妃哑声道:“不用了。”
罗嬷嬷默默收起了火折子,摸索着?上前铺被褥。周王妃在床沿坐下,伸手?拔掉簪子,发髻垂落。发丝挡在面前,她眼前彻底一片黑。
周王妃踢鞋的动作顿住了,用力拽紧在手?中。金累丝的蝴蝶簪子,变成了一团,金丝刺进肌肤里,痛意蔓延。
罗嬷嬷手?忙脚乱铺了被褥,忙着?来帮周王妃解发,见她已?经自己解开了,道:“王妃,小的替王妃收起来。”
周王妃伸出手?,将簪子递给罗嬷嬷。罗嬷嬷接过,蓦地?察觉到不对劲,心中咯噔了下,却不敢多?问,不声不响收在了袖笼中。
珍珠攒成的梅花挂在周王妃的发间,罗嬷嬷轻手?轻脚取了下来,顺手?拂开了挡在面前的发丝。周王妃眼前变得亮堂,
罗嬷嬷前去妆奁台取梳子,走动间,袖笼里的簪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啪嗒几下,不知滚到了何处。
屋里看不清楚,罗嬷嬷急急陪着?不是,蹲下来到处摸,周王妃道:“点灯吧。”
罗嬷嬷愣了下,连忙起身点了灯盏,屋子里亮堂起来,她寻到滚到床前踏板的簪子,弯腰去捡。
金丝上的血渍,让罗嬷嬷的手?在半空中一僵,她顾不得簪子,慌乱起身,抓起周王妃的手?,看到掌心的血迹,脸色大变,“王妃伤着?了,小的这就去请太医。”
周王妃收回手?,道:“不小心划了一下,破了皮而已?,哪就需要请太医了。”
罗嬷嬷立在那里,望着?周王妃苍白的面孔,心疼地?劝道:“王妃何苦伤了自己。先前王妃教?导小的,王爷宠谁疼爱谁,皆无需在意。王妃怎地?忘了呢?”
周王妃平静地?道:“我没忘。他得了脸,风光回京,却没回王府,他眼里根本没这个王府,没我这个王妃。嬷嬷,这不是宠爱,是脸面。是我这个王妃的脸面。若是连我这张糊着?亲王妃身份的脸,被扯下来踩在地?上,我还余下什么??”
罗嬷嬷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哽咽着?道:“王妃,你千万别这般想。王爷压根想不到这些。再说贵妃娘娘一直看重王妃,还有瑞哥儿,王妃要放宽心,乌衣巷那边再厉害,也越不过王妃去。”
周王妃绝望地?闭上了眼,喃喃道:“同?乌衣巷没多?大干系。嬷嬷,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罗嬷嬷的确不明白,怎地?就同?乌衣巷没干系了呢?
齐重渊回京,本该先回王府。琴音将他的行囊先送了回来,说是他已?经面过圣,去了殷贵妃的庆兴宫。
琴音送行囊回来时,罗嬷嬷拐弯抹角打听过,临近过年,衙门快封笔,也没甚要事,迟些便会回府。
等到晚饭时辰早已?过去,他们心里都清楚,齐重渊去了何处。
罗嬷嬷犹豫了下,道:“王妃,最近乌衣巷那边动作大,铺子庄子弄得热火朝天,连掌柜庄头家中妻子儿媳女儿都塞了进去,明晃晃打着?收买人心的心思。魏掌柜吴庄头他们,可是狡猾的老狐狸,连着?来找了王妃两次。如今不见了他们的踪影,利益摆在了面前,他们全都被收买了。”
铺子庄子最近发生的变动,周王妃有所耳闻。对文素素,既佩服,又忌惮。
不过,文素素从没越雷池半步,规规矩矩行事,见掌柜们时,她也在场。
乌衣巷的确是大问题,但最重要的,还是齐重渊的态度。
手?心的伤,丝丝作疼,牵扯着?周王妃的心,也跟着?往下坠,悲哀莫名。
她们的荣辱兴衰,都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周王妃上了床,靠在床头望着?帐顶,发起了呆。
罗嬷嬷在一旁见着?,暗自重重叹息,将簪子放到妆奁盒中收起来,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嬷嬷,嬷嬷。”雪红从外掀帘冲进了屋,压低声音叫着?。
罗嬷嬷赶紧转头看向卧房方向,恼怒地?推着?她走了出屋,道:“你作甚这般毛手?毛脚,王妃在歇息,仔细吵着?了王妃!”
雪红忙更小声了些,不安地?道:“王爷回了府,去了李侧妃的院子。”
罗嬷嬷张着?嘴,冷风灌入,舌头发麻,都快转不过来,“什么??”
回了王府不见正妻,却去了侧室的院子,还不如干脆不回!
屋外的动静,周王妃听得一清二楚。她长长舒了口气?,回来就好,罗嬷嬷没进屋回禀,她肯定还在纠结。
周王妃知道罗嬷嬷雪红她们的想法,没了夫君的看重宠幸,生儿育女,日子过得就艰难。
事实虽如此,周王妃要的也不是宠爱,而是她这个正妃,应得到的权力。
不过,要是齐重渊这时回了正院,她不知如何面对他,估计又得起风波。
不见正好,周王妃放松下来,肚子跟着?饿了,扬声叫进了罗嬷嬷。
罗嬷嬷忐忑地?候在床前,周王妃起身下床穿鞋,吩咐道:“嬷嬷,我饿了,去将灶房蹲着?的蹄髈拿来,我要用饭。快些,明天还要进宫去,过年了,娘娘那边忙得不可开交,我得去搭把手?。”
乌衣巷可无法进宫去帮忙!
罗嬷嬷愁容顿消,忙转身奔去了灶房传话?,伺候周王妃吃了小半只蹄髈,吃茶散步消了会食,再洗漱上床歇息。
翌日一早,周王妃就进了宫。
庆兴宫暖阁内,除了斜倚在塌上的殷贵妃,还有坐在她身前锦凳上,陪着?说话?的文素素。
第八十二章
周王妃上前, 规规矩矩向殷贵妃曲膝请安,再向?她曲膝见礼的文素素颔首,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一如既往地?端庄, 温厚。
文素素让开了先前的位置,宫女又搬了锦凳过来, 放在了另外一侧。
殷贵妃朝周王妃伸出手, 示意她坐在身边, 再指着一旁的锦凳,让文素素坐了。
周王妃熟练地伸出手去。携住了殷贵妃的手,顺势坐在了她惯常坐的位置上, 关切问候道:“娘娘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这些日?子累着了,娘娘可要好生歇息。”
殷贵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便放开了,接过大罗嬷嬷递上前的药茶吃了两口。
“我最怕的就是过年节,热闹是热闹,就是张罗起来累得很。以前你?没?嫁进来时,我更累。如今得你?搭把手, 我松快了许多,能喘口气?歇一阵了。”
殷贵妃眼神?慈爱,打量着周王妃,“倒是你?, 别仗着年轻,就不顾身子, 事情做不完,忙了累了, 定要好生歇一歇。”她又看向?文素素,“文氏也是,最近忙着铺子庄子的事情,都累瘦了一圈。”
文素素忙道多谢娘娘关心,“娘娘说得是,我没?来过京城,过年的时候,到处看看热闹,吃吃喝喝,就养回来了。”
殷贵妃道:“过年时你?的那?些铺子买卖正红火,只怕你?脱不开身。圣上听闻铺子庄子变动?那?般大,怕底下的人闹事,要我将你?叫进宫,问一问具体的情形。圣上忙,就等下有会?功夫,我便赶紧让老罗前去将你?接了进宫。”
早间文素素刚起身,大罗嬷嬷就来接她进宫。文素素当时也没?打听,反正到了宫里?,自然会?知晓。
刚见过殷贵妃,寒暄客套了两句,周王妃也到了。文素素敏锐地?察觉到,周王妃脸上仿佛刷了一层厚厚的浆糊,笑容挂在上面,不会?动?,也不会?消失。
殷贵妃叫她进宫的来意,委婉道了出来,是圣上的意思?。至于殷贵妃圣上想法的解释,究竟是真是假,文素素也不甚清楚。
这时,文素素感到周王妃脸上的浆糊,在一层层皲裂,虽难看,她到底变成?了活生生的真人。
文素素谦虚道:“王妃将铺子庄子交给?了我,得王妃信任,又出面具替我撑腰,底下的人方?没?如何反对。我的确动?作大了些,定会?好生反思?。”
周王妃缓缓抬眼,古井无波的眼底,乌云翻滚,逐渐卷上来,将布满眼眸时,她便很快垂下了眼睑。
从进庆兴宫,脑中便一片空白,她看到自己在笑,如往常般端庄自持。听到自己的声音,周王妃陌生极了,她很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喉咙,那?里?有些逼仄,话像是被挤了出来,言不由衷,又刺耳。
圣上果真注意到了文素素的本事,铺子庄子交到她手上,她管得远比自己好。
在外面,文素素给?了她脸面,让她在掌柜庄头面前做主。圣上殷贵妃他们却清楚底细,只要是聪明人都看得懂,王府的变动?,并非她的功劳。
周王妃藏在衣袖下的手,拽得紧紧的,掌心结痂的伤,又一点点被撕开,不太疼,却让人无法忽视。
那?股怨气?与愤怒,不甘,就附着那?些细碎的伤口,滋生蔓延。
殷贵妃微微皱眉,道:“老二这次得了脸,王府铺子生意又红火,恐招人嫉恨。你?们要齐心协力,有商有量将这些困难对付过去。”
周王妃与文素素都一并应了,殷贵妃思?索了下,对周王妃道:“福王妃今年不能出门,福王府送来的帖子,差李氏去就是,你?莫要去了。”
福王妃不能待客,出面的是府中侧妃,让李侧妃前去赴宴,身份倒也合适。
周王妃说是,“三弟妹那?边,我已经差罗嬷嬷去探过病。大嫂那?边也去了人。”
殷贵妃淡淡道:“老大媳妇也是个聪明的。徐家姑娘都厉害,可惜儿郎上实在拿不出手。对了,你?大哥可到了京城?”
周王妃的大哥薛恽在开春后?回京城述职,她阿娘陶夫人已经哭诉过无数次,心疼他在四平吃苦受罪,想要她在齐重渊面前求个情,留在京城六部当官。
齐重渊基本与她很少说话,夫妻之间已经淡漠如水,她找不到开口的时机,也开不了口。
殷贵妃此时主动?询问,周王妃心头微松,道:“大哥写了信回来,说是二月动?身,三月时便能到京城了。”
殷贵妃道:“你?大哥在四平也有好几年了,是该动?一动?了。后?年有科考,年后?调动?也便宜些,户部那?边,让老二去安排个差使。你?大哥留在京城,能侍奉爹娘左右,算是替你?尽了孝道。”
周王妃彻底放了心,忙起身曲膝道了谢,“大哥能留在京城,阿娘就彻底放心了。到时候阿娘进宫来,估计又会?拉着娘娘好一通哭,娘娘莫要嫌弃。”
殷贵妃笑着摆手,“你?阿娘也是一片慈母心,为了儿女,总是操心不断。”
文素素眼见周王妃变得越来越鲜活,估计她大哥这个官,做得很是一般。否则的话,身为周王一系的官员,要是得力,肯定早就被推举得高升了。
两人说起了过年的事,殷贵妃问道:“灯棚可准备好了?”
周王妃道:“娘娘放心,还是如往年那?般,搭在大长公?主等几个尊长的后?面。章长史?同罗嬷嬷一起去看过了好几次,就怕到时候出差错。”
殷贵妃笑道:“你?做事,我哪有不放心之处。我就是上了年纪,总会?啰嗦几句。老二不耐烦听,就多劳累你?们的耳朵,听我这个老婆子念叨了。”
周王妃赔笑说道:“能听娘娘的教诲,我求之不得呢。”
文素素跟着客气?,对殷贵妃佩服不已。她身为长辈婆婆,又贵为贵妃娘娘,能揶揄自己,嫌弃自己的亲儿子,来安抚周王妃。
这份能进能退,柔软的姿态,怪不得她能掌管宫务这么多年。
殷贵妃对文素素道:“过年的时候,京城热闹得很,一直要到正月十五后?方?会?歇下来。今年的鳌山焰火,比往年只好不坏,圣上特?地?吩咐了,百姓惊吓了一场,要多放些驱驱晦气?。你?既然没?见过京城过年是的热闹,王府的灯棚离得近,到时候你?可别错过了。”
文素素恭谨应是,周王妃一直含笑听着,说道:“娘娘放心,到时候文氏就随着我一起看焰火。”
殷贵妃打量着她们,满脸欣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是老二的福气?。我没?能生个女儿,一直是我的憾事,有了你?们,我也就满足了。”
周王妃打趣道:“娘娘看上去年轻着呢,我看上去同娘娘差不多,跟姊妹一样。倒是文妹妹年轻,与我们看上去差上好一截。”
殷贵妃嗔怪地?道:“就你?会?说话。只嘴上说说可不行,我这里?还有好些事情,你?多费些心,帮我好生理一理。”
大罗嬷嬷捧了一叠册子上前,周王妃忙接过,向?殷贵妃曲了曲膝,两人一道前往了西暖阁。
东暖阁里?,只剩下了殷贵妃与文素素,她眼神?复杂打量了过来,道:“昨日?老二出宫就去了你?那?边。”
早就料到会?有人盯着齐重渊,殷贵妃与宫里?得知,文素素也不觉得意外,道:“是,昨日?王爷出宫之后?就来到了乌衣巷,饭后?回了王府。”
殷贵妃叹息一声,道:“你?是个懂事的,能劝着老二回府。只是这样下去,盯着老二的人愈发多,他这样跑来跑去,总不像话,你?的名声也不好听。薛氏拎得清,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也要脸面。待过了年,我让薛氏给?你?收拾个宽敞的院子,亲自长眼替你?挑几个机灵得力的人伺候,你?且搬进去。”
文素素想过要进王府的这一天,不过,王府已有王妃,两个侧妃,还有其他的妾室。她就这样搬进去,身边伺候的人也已是他人安排,肯辛不行啊!
只搬进王府的想法,不知是殷贵妃还是圣上的意思?。
文素素温顺地?道:“一切由娘娘安排就是。”
殷贵妃夸了句好孩子,关切地?道:“进了王府,铺子庄子上遇到了事,薛氏也能搭把手。你?们一起有商有量,我在宫里?,也就更能放心了。你?呀,别那?么忙碌,养好身子,生个一二半女,到时候让老二给?你?请封。”
先是安抚周王妃,再私底下安抚她,孩子请封,尊荣封号。
殷贵妃为了齐重渊,真是呕心沥血。
文素素半感激,半羞涩垂首应了。
殷贵妃看向?滴漏,道:“圣上该见完了朝臣,等下就来了。到时候圣上问你?的话,你?且要好生回答。老二被看重,是整个周王府之福。”
文素素忙说是,“幸好有娘娘在,娘娘比我聪明不知几何,要是我说错了话,娘娘能帮着找补提点两句。”
殷贵妃宽慰她道:“你?别紧张,有我看着,圣上也不会?为难一个晚辈。”
两人没?说几句,陈大伴就先到来传话,殷贵妃与文素素忙起身前去了正殿。
圣上随后?走了进来,文素素躬身肃立,不动?声色飞快看去,圣上裹着一身玄色大氅,比上次见到时精神?要好些,只脸色依旧白中透着灰,眉心那?道皱纹,明显深了许多。
“都坐吧。”圣上朝见礼的殷贵妃与文素素摆手,脱下大氅交到陈大伴手上,走到上首坐下。
大殿伺候的人,依然是陈大伴带来御前的宫人内侍,奉上茶水点心,陈大伴招呼着他们退了下去。
圣上打量着殷贵妃,问了几句身体起居,殷贵妃一一答了,圣上唔了几声,“你?上了年岁,别操那?么多心,养好身子要紧。”
殷贵妃笑道:“开春天气?变得暖和,我身子就会?好转。倒是圣上,平时忙着朝政,也要保重龙体。”
圣上只抬了抬手,朝文素素看了来,道:“文氏,你?年纪轻轻,怎地?也没?保重好自己,比上次瘦了好些,可是铺子庄子的事情太劳累?”
文素素恭谨地?道:“有劳圣上关心,铺子庄子忙是一方?面,只京城太冷,我一时还不习惯,方?瘦了些。”
圣上哦了声,“铺子庄子的那?些文书,我看过了,很新奇。听说铺子的买卖红火得很,京城都传开了。”
文素素照着新奇的方?向?,再说了一遍,“待新奇劲过去,铺子的买卖就能回归正常。”
圣上眼神?微眯,铺子的各种文书账目,早就呈到了御案前。他钻研了许久,惊奇惊喜惊诧。
惊奇的是,能有人将买卖经营之道,做出如此详尽细致的总结。
惊喜的是,大齐出了如此的人才,就是掌管天下财赋都不为过。
惊诧的是,这些居然出自一个乡下妇人之手。
圣上问道:“你?在茂苑时,只识得几个字,如何能做出这些,究竟师从何人?”
文素素按照打好的腹稿道:“回圣上,在茂苑时,我跟着先夫李达卖猪肉。茂苑并非只有一个猪肉摊,冬日?尚好,夏日?时肉卖不出去,很快就会?坏掉。那?时候我总是盯着每个客人,琢磨着他们可有钱,能多久吃得起一次肉,他们能买什么部位的肉。在何处摆摊,客人会?多些,要如何招呼客人,如何能让他们都在我家的铺子买肉。久而久之,就琢磨出了一些大致的想法。大买卖,小买卖,经营之道一脉相承。得王爷王妃的支持,能将铺子庄子交到我手上,我便将以前所想的拿了出来,究竟时好时坏,不敢瞒圣上,其实我心底也没?甚谱。仗着王爷王妃开明,抱着成?不成?,总要去试试看的心态去做了。眼下看来,尚算没?走偏,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绩。”
圣上问道:“薪俸变成?了两部分,为何会?想到这般改?”
文素素道:“多劳多得,免得有人躲懒,我以为这样比较公?平,也能激励人心。”
圣上垂下眼皮,神?情似乎若有所思?,久久未做声。
殷贵妃在一旁看着,她看不透圣上的反应,不禁暗暗焦急起来,微笑道:“你?倒是聪明,能从卖猪肉,想出大道理。”
文素素忙谦虚地?道:“还是王爷王妃的纵容,没?他们的许可支持,我万万做不出来。”
圣上掀起眼皮,瞄了文素素一眼,随口问道:“这些可能用在吏部,天下官员考核上?”
殷贵妃这才真正急了,脸色都微微泛白。不过,她这时不能说话。
涉及到朝堂天下,她不能当着圣上的面多嘴,会?犯了他的忌讳。
文素素一个没?名没?分的侧室,做出了这般惹眼的事,要是一个不察回答错误,招来圣上的反感,无声无息就没?了命。
文素素回道:“圣上, 我不懂朝局,不......行?。”
凭着本能?,文素素将“不敢妄议”, 改成了斩钉截铁的“不行。”
殷贵妃睁大了眼, 目露惊骇,难以置信看了过来。
从她先前回答的话来看, 殷贵妃略微放下了心, 她很?是懂得藏拙。没曾想?, 她却将话转了回去,那答得那般坚决!
圣上神色沉沉盯着文素素,哦了声?, “为何就不行?了?”
文素素不见半点慌张,不疾不徐道:“我出身贫寒,家里一年到头难得见到荤腥, 一年到头才能?吃上一回肉。平时?家中买了肉,阿爹哥哥吃大份,我能?分到一些肉碎末尝尝味道。在过年时?能?多些肉,那时?我能?吃上一整块。”
“我实在馋得慌,得空时?总想?着, 如?何能?多吃到些肉。想?来想?去,最好的?结果,便是大家都能?吃上山珍海味,肉算不得稀奇, 哪怕先紧着阿爹大哥,我也能?想?吃多少, 就吃多少。”
文素素很?是认真,再次确认道:“圣上, 我看过户部的?账目,故此我以为不行?。”
所谓大齐天下,其实说到底,户部的?赋税收成,都摆在那里。
首先,两成的?世家权贵官绅,分走了八成的?钱财土地?,平民百姓占据了很?少的?一部分。
要拿铺子中所用那般细致的?表来考核官吏,差不多就等于拿关公的?大刀来切细丝,不但起不到作用,反成了拖后腿。
殷贵妃稍微一深思,明白了文素素话中所指,她愈发不安,在椅子上挪动着身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举棋不定,生怕会一个不察,惹来圣上的?反感。
圣上面?无表情,眸色更沉了些,问道:“你在账目上,留有两成的?储备金,何为储备金,留作何用?”
文素素答道:“王府的?铺子无需缴纳赋税,这是我预留的?备用金,在大齐遭遇天灾人?祸时?,专门用作赈济的?款项。”
圣上微楞住,神色若有所思。
官绅有钱粮赋税徭役的?减免,一品的?亲王,无需缴纳任何的?赋税钱粮。
在灾害来临时?,京城的?大户人?家,揣摩上意,多少都会布施。
比如?秦王府的?粥棚,捐赠的?布匹衣衫,以及先前在街头所搭的?帐篷。